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叟

上海舊事話百年 (66)   承修錢江大堤

1942年春﹐洶湧的錢塘江大潮衝垮了年久失修的海寧大堤﹐海水淹沒了百傾良田。汪偽政府不管百姓死活﹐海寧鄉親叫苦連天。海寧是海上聞人杜月笙的祖籍﹐杜的祖墳此刻也在水中浸泡，鄉親代表來到上海﹐但杜先生為避日寇逼降﹐已去了重慶。

章榮初的老朋友朱肖琴也是海寧人，他來告訴章榮初說﹕「海寧鄉紳來上海找杜先生找不着，他們走投無路，大班，這事只有請你出來了。」

章榮初問他，修堤要多少錢，朱說可能要兩億中儲券，大約相當于二十五根大條（二百五十兩黃金）。這時榮豐紗廠大賺錢﹐拿出兩億元修錢塘大堤，章榮初的力量綽綽有餘﹐而且人命關天，這是一次做功德的機會，他願意承擔修堤的重任。

朱肖琴帶幾個為首的海寧鄉紳去見章榮初，章對他們說，杜先生關照我來辦理此事，你們放心好了。他們千恩萬謝回去，對鄉親說杜先生派了他最得意的門生來救我們了。

章榮初通過徐采丞向上海日軍登部隊取得通行證，親自和嚴諤聲、朱肖琴去海寧視察。

但章榮初不想自己出「肉裡錢」﹐又把念頭轉到錢大櫆身上，那時他因為得罪了三奶﹐和錢家疏遠了一段時間﹐轉而一想，已經很長時間了，三奶這人，見錢眼開，於是他帶上重禮，又去錢家，三奶一見禮物，氣也平了。

章榮初對錢大櫆講了錢塘大堤的事﹐要向偽中央儲備銀行借兩億元﹐把一所倉庫作抵押﹐一談就成了。章把兩億元買了廿五根大條﹐三奶要了一根去。章榮初請嚴諤聲﹑徐永祚﹑朱肖琴三人負責管理此事﹐他們都是海寧人。再通過徐采丞、阪田誠盛請上海日軍向浙江日軍打招呼﹐保證工程順利開展。

徐永祚(1893-1961)﹐中國著名會計師﹐畢業於浙江高等學堂經濟科﹐1923年成立昌明會計事務所﹐曾任銀行公會書記長和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常務理事﹑上海市參議員﹑復旦﹑光華兩大學教授。1949年後歷任華東行政委員會人民監察委員﹑民建中央委員﹑全國政協委員。著有《改良中式簿記》﹑《所得稅與會計》等著作。

嚴諤聲(1898-1969)﹐《新聞報》社長﹐榮豐紗廠董事。1949年後歷任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副局長﹐上海市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工商聯常委﹐民建中央委員。文革中服安眠藥自盡。

朱肖琴﹐章榮初的門客，三一印刷公司董事，易經研究者﹐著有《中國預言八種》(廣益書局﹐民國三十六年)。

兩億貸款用完，工程完成一半，章榮初再向錢大櫆要求，這次沒有抵押品了，錢大櫆向汪精衛﹑周佛海請示，汪說民間修大堤是好事，兩億照借﹐還下令嘉獎。

1944年12月﹐章榮初出資修繕的錢塘江海寧大堤竣工。抗戰已到尾聲，中儲券江湖直下，到還款時，四億貸款已經貶得不值幾個錢。

章榮初非常會做人，他始終對海寧鄉紳宣稱，是遵奉遠在重慶的杜月笙之命來海寧承擔修塘重任的。抗戰勝利後杜從重慶回到上海﹐家鄉父老向杜感恩戴德，杜方知愛徒為老家修塘繕墳﹐喜從心來。

錢塘江原本沒有正式管理機構，章榮初修繕後，1946年浙江省政府才成立錢塘江海塘工程局，茅以昇為局長。錢江大堤竣工後不足一個月，1945年1月(農曆甲申年十二月)，章榮初的長孫出世。章榮初大喜，親自為長孫取名「濟塘」，以紀念修復錢江大堤之善舉。

章榮初自1938年開設榮豐紗廠到1949年這十年，是他一生的黃金年代，上海的企業步步走高，在家鄉的投資得心應手，家族和事業興盛興隆，他做了大量慈善事業。

1942年章榮初收購了天津路285至300號多個店鋪，興建了他的企業總部豐業大樓（今天津路238號）。

隔壁天津路316號是紅十字會的「真心時疫醫院」，1908年(光緒三十四年)傳染病流行，上海萬國紅十字會設立該醫院，是中國最早的傳染病檢疫和防治機構。那時上海每到夏天﹐經常突發中暑腹瀉一類的疫症﹐大多是付不起錢的窮人﹐因此醫院終於開不下去了﹐章榮初知道了醫院的的困境﹐就全資襄助醫院所有開支，對窮人免費施醫。

上海萬國紅十字會成立于1904年，首任會長盛宣懷，1911年更名中國紅十字會，抗戰時期會長蔣介石，副會長杜月笙，1946年红十字會總會從重慶遷回上海重組，成立理事會，推舉徐采丞、金潤庠、章榮初、唐承宗、郭蘭馨為第一屆理事會常務理事。

章榮初不信任何宗教﹐但每月有徐家匯育嬰堂等機構的嬤嬤上門來﹐家裡客廳沙發上的勾花紗巾，都是她們手工編織的，每月送上門來。章榮初每次都親自下樓在大客廳接待她們﹐收下她們的東西﹐再捐很多錢給她們。現在有據可查的孤兒院新普善堂資料，章榮初自1937年至1946年給他們的捐助，共計三千九百三十萬元。

徐永祚                    嚴諤聲?

豐業大樓現貌 (筆者2007年攝) 

   真心時疫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