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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扶贫粗看挺热闹，细看问题真不少，谈不上指教(老戴客套要我指教），大家讨论一下。

 

中国特色的扶贫也要反思，农村贫困主要是人均耕地太少，农民隐性失业造成的，有资源有条件的地方可以搞项目，但很多地方山高路远，搞项目涉及电、水、交通、污染等，成本高规模小，并不适宜。把大量农村劳动力转移到城镇、提高农民人均耕地才是根本办法。贫困人口不仅在贫困地区有，发达地区也有，比较科学的办法是各地区制定贫困家庭的标准，给予补助。美国虽然是资本主义国家，对贫困家庭的补助还是不错的，主要有廉租房、食物劵和医疗保险补助，穷人孩子在学校的免费午餐。

 

扶贫的思路应该梳理一下，以前的扶贫有成功的一面，也有不少问题。贫困大体上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政府贫困，另一类是个人贫穷。下一步要分门别类，采取不同的措施。

 

扶贫思路要拓展，不能光停留在安徽小岗村、陕西梁家河的发展经验上。

 

而且贫困村、乡的划分，也值得商榷。贫困村也有富人，富村也有穷人。

 

政府贫困是地区经济不发达造成的，一些市、县、乡、村财政困难，上级财政要帮助这些地区改善基础设施，有条件的地方要发展工业，招商引资，还可以把东部沿海发达地区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到贫困地区，但村一级最好不要搞工业项目，不但涉及污染、用电等，企业规模太小不容易生存发展，工作队前脚走，工厂马上关门。在工业项目中，把农付产品的加工业作为一个重点发展。我以前在江苏搞过贸工农一体化龙头企业，农产品的加工和销售环节利润高，但农户或村都搞销售加工不现实，龙头企业和农户结成合作关系，可以帮助农民致富，像茶叶、牛奶等，一个龙头企业打出牌子，大批农户提供原料。

 

另一类是个人贫困，贫困户不仅农村有，城里也有，不仅经济欠发达地区有，发达地区也有。而且发达城市的贫困户生活更艰难，农村贫困户至少温饱问题不大。农户致富主要靠多种经营和打工，政府在两个方面都可以帮助他们，而且要尽可能把一部分贫困农户转移到城镇去。城市贫困户怎么办？政府要组织就业培训，帮他们找工作。

 

上面说的是生产性抚贫，但光生产性抚贫是不够的，有些地方穷山恶水，人均资源不足，很难发展。各地应该制定一个贫困标准，在食物、医保、租房等方面给予补助。美国有超过4000万人领取食物券，发达的湾区就有很多人领食物券，每人每月190美元左右。特朗普最近刚签了法令，简化开发廉租房手续。中国政府号称社会主义，又是基建强国，看了不脸红么？

 

老戴的扶贫策略还是停留在水工帝时代，这个策略在当时基本上是符合中国国情的。水工帝登基时，中国是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工业化水平低，消费品供应严重不足，随便开个小厂都很容易挣钱，苏南的乡镇企业就是这么掘起的，但也带来了严重的污染问题。国家财政收入少，很难实施救济性的扶贫。

 

经过近三十年高速发展，现在中国已跨入中等收入国家，工业产能趋于饱和和过剩，城镇化发展很快，贫困出现了新情况，就不能老一套办法搞扶贫。你在贫困村搞一些小企业，不但很难生存发展，招的工人恐怕也是村书记的亲朋好友。引导农民发展多种经营，可以提高农民收入，但农副产品也有市场风险，存储加工销售难题不少，政府应该鼓励农副产品加工销售企业和农户合作，走一体化道路。

 

经济发展后，生活成本提高，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一方面富豪豪宅富丽堂皇，另一方面城市贫民遍布全国，国企改革时大批下岗工嫂被迫卖身养家，还有报道南京一户居民因为吃不起肉，全家上吊。中国扶贫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重视城市贫困家庭。

 

随着经济增长，政府财政收入大幅增长，基础设施也日趋完善，财政开支也要变化，中国已经具备救济性扶贫的条件，今后的扶贫工作应该是生产性扶贫和救济性扶贫两条腿走路。

 

首先消除贫困、实现全面小康这个目标就大有问题。贫困是动态的，有的家庭本来是个小康之家，有人生个大病，家庭就陷入困境；深圳的三口之家，男的在高科技公司工作，本来日子挺滋润，可男的失业了；山东的菜农，去年种大葱收入不错，今年种大葱的人多了，卖不出去了。所以在市场经济体制下，一个国家是不可能完全消除贫困的。比较可行的目标是控制贫困人口数量。

 

其次在不切实际的目标下，目前的扶贫方式有点像是政治运动。全社会关注贫困问题是好事，动员企业机关和贫困乡村挂钩也可以，但是要各尽所能。水利局应该挂钩哪些供水排涝有问题的乡村，多种经营还是农科站、种子公司在行，农副产品的加工销售也要靠企业。老戴是常州武进人，武进乡镇企业发达，老戴也是挖空心思，找朋友搞了几个小项目，媒体报道一下，头上的乌纱帽终于换了一个，也是强人所难。挂钩单位比较适合做的事情应该发动捐献，如旧家电、家俱等，也可以组织贫困家庭儿童到连云港参观花果山、大学、博物馆等。

 

中国扶贫，可谓成也政绩，败也政绩。把扶贫列为政绩考核，果然调动了政府的积极性，但中央指导政策的偏面性导致不少失误。为了一支不成气的垃圾球队，国家化费近1.5亿年薪聘请洋教练，可是对大量的城市贫民却视而不见，或干脆一赶了之。北上广深房价这么高，最低工资才多少？农民致富还要等，养鱼的要等鱼长大了，种树的要等树长大结果子，社会捐助有十么不好？政府的资金为啥不能直接补助到户？华西村是乡镇企业的典型，山东寿光是农业多种经营、产业化的典型，可是他们是在工农业产品供应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掘起的，今天的工业产能趋于饱和和过剩，农副产品供需平衡，市场竞争也是越来越激烈，风险越来越大，可是扶贫还是老调重弹，老路重走。中国很多贫困地区是传统的粮食主产区，中国的粮食安全已经接近红线了，不宜改其他作物，政府应该向陈光标学习，拿出真金白银补助粮食生产户。中国的贫富差距日益扩大，政府应该劫富济贫，可是却在给富人减税。有诗为证：

政府喜帖金

头痛偏医脚

扶贫为政绩

苦了老百姓

老调又重弹

沾沾还自喜

 

说了扶贫的不少问题，并不是要全面否定中国的扶贫，而是要改善中国扶贫的方式和质量。这里是我的一些想法。

 

一是扶贫目标，不仅是减少贫困人口数量，在控制贫困人口数量的同时，要尽快采取措施切实改善现有贫困家庭的生活条件。政府不应该等贫困家庭养的鱼大了、种的果树摘果了，然后宣布这家人脱贫了，应该在鱼长大之前也给一些帮助。

 

二是扶贫方式，以前扶贫以开发性扶贫为主，因为国家财力有限，基础设施差，国家很大一部分财力用于基础设施建设。现在财政收入有了大幅增长，基础设施日趋完善，财政预算应改调整，减少基础设施投入，增加改善民生的投资，扶贫应该引入救济性的扶贫。救济性扶贫要防养懒汉，不要发现金。美国对贫困家庭的补助主要是医保、廉租房和食物劵，美国政府发放食物劵是人少地多，农产品过剩。中国在医保和廉租房方面可以学美国，但中国农产品并不过剩，中低档工业品产能很大，特别是贸易战下不少出口企业半停产，政府可以考虑发一些代购劵，可购买衣服、玩具和家常日用品。也可以考虑减免除贫困家庭孩子的学费。

 

三是制定具体的贫困标准和补助标准。贫困是动态的，有人生病了，有人失业了，都会导致贫困，不要想着一劳永逸的脱贫。房价高，生活成本高，城市贫困人口也很多。贫困是随时发生的，扶贫也要及时跟上，不能依赖年度计划。一定要制定精确到人民币元的标准，才能精准扶贫。

 

四是扶贫的多样性，除了政府开发性扶贫外，鼓励全社会参于扶贫。挂钩单位可以捐衣服、家俱、家电等，可以组织贫困家庭孩子来城里参观，也可以组织城里孩子去贫困地区野营，鼓励医生、教师志愿去贫困地区工作。灌云县地处沂沭河流域，由于受洪涝灾害影响，这一地区贫困比较严重，30年前我去过不少地方，底矮的窝棚很普遍，贫困家庭住房和卫生设施，也应该是扶贫的重点。区域性的扶贫应该以改善基础设施和发展工业为主，国家的一些投资和科研项目适当向平困地区倾斜。以前也有不少好的经验如苏南苏北对口支援，苏南把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到苏北。

 

五是开发性生产性扶贫要适应市场经济的发展趋势，也要适应国家的宏观发展政策。农副产品多种经营，不但要技术扶持，还要考虑市场风险，也要符合国家的粮食区域化布局和安全战略。粮食主产区不宜改种其他经济作物。工业项目，要结合国家的城镇化和产业发展规划，不能再小打小敲放村里。农民务工，要结合农村劳动力转移，尽量在务工地区留下来，我老家很多安徽农村来的务工人员，经过培训，不少成了丝织企业的能手，他的职业就不再是农民。留在农村的土地也该再分配，提高职业农民的人均耕地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