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长弓

长篇小说《太门西》：山上长弓 著

第88章：奴才欺主(2)

后来夏娃就想办法整治豹崽，不时绊他一个跟斗，悄悄地放个虫子在他头上，或者是在他的座椅上放一个槐树刺什么的，总之各种整人花样别出。

豹崽经常气得与夏娃打架，夏娃虽没有豹崽的一身蛮力，但却身手灵活，豹崽总是吃亏多些。可以说夏娃是太门山庄唯一让豹崽忌惮的人。

他们俩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就这样，梦露也不管，觉得小孩子家家斗气。

今天这件事是夏娃惹出来的，却被豹崽摆平了，夏娃本来应该感激豹崽才对，但夏娃看到豹崽洋洋自得的样子，只想摔他一个大跟斗。

从这天以后，院里的下人们干脆不做饭不干活了，我们不伺候了！居然罢工了，气得夏娃把他们全部赶出了院子。

这帮人怕夏娃打人，只有去跟庄园的杂役们挤到一起住，气得逢人就骂。

梦露自己做饭，她过去是丫鬟，天天给太门西做饭，小事一桩。不过她们需要《供给房》提供油盐酱醋米面等东西，每到这个时候总被人刁难，搞得夏娃天天跟人吵架。

如此一来，庄子的下人都跟夫人作对了，居然联合起来把主子给孤立了。

庄子里有个管事叫韦光，只有二十多岁，却是一个明事理之人。他见庄子这种情况，不由暗自摇头，这帮下人都在想什么？简直是疯了！如此对待主子，于理于情于法都不容。要知道夫人是命妇，是皇帝御封的一品诰命，他们这是在造反，这样下去是要出大事的。别的不说，这事要是让龙叔知道了，龙叔也不会放过他们。

说起龙叔，奇怪的是龙叔居然一直不知道此事，豹崽打了人不敢告诉他爹，梦露不准夏娃去找龙叔，她只想息事宁人，赖管家也不准人到外面胡说八道，更不能传到龙叔那里。

韦管事实在看不下去，就悄悄的给夫人院里送些东西。他是个机灵人，知道这些下人们敢如此嚣张，一定是赖管家的授意，其他人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其实庄里的百来号人大多还是明事理的，是尊重夫人的，搞事的就那么些个人。但由于闹事的人有管家撑腰，而夫人又什么都不敢管，这山庄成了赖管家当家，他们这才闭口不言，不想得罪赖管家。小人难缠，这个赖管家整起人来狠着呢。

韦管事也得罪不起賴管家，所以他只有悄悄的给夫人送些东西。

现在是冬天，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这么寒冷，但阴霾潮湿，寒气很重。夏娃想驱驱屋里的寒湿，就到炭房取些烤火的木炭，谁知管炭房的人却不给她，说木炭已分配给各处了。

夏娃大怒，分配给各处？唯独没有我家夫人！这是谁的庄园？你们这帮下人围着火炉烤火，却让主子挨冻，翻了天了你了。 

炭房的人说这是上面的安排，他们做不了主，这批木炭已经分配完了，你先回去吧，下批木炭来了会优先考虑你们。

夏娃一脚踹翻了火盆，火星四处飞溅，众人跳脚躲避。

赖老二听闻夏娃在吵闹，就赶过来对炭房的人说，去取些火炭给夏娃。

夏娃奇怪赖老二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没有刁难她。

夏娃取回木炭后，取了些放到火盆生火，谁知木炭点火后冒出一股青烟，带着尿骚味，原来赖老二在木炭上撒了尿。

赖老二和那几个天天跟着他的狐朋狗友躲在门外偷看，看到夏娃被熏得捂着鼻子跑开，不由哈哈大笑。

这次做过头了，夏娃气得直哭，梦露的脾气再好也忍无可忍，她带着夏娃去找赖管家，要求把赖老二解雇了，她不想再看见到这个人。

赖管家问起事由，说这一定是误会，赖老二决不会干这种事，百般推脱，就是不解雇赖老二。还说赖老二工作努力，有多么重要，夫人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解雇人。

夏娃急了，直问赖管家：“这里的主子是你还是夫人？夫人让你解雇谁就解雇谁，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你不解雇他就把你解雇了。”

赖管家气得七窍冒烟，指着夏娃喊：“这里哪里轮到你来说话！你就是一个捡来的丫鬟，仗着夫人宠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敢跟我这么说话。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你惹的祸。”

夏娃也张大嗓门叫嚷：“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你那个侄子和那个婆子，他们仗着是你的亲戚，在庄子横行霸道。你看你那个侄子，什么事都不干，整天带着几个跟班在园子里悠转，吃香喝辣，胡作非为，像个黑帮老大。你还好意思说他工作努力，睁眼说瞎话！”

这一吵又围来很多人看热闹，赖管家被夏娃一頓骂，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指着夏娃，喘了半天气才说，“夫人，我看应该把这个贱婢解雇了，把她卖了，留她在庄子里就是个祸害。”

那些想巴结赖管家的人也附和，嚷嚷着要把夏娃赶出山庄。

梦露眼见又是一场吵架，真是头疼，只有不了了之，拉着夏娃回去。不过这次她留下一句话，“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 这话虽然不是狠话，但也听出夫人的忍耐到了极限，梦露能忍受屈辱，但为了保护家人她敢杀人。

夏娃指着赖管家，然后又指指众人，“你们都等着，庄主回来后看不把你们的皮扒了。”

众人一下安静了。

事后赖管家把赖老二叫来骂了一顿，警告他别再惹事生非，别再去招惹夏娃。

这以后庄子里安宁了一段时间，夏娃要什么东西也沒有人敢刁难，有人甚至还陪上笑脸。只有赖婆子坚决不回去服伺夫人。赖婆子不回去，她手下的几个人也不敢回去，院里只有梦露和夏娃两人住，除了豹崽不时过去，院里冷冷清清的。

梦露足不出院，庄子里的事也不过问，每天除了练功，有时间就坐在窗前发呆，想念夫君。也不知道夫君怎么样了，她天天祈祷，但愿夫君一路平安。与夫君的平安相比，家里的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她的心思完全在太门西身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庄主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庄子里有一股压抑的气氛。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夫人不出自己的院子，下人也不进去，看起来就像是下人们把主子给关起来了。众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无所事事。这应该是很高兴的事吧？但大家却高兴不起来，想起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还有夏娃说的狠话，都开始担心庄主回来后秋后算账。有些人后悔了，自己怎么这么傻，糊里糊涂的跟着姓赖的与夫人斗，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与夫人缓和关系，但却没有机会，夏娃不搭理他们，夫人则是根本就见不着，这怎么办？

有些人实在沉不住气了，心说这件事是姓赖的挑起的，那么就要问姓赖的怎么解决，于是约好一起去找赖管家，要他拿个主意。

赖管家并非整个太门府的大管家，而只是太门山庄这个庄园的管家。由于太门西的生意都在金陵城，大管家就一直住在金陵城的太门府，帮助太门府打理和应酬里里外外的事。大管家年纪大了，这次就没有跟着梦露上山，反正庄子里也没有多少事需要他来打理，就请求梦露让他留守秦淮河畔的大宅，也算休息一下，图个清闲。

大管家见多识广，洞察世事，做事得体。而赖管家却像一个乡下保长，太门西当初选用他也是因为太门山庄在乡下，附近都是乡民和佃户，赖管家自己就是个乡下人，熟悉农村的情况。庄园有些山林农地，租给佃户们，太门西根本沒有把那点租子当回事，就连丹妃这个管家婆都没有把这点进项放在眼里，不想在这上面耗费精力，况且他们也很少上山来住，就把庄子里的一切全权交给賴管家打理。

赖管家开始还不错，乡民们都听他的，庄子里的下人也捋得顺顺的。但时间长了，也没有人管他，就有些放肆了，把自己当成了这庄子的主子，开始中饱私囊，安插自己的人手。

过次梦露上山，带来了金陵大宅的大部分仆役，这些人都要听从赖管家的指挥，赖管家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是个大人物了，有些忘乎所以。再加上梦露性格软弱好糊弄，逐渐的赖管家就什么事都自己做主，也不征求夫人的意见，完全把梦露架空了。

但那些从金陵城来的仆役们并不是真心诚服赖管家这个乡下人，他们跟着赖管家起哄也只是不想得罪他而已。这帮人长期伺候主子，知道太门西是个护妻狂魔，这事后果严重，就想着把责任全部推到赖管家头上。

赖管家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回事，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收不回去了。现在下人们习惯了自由自在，也不管夫人的死活，夫人天天自己做饭，这事无论如何没法交代。将来即便夫人不计较，夏娃那个丫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肯定会到庄主那里告状。

想起夏娃说的庄主回来后要扒了他的皮，赖管家就睡不着觉。

而偏偏这时候那些从金陵城来的仆役们又找上门来，抱怨说赖家害了他们，要他处置赖老二和赖婆子，以此来求得夫人的原谅宽恕。

赖管家心里大骂，你们这帮见风使舵的家伙，天天吃香喝辣不干活，我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你们逍遥自在，当初闹事的时候你们也沒少起哄，现在发现摊上事了，想推卸责任，居然要我们赖家把事情兜下来，一群白眼狼！

赖管家心情糟透了，他找来赖老二和赖婆子以及几个心腹商量此事，最后觉得这事无论如何都无法善了，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干脆把所有的过错全部强加到夏娃的头上：夏娃闹事，夏娃打人，夏娃赶走了内宅佣人以至于没有人给夫人做饭，豹崽也有参与闹事与打人，而夫人则是偏心护短。

赖管家告诉他们这件事一定要做实，要有铁证，大家要统一口径，建立攻守同盟，即便庄主回来以后也不怕。众口铄金，就不信庄主不讲道理，会为了夏娃这个丫鬟而得罪全庄子的人。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大家分头行事，就差沒有歃血为盟了。

这天有人来通知夏娃，说来了些新鲜蔬菜，让她去挑选一些。现在是冬天，吃新鲜蔬菜不容易，夏娃当仁不让，去大厨房挑蔬菜。

但大厨房的小厮只给了夏娃装了一筐菜叶帮子，气得夏娃把一筐菜扣到小厮头上。小厮扑上去抓扯夏娃的衣衫，夏娃一把推开小厮，小厮摔倒在地，抱着头大喊救命，引来众人观看。

又是这一套！夏娃嗤之以鼻，也不理他，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选了一些新鲜蔬菜，大摇大摆的 走了。

谁知第二天赖管家匆匆来找梦露，后面还跟了一群人。

“夫人，不好了，出人命了！” 赖管家火急火燎的说。

梦露一惊，“谁死了？” 

“菜房的小炮子死了。” 赖管家跺脚说。

“怎么回事？” 梦露急问。

赖管家看了一眼站在梦露身旁的夏娃，“夏娃昨天到厨房拿菜，与小炮子发生口角，夏娃打了小炮子，今早就发现小炮子死了。”

“什么？” 梦露和夏娃同时惊呼。

賴管家说：“夏娃推倒小炮子，小炮子的后脑勺撞到灶台角，当时就抱头大喊头痛，大家也没有当回事，谁知昨天半夜就死了，今早才发现。”

夏娃傻了，“不可能！当时什么事都没有，一看就是他故意大喊大闹。”

梦露紧张的问：“小炮子人呢？现在哪里？”

“尸体就停在杂院柴房。” 赖管家说。

“快带我去看看。” 梦露当先走了出去。

来到柴房，门外已围了一大堆人，都在议论纷纷，见夫人来了，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夫人走进柴房。

小炮子的尸体放在一块门板上，屋里黑，梦露让把人抬出来，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众人看见尸体，吓得往后退。梦露反而很镇静，这些年她不知杀过多少人，她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人。

梦露让人把尸体翻过来，她贴身看了看尸体后脑勺，上面有血迹，应该是被重物撞击后破裂。

梦露指着头颅破裂处问：“就是这一处吗？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就是这里了，没有发现其他地方有伤。” 赖管家答。

梦露伸手捏了捏小炮子的身子。

众人身上起鸡皮疙瘩，夫人胆子真大，也不嫌隔应。

梦露问賴管家：“你认为头上这伤就是小炮子的死因吗？”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肯定就是头颅被撞破，流血而亡。” 赖管家强调。

梦露又问：“你怎么知道小炮子头上这伤是夏娃造成的？”

赖管家心中一凛，“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当时都在场，“ 他指着周围的人说，“大家都看见的，不是夏娃还会是谁？” 

梦露又把小炮子的双手摊开看了看，平淡的说：“我杀过不少人，对死人比你知道的多。头被撞裂成这样，活不过一个时辰，夏娃去厨房取菜是昨天下午的事，如果小炮子是那个时候受的伤，他早就死僵了。但我刚才摸了一下他身子，还是软的，而且头上的血还没有完全凝结，死了最多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