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明日

《卡卡》

文/吉明日

卡卡不是人，它是一条狗，确切地说是一条纯种松狮犬。

卡卡原来的名字叫笨笨，是丁儿堂哥的狗。丁儿是我姐姐的爱人，姓丁，家人习惯称呼为丁儿。卡卡是丁儿堂哥花一千八百元从宠物商店买回来的，养了大概一个多月的样子，新鲜劲儿一过便厌烦了，于是决定送人。那时候，我正打算养一条松狮犬，一直在关注价格走向。姐姐知道后，便把这事对我说了，还问我要不要？我说要。

它被装在一只有出气孔的纸箱里面，煎熬了大概六七个小时的车程来到哈尔滨。我们打开纸箱后，一只脏兮兮、毛茸茸的大肉球顺势滚了出来，它尿急地直在原地打转。看来是憋坏了，它转了几圈儿后，直接在地板上解决了小便。

当天晚上给它洗澡时，我发现它非常瘦，身上除了厚厚的毛外几乎没什么肉。丁儿告诉我，它在堂哥家只喂玉米糊糊，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食物，所以很瘦。我听得很是心疼，想着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要让它胖起来。洗过澡，吹干了身体，又梳理好毛，它变成了一条漂亮的松狮王子，非常帅气。酒足饭饱后，它开始四处走走嗅嗅，熟悉它的新家。都说狗离开了先前的主人会不习惯，特别是头几晚可能会哀叫，但它没有。可能是太小的缘故吧，它来到我家第一个晚上没有哀叫，胃口也极好，饭吃得精光。后来也没有哀叫过。它没有因为离开先前的主人而感到难过，很快就和我们打成一片。没过几天，大家都觉得笨笨这个名字叫起来不好听，有点贬意，于是我给它改名叫卡卡。

卡卡来我家时只有三个月大，正是惹人怜爱的时候。白色蓬松的毛，尾巴翘翘的，一对心事重重的眼睛，鼻梁上还有一块很明显的胎记。那块黄色的胎记看起来一点也不多余，像颗“美人痣”，反而给它增添了一份憨态可掬的俏皮模样。卡卡的性格如它的长相一样憨厚、温驯、甚至可以说有点慢吞吞，儿子亚亚不管和它怎么闹，怎么玩，它也从不急眼，总是好脾气地和亚亚玩耍。我从没见卡卡发过脾气，性情十分温和。带它出去散步也从不惹事，遇到别的狗也不会好奇地跟过去，只会乖乖地跟在我们身边。

卡卡是条不会挑食的狗，狗粮和米饭通吃，面条和饼干也来者不拒。它绝不会因为上顿吃了排骨，这顿给了狗粮就不去吃饭。它对食物似乎有天生的热衷，只要是吃的，不管好赖，它总能吃得很香。我猜想，这可能和它以前比较单一的饮食有关。当然，它也有特别爱吃的东西，松子便是它比较偏好的食物之一。它吃松子就像在吃爆米花一样。因为不挑食，加上又很能吃，没过多久，卡卡就从一条瘦骨嶙峋的狗变成了大胖墩儿。两岁的时候，它的体重已经达到了八十斤。再后来，我们已经很难抱动它了。

大概在卡卡心里，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等待我们下班回家，然后带它出去散步吧。只要我们拿出了狗链，它就会兴奋不已地汪汪直叫，在我们四周转圈儿，连带又蹦又跳。有时候，它也会直立起身子，将两只肉乎乎的爪子搭在我们的肚子上，央求我们带它出去玩。其实，它很少有机会在外头玩，大家都在上班，白天只能把它关在家里，下班后才能带它出去。不过，只要我在家，总会带它去外面玩一段时间。

我写作的时候，它总是趴在我的脚下，一刻也不肯离开。尤其冬天的时候，我的手脚冰凉，卡卡的身体就成了我的天然大暖炉。小说《无影人生》从创作开始直至完成用去了两年半的时间，我埋头写作的那段冗长的岁月里，卡卡始终陪伴在我的左右。

后来，我单位给分了房，换句话说，我们要搬家了。这个消息来得并不突然，领导在半年前就给了通知。只是，在收到这个通知之后，我与爱人在要与不要卡卡的问题上争执了很久。我爱人向来不是一个喜欢狗的人，也不太喜欢其它小动物，可以忍受我养狗完全是出于对我的爱，这一点我一直都心存感激，也很感动。事实上，卡卡掉毛十分严重，除了每天要吸地板上的狗毛外，也必须每天两遍去梳理它那厚厚的毛。即使这样，清早醒来，地板上迎接我们的仍旧是白花花一片，像下了场小雪一样。后来，家里无处不充斥着狗毛了，床单和衣服也不能幸免，有时候嘴里头嚼着饭，也会很不合时宜地吐出一根狗毛来。因为这一点，爱人的忍耐程度也到了极限，想借故搬家直接将卡卡送人。

我当然不愿意，执意留下卡卡。几年的相处，让我与卡卡已经有了相当深厚的感情，所以为了留下卡卡，我和爱人争执了不下百次。后来，我还是抵不过爱人，只好忍痛放弃了卡卡，决定把它送给姐姐。

姐姐不喜欢狗，她自己又是一个懒得收拾房间的人，如果再加上一条狗，可想而知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狼狈场景。姐姐碍于人情，没有直接拒绝我，答应帮我照顾一段时间。送姐姐之前，我担心卡卡离开我后会不适应，会因为想念我而不吃饭，后来发现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姐姐说，它离开我后并没有感到难过，每天该吃吃该睡睡，一点也没有影响它的心情。如此一说，我反倒放心了，它是一条乐观的狗。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年。大概和性成熟有关，卡卡不知何时开始破坏家具、吃桌上的饭菜、随地便溺、晚上自慰频繁，也变得越来越不守规矩。姐姐被卡卡的种种行为弄得不堪其扰，不胜其烦，却也没敢告诉我，主要是怕我跟着上火。最严重的一次是它把邻居给撞伤了。事情的起因是丁儿下班回来开门，门才打开，它就冲了出去，在楼道里迎面撞上了正在往楼上走的邻居。卡卡没什么事，继续风一般地往楼下冲刺，可那个邻居遭殃了，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人摔骨折了。

姐姐盛怒之下，再也无法忍受，没几天就给卡卡找了一位新主人，送给了同事家的亲戚。那位新主人是一家养猪场的场主，非常喜欢养狗，家里已经养了三条大型犬。卡卡去那里第一天就把新主人给咬了，姐姐知道后心凉了半截儿，担心人家不要卡卡，便电话通知了我。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卡卡被送走的事，心很不是滋味，便又和爱人商量，合计着把它给接回来。谁知爱人强烈反对，坚决不同意接卡卡回来，这让我感到十分无奈。

前段时间，我给姐姐打电话，询问卡卡的近况，得知它一切都好，相比从前更加自由，是它最喜欢的户外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