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琳-寅兮

祭“安贫乐道”的陈先生     

   今天一早我的朋友陈太太给我电话，说她丈夫上周离世了！

       我称他陈先生。陈先生来自台湾，属于台湾的外省人。他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来到美国的。因为他目睹了台湾的白色恐怖，所以在他来美国之后的三十多年里，他都拒绝回台湾探亲，直到本世纪初才“少小离家老大回”了一次。他那次回台湾时，亲友们送了他几罐珍贵的高山清茶。他带回来后转送我两罐。我非常珍视！

        陈先生虽然多年拒绝踏上当初一党统治的台湾，但是，在他三十几年的离乡背井的日子里，却始终在经济上援助着他在台湾的几个兄弟姐妹们的学业和生活。

        他和我父亲是同年生，一代人。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熟悉而情切。因为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和我父亲相似的淑人君子，清新俊逸的气质和风度来。陈先生个头一米八几，身板挺拔健硕，五官端正清秀，属于他那个年代的俊美男生。可惜，那个年代，无论是台湾或大陆，美并不被权势潮流欣赏和赞许！

        陈先生在得知我办丹佛中文学校分校时，马上资助支持了我。

        陈太太流泪给我讲述了陈先生的最后时日。她说陈先生始终是一个自己自食其力，尽力而为的人。虽然他在一生中遇到过事业上和生活中的无数坎坷不平，但是，他洁身自好特立独行的态度没有改变过。在他的事业不尽人意时，他宁愿选择在美国当水暖工，也不回台湾当教授。他说因为一个人的自由比一个人的社会地位更可贵。

      陈先生热爱生活，喜欢花草植物，也很会种菜。每年他家的花园里的各种鲜花争奇斗艳，蔬菜枝繁叶茂，（我每年都可以吃到陈先生送给我的洗的干净的新鲜韭菜????），就是在他病危的最后一年的夏天（2021）他还是拿着氧气瓶坚持在他家的后花园里依旧种上了花草和蔬菜。不幸的是病痛折磨地他没有气力收割种植的成果了。

       陈先生始终自己动手，干净而整洁地面对病魔，再痛苦，他也要坚持每天把自己清洗干净。陈太太说，直到最后的几天，他实在无力自己清洗自己了，这才允许护工帮忙。然而，这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将要尽头，于是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安乐死！” 科州法律允许的。他和自己的医生认真地交谈了。医生在确认了他的神智正常，意识清晰的情况下，按照他的意愿，帮他走完了他生命旅途上的最后一次步。

       陈太太说他是带着微笑离开的！我听了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心里难过，同时也被他所拥有的强大的人格和勇气所震撼！

        陈先生在美国拿到了生物学博士， 曾在某医学院任教。

        我见过和听说过的上一代的中国男人，像陈先生这样的天之骄子，有好几个。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按中华文化的定义，也许是个不识时务，不受人待见的，被大多数同胞视为没有出息的男人。但是，恰恰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多能始终坚持自己做人的底线，不与势力同流合污，他们敢于我行我素，安贫乐道，在沉默中完成自己选择的人生旅程！这样的人是我眼中的人中麟凤！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