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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1月9日，当选总统约翰·肯尼迪 (John F. Kinnedy) 在马萨诸塞州总法院 (General Court of Massachusett, 麻州议会) 发表讲话 (下图 MPsAdvantage) 时说：

    ... 三百三十一年前，约翰·温思罗普 (John Winthrop) 在阿拉贝拉 (Arabella) 号船上向他的船员们展示了一套标准的指导思想，因为他们也面临着在危险的边境上建立新政府的任务。”他说：“我们必须时刻考虑，我们将像一座山颠之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我们。”。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真正落在我们身上，我们的政府，在各个部门，在各个层次，在国家、州和地方，必须像一座山颠之城，由人们建造和居住，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巨大信任和巨大责任。因为我们在1961年启航的危险程度不亚于1630年阿拉贝拉号的航行。我们正致力于治国之道的任务，…

美国是一个特殊的国家，它犹如一座闪闪发光的山颠之城，是世界其他国家自由的典范，如灯塔般照亮各国前行的道路。自出现在肯尼迪的讲话后，“美国=山颠之城=灯塔国”是60年来从肯尼迪到纽特·金里奇 (Newt Gingrich)，再到希拉里·克林顿 (Hillary Clinton) 等美国政治家所极力宣扬的概念，是这些政治家和学者称之为美国最重要的建国文件之一。

"山巅之城"一词出自《马太福音》(Gospel of Matthew) 第五章第14节："你们是世上之光，如山巅之城，为万众景仰。你们如高台烛光，亮室内黑暗，明众人方向。You are the light of the world. A city that is set on a hill cannot be hid. Neither do men light a candle, and put it under a bushel, but on a candle-stick; and it gives light to all that are in the house."

但真正让"山巅之城"引起美国现代政治家注意的，是一份由约翰·温思罗普 (John Winthrop)  (下图 Christinanity Today) 撰写的名为《基督教慈善的典范》(A Model of Christian Charity) 讲演文件，温思罗普在讲演文件的结尾处引用了《马太福音》中有关山上的城市的这段经文。1630年初春，一艘名为阿贝拉号(Arbella)的木船在大西洋航行，正驶向马萨诸塞湾的波士顿，木船上载着逃离英国的清教徒。这批清教徒们将栖身的社区当选领袖温思罗普，在南安普顿 (Southampton) 的霍利罗德教堂 (Holyrood Church) 为他的清教徒同伴布道。当布道接近尾声时，他告诉他们，这个社会将与上帝有着特殊的契约。温斯罗普说道："我们将如山巅之城，为万众瞻仰。因此，我们如果在已经着手的事业中欺蒙我主，使主收回目前赐予我们的庇佑，我们将成为笑柄，天下丑闻。"(" For we must consider that we shall be as a city upon a hill. The eyes of all people are upon us. So that if we shall deal falsely with our God in this work we have undertaken, and so cause Him to withdraw His present help from us, we shall be made a story and a by-word through the world. ")

清教徒相信上帝与他们有个契约，并挑选他们领导地球上的其余国家。温思罗普的演讲之后被遗忘，直到冷战时期的历史学家和政治领导人把它与他们的时代联系起来，认为温思罗普的文本是美国例外论思想的基础文件。温思罗普的预言“我们将成为一个故事”后，新英格兰之路不再是一座‘山上的城市’，它被设置在一个显眼的视野中，引导其他人走向改革，它按照上帝的话语改变历史进程。

于是，就有了当选总统约翰·肯尼迪那篇关于世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美国这座照亮人类历史进程的山巅之城的讲演。山巅之城这一饱含美国历史、宗教、文化、和政治意义的词语及所具的正能量，从此频繁出现在美国政治人物的讲演中，成为激励受众的佳句之一，和美国优先、美国例外论的理论依据。

山巅之城概念真正在世间广为传播，要归功于前总统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1980年11月3日，里根在竞选前夕的演讲《美国的愿景》(A Vision for America) 中 (下图 NY Times)，重温了温思罗普和《基督教慈善的典范》的故事。据报道，里根受到了作家曼利·霍尔（Manly P.Hall）及其著作《美国的秘密命运》（The Secret Destiny of America）的启发，该书声称，哲学家的秘密教团创造了美国作为宗教自由和自治国家的理念：

“在今年的竞选活动中，我不止一次地引用了约翰·温思罗普的话，因为我相信，1980年的美国人和那些很久以前的定居者一样，一丝不苟地致力于建设一座闪闪发光的“山巅之城”的愿景…。来波托马克河畔这座城市的游客不是白人或黑人、红种人或黄种人；他们也不是犹太人或基督教徒；不是保守派或自由派；也不是民主党或共和党。他们是美国人，是对美国过往历史感到敬畏，对依然是一座闪闪发光的山巅之城的今日美国倍感自豪的美国人。”

里根会在1989年1月11日的向全国告别演讲 (下图 Twitter.com) 中再次提到了山巅之城：“在我的政治生涯中，我一直在谈论这座闪闪发光的城市，但我不知道我是否把我说这话时所看到的一切都表达了出来。但在我心目中，这是一座高大而自豪的城市，建在无比坚固的岩石上，一座得到上帝祝福，各色各样的人们和谐与友善地生活其中的风和日丽之城；这是一座拥有自由港口的城市，充满了商业活力与创造力。如果一定要有城墙的话，这是有著一扇大门的城墙，一扇对任何有愿意和决心来这里的人都敞开的大门。这就是我举目所见的，那座清晰明亮令人向往的希望之城。” 里根强调，美国是一座闪闪发光的山巅之城，它的灯塔之光指引着世界各地热爱自由的人们。

普林斯顿大学学者、社会思想史专家丹尼尔·罗杰斯 (Daniel T. Rodgers) 在《作为一座山巅之城》 (As a City on a Hill)一书中写道，温思罗普的布道讲演“不仅因其戏剧元素——危险的海洋通道、鼓舞人心的话语，事实上，布道讲演的第一句话成为了罗纳德·里根总统的试金石，他将这一理念深深地嵌入了美国的意识之中，从此成为爱国主义演讲的主要内容。

确实，由于其具有振奋精神和鼓舞人心的作用，政治领导人分外喜好使用山巅之城一词。2006年6月2日，美国参议员奥巴马 (Barack Obama) 在马萨诸塞大学波士顿分校(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Boston)的毕业典礼 (下图 gettyimages) 上也提到了这个话题：

它就在这里，在我们周围的水域，美国实验的开始。当最早的定居者到达波士顿、塞勒姆和普利茅斯 (Boston and Salem and Plymouth) 海岸时，他们梦想在山上建立一座城市。全世界都在观望，等待着这个被称为美国的不可思议的想法能否成功。你们中超过一半的人是家里第一个上大学的人。在这所新英格兰最多元化的大学里，我看到了一片人山人海，他们是非洲裔美国人、西班牙裔美国人、亚裔美国人和阿拉伯裔美国人。我看到来自100多个不同国家的学生，像第一批移民一样，相信他们也能在这个山巅之城找到一个家，相信他们也能在这个最不可能的地方找到成功。

2012年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米特·罗姆尼 (Mitt Romney) 在2016年时谴责唐纳德·川普 (Donald Trump 2016年) 的总统竞选活动时加入了这句成语：“他的国内政策将导致经济衰退；他的外交政策将使美国和世界更加不安全。他既没有当总统的气质，也没有当总统的判断力，他的个人品质意味着美国将不再是一座闪闪发光的山巅之城。”

在2016年总统大选期间，德克萨斯州参议员特德·克鲁兹 (Ted Cruz) 在宣布暂停竞选活动的讲话中使用了这句话。2017年，前联邦调查局局长詹姆斯·科米 (James Comey) 在参议院情报委员会作证 (下图 ANCHORAGE DAILY NEWS) 时使用了这句话：

我们有一个巨大、混乱、美好的国家，我们一直在相互争斗，但除了其他美国人，没有人告诉我们该怎么想，该为什么而战，该为什么投票，这是美好的，而且常常是痛苦的。但我们谈论的是一个外国政府[……]试图塑造我们的思维方式，我们的投票方式，我们的行动方式。[…][他们]会尽可能地把它弄脏。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们会回来的，因为我们仍然——尽管我们彼此都很难相处，但我们仍然是那座闪亮的山巅之城，他们不喜欢。

筚路蓝缕，白手起家，抛弃道德败坏的旧世界，兄弟协力筑起一座完美的“山巅之城”。毋庸置疑，熠熠发光的山巅之城是一个激励人心的字眼，自肯尼迪以降的美国的历届总统无不追随这一基本隐喻，将美国历史扩展为一个现代神话，一个美国梦。展示最强大的实力，最发达的经济，最优越的生活，最完美的道德，让世人心之向往。它既让现在的美国人民景仰先贤，感恩今日，亦使合众国成为世界人民趋之若鹜的理想、美丽国度。“山巅之城”与“美国例外论”汇合，成功地塑造了美国的国家身份。然而，普林斯顿大学的罗杰斯(Daniel T. Rodgers)在他名为《作为一座山巅之城》(As a City on a Hill)(下图 Amazon)一书中指出，“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故事，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故事, 但至少有一半是错的。” 罗杰斯认为美国政治人物对温思罗普“山巅之城” 的宣扬，实质上是一个国家通过创造性地解释过去的文献来赋予其有益现实的实践。作为清教徒领袖的温思罗普告诫他的同胞在新世界，要“以纯洁的心彼此相爱”，要“承担彼此的负担”，要愿意牺牲自己的“多余”(物质上的剩余)“来供应他人的必需品。”他这样谆谆教诲是为了净化和扩大教会，而不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的国家或扩展一个现存的帝国。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温思罗普的比喻告诫基督徒不要对世界感觉很自在。基督信徒和周围文化之间存在不可避免的紧张关系，温思罗普提醒他们，即使是最虔诚的人也容易绊倒。这是对谦逊和忠诚的呼唤，而不是对“命运和伟大”的呼唤。 是一种对新殖民地脆弱性的忧虑和警告，而非对其壮丽前景的昭示。

*因篇幅和时间关系，就此打住。今后若有时间，希望能更详细讨论罗杰斯对山巅之城的批判性分析。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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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鹏 普通人. (2019).“山巅之城”的神话，正在破灭. 知乎. <链接 https://zhuanlan.zhihu.com/p/7113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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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rdon, P. T. (2019). ‘As a City on a Hill': Excavating the cultural history behind a defining American phrase. Chicago Tribune. 链接 https://www.chicagotribune.com/entertainment/books/sc-books-city-on-a-hill-daniel-rodgers-0116-story.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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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ki. (2021). City ppon a Hill. 链接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ity_upon_a_H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