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里萤火

香飘记忆过往中

九河下梢天津卫，煎饼果子独一帜。饭店酒楼难寻觅，街边小摊儿涌长龙。香飘记忆过往中，情润平淡岁月时。

在国内生活时，每天的早点首选是煎饼果子。果子其实就是油条，这是只有天津人对油条才有的称呼。记得当年学校门口有个小摊儿，那对夫妇每天清早都“掐”着时间点儿，早早地“恭候”着老师和学生们的到来。他们将摊儿车整得很干净，车上有橱窗，防风保温。女的收钱，男的操作。车正当中摆着一块圆形铁铛，被下面旺盛的炉火烧得滚烫。四周摆着各式调料工具，现吃现做，立等可取。师傅先用油擦儿在铁板式的平锅上刷薄薄的一层油，浇上一勺提前调好的面糊，然后抄起一个小推子，轻轻转一个圈，一张薄如绵纸的煎饼便呈现了出来。再看他一只手拿着小推子，另一只手抓起鸡蛋来，一磕一掰，推子跟着一转，之前的薄饼立即披上了一层金缕衣。随后撒上细碎的绿葱花，这时煎饼已经冒起了热气，再换一柄小铲儿，松动一下四下的边缘，用手给煎饼快速地翻个身，中间放上油条或者果篦儿裹上，用小刷子抹上甜面酱和酱豆腐，在这个环节中，几乎每一位都会被问上一声“要不要辣子？”，紧接着一翻一折，煎饼装了袋儿交到你手里，全过程不超过两三分钟。

煎饼果子拿到手后，大多数人会把它带到办公室或教室里去，趁着课前时间抓紧吃掉。还有的老师课前来不及吃，就放在办公桌上，等下了第一节课再吃。记得当年学校的办公室是教室改建的，为的是朝阳。一间屋子里摆放着十几张办公桌，早上进办公室，通常会看到某张桌上摆放着的装在袋儿里的煎饼果子。若是有哪一天没有看到，倒觉得像少了些什么。当年那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点滴，如今都变成了自己青春岁月里的美好记忆。

还有很多人接过做好的煎饼果子后，就直接站在小摊儿前，举着热气腾腾刚出锅的美食大口地吃起来，。有时是一两个人，还有时是一伙人，一起站在路边旁若无人地吃着。那情景构成了学校门边一道特殊的“风景线”。可惜的是，当时并没有想到后来随着市容市貌的整顿，小摊儿不得已地转移了“阵地”。多少年以后，都为当年没能拍下学校门前的那道壮观的，特殊的“风景线”而懊悔。时光不能倒流，也只能把那些“照片”深深地存帧在自己脑海的“相册”中了。。。

众里寻它千百度

天津的油条一尺来长，蓬松油亮，外脆内软。吃过许多地方的油条，就是觉得只有天津市区内的油条最香，这种感觉，家人和亲朋在聊天中有好几个人都提及过。尤其是果篦儿（一定要读儿化音。一个来自北京的同事听了我的形容后告知说，他们那里管果篦儿叫薄脆），颜色枣红，四四方方一大片儿。薄酥脆香，被热喷喷的煎饼一裹，咬上去唇齿间咔咔嚓嚓响成一片。那滋味真是要多香有多香。

来到美国南部定居后，最初在饮食习惯上很怀念早些年里天津本地（一定是本地的）的黄瓜，西红柿，圆白菜，因为真的好吃。在这边超市里买到的蔬菜，名字是相同的名字，颜色是一样的颜色，但内里的味道差的则是十万八千里。不过时间久了以后，也就慢慢适应了。唯独有一样，多少年来想它，馋它，就是吃不到，那就是正宗的天津煎饼果子。

我先生讲，他到美国二十多年里最想，但却又吃不到的就只有这一样。夸张的是，2013年秋他回国，家人问想吃什么时，他说别的都不想，就想每天早上吃一套纯正的带果篦儿天津煎饼果子，结果就真是住了十几天，就吃了十几套，他的姐姐每天清早出去为他买来那热腾腾，香喷喷的煎饼果子，看着弟弟在哪里吃得是那么的开心和满足。煎饼果子还真是半点不掺假的他最钟爱的早点，没有之一。

说来也怪，煎饼果子只要一出天津地界，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只有市内的做法始终延续着传统煎饼果子的血脉。近些年来，煎饼果子在各处遍地生根，也在海外风靡开来，但是做法却千人千面，都与正宗的做法相差太远。因为那难忘的溢齿留香的味道，也因为过往岁月里的美好记忆，因此只要听说有饭馆出售煎饼果子，就一定会过去尝一尝，但每次都是乘兴而来，扫兴离去。有的是热狗的改头换面，有的是煎饼大杂烩，还有的是头一天的晚上提前做出来，待顾客点餐时在微波炉里热一下等等等等。总之，这样的煎饼果子经过改良，面目全非，早已失去了我们心心相念的，那正宗的煎饼果子的踪影了。。。

犹如一夜回故里

休城寻它千百度，空留乡愁入梦境，忽闻同事传“福”讯，多谢有心张师傅，支锅起灶“摊”乡情，恍如一夜回故里。

2015年秋的一日，一个同事告知我，说她在手机里看到一条信息，有个天津人做煎饼果子，欢迎大家去捧场品尝，并附上了地址。于是周末我找到了位于中国城超市对面的张师傅家。由他家的车库进入厨房，厨房不大，倒还干净整洁。让食客看着满放心的。

张师傅的个子不高，有些消瘦，看上去与北方汉子的形象完全不搭。但一张口，却尽显热情豪爽之气，仿佛整个人比之前高大了不少。他操一口纯正的天津话，待人实在，干活麻利，经他手出炉的煎饼果子，绿豆面原味淳厚清香，煎饼上的鸡蛋摊得金黄中夹杂着雪白，辉映着其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翠绿葱花，面酱香甜，腐乳浓鲜，稍加些许辣酱，趁热咬上一口，香气扑鼻。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炸的果篦儿真是那么回事儿，薄，脆，酥，香全都有了。

张师傅到美国之后找的现在的妻子。她来自中国最南部，北方的儿化音一丁点儿都不会说。况且在美国这边已经许多年了。她把“果篦儿”说成“果篦”（果必），怎么教也说不出那个儿化音来。叫人只想捧腹。

高兴之余，我在一张纸上描绘了一下张师傅做的煎饼果子：

一轮满月手推圆 （煎饼）

轻展黄灿金缕衣 （鸡蛋）

百紫千红抹浓妆 （酱料）

巧点青绿缀珠玉 （葱花）

赤红酥脆一片薄 （果篦儿）

卷起秀色香满屋

 。。。

张师傅看后特别高兴，再三说让我写成大字，然后送给他，以便悬挂在墙上。说这是食客的对他的最高褒奖，他也可凭此招揽更多的食客上门。

谁知好景不长，张师傅还没等到我给他写，就匆匆关张，到狮子城那边的一家饭店去打工了。他说在那里不再做煎饼果子，而是做烤肉串儿了。我想对他来讲应该是在饭馆里给老板打工会比自己在家坐等顾客散户来上门来的收入来源要稳定得多吧。。。

自己动手摊煎饼

张师傅所做煎饼果子的美味飘散的时间也太短暂了，把人胃口里的馋虫儿逗引了出来，但一转眼又人间烟火全没了。唉！有时自己也想：为了那么一口吃的，值当得吗？但想归想，还是不能完全抵挡那溢齿留香美味的诱惑，总归是凡人嘛。再说，煎饼果子又是粗粮，是健康早点。于是下决心自己学着做，哪怕不十分相似，有个七八分也行啊。

首先是查阅和尝试煎饼的原材料和比例,基本上是三种：绿豆面（1份），小米面（半份）和黄豆面（半份），然后搅拌均匀，放入适量的盐和五香粉，调成面糊状。

有人放玉米面，当然可以，但口感上好像不如小米面；还有人放些白面，也可以。但不能多放，放多了影响绿豆面的味道，另外白面容易粘锅。

锅的使用上，就用烙饼的平底锅就可以。

美国买到的油条不太好吃，可能是面粉的关系。可用饺子皮或馄饨皮，在中间用刀划上两个口子，在油里炸一下，酥脆就好。

在平底锅的锅底先抹上薄薄一层油，放入面糊，稍等片刻，放入鸡蛋，随便散开蛋液就可，然后洒上些许黑芝麻，转锅使其均匀受热后，松动一下四下的边缘，用手给煎饼快速地翻个身，出锅后在没有鸡蛋的那一面抹上自己爱吃的调料，裹上提前炸好的酥脆就可以吃了。葱花可以在放蛋液后洒入，也可以在涂抹酱料时放入，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和葱花同时放入些许的香菜。

尝试基本成功后，我会每周为家人做上一顿，换换口味。参加聚餐时，也会为朋友们现场做上几套煎饼果子，然后让他们趁热吃，得到许多的夸赞。以致后来逐渐成了自己的“保留节目”。每次我都会和朋友们讲这是天津人最钟爱的早点，好多人一大早宁可饥肠辘辘的排长龙，也要吃上一套热乎乎的煎饼果子才觉得心满意足。。。

请看到我这篇文章的朋友们不要见笑哦 ，为了一套煎饼果子，一下子写了这么多。。。

2020年4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