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瞬间

第204期

怀念方励之先生

by 一位80年代校友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我们敬爱的方先生于2012年4月6号在美国AZ州仙逝，已经10周年了。

回想10年前，当时我刚从美国飞到国内，准备为期2周的访问讲学。大概是4月8日上午，我收到从美国发来的电子邮件，转发先生去世的消息。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信将疑，因为消息来得非常突然，在国内互联网上也找不到任何信息。我随即给在科大的刘X老师打电话。刘老师夫妇证实了先生去世的消息。由于我在国内还得参加几个约定的重要会议，不能及时地赶回美国参加先生AZ州图桑市的葬礼。两周后我回到美国，参加了在美国首都华盛顿DC附近的科大校友自发组织的悼念先生的仪式，也应邀发言深切缅怀先师。

我是中科大80年代入校的本科生。当时学制五年，我的专业也必修5门基础物理课（力学、热力学和统计物理、电磁学、光学和原子物理），共四个学期。先生主讲了两门物理大课：第一门是力学，上了一个学期。最后一门原子物理：从量子论、相对论到宇宙学。我与科大物理系等200-300多位同学上了这二门必修大课，我分别得了94分和92分的高分 （均为100分制）。先生讲课别树一帜，引人入胜。虽然许多细节和公式今天都忘光了，但我仍然记得许多精彩瞬间。比如，他用物理原理解释为什么星球不是奇型怪状，而基本上都是圆形。先生在课堂上也讲授科学思维和方法，探讨科学、哲学和宗教的异同。

先生1986年4月的题词

先生在1984年中期被任命为中科大第一副校长 （中科院物理所长GWY先生出任校长），开始了科大改革创新的新时代。这年年底，我被科大遴选为出国读研的公費留学生，这年也开始了学生可以自己联系国外学校留学的先例。科大为我及其他10多名学生（每班一名）承诺提供一年的费用 （USD $15,000元）。先生代表学校在我的经济担保书上签字。这个担保书有助于我在1985年5月被美国XXU录取为研究生.。这份有先生签名的担保书原件，我至今还珍藏着。

先生于1985年为作者签字的经济担保书 （图片由作者提供）

1986年5月前后，先生及夫人L老师访问XXU的物理与天文系。一位来自科大物理系的老师召集大家聚会，之后我们一起在学校附近聚歺。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先生，至今记忆犹新。之后我也非常关注先生在80年代后期成为公众人物的各种新闻。

先生1988年6月给同学们的题词

1990年先生来美国之后不久，毅然离开political活动和新闻关注的焦点，到亚利桑那大学任物理学终身教授。他继续教书育人，在天体物理研究前沿研究上也有许多新的成果。很遗憾, 当时我忙于事业和家庭, 没有去亚利桑那州拜访先生。但我知道，先生一直与科大师生保持联系。也有校友在造访先生之后再来看我时，告知我有关先生的近况。我非常欣慰，知道先生在亚利桑那大学任教，有freedom，有时间。他继续著书立说，也写出了许多优美的散文，厚积薄发。

2012年前的4月，也就是先生去世二周后，我从中国回到美国，参加了在美国首都华盛顿DC附近的科大校友自发组织的悼念先生的仪式，也应邀发言。我分享了我作为先生教过的学生的肺腑感言，简要讲述了我对先生的所见所闻，怀念这位杰出的老师和校长。先生把赛先生与德先生的音容刻在了80年代广大青年学生的心里，影响了一代人对德先生、费小姐(freedom)向往和爱国奉献的追求。

华人都知道，孔子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教育家和思想家。孔子曾在多地做官，但到处碰壁，不合时宜，如“丧家之犬”。可以说，孔子是一个失败的politician，但这丝毫不影响孔子作为一个伟大教育家和思想家的历史地位，无损于他“万世师表”的称号。我认为，我们的先生是当代的孔子。

我认识和了解的先生，是一位纯真爱国的学者，一位造诣深厚的科学家，一位爱护启迪学生的教育家，一位洞悉历史和世界的思想家。我心目中的先生，光明磊落、德高望重，从来都不是追求权力的政客，更不是不择手段的阴谋家、野心家。先生在80年代末被卷入当时波澜壮阔的社会活动, 成为一位颇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 只因为他是一位忧国忧民、深受学生爱戴的启蒙导师。先生不仅是科大和科大师生们的光荣，也是许多华人心中的骄傲。

先生去世10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认为，先生是具有深厚科学素养的当代孔子，是一位启发民智的思想家，是一位不朽的教育家，他也一定会百世流芳。

——作者，2022年3月

编辑：许赞华，刘扬

校对：理实

排版：许赞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