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1967取消春节放假1980恢复
狄冠元 (2024-02-09 08:16:47) 评论 (0)https://mp.weixin.qq.com/s/277qPMvhZoVRqAQNWwsxiw
节庆丨1967取消过年,革命化春节延续13年
革命化春节从1967年一直持续到1979年。
1979年1月17日,《人民日报》上发表有针对性的群众来信:《为什么春节不放假》《让农民过个“安定年”》。
1980年,中国恢复了春节传统。
1967:取消过年
1967年初,在23岁的上海针织漂染一厂技术员刘其舜的印象里,是一个特别寒冷的严冬。他当时想,文化大革命差不多了吧?天冷了,该过年了,还要搞下去吗?
但他错了,文化大革命不是差不多了,而是正在进入高潮。“一月夺权风暴”席卷而来,从上海蔓延至全国。
最闹心的是,连春节也过不成了。1月29日,国务院向全国发出了关于1967年春节不放假的通知:
18岁的上海玻璃机器厂青年工人章仁兴正是发出“广大革命群众要求”的第一人。他投书《解放日报》,在全国最先发出倡议:“在两条路线和夺权斗争进行得这样尖锐激烈的时刻,我们怎能丢下革命和生产,回乡去过春节呢?不能!不能!坚决不能!”
这封“革命造反派来信”刊登后,章仁兴在厂里大出风头。工友以开玩笑的口吻质问他:你不休息人家也不休息?直到前两年,还有人提起此事,他都但笑不语。
2009年冬天,在章仁兴家中,他向记者生平第一次披露了这个秘密:其实,这封信不是他写的。
文革时期的青年工人
1967年伊始,章仁兴所在的上海玻璃机器厂动员人们不回家,就地抓革命,促生产。
春江水暖鸭先知。上海玻璃机器厂总是得风气之先:第一个成立工人造反队、第一个夺了厂里的权。这一切,皆因出了个潘国平。潘国平曾与“四人帮”主犯王洪文共同发起成立了“工总司”,即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
“工总司”是全国第一个工人造反派组织,控制上海局面达10年之久,而一度,人们只知道“工总司”有个“潘司令”,不知道有“王(洪文)司令”。作为“老造反”,潘国平文革时红极一时,曾任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常委。
章仁兴算是厂里较早追随潘国平造反的一批人了。“工总司”成立那天,章仁兴跟厂里的人去看热闹,热血沸腾,当场参加了造反队,而且当即扔下自行车,跟着队伍爬上火车进京讨说法,见证了炮打中共上海市委的“安亭事件”。
对于春节不回乡的动员,作为造反派成员,章仁兴理所当然积极表了态。不久,他就被厂里管宣传和政工的造反派头头找了去,拿出一封以他的名义写的倡议书请他过目。
倡议书写道:“我到底要不要回乡呢?这个问题最近一直在我脑子里打转。经过再三考虑,我决定不回乡了。为什么我要做这样决定呢?我想,我是个革命工人,又是个造反队员,应当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做‘抓革命,促生产’的模范。”
章仁兴被挑中并不是偶然的。他是厂里小有名气的造反队员,而且家在外地,每年都要回乡探母,这在以本地人为主的厂里是不多的,这就使得他成为春节不回家的豪情造反形象的最佳代言人。
章仁兴没有任何犹豫地签了名,因为,“我是什么号召都听的”。对他来说,“造反有理”是很自然的事。签字后的事,章仁兴就一无所知了。他只知道,头头们“跟上面有联系”。
1月25日,署名“章仁兴”的倡议书在“工总司”控制下的《解放日报》以“革命造反派来信”的形式登了出来,同时刊登的还有国棉31厂“毛泽东思想战斗队”的类似来信,并配发“本报评论员”文章宣布:春节算得了啥!我们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最盛大的节日来到了!
国棉31厂,是上海造反派头头黄金海的娘家,跟潘国平的娘家上海玻璃机器厂一样,同为造反派的中坚力量。黄金海也是“工总司”的发起人之一,是王洪文的亲信,文革时曾任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常务委员、财贸组负责人、市总工会常务委员。
从这一天开始,全国各地的报纸纷纷刊登所谓“读者来信”和“倡议书”,开足马力大造舆论。上海“工总司”控制下的另一家报纸《文汇报》发表“本报评论员”文章《战地黄花分外香》,深情地称赞“章仁兴”的话“说得多好啊”:回乡探亲,毕竟是私事,是小事;听毛主席的话,“抓革命,促生产”,巩固刚刚夺来的大权,才是公事,才是大事。
仅仅4天之后的1月29日,中央便顺应“广大革命群众的要求”,发布了春节不放假的通知。北京火车站,宣传车开始反复广播该通知。许多准备回家探亲的人,立刻到车站售票处退票。从包头去杭州的一个干部在北京转车时听到广播,立刻换了回包头的车票。
虽然不放假,春节还是一天一天临近了。上海话说:过了腊月二十三,白相过年关。但这一年的年关,全国一浪高过一浪的夺权大戏,成了新年俗。“……什么敬神、拜年、请客、送礼、吃喝玩乐,都统统见鬼去吧!我们工人阶级从来没有这些肮脏的习惯。”
夺权大戏的高潮,发生在腊月二十六。往年正是家家户户“割年肉”开始准备年夜饭的日子。而今年的这一天,上海不知有腊月二十六,只知道这是上海人民公社成立的纪念日——2月5日。
这一天,全面夺权后的上海市造反派在人民广场召开了百万人参加的“上海人民公社”成立大会,宣布“一切权力归上海人民公社临时委员会”。张春桥任主任,姚文元、王洪文任副主任。章仁兴和刘其舜都在这百万大军的海洋里。
章仁兴记得,各单位都是一卡车一卡车拉去的。他们厂的造反派都去了,200多人坐了四辆卡车。刘其舜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春节前不久,刘其舜被造反派一纸借令借调去当了工人记者。他去逛了一圈就走了,没有写任何报道。反正上面有统一稿件,凑凑热闹就行了。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这个“上海人民公社临时委员会”就规定,春节不准提前发工资。通知说:工资一律按正常日期发放,不得提前;确有困难者,提前发放的最多不能超过本人全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凡提前发放工资的款项,银行一律拒绝支付。
上海人民公社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叫“反对经济主义联络总部”的机构,针对“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用‘串联补贴’、‘生活补贴’、‘活动经费’等反革命经济主义的手段来腐蚀革命群众的阴谋”宣布,他们以前的签字许愿一律作废。
在热热闹闹的夺权声浪里,“革命化春节”不但破了春节这个“宣扬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大观园、大市场、大喇叭”的最大“四旧”,还解决了夺权后的新政权面临的现实困难。
仅以“春运”而言,上海夺权后,全国来串联的“革命群众”多达数十万人,单水上运输预计就有40万人次,团体登记比去年同期增长了约50%,这对于文革期间脆弱的国民经济而言压力可想而知。
没有年三十的春节
1967年的春节静悄悄地来到了。2月8日除夕这天,上海玻璃机器厂正常上班。章仁兴一直到下午4点半才准点下班。晚饭和平时一样,在食堂吃的。
不过上海针织漂染一厂下午2点时就几乎没人了。虽然不放假,可是大家心照不宣,都提前开溜。造反派头头们也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其实也盼人早点走完了自己好回家过年。
刘其舜回家不久,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跟他同一个车间的小张,两人一起进厂的。刘其舜告诉记者,其实,这是他的初恋对象。以前老伴在世时他不敢说,只含糊说是小学同学,现在他可以说了。
小张是来求助的。就在刚才,一个学生跑来给她的“反动学术权威”父亲通风报信,说造反派要在大年夜来抄家,过个“革命化的春节”。小张怕家里那些“封、资、修”的书籍被抄走,希望在刘其舜家暂存。
他立即答应了。他现在还记得,其中有《莫泊桑短篇小说选》《红与黑》《基度山恩仇记》《三言二拍》等。
刘其舜的哥哥姐姐们都还没下班回来,小张又急着回家,刘母就给他们俩做了简单的年夜饭。按照老家的风俗,先吃了宁波汤圆,甜食之后还要“漱漱口”,又吃了两口带鱼。
吃完饭后,刘其舜送小张回家。她家住在弄堂口的过街楼上,在街上就能查看动静。见她家里很平静,机会又这么难得,两人就掉头继续逛马路。沿着自忠路,走过淮海公园,往北走到人民广场,再慢慢往南走。
怕她难过,再说也不敢对文化大革命说三道四,一路上,刘其舜东扯西拉。尽管明知两人都有这么一点意思,但刘其舜不敢表白。他只敢在过马路的时候,口称“当心”,一把拉住她的手,随即放开。大多数的时候,两人只是默默地走着。
街上,行人稀少,“中央文革小组来电”、“一月革命万岁”、“砸烂某某的狗头”、“火烧、炮打、揪出”……的标语横幅和大字报到处可见。
一路走来,看不到没有任何过年的气氛。家家大门上不贴招财进宝和福字,改贴“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的春联。没有哪家敢在年夜饭前点烛焚香,摆上碗筷,供上六七个菜,磕头祭祖。
那一天,没有最高指示出来,因而也没有鞭炮声。平时总在响的高音喇叭似乎也静止了。街头很平静。也许造反派也想过年吧?毕竟还是中国人的传统节日,刘其舜这么猜测。
但他猜错了。张春桥等人根本全无心情过年。上海人民公社成立这么天大的事,一连等了三天,既不见新华总社发布电讯,也不见《人民日报》刊登报道,他坐不住了,准备亲自到北京去汇报。
好不容易熬过春节之后,张春桥和姚文元立即飞赴北京。在2月12日到18日的一个星期里,受到毛泽东三次接见。张春桥带回来的最高指示是:“如果全国成立公社,那中华人民共和国要不要改名?改的话,就改成中华人民公社,人家承认你吗?上海还是改一下,改成革命委员会。”仅仅存在了18天的上海人民公社寿终正寝。
上海人民公社仅仅存在了18天
普通人并不在乎上海人民公社的荣辱。1967年除夕,刘其舜走过的是亦真亦幻的青春岁月。晚上9点,刘其舜陪小张再次回去探听动向。还没到门口,就听见楼上传来乒乒乓乓的砸东西声和“老实交代”的吆喝声。两人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小张只是默默地流泪。
刘其舜又把她拉走了。他找不到安慰的话,只能陪着她一圈一圈地绕,同时一遍一遍地说:“别怕,别怕,有我在……”他说,当时反而产生了一种恋爱的感觉。
两家之间步行只要15分钟,但这一晚,他们一直走了7个小时。等到楼上没有响动了,他才目送着小张上楼回家了。刘其舜并不知道,小张跟他将缘尽于此,因为她母亲执意要让她找个成分好一些的人。
这时候已经是12点了。那年腊月是小月,除夕其实是大年二十九,紧接着就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天气极冷,快要下雪了,初一还要正常上班呢。刘其舜在心里感叹:今年真倒霉,没有年三十。
而在1967年除夕的寒冷中,唯一暖人的消息来自新华社,该报道指出:为了让大小金门等岛的同胞及蒋军官兵过春节,福建前线炮兵部队奉命在2月9日和11日两个单日停止炮击,以示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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