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疆看小姐姐

Froginwell (2019-11-23 08:29:09) 评论 (5)

去新疆看小姐姐

 

从秭归回来后,武汉市和二附中都闹得很厉害。都是关于革委会的人谁当头,造反派各派力量在革委会里应当有什么比例之类的事,总之是在争权夺利。在那么艰苦的日子,大家没有吵架。而胜利了,却为这些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学校里则在为结合哪个领导进入革委会争论不休。这真的很无聊。于是,我再次萌生了去新疆的念头。

新疆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长征去新疆的梦想没能实现,现在机会来了。班上的周建明听说此事,也提出要和我一起走。于是我们就开始准备。

首先是什么时候出发的问题。兵荒马乱,爸爸肯定不会让我去的。所以此时不能在家里透露一点风声,而且尽量在一周的开头走。这样一个周末不回家,他不会察觉有什么异样。等到再过一周的周末,我肯定已经到新疆了。于是我们把出发时间定在周二。

其次,要准备一些物品。除了衣服外,想到是去小姐姐那里,就带了一本《陈伯达文集》,准备送给她。我怕到时候需要证明,就把学校的空白介绍信拿了几张,还在学校重新办了一个家在乌鲁木齐的学生证,看能否搞到半票。这完全是缺乏社会经验的做法:在不太平的日子里,带这些东西是很危险的,搞不好会惹祸上身。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要出门闯,证明越少越好。这样可以自己随便说!带各种证明只会越描越黑。

六月十八日下午,我和周建明每人背一个小书包,就往火车站走。大楼里,杜薇娜在窗户里叫:“江育林,不要去新疆啊!会出人命的!”王治民骂她:“不要瞎说!乌鸦嘴!”我们笑起来,向他们招招手,就走了。

到了火车站,我们上了去北京的火车。于衍正还特地跑来看我们,给我们送行。我们说:“想不想去?一起上来吧!”他摇摇头,看得出他非常犹豫,下不了决心。

到底不是大串连时期,火车开得很快。半夜里,开始查票了。我们坐在过道上装作熟睡,被推醒后,打着哈欠从衣服里掏出进站用的站台票,晃了晃。查票的人拿过来看了看,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看,就还给我们了。等他走后,周建明偷偷露出一只眼睛,朝我笑了笑。

清早,火车到了郑州。我们下了车,在站台上等了一会,就来了去西安的火车。我们再次混了上去。这次很顺利,一直坐到了终点西安。刚要走,就看见去兰州的火车开过来,我们赶紧跳了上去,还庆幸自己运气这么好。没想到运气不好的时候到了。

一上车,就开始查票,而且是解放军在查票,根本就混不过去。好在逃票的人很多,倒也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不幸的是:我们在逃票时把书包留在另外一节车厢里了,而且我们不会说北方话,不知道陕西人“咸阳”怎么说。所以当我们主动补票,说要去咸阳时,他们感到很不对劲,就问我们到咸阳干什么?怎么连咸阳这个地名都说不清楚?如果在下一站把我们赶下去倒也好了,可我们的书包还在火车上。就这样。被解放军押着,直到咸阳才被赶下来,而且送到了咸阳车站的公安。问题就变复杂了。

那里的值班人员仔细检查了我的书包,看到有空白的介绍信,而且有两个学生证。就立马把我们关起来,说要等会审问审问。我们紧张极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过了好久,来了一个戴红袖章的工人。他叫我们“交待”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建明也说不清楚,只好我来说。我老老实实告诉他,介绍信是从学校拿出来的,怕有什么事需要。我又没有写什么。学生证是想搞张半价的车票,如果是想做坏事,就不会把两个学生证写成同一个人的名字了,我完全可以写成两个不同的名字。如果你不相信我们,那很简单,往武汉的学校打个电话核实就清楚了,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消息。那人听了半天,觉得好像还有些理由,就把我们放了。但是警告我们:不要呆在车站里,再被他看见就不客气了。我问他:“那我们怎么能离开这里呢?”那个人头也不回地说:“那不关我的事”。

我们出了“禁闭室”,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这时候已是夜半时分。想来想去,只有到货场去,客车是不敢再乘了。在货车调度场那里等了几个小时,看到有西行的空货车,就爬了上去,就这样离开了咸阳。天刚亮,我们就到了宝鸡。

看来坐货车还是放心多了,于是我们继续寻找西行的货车。找到一列空的敞篷货车,就爬了上去。我们坐在敞篷货车里,心情好了许多。趁此机会把书包好好清理了一下。把一切不必要的东西都撕碎丢了。介绍信,多余的学生证……。这才缓了一口气。

刚刚缓过气来,突然天一黑,火车钻进了一个长长的隧道。这个隧道好长啊,半天都出不来。如果坐在客车厢里,我一定会觉得很好玩。但现在是在敞篷车厢里,满山洞的煤烟,呛得我不停地咳嗽。到后来,气也喘不过来了。只觉得火车不是在走,而是在往下掉,我的心也在不停地往下沉……。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天一亮,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朝外一看,前面又是一个隧道口!我赶快低下头。这时,我才想起赶快把水壶里的水倒在毛巾上,把鼻子和口捂住,才感到舒服一点。眼睛就只好闭住了。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隧道,在这段路上,火车在隧道里面的时间比在外面的时间要长得多。经常是刚出隧道,才几秒钟就又钻进了下一个隧道。我们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坐在车厢里煎熬,一直到了天水。这时我们相互一看,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是煤灰,简直就成了个大煤球了。

从天水开始,山虽然还是那么高,但地势逐渐上升,山反而显得越来越低,最后就成了丘陵地带。隧道也少了,但四周变得越来越荒凉。开始是树越来越少,后来就完全看不到什么树了。再后来,连草也越来越少,整天看到的就是单调的土黄色。在整个甘肃,我们就这样一段一段地走。坐过运煤的车,运汽车的车,运黄瓜的车。西北地区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也就是古书上说的:“早穿皮袄午穿纱,守着火炉吃西瓜”的气候。当火车晚上路过大铁桥时,我们看到守桥的战士穿着大皮袄。我们在车厢里冻得发抖,只有把一筐筐的黄瓜搬开,搭成一个窝,利用黄瓜烂了发出的一点点热量取暖。白天则躺在车门口晒太阳。铁路旁边的牧民看到我们在吃黄瓜,就骑着骆驼拼命追赶,向我们讨瓜吃。我们就把黄瓜一条条地往下扔,开心极了。就这样,我们经过武威、河西堡、张掖,一直到了玉门。还看到了长城的最西端——嘉峪关。

清早,我们正在铁道旁用给客车上水的水管洗脸。一列从上海开来的客车缓缓地停在那里,很多人都下来洗脸。我们停停走走地过了几天了,心里很烦,还是冒险试试混客车吧。于是我们就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装作刚下车洗完脸的样子,大摇大摆地上了车。车厢里满满的坐着上海知青,根本就没法查票。就这样一直顺利向前走。二十四号上午,我们听说下午就能到乌鲁木齐了,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生怕又会出什么纰漏。于是在乌鲁木齐前面一站盐湖下了车。盐湖是个很荒凉的车站,既没有围墙,也没有人管,完全是放任自流。我们在那里休息了一下。远方有个大湖,大概就是盐湖吧。虽然天气热得要命,但湖边却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我们走拢过去一看,原来是结晶出来的盐。看来这里的水是不能喝的。

下午,我们买了一张去乌鲁木齐的车票,很神气地上了火车。下午五点,终于到达乌鲁木齐车站。这时我们完全是一副“守法公民”的模样。所以那里管的再严,我们也不害怕了。

乌鲁木齐车站很有点民族风格。四周有很多维吾尔族的老汉在那里卖烤羊肉串,和内地完全不同。他们汉语说得很不好,就像电影里的日本人说话。那里的时差有三、四个小时,每天晚上十点太阳才开始落山。我们慢慢地往小姐姐所在的工厂——兵团陶瓷厂走去。我知道小姐姐那时不在厂部,而在他们的矿山上,也就是浅水河。但我不知道在哪里,怎么走,只有先到厂部再说。在路上我们吃了一碗面条。西北地区缺水,连面条都没有什么水。我们找店老板讨面汤喝,他指着一个细长的花瓶样的容器说:“就那里一点点了,你们少喝点吧。”我们口渴极了。在路上看见建筑工地上有自来水管,就在那里饱饱地喝了一顿。

当我们到达陶瓷厂时,厂里的人以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们。不相信这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人会是江莉琳的弟弟。但又没有证据说不是,而我又带着学生证。于是半信半疑地安排我们在招待所住下。

我实在是累了。也可能是觉得到了陶瓷厂,心里放松了,那天晚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第二天一早醒来,周建明叹着气说:“昨晚没有睡好,还好想再睡一觉。”我很奇怪地问:“你怎么啦?”他大吃一惊:“昨天晚上枪声响了一晚上,你没听见?我都快吓死了!”我摇摇头。我睡的太香了,什么也没有听到。

早饭后,一个瘦瘦的年轻人走进来,很客气地和我们讲话。我问:“你是谁?”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姓于”。我马上想起来了,他一定是小姐姐的男朋友于政文。我高兴地说:“你就是于政文?”他点点头。后来,他带我们找了去浅水河拉料的大卡车,麻烦司机把我们送到矿山去。

新疆当时是个很荒凉而且很不安全的地方。那里有很多流浪人员,人称之为“盲流”。我看在当地人心里,可能就和“流氓”差不多。盲流成群结队,甚至还有武器,时不时地抢劫运输车辆。因此那里的汽车很少单独行驶,都是成队一起走。而且第一辆车和最后一辆车的顶上都架着轻机枪,一派要打仗的样子。司机们很怕掉队。于政文帮我们联系车时,已经只剩最后一辆车了。司机一听,着急地说:“那赶快上车吧!他们都走了,我得去追他们。”我们很快地从车尾爬上去,车马上就开走了。

从陶瓷厂到浅水河很远,要开将近大半个小时。而且根本没有路,就是沿着原先车走的痕迹在飞跑。到处是荒凉的土地,四周只能看到骆驼刺,偶尔还能看到火红的狐狸在里面跳来跳去。汽车从一个坡开下去,再转一个弯,停了下来。说:“这里就是了。我们还要到坑口去拉料,你们就下来吧。”于是我们就下了车,继续往前走。

这时,小姐姐的领导好像正在和她谈话。大意是:昨天有个人冒充你的弟弟,今天要来这里见你,要保持警惕等等。等小姐姐出来看见我,高兴得不得了:“这就是我弟弟嘛,哪里是什么假的?”于是,带我们洗衣服、洗澡、休息。总算是熬出来了,大家都很高兴。历时八天的艰苦历程终于结束了!

后面几天,我们就在那里边休息边到处玩。到山上看看,帮他们扎芦苇捆,参加他们的劳动……。有一天,小姐姐还带我们到矿井里去看了看。陶瓷厂需要像观音土那样的泥,经过烧制再磨成很细的粉末就成了耐火材料,然后加工成不同形状的建筑材料。那里的矿井和煤矿不一样,不是越走越低,而是越走越高。里面非常凉快,如果不走动的话会觉得很冷。

新疆的水含碱很重。水烧开后放在杯子里,一会儿下面就会沉积一层碱。地方上的人都用车拖水来吃,而兵团的人要搞“艰苦朴素”,就喝那种水。我们很不适应,第三天肚子就开始痛起来。躺在床上一整天,慢慢就好了。很奇怪,过了这个坎,再喝那样的水就没有问题了。

小姐姐那时的情况不是很好。矿里在贴她的大字报,我看到还把她的名字倒过来写并用红色打个大叉。小姐姐很担心我会在那里闹事,叫我不要管,不要多嘴。有天晚上,领导叫她去跟群众做检查。小姐姐再三叫我不要跑去,就呆在宿舍里。我们在宿舍里等了两个多小时,小姐姐才回来。她什么也没有说。我考虑到万一我说错了什么话,等我回去后她要倒霉,所以后来和周围的人讲话时就非常小心了。

很快到了周末。周六下午,小姐姐带我们回到乌鲁木齐,和于政文会合。我们看了那里的厂房。那里面有很多不同型号的球磨机,能把烧好的泥土磨成不同的细度。小姐姐刚来时就在那里上班。新疆地震很多,经常发生小震。她刚来那年,有天正在上班,地震发生了。小姐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往里面跑,想问问老工人。被从里面冲出来的工人挤倒在地上。等到她爬起来,昏头昏脑地跟着出去,地震已经结束了。那次地震把工厂的烟囱震倒了半根。那天她指给我看,确实,工厂里现在只有五根半烟囱了。

那时,我们很想去石河子看看二附中的老同学,他们就帮我们两个联系便车。第二天,小姐姐带我们去了关伯伯家。关伯伯家里只有关伯伯和她的女儿黄燕两人。黄燕的爸爸原先是邮政局的,解放前被我的爷爷派到新疆,解放后被打成反革命坐牢,剩下母女两人相依为命。黄燕从来没有见过她爸爸。一直到八十年代后,她爸爸平反出狱后才见到面。国家赔偿了一些钱,但他在监狱里呆了几十年,几乎在牢房度过了一生,出来就退休了。回到家里,无论是老婆还是孩子都对他没有丝毫感情。于是自己一人回到了湖北老家安度晚年。用他自己的话说:“反正这一辈子就是彻底失败了。”后来,我看了电影《牧马人》。里面的主人翁被打成右派几十年,在接到右派平反的通知和一点赔偿金时,激动得热泪盈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不禁大为疑惑:政府把一个人随意打成反革命几十年,平反后被害人还要感激淋涕!感激什么?感激被整了几十年后能够平反?政府没有一点抱愧:那不是我们做的,是别人做的,那些人是共产党的败类。共产党是没有责任的,我们给你平反了,那是功德无量的事,当然要被感谢。不是吗?

我们到市区边上的小山上玩了一会。那里也有一个洪山,也有个宝塔。只不过很小,像个模型。

第二天,我们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到一个司机家里等车,一直等到中午车才来。我们坐上去石河子的车。从乌鲁木齐到石河子其实没有多远,不过一百多公里。但路很不好,车也开得很慢。公路两边都是整整齐齐的白杨树,还是很好看的。

下午,我们到了石河子。这是个完全在空白地上建立的新城,也是农八师的师部。所有的单位都预先在图纸上画好。有的地方空着,可能就是未来某个工厂或者部门的地方。整整齐齐的一个四方城,看起来很舒服。

我们在那里玩了一天,想打听武汉知青在哪个农场。问了几个石河子的人,他们告诉我们:那里的农场大极了,几乎是无边无际的农田。收割机割了大片庄稼,剩余的一点角落都够他们割好久好久。你就是到了某个农场,要找到你所想找的人,恐怕要走一天还不一定找得到。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周建明和我都感到非常失望,只好买票返回乌鲁木齐。不料排队到了窗口,售票员问我们要边防证。原来我们已经走出了乌鲁木齐地区,以后需要凭边防证才能通行。我们大吃一惊:怎么才能回去呢?

开始我们想在路边拦车,拦了两个小时也没有成功。有个路人看见了对我们说:别拦了,没有用的。这里只有女的能拦到车,男人是绝对不可能拦到车的。周建明急了,感到事情有点严重。我说:“不要急,我来想办法”。我想了一个主意:我们跑到石河子武装部的门口,找门口站岗的战士说明了情况。我说:“情况就是这样了。如果你认为我们是坏人,就把我们抓起来吧。如果认为我们是好人,就给我们开一张通行证,行吗?”哨兵看看我们的学生证,想来想去,就说:“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坏人,但我也没法给你们开通行证。这样吧,我告诉你们:往前走二十里地,有个小镇叫玛纳斯。那里买票就不要证明了。你们到那里去吧。”我想二十里地,对我们来说好像是小菜一碟。于是我们毫不犹豫地出发了。

我们一走出石河子城,才发现问题完全不是那样简单。白天气温高达四十度以上,公路上的沥青被晒成了粘乎乎的液体,汽车开过去一阵“吱吱”的响。我们一走上去,鞋子马上就被粘掉了。不小心脚掌碰到路面,脚就被烫得钻心的痛。无论我们把鞋带系得多紧也没有用。而且走在上面非常滑,万一滑倒在这滚烫的路面上可不是好玩的。那么就走外面吧。可那里原来是戈壁滩,满地都是圆圆的、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根本没有插脚的地方。一踏上去,石头就滚来滚去,脚被崴的生痛。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在路和外面之间的那条狭窄地方,低着头仔细看着路,找勉强可以插脚的地方走路。即便这样,还是不时地被拔掉鞋子,或者被鹅卵石绊得东倒西歪。 

这二十里地走得着实艰苦。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我们才来到玛纳斯,人都快累瘫了。玛纳斯真的是个很小的小镇,那里几乎看不到什么汉人。车站的小屋旁有条小溪流,我们就把脚泡在里面凉快凉快。刚开始觉得好舒服,过了一分钟,就开始发冷,再过一会儿,脚居然冻麻木了。原来这是从天山流下来的雪水。虽然白天气温很高,但水却很冷。我们打着哆嗦赶快爬了上来。

第二天,我们买到了十一点出发的车票,下午到了乌鲁木齐。但是那里的公共汽车收班极早,很快就没有去陶瓷厂的车了,我们只好在火车站里过夜。晚上气温陡然下降,我们什么也没有带。于是每人买了两张报纸,垫一张,盖一张,感觉比不盖要舒服多了。

睡到半夜,我们被人推醒。原来是一个当兵的带着几个红卫兵来了。他们仔细检查了我们的学生证,说学生证上我们学校的盖章不圆,似乎有什么问题。我争辩道:“圆不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章子又不是我们刻的。”旁边的红卫兵就用棍子打了我一下,痛极了。我大怒,把火直指那个当兵的:“你们出来是干什么的?如果认为我们是坏人就把我们抓起来,认为我们是好人就让我们走。你手下随便打人算是什么意思?”那个小兵大概也觉得背理,就说了红卫兵几句,然后离开了。我们的瞌睡也被搞醒了,于是收起报纸,转移到汽车站继续休息。

我们怕太打扰于政文,天亮以后跑到南梁去玩了一阵,下午才回到厂里。休息一天后又回到了浅水河。

我们在新疆期间,曾经收到爸爸给小姐姐的一封信,说周末我没有回家,不知道跑那里去了。大家都笑了起来。后来小姐姐周末给爸爸发了个电报,说我已经平安到达她那里了。等我从石河子回来,爸爸已给小姐姐发了回电:“令其速归”。我们也真的是很辛苦了。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回就回吧。

七月六日是周六,我们中午就开始等便车,一直等到五点才等来。到厂宿舍住了一晚,第二天到市区买票。我们两人买了一张到武汉的票。小姐姐担心地问:“这样行吗?”我们说不要紧的。一张没有都来了,现在有一张还怕什么”。于是我们就开始逛街,小姐姐给我们买了好多葡萄干和点心。

八日上午十点,我们上了火车。小姐姐和于政文到车站送我们。以前从来没有人来看过他们,虽然这次来得很突然,也很匆忙,但毕竟是有人来过。所以走的时候都有些依依不舍。

火车刚开动才几分钟,经过一个小小的隧道后,四周立刻就成了一片荒凉的黄土地。仿佛乌鲁木齐不存在一样。下,我们在吐鲁番下了车。吐鲁番海拔很低,在海平面以下,而新疆则在海拔一千米以上。从地图上看,那里就像在平地上凹下去的一个肚脐眼。所以火车实际上不可能下到那么深的地方,车站离吐鲁番还很远,叫“大河沿”。从车站朝吐鲁番看去,地是倾斜的,好像连房子也是歪的。前面的房顶比我们站着的地方还要低。根本看不到吐鲁番在哪里,只觉得那里像一个见不到底的大坑。没有办法去玩了,于是我们又踏上下一班回内地的火车。

客车比货车快多了,但也在火车上坐了三天才到郑州。每天,列车员上午和下午各查一次票。我和周建明找了个面对面的单人座位,这样做小动作没有其他人干扰。如果票在我手里,我就主动把票先拿出来给他查看。然后假装收藏车票,身体朝一侧倾斜,那只手就伸到对面,递到周建明的手中。或者他把脚伸到我这边,我顺手就把票插到他的鞋子里。他也就装作找票的样子,把腿收回来。身体歪来歪去,趁机把票拿到手里。一般很容易就混过去了。特别是人都看熟了,查起来更马虎。只是在最后一次查票时,换了一个查票的人。当他查完我们两个以后,似乎对我们有点怀疑,叫我再次把票拿来看看。结果只好再装作到处搜口袋,趁机把票再递过来一次。汗都吓出来了,好在有惊无险!

到郑州转车时,我们出去吃了一餐饭。在餐馆里刚把包包往桌子上一放,立刻围上来一大群要饭的,每个人眼睛都像在发绿光。我们赶快吃完饭就跑了,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桌子上的包包。

经过五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在十二号下午回到家中。当我一到家门口,这个新闻立刻传开了。原来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去新疆了。妈妈马上从图书室赶了回来。晚上,大家围着我,听我讲新疆的故事,恨不得我能描述得越详细越好。

二十几天的旅行结束了。虽然受了很多苦,但收获颇丰,难忘的新疆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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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风景的树

关伯伯是女的?

看风景的树

“政府把一个人随意打成反革命几十年,平反后被害人还要感激淋涕!感激什么?感激被整了几十年后能够平反?政府没有一点抱愧:那不是我们做的,是别人做的,那些人是共产党的败类。共产党是没有责任的,我们给你平反了,那是功德无量的事,当然要被感谢。不是吗?”哈哈,历史总是在不断地重复着自己。

另:是“红山”不是“洪山”。

isuiyi

闯荡,吃苦,就是提高自己的各种能力。
现在流行的团建跟这个相比,还不是小儿科?

无法弄

挺好的,你要是每段有空行就好看了

梅华书香

太厉害啦,年轻人也有厉害的时候!我是2000年前后去的新疆,前后一周从乌鲁木齐到南疆,跟着市和省里的队伍去援疆,好像是省姊妹什么的,吃香的喝辣的,太有意思了,可惜当时太傻太傻,那么好的单位条件啊,我应该向你那样,想尽一切办法跑遍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