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凝

天色很快就黑下来了，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亮了起来，不远处传来马钉的噔噔声，远远的第五大道高级商业区开始显现出它夜晚的辉煌。周嘉的画依然孤零零的靠在画箱上。她有些懊悔原先就该把画卖出去，哪怕只是个十五块钱。大胡子早就收拾行装回家了，剩下的就是那位杭先生跟周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姓杭的名叫杭海，是个上海人，自称自己已在美国十多年了，其间做过设计，帮人画过油画，最后还是在纽约这儿做街头画家。周嘉很好奇他为何还是选择这一行业。杭海只是淡淡的说：“虽然在街上，但总比公司里呆着自由多了。”看着周嘉还是有些不解的样子，“说了你也不明白。”周嘉心想才认识人家也不好多问，就只好浅浅的笑笑。“你准备回家了吗？”杭海看周嘉不说话，又试探着问道。周嘉只好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今天没卖出去画，除了这边可以卖画，还有其他的地方也可以吗？”

“当然有，现在洛克非勒中心那就有。”杭海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我现在就过去，你要不要去看看？”周嘉想了想也点点头，便拎起了自己的箱子。

  周嘉跟在杭海的身后，这时候她看到杭海拖着一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看来他的画具都放在这里。很快，周嘉步入了那片著名的商业区。虽然只是十一月，但这已经披上圣诞的喜庆。世界各地的人们都涌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提前迎接圣诞的到来。那些著名的品牌店别致的橱窗艺术吸引人们纷纷驻足拍照留念。周嘉没有想到人如此的多，好几回她都被人群挤的东倒西歪。但是杭海依然敏捷的在人群中穿梭。周嘉自认为步子已经加快了不少，可她依然赶不上杭海的步伐。她暗想也许以前在西部和康州住惯的缘故，人的生活方式早就比国内慢了很多，可一踏进纽约，无形中的快捷方式让每个人都争分夺秒，走路永远都象小跑一样。周嘉来不及细看那些眼花缭乱，设计新颖的橱窗，不得不开始小跑。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些商店该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啊。周嘉感到有点窝心，轻轻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跑着。

  杭海早在五十和五十一街的交汇处等着已跑的气喘吁吁的周嘉。这一天是圣诞树的点灯仪式，人们堵的水泄不通。突然，一阵悦耳的电子音乐响了起来，人们一下惊呼，纷纷观赏音乐墙的电子盛典。周嘉也不由得停下脚步，那是在American Girl商店所在的商业楼的外墙上，大大小小的雪花灯饰随着音乐声有节奏的闪烁着。周嘉看了不由得有些心醉，她仰望着这面银色辉映的音乐墙，心想：我的圣诞就是这样如此到来吗？

  杭海默不做声的看着有些陶醉的周嘉，他点燃了细长条的雪茄，在兴奋的人群中吞云吐雾。

周嘉的小脸已兴奋的通红，长长的卷发很随意地披在肩上，她纯洁的眸子闪着明媚的光芒。音乐声结束了，周嘉意犹未尽的走过来。“好看吧？”杭海问道，周嘉点点头，脸上呈现出孩子气的笑容。“我们要到了，你看，那些画画的全在圣诞树那一带呢。”

  周嘉顺着杭海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一群画人像素描的，写花鸟字的，画漫画的坐成长长的一排在洛克非勒中心的旁边。这个时候好象生意很不错，每个人面前都坐着模特。周嘉跟着杭海走了过去，一个戴眼镜的高个用上海话跟杭海打个招呼，然后有点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周嘉。杭海终于停了下来，把箱子挪到眼镜的旁边，“就这吧。”他指指旁边的空地，示意周嘉把东西放在这边。“这位是你的女学生啊？”眼镜开玩笑的问道，杭海有些暧昧的笑笑，干咳了两声。周嘉在旁边听了，心里嘀咕着“什么时候成我老师了？”但她没有把这种不快呈现在脸上。“你要好好向我们这位杭老师学学啊，他可是Time-Square的No。1啊！”

眼镜依旧说着，杭海夹着雪茄的手连连摆着，“哪什么No。1啊？”但脸上依然不置可否的笑着。周嘉有些冷眼的看着这一切。正在他们聊的当儿，杭海象发现新大陆似的一个箭步冲出了谈话圈，周嘉见他和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谈着什么。那女人脸上呈现出一种被人赞美才会有的满足感，杭海一边和她说着一边拿着手中的范本比划着。那女人显然听动了心，一会儿，就跟着杭海很优雅的走了过来。杭海很大声的对旁边画画的人说道：“正价哦，正价哦！”然后利索的取出了画笔和画纸，周嘉一看是charcoal 和淡灰色的新闻纸。不一会儿，杭海就进入了状态，他画的是四分之三侧面。周嘉看他画的很熟练，基本上就是铺上些块面就用手指揉搓，这样很容易出现光亮的效果。不一会儿，一个同样雍容华贵的妇人便呈现在纸上了。效果很漂亮，让周嘉感觉有些象时装效果图里的人物。画面并不见得多艺术，但是这妇人一定喜欢定了。果然，当杭海把画面转过来给那女人看时，那女人脸上一下呈现出难以置信惊喜的表情，她连连惊呼：“oh，my god！is me！is me！”

  这时周嘉看到杭海将范本转过来，跟妇人嘀咕着说着什么，妇人的脸上有些迟疑，但很快又点点头。杭海一下起身，从箱子中找出黑色的外框，将画装了进去。妇人在旁边静静的等待着。当杭海一切都包装好递给妇人时，那女人连连说“Thank you”。随后从钱包掏出一百五十的现金递给杭海，杭海也笑着连连点头，最后送了一句：“Have a good night！”

  “哇，不得了呀！才来一会就一百五！”眼镜在旁边连连羡慕的说道。杭海只是笑着，又点燃了一只细长雪茄。“怎么那么多钱呀？”周嘉看的有点发傻，她把杭海的范本拿了过来：Portrait----one person：$120。“哇！”周嘉也不由得惊呼，“还有其他三十呢？”她继续问道。“那是外框钱和小费。”杭海轻秒淡写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