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和开车

Froginwell (2020-08-28 16:09:28) 评论 (11)

学车和开车

 

俗话说:“男人都爱车,哪怕是三轮车。女人都爱花,哪怕是喇叭花。”的确,我对车特别喜爱,也有不少次在梦中见到自己在开着小汽车和大卡车飞跑。不过在那个年代,也只是梦而已。记得我在德国时曾经感慨:“中国要在生活方面赶上德国,其它地方估计还有可能,最难做到的大概就是买房和买车。我这辈子恐怕是做不到了。”但谁也不曾想到,不到二十年,我们都有了房子,车也不再是遥不可及。不过我已经年过五十,而且实验室离住的地方不到五十米。也就没有学车和开车的念头。

二零零三年夏秋开始分房后,听说新房子离实验室有十多公里远,不由得滋生了要学车的念头。要是能天天开车上班该多好!我问同事:“五十多岁能考驾照吗?”同事鼓励我:“当然可以,好几个快退休的人都在开车了。你为什么不行?而且深港驾校的培训点就在实验大楼旁边,你在那里学车多方便啊。” 我高兴极了。行,赶快去学车吧。

我走出实验大楼,朝左边一看,果然旁边就是驾校的报名点,还有几辆教练车停在那里。我走过去对坐在那里的师傅说:“我要学车……”那师傅看了我一眼:“学小轿车吗?二千二百元。交两张红底的登记照,填张报名表。”我办好手续后,师傅又说:“啊,忘记了,你还需要一张体检表。是你自己去体检还是我们帮忙办?”我诧异地问:“这体检也可以帮忙办吗?怎么个办法?”他点点头说:“交一百块钱,我们就给你搞定了。”我不由得笑起来。他瞪了我一眼:“笑什么!你多给一千块钱,我连驾照都给你办出来,你要不要?”我连忙摆摆手:“不要不要,我要是不会开车,拿本驾照又有什么用?”他看看我:“咦,你这么大年纪,是真来学车的?不是那种会开车只是想来搞本驾照的?”我老老实实地说:“我不会开车,但会修车。以前在机修班干过。”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出声。

开始学车了。第一阶段是理论学习,就是学习交通规则和道路上的各种指示牌的意思等等。考试就是考五十道选择题,在网上还有模拟考试让你练习。这对我们上过学也会用电脑的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我一下就背熟了。然后自己找一天去车管所考试。考场上每人一台电脑。我看了一下,才发现平时看到的哪里是什么模拟考试,根本就是考试题目。我摸着鼠标三下五除二,十分钟就搞完了。电脑上显示“九十八分”。六十分就及格通过了啊。我立刻站起来,离开考场走了出去。几个考官正在聊天,看到我走出来,看看表说:“嘿嘿,又是个电脑考试的高手!”

第二阶段是学习基本驾驶技术,如起动,刹车,能把车开动,会用方向盘,能向前、转弯和后退等。将来考试就是能把车按要求停到一个划有方框的停车位里就算合格了。俗称“桩考”。

师傅把我带到划了一条直线的场地上,叫我坐在驾驶位置上,说:“握紧方向盘,把脚从刹车上慢慢抬起来。车就能动了。”我紧张极了。刚把脚一抬起来,车就开始朝前移动。我吓了一跳,赶紧死死地踩住刹车。师傅奇怪地看着我:“让车走啊。”我不由自主地说:“这跟我原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师傅更奇怪了:“原先是什么感觉?” 我摇摇头。其实我是想说,觉得跟我以前做梦时开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第一次开车,车子居然能在我手里动了起来,感觉真的很奇妙。这怎么跟他说啊。但头上的汗都吓出来了。

慢慢地,我能沿着那条直线前进和后退了。师傅马上就开始教我学习怎样把车开进停车位。我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机械地按照他的指令“方向盘打右”,“方向盘打左”,“打回来”……一个小时下来累得筋疲力尽。晚上,我坐在床上,一边模仿师傅的指令,一边想像车会怎么运动。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第二天再去练习,就轻松多了。

几周后,师傅带着我们四个学徒再一次来到车管所参加桩考。其他三个人都比我年轻,学得也比我好。师傅怕我通不过影响他们情绪,特地安排我最后一个考试。结果反而是他们都重考了一次,我却是一次就过了。师傅高兴极了,在回去的路上对我们说:“好了,过了两关。再就准备上路练习吧。”

第三阶段是练习道路行驶。就是由他亲自带着我在路上跑,通过实践学会开车。最后要去韶关进行路考,就算通过了。这可是最实际的练习。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反应比年轻人迟钝,车开起来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师傅看得胆战心惊,随时准备踩刹车或者把手伸到方向盘上帮我一把。我每天都要惊出一身冷汗,一开车就死死地盯着前面路上的各种线条标记,根本不知道车到了哪里。有一天开到中途,师傅问我:“现在车开到哪里了?”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他笑着说:“已经到你们深圳局门口了。你要用一点余光看看两边啊。光看路面,车开到哪里都不知道,那怎么行。”我很小心地说:“师傅啊,我开车又要看路平不平,还要看路上的标记,还要看路上有没有人和车,现在恨不得有八只眼睛才够用,哪里还有余光!”师傅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像你这样怎么能开车呀!”

后来,我有了点余光,也不再是那样紧张了。但仍然觉得车跑得太快,有些反应不过来。师傅在一旁不停地催我:“你开快点,再快点呀!”我惊恐地看了他一眼说:“还要快?已经每小时三十公里了啊!”师傅一听,气得咬牙切齿,把头扭到一边不理我。

很快就过了二零零四年春节。二月十七号,师傅估摸着我应当能混及格了,就带着我们四个学员一起去韶关参加路考。从深圳到韶关有三百八十多公里,我们每个人能开将近一百公里车来练手。他们几个都是开的市区和热闹的地段,把最荒凉行人最少且比较平坦的那段路叫我来开。经过这样一练习,确实感到熟练多了。看来,开车就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多开自然就熟练了。在路途中,师傅为了让我们放松,给我们讲了考试的大致情况。叫我们沉住气,熟记要领,不要紧张,免得闹出笑话。他笑着说,有个女同胞在考试时过于紧张,在摸变速杆时居然把手摸到考官的大腿上。把考官气得够呛,一把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变速杆上说:“你要摸的东西在那里!”。他还说,有的人紧张时连左右都分不清了,就用记号笔把“左”、“右”分别写到自己的手背上,居然又写反了……。大家几乎笑岔了气,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第二天路考,我们一早就爬起来。天气很冷,大家忙着开动车里的暖气,把车窗上的冰化掉,以免影响观察路况。我们焦急地等待着。这时喇叭里响起通知:“下面的学员考试不及格,请准备下午补考。开自动挡的:XXX、XXX……”大家“轰”的笑了起来。我们真的想不出来开自动挡的车会在什么方面考不及格。师傅板着脸说:“不要笑,你们自己还没有过,不要笑别人!”大家顿时收起了笑容,又开始紧张起来。

终于轮到我们了。一个年轻的考官把师傅赶下车,自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学员们轮流开始考试,他们三个都依次通过了。最后轮到我,我战战兢兢地爬上驾驶位,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心里默念着注意事项。还好,手一下子就摸到了变速杆,没有摸到考官的大腿上。于是按照考官的指示鸣笛,打转向灯,起步,换挡……一直开到五档,但速度好像还没有到每小时六十公里。考官看看速度表,又看了看我那略显花白的头发,想了想说:“减到三档吧。”然后指着前方的小树说:“就停在那里。”我紧张地逐渐减速,看到车马上要超过小树,就用力地踩下刹车。考官朝前冲了一下,他皱着眉头看看我,勉强地说:“行,就这样吧。”

啊,终于通过了!每个人都舒了一口气。师傅最高兴了。特别是我通过了考试,少了他好多麻烦啊。在回来的路上,他特别让我多开了一段路,过过车瘾。

三月一日,我终于拿到了驾照,时间从二月十八日算起。

那时我刚搬好家。家是搬了,怎么上班是个问题。局里说是有班车接送。但因途中交通状况、等人等各种事情使得上车的时间不能保证,而且只能你等它,车决不会等你,会白白浪费很多时间。地铁虽然已经修了几年,但据说年底才能通车。看来自己开车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拿到驾照,我赶快到车市里挑中了一款富康的小排量两厢轿车,全部手续办下来只要七万多元。我觉得以现在的驾驶技术,很难保证没有磕磕碰碰,还是买辆便宜的先用着吧。但此时正是全国人民买车的高潮时期。4S店居然告诉我,至少要等半个月才能拿到车。 

我正发愁,同事给我出主意:“你看技术中心的领导们都在开公家的车,你不也是处级吗?想办法去搞一辆来开啊。”我把那几个头头挨个数了一遍,摇摇头说:“不行吧,人家都是党员,还是正儿八经的头。我可不是啊。”他问:“你不是处级?为什么不行?”我开玩笑地说:“不是说党员是人民的儿子,吃父母的,拿父母的不是应该的吗?”同事听了愕然:“这是哪个说的?”我嘻嘻地笑着说:“肯定不会是我说的啊,这是我前年听头儿喝醉了酒时说的。”他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我想他没喝醉时也不敢这样说。不过你还是去试试看嘛。”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找到技术中心管派车的小张:“能搞辆车开开吗?”他看看我,想了一会说:“王师傅开的那辆人货车每天就是上班时跑两趟。你可以下班前找他把钥匙要来开回家,第二天上班前把车开来这里交给他就行了。周末也可以拿去用。”我高兴地跳起来,敢情还真有戏啊!我连忙去找王师傅。他无所谓地说:“可以啊。不过要爱惜车呀!不要像老周一样。上个月把车开到在水里还继续开,结果气缸进了水,那车就等于报废了。”我吃惊地问:“那要他赔车吗?”王师傅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公家的车,赔什么?他一点都不在乎,还在到处问,想再搞一辆车来开。人家老资格了。谁敢得罪他?”

下午,我拿到了车。这是一辆半新半旧的丰田人货两用车。车头有双排座位,后面有个能装一吨货的小车厢,这车只比小轿车稍长一点。我在院子里试着转悠了一圈,然后叫上实验室的小何做伴,战战兢兢地回了趟家。等我开完这一个来回,浑身衣服都紧张得汗湿了。不过几天跑下来,自己感觉熟练多了,心情也放松多了。看来真就是个熟练工种。

谁知到第六天,小张通知我:“你今天去局里车队,要考核你的驾驶技术,看有没有资格开车。”我不解地问:“好像没听说还要考核啊。以前动检实验室的杨主任刚开始开车时从和平路开到皇岗,不到七公里熄火十几次,不也在开车?我比他那时候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要不过几天我开熟练些再去考核?”小张吞吞吐吐地说:“他们说今天一定要去,开熟练了还考核什么?就是不会开车才要考核。”我听着他那语无伦次的说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点点头说:“今天正好要去局里开大会,那我就去吧。”我带着实验室的五个同事,驾驶室里挤满了人。我开车把他们送到会场,局里车队的两个师傅早就等在那里了。“听说你开车技术还不行?”他们问我。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我刚把几个人从和平路送到皇岗,有什么不行?当然比起你们肯定是差多了。”他们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就开车吧。”

我带着他们从局里出发,摇摇晃晃地在周围转了一圈。要说熟练肯定不熟,要说按照考驾照的要求肯定够了。他们从车上下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前脚刚回到技术中心,小张后脚就跟来了:“局里车队的人来电话说你不够条件开车,要你把车钥匙交出来。”我问小张:“其他的人都是这样考核过吗?”他答非所问地说:“反正你不能开这辆车了,还是把钥匙还给我吧。”我很不情愿地把钥匙给了小张。

下午,我看到王师傅,不好意思地告诉他:“小张叫我把车钥匙交给他,你去找他要吧。”王师傅皱着眉头说:“知道了。老周打这辆车的主意好久了,他们要把这车给老周开。唉,这是个败家子,不知道哪天又把我这辆车整坏就好了。”我这才明白,原来考核只是个借口。我们这种人,一不是党员,二不是正儿八经的行政干部。在头头心目中的位置,不过是个会做事的机器而已。

车没有了,4S店说我要的车还得十来天才能到。可班还是要上的啊。十几年来,不论是在武汉还是在深圳,家都是在实验室附近。我查了一下地图,从家到实验室有二十七里路。去那么远上班还真有些不习惯。第二天早上七点我就出了门。走了近二十分钟,跨过一个高架桥,才走到深南大道对面的车公庙公共汽车站。这时已是学生上学的高峰。我看着那些十来岁的孩子,嘴里还含着早点,手里拿着牛奶或者豆浆在那里挤车,真不忍心把他们挤下来。我只好沿着马路朝前走啊走,走了四、五站,到了早高峰时段,前面开始堵车,汽车好像还没有我走得快,于是继续往前走……。等走到不堵车的地方了,离实验室已经不到三站地,于是干脆走去算了。当我走进实验室时已是九点一刻。小史看到我,惊讶地笑着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到得比我们还晚?”我喘着气说:“今天七点从家里出门,一直走过来的。” 大家都呆住了:“天哪,有近三十里地啊!你怎么走那么远?”我笑笑说:“以前在农村要进一趟城,得走四十里地,不是一样走吗?这城里的路比乡下的路要好走多了。”

就这样,在十多天里,我每天早上走二十七里路,花两个小时一刻钟。下午坐公共汽车回家。这样“减肥”的效果非常有效,我的肚子不断缩小,过两天皮带就要往里面收一扣。不过精神倒是好多了。直到一个多星期后买到新车,我才不再走路。从此后每天开车上班,直到退休

评论 (11)

试之

国内一切的利益分配都以为官本位为准。

OldJohn_02

其實沒有汽車,騎自行車上班多好,筆者不會騎自行車?

smithmaella

回复 'BeijingGirl1' 的评论 :
京妞又在这儿胡说八道。又成医生专家?

smithmaella

开车方面江老师落后了小妹30多年。交1000块,弄个驾照,然后路上练。老周是什么官儿啊?

wuliandaren

写的好!上帝很公平,不会把所有好事给一个人,江老师什么都优秀,也有短版,五十岁开车很正常,家父九十岁时还在开车,像前面讲的,江老师从小运动细胞就缺乏,跳马过不去,体育拖后腿,当然学开车困难。周这种党员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吗?欺负人啊!一个给国家这么大贡献的人只能买这种‘低档’车!

BeijingGirl1

走几十里路上下班, 下肢的静脉曲张就是这么走出来的。 不能骑个自行车吗?

jzxie

你多给一千块钱,我连驾照都给你办出来! 哈哈哈,社会祸害

blue6albion

这个老周,也是天朝特色。

江老师走几十里地上班减肥不错,又重拾了年轻时走几十里山路的经历。

LeoInSJ

学开车在美国简单多了,我在田纳西读书时,买了辆旧车,找了个老生教了半天,就开始自己绕着校园慢慢悠悠开,等开熟练了,去DMV路考,轻轻松松就过去了。不过我当时读书的地方是个大农村,路上车辆很少,开车的人都很nice,要是在大城市读书,说不定也得去驾校。

格利

随遇而安。

欲千北

God bless you and your fam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