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长津湖志愿军惨状(烈)
狄冠元 (2023-12-26 17:08:12) 评论 (0)https://mp.weixin.qq.com/s/tDHP8Jo5u6yFY-fjZOv44Q
抗美援朝长津湖战斗:惨烈回眸泪满襟
本文部分内容取材于叶雨蒙著《东线祭殇——极度冻馁中的厮杀》
抗美援朝战争第二次战役中的长津湖战斗,以其残酷激烈和艰苦卓绝而闻名于世。在1950年11月27日至12月24日近一个月作战期间,志愿军第9兵团付出巨大牺牲逼退了东线侵朝美第10军,以悲壮惨胜结束了战役。
在此次战役中,志愿军第9兵团杀伤美军及英韩军约7000人左右,另有非战斗减员7300余人,共14000余人。自己战斗伤亡和非战斗减员达52000余人,其中阵亡7300余人(含战场冻死1000余人),战伤14000余人,冻伤30700余人(其中战后救治不及死亡3000余人),全兵团减员率达34.7%(以上数据来自《抗美援朝战争卫生工作总结卫生勤务》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卫生部 1988年3月第1版第327页)。关于这场战斗的过程很多著作和文章都有介绍,这里不多赘述。下面仅采集其中一些片段琐记,以回顾历史,不忘先烈。
由于没有和美军作战的经验,志愿军部队在初战时还像国内战争那样展开密集队形冲锋,结果遭到了美军绵密火网和坦克火炮的凶猛阻拦杀伤,横尸遍野,不少营连单位初次接战便伤亡殆尽。在零下3、40度的严寒中,志愿军第9兵团部队严重缺乏御寒衣物护具和食物,广大指战员一边与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作战,一边还要忍受难以想像的冻饿折磨……
新兴里战斗中,志愿军第27军81师241团展开2个营兵力,沿铁路两侧狭窄正面以纵长密集队形发起冲击,遭到美军自行高炮火力横扫,一夜之间全部失去战斗力。
下碣隅里战斗中,志愿军第26军77师1个加强营夜间进攻,把美军的几辆坦克当成了房子,散开队形猛冲,遭到了交叉火力猛烈扫射,伤亡殆尽。第二天打扫战场的时候,只见全营都呈攻击队形整齐倒在地上,可见火力之猛和死亡时间之短。原第26军警卫营1连指导员高玉江回忆:“看见成排散开的队形,很整齐地倒地在上。烈士尸体太多,我一个排埋不过来,就找一个窄山沟,把尸体扛过去堆起来,再找木板一盖,用雪培上,等来处再处理吧。”
原志愿军第27军81师242团军务股长林占魁回忆:“我团的1营当时有860人,那天夜里刚刚打了个把小时,就被敌人的炮火搞掉了一半……”
柳潭里战斗中,志愿军第27军79师与防守美军进行了反复争夺,仅仅在战斗的第一个晚上就付出了巨大代价,有5个营伤亡过重失去了战斗力。著名的“济南第一团”235团一晚上就打掉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员。
原志愿军第27军80师238团通信队指导员董传文回忆:“(28日夜间)一个营(该团2营)四五百人,打一夜伤亡四百多,伤员一个也没抬下来……”29日白天,美国人在新兴里外围的一块平地上,“把我们的伤员一个一个抬着排到一起,排了七八行,倒汽油烧……”由于白天飞机轰炸,没办法去救,“相隔不到一千公尺,我看得很清楚,就在新兴里村边上,伤员死得太惨。”
担任志愿军第9兵团预备队的第26军由于集结位置过远,接到命令紧急向下碣隅里战地赶,被迫白天行军,路上遭到了美国空军的猛烈轰炸,伤亡惨重。该军76师和78师师部被炸,军直属山炮团被炸光,76师炮团、77师炮团的拉炮骡马都被炸掉了四分之一。88师本是全军后卫,却被命令超越军其他各师赶到下碣隅里南边的独秀峰打阻击,路途最远,时间又紧,各部队跑得掉队无数。在沿湖傍山的公路一线开进时又不断遭到美军飞机轰炸,因难以躲藏而伤亡惨重,仅全师最先头的262团1营就几乎被炸光了,全营780人剩下5个。加上冻饿减员,该团满编的3500人打完这一仗后只剩下了750人。
师长吴大林紧跟先头部队前进,路上坐车被炸,电台被炸,警卫员被炸死,炸成了光杆司令。某副师长甚至躲进废坦克里防空,有意躲避指挥责任达3天之久。就是这样,88师还是没能按时赶到预定作战地域,更谈不上堵住敌人,自己却几乎失去了战斗力。战后,吴大林因为指挥失误、行动迟缓、中断与军的联系及走错方向致脱离部队一天等原因,被指责为“右倾消极畏战情绪”,遭到了撤销职务的处分。
志愿军第26军赶到下碣隅里后,仓促发起攻击,与美军进行反复争夺,付出了重大牺牲。据美军战史称,仅在第27军特等功臣杨根思烈士壮烈牺牲的小高岭周边阵地前(美军战史称为东丘),发起攻击的志愿军(第26军部队)留下的尸体就有800具之多。特别是76师某团一个营白天在山谷里集结准备向东丘反击时,被美军发现,遭到空地火力猛烈袭击,大部伤亡。剩下的220人被打得丧失了战斗意志,集体放下武器,成为长津湖之战中志愿军一次被俘人数最多的事件。
在战斗最后阶段,志愿军第20军60师180团1营2连坚守黄草岭南最南端要点1081高地,由于连日严寒,体力耗尽,剩下的72人全部冻亡在阵地上。美军战史中都不由感叹:“这个阵地的中国第60师,忠实地执行了它的任务,顽强战斗到底,无一人生存。”不过战后志愿军内部却有了一些其他意见。原180团政治处组织股干事沈肇寿是战斗结束前,最后一个上到1081高地的见证者,他回忆:“上去掩埋尸体的时候,发现有的战士身上被刺刀捅过,证明敌人上来占领过阵地,有人就据此提出不能给这批人报烈士。我说,冻得快死了,敌人上来动都动不了,被敌人捅了还不是烈士?我证明,他们都是坚守到最后一刻的……”
原志愿军第27军94师某团政委王敦回忆:“(柳潭里之战)拉上去攻山头,与敌人形成对峙,我们在北坡,敌人在南坡——美国人怕冷,夜里撤到半坡,风小,还有睡袋;我们在山头上守着,大盖帽单鞋,一夜就造成大批冻伤——冻掉耳朵的、冻掉脚的、冻死的……”
原志愿军第27军81师241团2营5连2班长翟义田回忆:“手冻僵了拧不开手榴弹盖,用牙咬;拉环也抠不出来,手指冻得不听使唤,得用舌头舔,而铁环一沾舌头就冻上,一扯一层皮……”
原志愿军第20军59师176团后勤处管理排长曲肇录回忆:“从雪坡上朝山下滚的伤员,不少人捂着耳朵滚,怕树棵子把耳朵刮掉”“爬到包扎所的伤员,冻掉耳朵的、冻掉脚的不少,医务人员每人一把剪子,豁开了伤员冻硬的裤腿,用手搓,搓得冻脚冻腿直滴下水来,然后才处理包扎,等待后送……”
原志愿军第20军59师176团1营机炮连指导员陈兰风回忆,打柳潭里的时候,两天两夜基本吃不到东西,伙房煮的地蛋(即土豆)送上山后,“咬不动,石头也砸不开;反倒是生的好些,生的可以用石头砸开,可以咬,熟的没办法吃”“(1连)入朝时是个加强连,有190多人,几天仗打下来,连炊事员在内剩下三十多人,大部分是冻伤”“当时1连连部和我们连部住一个房子,1连一个通信员,衣裳裤子都冻硬了,那时不懂冻坏了不能烤,反而让他上炕里边,坐里边暖和。烤了一阵,他要脱鞋——在上海发的翻毛皮鞋脱不下来,他一使劲,连袜子带腿腕子上的肉皮一起给脱下来了——以后他被锯掉了一条腿”。
原志愿军第26军76师226团政治处副主任徐学平回忆了一件让他永生难忘的事:“休息烤火时,把两个舍得不吃的土豆烤一烤,和警卫员一人一个,准备吃掉它。还没烤软乎呢,进来一个战士,见烤土豆,就伸手要。我说,就两个,没有多的。那个战士也没说啥,一转脸看见旁边有个迫击炮弹——是哑炮,他抱起炮弹咣一下扔进火堆,把我和警卫员吓得呀,扔下土豆就跑了。那个战士接着就拿走了那两个土豆。”
原志愿军第20军58师医疗队副队长潘丁荣回忆:“(打下下碣隅里后)我们收容了近千名伤员,其中百分之七十五以上是冻伤。许多严重冻伤人员来不及后送,就地做截肢手术。”“曾经一天一夜做过30个人的截肢手术,24小时不停,以后好多天都觉得切掉的断胳膊断腿在眼前乱晃。”
原志愿军第20军59师保卫科副科长龚欲民回忆:“那一天很冷,我被叫到师指挥部,一进去,正赶上师首长们传看电报——就是西线彭总表扬38军的电报,大家都在说,38军万岁了,万岁了!师长看见我,说你赶紧上医疗队去——有人反映医疗队给伤员截肢太多,你去代表我们把关,别让他们咯嚓咯嚓都给切了锯了。”龚欲民到医疗队传达了师长指示,那里的负责医生听后“什么也没说,领我到棚子里看伤员。先看了一个:脚穿着翻毛皮鞋,腿是黑的,他把伤员的鞋伸手拿下来——连脚也一起拿了下来,脚就在鞋里。又看另一个伤员:鞋子倒是脱掉了,可是他上去握住伤员的脚趾轻轻一掰,那几个脚趾头像是掰红薯一样就给掰了下来。我当时就忍不住流泪了,而那个伤员却感觉不到疼,睁着大眼呆呆地看着我们。”负责医生没更多解释,只问了一句话:“你看,要脚还是要命?”
原志愿军第20军治疗2队女医生李进回忆:“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经验,使许多伤员不该残废的残废了,不该截肢的截肢了”“当时天冷,伤员运下来后,想着尽量给他们搞暖和一点儿,就在朝鲜老乡房里烧炕,伤员一来就上坑,人多躺不下只能坐着,一个房间三十来平米大,最多时候坐了36个人!因为坑热,身上冻伤一化,第二天都起不来了。来的时候还能自己走来,往国内转送时都要一个一个背出去,让我们感到很内疚。”
打到战役最后阶段时,志愿军第20军战斗伤亡和冻饿减员最严重,全军减员2万人,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第27军4个师只能缩编为39个步兵连和4个机炮连,每连不过40-50人,战斗人员仅有2000余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能活动的志愿军官兵还是继续投入追击,零零散散地用步枪,手榴弹攻击南逃的美军。天寒地冻中,美军士兵不断看到有光脚的中国士兵向他们冲来,不由产生了梦幻一般的感觉。
主要战斗结束时,由于部队还在追击敌人,后勤运输力量有限,很多伤员不能得到及时抢救后送,他们就自己支撑着往回爬。原志愿军第26军通信营副连长刘密峰回忆:“在下碣隅里,看见一个伤员两个膝盖和两个胳膊都用破布烂棉花包着,在雪里里爬行。”原志愿军第27军79师司令部参谋赵永强回忆:“有的伤员捡到罐头,用绳子拴着两大筒罐头拖着往回爬。也有的用铁丝拖一块木板,木板上放几筒罐头。”原志愿军第20军60师炮团连长仲琦回忆:“那些路上爬的伤员,比讨饭的叫花子还难看——破被子套在脖子上,耳朵上捂两块大棉花团,两只脚用棉花和破布包得两大坨,有的在雪上爬,有的爬不了,坐在雪地上用屁股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对于这一战打成如此惨烈局面,志愿军第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痛心疾首地哀叹道:“这让我回去怎么向老总(指陈毅)交待呀!”
在北京的毛泽东接到第二次战役的报告后,沉重地回电嘉勉:“九兵团此次在东线作战,在极困难条件下,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由于气候寒冷、给养缺乏及战斗激烈,减员达四万人之多,中央对此极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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