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天

春分/Spring Equinox是一个标志性的日子，这天太阳直射赤道，和月亮平分时光，昼夜等长。按中国农历，春分将春季一分为二, 春天已过一半。 但地处北半球的加拿大，Spring Equinox是春季之始， 冬天尚未远离。

多伦多今年二三月份的天气, 犹如坐过山车，几场暴风雪，冷暖交织。经过几天的零下低温后，春分这天温度骤升到了摄氏6°。吃过午饭，我建议到附近常去的Sugarbush Heritage Park走走，太太欣然赞同。

Sugarbush Park离我家仅几分钟的车程距离。它是介于居民区和高速公路间一片大约占地一平方公里的森林，里面有长达2. 4公里的散步小径trail。据介绍，这片森林两百多年前就被开发为私人产业，2000年由市政府收购并定为“遗产公园”保留下来。

公园的停车场只有几辆车， 看来游人极少。春假March Break刚过，学生返校，家长上班，白天来游玩的大概也只有我们这类闲人。退休后，时间自由支配，可以说走就走，随心。

公园入口的国旗和省旗皆下半旗，想必是为几天前西部Edmonton因公殉职的两位警察致哀。加拿大的社会治安一直不错，两位警察因应家庭纠纷呼救出警，不料竟被求救者的儿子伏击枪杀，举国震惊。 几天来，新闻媒体多方位地深挖播报，大众百姓也纷纷质疑：为什么半年内全国各地连续出现了几起类似恶性事件？难道这块人间乐土也安宁不再？

公园的树林里到处铺着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片，白雪表面看似还结了一层薄冰，在透过密林的缕缕阳光照射下，银光耀眼。穿越树林间的人行小径路面，则因不时被人踩过，只有一层留下无数脚印的薄雪。如此反倒更好，深雪行走，举步艰难；路面无雪，脚踩泥泞。在稀松的薄雪上走路，有时还能享受那种软绵绵轻飘飘的感觉。

林中大部分是高耸直立的枫树。每年晚秋，树枝上挂的，地面铺的全是红色或金黄色的枫叶，美不胜收。如今落叶已化泥土，掩于雪下，仅留下无数裸露出灰褐本色的光秃秃树干与枯枝。虽然美色缺失，但视野开阔，抬头能看到蓝天白云，举目可望穿树林。环顾四周， 感觉并不凄凉，反而有些舒畅。

林中也有不少自然死亡的枯树朽木，有的东倒西歪，交叉搁在其它树干上，更多则横卧在地，被白雪半掩盖着，它们或保留着长达几十米的原木形状，或已被人工锯为一段一段的大块头。可以想象，当有生机直立时，它们都曾经高大挺拔过。现在只能在年复一年的风雨霜雪侵蚀中，慢慢分化，最终归于泥土。人和自然万物皆然，寿数有限，生命走到尽头，也不过如此。小时候拾过柴火，我和太太开玩笑地感叹：如果将这些倒下的枯树朽木当柴火捡回家做燃料烧壁炉，它们依然能够发光散热。

顾名思义，Sugarbush里的树应以糖枫品种为主。全世界75%的枫糖产自加拿大，3月正是采集枫树糖浆的季节，公园里不允许出现商业行为。但作为“遗产公园”，还是有先人活动的行踪可循。在一颗老树的躯干上，清晰可见一条锈迹斑斑的铁片横镶在树皮间，上面铸了几个小眼，大概当年森林主人就是用它来挂收集糖浆的小桶吧。

但真正让我们眼睛一亮的，是散见于枫林中的American beech树叶。那些薄薄的米黄色叶片大约1公分宽3-4公分长，牢牢地系在细长的枝条上，随风摇曳，在光秃秃的枫林中，特别醒目。难以置信，它们竟能抗击一个冬天的严寒冰雪与风暴摧残，是何等坚韧！多么顽强！

它们还具有生命力吗？我摘下一片，用指尖捏了捏，比较脆，感觉不到叶片里还含水分。它们又是靠什么在严冬下维持生命呢？用手机查了查，不得其解。大自然中，有太多的不解之谜，或许，这也是人类科学得以延续发展不断探索的动力之一吧。

平时到这个公园的趣事之一，是观察林中飞飞翔跳跃的各种鸟雀，听不同的鸟鸣欢歌。在这片树林里，曾见过知更鸟，北美红雀，金翅雀，红翅黑鹂，啄木鸟，乌鸦和老鹰等等，见得多了，也熟悉它们一些习性。譬如，就算它们隐身密叶间，凭不同的啼鸣声，我们亦能辨别出是那种鸟雀。眼下寒冬未了，无叶的树枝间可以一眼望穿，完全找不到鸟雀的影子。走在林间小径，除了脚下踩雪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四周出奇的安静。春回大地后，相信它们会随暖流飞回来的。

偶尔，也有几只行动敏捷的松鼠活跃于林间， 或灰黄色或黑色的。和那些每天闯入我家前后院的同类不一样，这些生活在森林中的小机灵对行人特别敏感，也似乎不喜欢有人进入它们活动的领地，总是离我们远远的，或在雪地上奔跑如飞，或嗖嗖几下就爬到了几十米高的树顶，或跳跃于枝条之间。但因它们的活动，在寂静空旷的林间，也能生生感受到周围环境尚存几分活力。

我们在公园溜达了将近一小时， 前后仅路遇4个人， 其中3人牵着小狗，估计是为遛狗而来。 大疫情尚未结束，直接打照面的人少些，倒也不懒。

有位牵着小狗的中年妇女，看到我们迎面走来后，很远就止步让狗蹲在小径路边。当我们擦身而过打了招呼后，她边做手势边用带浓厚东欧口音的英语说：在靠近高速公路一侧， 她刚刚碰上了郊狼(coyote)，建议我们最好往靠近居民区一侧的小径前行。

(下载的网络照片)

每年1-3月是郊狼的交配季节，平时怕人的郊狼也可能具进攻性。据报道，GTA最近几年发生了多起郊狼主动攻击人的事件，邻近一个城市2022年还给市民免费发了口哨，以备在紧急情况下吹哨发声，吓退郊狼。我们出门前早作准备，随身带了个口哨。

那位好心人说话时的神情稍微有点紧张。我以前在外散步时，有过路遇郊狼的经历。郊狼习性单独活动，我们夫妇俩在一起，它一般不敢靠近，如果今天再遇，或许还可以增添点刺激性的经历。谢过她的信息和建议后，我们继续前行。当然，到了公园尽头的丁字路口，选择了往居民区方向走的小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边走边聊，我们也本能地多留意观望四周，在树林中又溜达了20多分钟，既没碰上别的游人，也不曾遇上郊狼。

出了公园，停车场只剩下两辆车。 面对散发暖光的太阳，突然想起，3月20号还是“国际幸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