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楠

昨天9月3号是天主教学校的开学日，我家张三12岁，即将进入7年级。因为是跨区法语浸入式学校，学校不提供校巴，2-3公里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以前都是我开车送她上下学。这学期开始，她坚持要走路上下学，早上我特意陪她走到学校去。

操场上早就站满了老师，学生跟家长，两个月没怎么见过面的孩子们呼朋唤友的来回窜腾，特别是我家张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们，冲过去跑过来的互相拥抱，贴面颊，OMG OMG的好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洋溢着纯真可爱的气氛。

突然，有一个男孩子跑过来站在我女儿面前，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头顶跟我女儿的头顶，然后说：TXXX，看，现在我比你高了这么多 ！出乎我的意料，一贯热性礼貌的女儿瞬间脸就垮下来了，冷冰冰的说： SO ？ 那个男孩子可能是觉得有点儿尴尬，退了一步又说：奥，我今年上8年级，然后就毕业离开小学去上高中了！ 我女儿还是冷冷的，酷酷的耸耸肩说：That’s your business, I  don’t care! 然后扔下对方，假装看见远处的一个朋友，自己跑走了。（真的是假装，因为我看见她挥手的地方也没啥同学）

这个情景让我莫名有点儿好笑：我家三儿的确继承了我跟她爹五官长相上的所有优点，是我家三个孩子中最漂亮的一个，但是12，13岁的小屁孩儿，看来还是我低估了这边孩子的成熟进程。我恍然意识到：吾家有女初长成。

下午放学时，我接三儿下学的路上，我就问小妞儿：今天早上那个男孩子怎么惹你了？你怎么对他那么不友好呢？即便是不喜欢的人， 是不是也应该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呢？没有必要说话那么呛，伤害别人的自尊心，你说是吗？

我家小妞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吗？他就是之前跟我打架的那个高年级男生。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今年一月份，圣诞假期刚过，一个下午还不到放学时间，学校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我家张三在学校打架了，需要我到办公室去。当时我正在开会，电话没接，学校给的留言，等我听留言的时候已经是从公司去学校的路上了。一般这事放我儿子身上，我一点儿都不意外，那小子三天两头的惹事，要是最近消停了，风平浪静的反倒是我跟他爹都会有点儿谎“是不是要地震了？” 但是我家小妞儿从小就是“模范儿童”，虽说古怪精灵的，但是特别乖巧，从来不会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上，一般“别人偷了牛，然后去拔橛子“的事，小妞儿总是牵走牛的那个，我家二子总是那个拔橛子让人抓住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家小妞儿有时候也招事儿。她还在Kindergarten的时候，有一次病了，连着一个礼拜都没去上学。那时候我家二子跟她在一个小学，哥哥上五年级。一天吃中饭的时候，哥哥班上跑来一个Kindergarten的小男孩儿，上来就问：你是TXXX的哥哥吧，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我想知道TXXX怎么了，她好久没来上学了，我很担心她！

我家二子挺奇怪就问：你是谁？（算哪根葱，打听我妹妹为毛线？）
小男孩儿说：我是TXXX的Husband （丈夫），我们上个月刚在学校图书馆的那个大十字架跟圣母像下面结了婚！

那阵子，正演冰雪奇缘，动画片中有一段小精灵为Anna跟Kristoff准备婚礼的场景， Kindergarten里四岁的小娃娃们过家家可能Copy了这一段儿。（后来跟“四岁小女婿“他妈在校长办公室里认领各自的大儿子时知道的。）

我家二子一听就炸了：四岁的小屁孩儿，说娶了我同样是四岁妹妹，怎么我这个大舅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看着眼前还没自己肚脐高的小不点儿，打也打不得，骂又听不懂。怎么办呢？这件事不澄清不行，这口气不出不行! 因为周围已经一群起哄看热闹的啦！

突然想到这小屁孩儿也许有个哥哥或者姐姐在高年级，拉着他去找“老大“，果真，隔壁班的一个同样五年级的小男孩是这熊崽子的大哥，我儿子就拎着他弟弟找他”说理“去了，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

倒霉就倒霉在这一群 ”吃瓜群众”身上，要不是他们起哄，两位大哥没准儿还能好好说话，把事儿讲清楚，周围这么一哄，完了。我家二子上来就特强势：你让你弟弟管好自己的嘴，别瞎得得说跟我妹妹怎么怎么了，也管好他自己，别出现在我妹妹旁边！

对方大哥气势也不弱：我弟弟可没主动，是你妹妹先亲我弟弟的！

我家二子立马就炸了，上去就给了对方大哥一拳：让你胡说！

然后两个大哥就打起来了，一个流了鼻血，一个胳膊肘蹭破了，两人的裤子全破了，一起进了校长办公司Time Out，请家长。等了解到原委，我跟对方家长妈妈憋着笑签了报告，各自领肇事哥儿回家。后来非常神奇的，两位公子在高中竟然成了好朋友，有一次两人打完篮球坐我家门前台阶上喝汽水，我听见一起在抱怨家里有个“讨厌的妹妹“要怎么对付避祸。（那孩子爹妈后来又给他生了个妹妹）

之前都有哥哥护着，等我家小妞5年级之后调整到另外一个法语浸入式学校之后，她就自己保护自己了。今年一月份发生的冲突起源于一个7年级男孩的“恶作剧“。圣诞节回来，很多孩子带糖果去学校。一天我家小妞的朋友收到一小袋糖果，可是她不知道其中的糖已经吃掉了，糖纸里包的是一颗颗的小石子。六年级的小姑娘还很天真，打开一颗，发现是颗小石子，以为是玩” Finding“游戏，她就又打开一个，再一个……直到把所有糖纸都剥开，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这时候那个7年级的男孩子就跟周围他的朋友说：你看她多馋呀，一颗都不肯放过。然后六年级的小姑娘就哭了。

我跟我家先生都是典型的北方人性格，这点也遗传。我家小妞做为小姑娘的闺蜜，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在操场上找到了那个男孩儿，要他去给她的朋友道歉，那个男孩子不肯，她就过去揪住他的衣服领子硬要拽他去，于是两个人就厮打起来，据老师说俩人都摔倒在地，翻滚打斗，看着我家小妞平时So Sweet，一发起怒来，不管不顾的，不但把对方男孩子的羽绒服外套给扯破了，还压着男孩打，一拳把人家的鼻子跟嘴都打破了，那个男孩子虽然大一岁，但是完全被她吓傻了。所以等对方妈妈看到儿子这副样子的时候，心里是特别的不爽，要求赔偿她家儿子的新羽绒服。

那天我到学校晚了，对方妈妈已经带儿子走了，她甩脸子，生气我没见着。等我到了的时候，只有我家小妞一个人站墙角，脖子梗着，一句话都不说。我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老师说：羽绒服我可以赔给对方，但是该道歉的是对方，而不是我女儿---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取笑愚弄低年级的女生，我认为这是校园霸凌，我很骄傲我的女儿富有正义感，有同情心，她还珍视友谊而且有勇气去捍卫尊严，我认为学校有责任去澄清并且教育孩子们正确价值观。至于她还没有足够的耐心跟经验去处理conflict 冲突，我会教育她，“以暴治暴“会把事情搞的更加糟糕，不是明智的处事原则。”有效的沟通“和依靠“公正规则”才会有更好的Solution。

那天回家的一路上，小妞就直直的坐在车后座，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哭。稍晚哥哥回来知道这件事，第一句话问的是：妹妹打输了吗？那熊孩子住哪儿？我过去收拾他一顿！话没说完就被我踹了一脚，让滚一边儿去。小妞还是不哭，也不说话。我把大妞跟女婿叫回来吃晚饭，姐姐问的第一句话也是：TXXX打输了还是打赢了？这时候我家先生回来了，我之前已经把今天的事电话上跟他说了，爸爸一进门就说：爸爸不觉得你犯错了，只是犯傻了。我过去抱抱她说：我们大家都爱你，无论什么情况，我们永远站在你身后，然后我家小妞就抱着我的脖子放声大哭。

这一抱哭的昏天黑地的，我家二子急着吃饭，自告奋勇的哄妹妹，让我接着做晚饭。等我把菜往桌子上端时，看见哥哥抱着妹妹坐沙发上正给擦眼泪鼻涕呢，基本上算是哭到尾声了。我说，好了，洗把脸，都上桌吃饭吧，都是好孩子，妈妈永远都爱你们。然后我家妹妹抽抽嗒嗒的说：我还以为我要跟哥哥一样变成坏孩子了！

然后我家儿子的那张脸，真是像打翻了油盐酱醋辣椒所有的调料，神情变幻的那叫个精彩，然后，啪唧，他就把妹妹直接从沙发上扔地上了，然后，他脑袋上被刚要盛汤的姐姐用大汤勺给了颗“蜜枣“。

这是年初我家妹妹闯的她平生第一次“祸“，现在我算明白了，为啥她对那个男生那么Rude and Cold. 一边走着，我的八卦好奇心被逗起来了。就问：你们不是打架了吗！或者说你揍了他一顿，现在他怎么上赶着来跟你套近乎？

我女儿说，他回家被他爸骂了一顿（果真如我先生说，要是我儿子欺负女生，还是比自己小的女生，特别是打架还打输了，我还不气的去验DNA，是我的种吗？），从那以后就老在她面前晃。最过分的一次是快放暑假的时候，那个熊孩子当着她的朋友面说他Crushed, 让我家小妞儿特别尴尬。用我家小妞的话说，他不流鼻涕了才几天，根本不知道他自己说的是什么，我才不要跟他那么傻！我家小妞特别不开心，为这件事耿耿于怀的在开学之前担心了好久，想着过了两个月，是不是熊孩子脑子会正常点儿，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烦心。

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梳理这种情况的经验，毕竟时代，社会氛围都不一样。晚上炖了排骨烧了鱼把我家大妞一家请过来“吃晚饭“。端饭的时候我把情况跟大妞说了，吃完饭，我看着外孙，大姐姐就带着小妞回房间锁上门”涂指甲油“去了。俩人涂了一个小时的指甲油，等出来吃水果的时候，瞧着我家小妞又活泛了，不像下午那么蔫了。我胳膊肘捅捅大妞，问她怎么”开解“的，我家大妞说：我跟她说，也别把他当敌人，说话处事也不能伤人自尊心，一是这样不公平不礼貌，二是会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只要别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儿就行了，有任何问题就往姐姐家跑，姐姐给拿主意。

我真是依仗这个越来越像闺蜜的大妞，她之前在多大读书的时候，放暑假的时候会接了弟弟妹妹到Downtown租住的公寓里小住，带着他们到古堡一样的图书馆里参观，看书。我家二子虽然“屁股上长刺“坐不住，但是从11年级开始突然就开始发力，最后Waterloo，McMaster，Western的Offer都拿到了，他为了自己的理想也为了减轻我的压力去了RMC，这个就是”看到远方“，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有目标的作用。我家小龙女，自打6岁去了多大的三一学院之后，就设定了那里是她的目标，所以，用我家大妞的话说，妈妈你不用担心，也犯不着用”不许早恋“这样的话来恐吓妹妹，她只要心中有志向，对自己未来有规划，我们要教给她的就是为人处世的”技术问题“。家长味儿的训诫只会伤害彼此感情，把孩子推得更远。老大的这番话，我真是受教了，有女如斯，我心慰矣。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