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官员之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 1 作者:紫金陈
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1)
大部分民众忍耐力很高,这点深得官员们的喜欢。
你叫他闭嘴,他就闭嘴;你骂他,他决不还口;你揍他,他还能给你笑一个;甚至你突破了他容忍的底限,谁知,他还有更低的底限,继续息事宁人维系他的生活。
于是你误会了,以为人都是这么好欺负的,你觉得自己很强大,权力在手,无所顾忌。
可你不要忘了,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很记仇。
当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骆驼,于是,兔子开始咬人了。
晚上十点半,现场到处都是照明灯,当然,这里不是开演唱会,而是刚出了起命案。
宁县公安局除了文职人员,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县检察院检察长王宝国被人割喉杀于自家别墅门口,把当晚全县领导都惊得从酒桌上跳起来。
侦查圈围了方圆近100米,警察、法医、警犬、各色闻讯赶来的领导熙熙攘攘。
侦查圈外,县公安局局长正忙着打电话向上级汇报情况,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江伟焦急地在一旁踱步。
几分钟后,县局的法医从人群中出来,眉头紧皱。
“怎么样?”江伟急躁地冲上去问。
法医面色很凝重:“一刀割喉,直接割破气管,手法极其干净利落。”
“其他呢?”
“车上财物分毫未动,就把人杀了。”
江伟瞪着他:“那就是仇杀?”
法医点头:“应该错不了。”
江伟抿抿嘴,继续问:“凶手留下什么没?”
“一个脚印。”
“一个脚印?”
“恩,我初步看了下,应该是王院长下车正要走过去掏钥匙开他家别墅的铁门,背后突然一人冲上来,一刀割喉,随即在他背上猛踹一脚。从现场痕迹看,这一脚足足把王院长踢出了两米远。”
江伟一时间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割喉后还踢了一脚?”
法医道:“大概是凶手怕颈部动脉喷出的血弄脏自己,所以猛踹一脚。这个脚印留在王院长的夹克背面,非常清晰。”
一直忙到半夜,县检察院检察长王宝国被杀一案的基本案发经过大致弄清楚了。
王宝国住在金星小区,金星小区是个中等规模的小区,有多层、小高层和别墅,王宝国住在小区后侧的别墅群。
小区内有多个监控。但昨天电力公司已经贴出公告,今晚6点到明天早上6点,线路检修,附近区域停电一晚。所以今晚是没有路灯的,不光如此,监控机房也停电,小区的监控探头派不上任何用处。
更糟糕的是,现在是深秋,天气冷,今夜又是阴天,光线差,案发前后附近区域估计也没什么行人。
报案人是王宝国的邻居,一位做生意的老板。报案时间是晚上八点半,他从外归来,经过旁边时,看到王宝国车子停在门口,车灯亮着,另一侧,王宝国伏倒躺在血泊中。
王宝国今晚和朋友一起,据朋友描述,他大概八点不到回家,预计八点十分左右会到家。而报案时间是八点半,也就是说,王宝国死后仅过十几二十分钟就被人发现了,警方也是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现场保留很完整。
从现场迹象上,当时王宝国下车准备掏钥匙打开自家别墅的铁门,就在此时,一个男人从背后扑上,用锋利的匕首一刀割破王宝国的咽喉,从伤口看,这一刀刺入很深,直接切断气管,使王宝国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这才使他老婆在屋内都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男人割喉用的是右手,也是大部分人的习惯,这点并无出奇。
割喉的同时,凶手为防劲动脉喷射的血液溅到自己,一脚踢在王宝国背上,将王宝国踢出两米远,在死者衣服背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从现场遗留血迹看,凶手最多只是手上沾了点血,身上衣着没受影响,所以一旦凶手逃离现场,恐怕很难被人看出他刚杀了人。
至于凶手作案中,有没有留下其他包括DNA在内的证据,还有待进一步的侦查。但根据已知情况,凶手是背后突然杀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凶手并没有与王宝国发生正面的肢体冲突,恐怕很难留下DNA之类的证据。
在犯罪经过初步调查结束后,江伟和局长商量了下,安排几个人留下看护现场,其余人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天亮再具体规划。
※※※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县局刑侦队的全班人马外加县局所有领导,包括一大早省里和市里下来的领导、专家、刑警齐聚一堂。
桌子一头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气定神闲,一望而知便是这里级别最大的官。
他叫高栋,是市公安局的刑侦副局长,全省公安系统闻名的刑侦专家,多次获得公安部表彰。他岳父还是市政法委的书记,常委领导班子成员,可谓是个要能力有能力,要背景有背景,要关系有关系的人物。
检察院一把手被人割喉杀于自家门口,这不是一般的大案,这是报备到公安部的特大刑事命案。
一大早,省里召开专项会议,成立专案组,最后决定此案交由市刑侦副局长高栋督办,因为一则考虑到高栋能力强,办案经验丰富,二则县局的刑侦副局长江伟曾是高栋的下属,高栋督办此案容易协调管理当地警力资源,三则高栋背景硬,人脉广,办案中需要各兄弟单位的协调工作,他出面最好。
高栋平静地听完江伟的案情介绍,问:“今天县里法医的最新调查有什么进展?”
下面坐着的一位四十多岁的法医汇报:“昨晚开始我们一直在做物证鉴定,到现在为止,现场仅发现了一个凶手的脚印。从鞋的纹路上看,是一双皮鞋。鞋子大小是40码。除了王院长身上留下的这个脚印外,附近水泥地上也找到几个,但水泥地保留脚印有困难,所以我们的提取和鉴定工作很难进行,这块目前交接给市局的法医组做进一步的分析。初步判定结果是凶手身高在165到175之间,体重在120到170斤之间。”
高栋不禁皱眉:“这个结果范围太大了。”
一刀割喉,随即一脚踢出两米远,毫无疑问凶手是男性。但男性40码的脚印,正常情况下身高就是在165到175间,根本不用法医鉴定。而水泥地弹性差,鉴定凶手体重更是困难。
法医尴尬道:“范围……是挺大的,不过背上这个脚印虽然清晰,却是凶手一脚的巨大外力作用下踢到王院长背上,这种情况下判断脚印所有人的实际身高、体重会有很大困难。而水泥地的弹性差,鉴定脚印的工作也不会太乐观。”
“周围花坛之类的地方没发现脚印?”
“没有。”
高栋抿抿嘴:“其他的呢,诸如凶手是否也受伤了?”
“没有,可以肯定凶手没有被王院长的最后挣扎抓伤,因为这一切发生太快,割喉和踢出王院长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我们检查王院长的指甲,也没找出任何可疑的皮肤和衣服纤维组织。说明王院长和凶手未发生直接的肢体冲突。”
“就是说,除了那个脚印,凶手压根没在现场留下任何包含他DNA的证据?”
“是的。”
高栋思索一会儿,又问:“凶器是匕首已经完全确认了?”
“恩,是一把较长的匕首,很锋利,市局法医组同志也看过,这项结论没问题。”
江伟补充道:“金星小区内外及周边附近路段我们都进行了地毯式搜查,没找到凶器。”
高栋点点头:“看来凶手作案后把凶器也一同带出了现场。”
他思索一下,继续道:“现在唯一能肯定的一点,这是百分百有预谋的仇杀。因为人和车上财物没动过。并且,凶手是从背后袭击,表明王宝国回家时,凶手正在他家门外的某个位置蹲点。显而易见,凶手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下手干脆。而且凶手偏偏挑了昨晚,昨晚小区停电,没有路灯,监控也全然无用。诸位想想,凶手挑昨晚下手,这是巧合吗?”
很多人都摇摇头,这案子很明显,敢对检察院检察长下手,凶手也一定知道后果,这一刀下去,就将制造出一个省市县三级轰动的大案。从杀人方式上,手法干脆利落这一点看,凶手也是有备而来。而案发当晚刚好停电,这显然不是巧合。而是凶手特意利用了停电的机会。
高栋继续道:“案发前一天,电力部门在附近区域都贴出告示,第二天晚上要线路检修,停电一晚。金星小区听说是你们县的高档小区,平时安保还算可以,要进小区在王宝国自家门口割喉杀人,有点困难。凶手一定是抓住了停电的机会,在所有监控全部歇业的情况下,趁机进入杀人的。”
江伟点头:“保安已经问过了,平时除了车辆,行人只要不是衣着邋遢的,出入小区是不需要登记的。加上昨晚由于停电,他们也就一个年轻保安坐在保安室里值班,当时那年轻保安在玩手机,没注意到有什么可疑人员。保安这块接下来怕是查不出什么线索了。”
“昨晚停电的区域是哪块?”
“县城东面的大部分地区。”
“这块地方面积有多大?”
“大概五、六个平方公里。”
高栋点点头:“这面积倒是不小啊。”他沉吟片刻,又问,“停电通知贴了哪些地方?”
“停电范围内的大部分街道和小区都有张贴告示。”
“你们县停电次数多吗?”
“不多,一年也就两三次。”
高栋点点头,分析道:“根据已有线索,我们可以肯定这是起仇杀案。既然是仇杀案,也就是说凶手不会是昨天才想着去杀王宝国的,一定是在这之前就有了杀害王宝国的想法。而下手的时间挑在了停电的昨晚,这更不会是巧合。凶手一早就有动机,停电这个契机促使他下手。那么我们该想一想,凶手是怎么知道昨天晚上会停电的?”
高栋顿了顿,继续道:“凶手知道停电消息,共有三种可能。一是凶手刚好路过,看到了告示。二是凶手也住在镇东的范围内。三是这是一起雇凶仇杀案,仇人住在镇东,看到消息后通知凶手下手。”
说到这儿,高栋给专案组下了一个当前的侦查方向:“目前对这起案子,咱们要做的工作分三步走。第一,也是最重要一点,彻底查清王宝国的人际情况,谁跟他有仇,并且仇大到敢动手杀人。第二,金星小区附近区域进行大面积的排查走访工作,寻找是否有目击者当晚见到可疑人员。第三,市局法医组接手物证的后续勘查工作,看看是否还有新的发现。其他还有什么要补充?没有的话即刻动起来,虽然是停电又是冬天,但八点多也不算晚,我就不信凶手杀人后没一个人见过他。”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对了,大家注意到杀人手法了吧,背后一刀割喉,再踹出一脚。这种事不是大部分人做得到的,首先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承受力,其次要有一定的身手敏捷度。王宝国人际排查中,尤其要注意是否有人干过类似侦察兵之类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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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2)
这套九十年代的商品房显得老旧而冷清,顶上一盏白炽灯寂静地亮着,灯管覆盖了厚厚一层灰,显已久未擦拭。
墙上有个佛龛,里面是两张女人照片,一个中年妇女,另一个是展露亮白牙齿笑着的妙龄少女,只是两张照片都是黑白的。
佛龛前,两支白烛悠悠燃烧,不时发出呲呲声响,下面的小方桌上放着一个盛满米的碗,碗上插了几支香,已快燃尽。另外还有几盆荤素菜,供奉着。
一旁的桌前,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颓废地喝着闷酒,他头发花白,眼睛通红,警服敞开着。
他叫叶援朝,今年五十多岁,是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公认的好警察,老好人。辖区内的各种治安纠纷,邻里矛盾,老百姓都愿意找他调解。可他从前做梦也想不到,家破人亡的遭遇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原本叶援朝有个幸福的小家,独生女叶晴年轻漂亮,大学毕业后考进县里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妻子早年国企内退,他过五六年也能顺利退休,一家收入虽说不上多,但很稳定,福利也丰厚,夫妻俩积攒了一笔钱准备给女儿买房。
一年前,经人介绍叶晴与县纪委书记的公子沈浩谈恋爱,原本以为对方父亲身居要职,女儿若能和沈浩结婚,一辈子吃喝不愁。相处不久后,叶晴发现沈浩多有不正当男女关系,遂提出分手。谁知沈浩执意不肯,双方多次争执。
最后一次沈浩驾车守在叶晴单位门口,叶晴下班一见沈浩,转头就走。沈浩大怒,放言今天你不回头,我直接开车撞死你!叶晴不理会,继续走,随后耳旁听到发动机呼啸,一辆坦克般的宝马越野车压住她,她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
事后,沈家动用多方关系处理善后,由于事发地是道路,经过交警、公安多方联合认定,这是一起交通事故,车主负大部分责任,行人乱穿马路,承担小部分责任,车主也对死者家属积极赔偿,因此免于承担刑事责任。
独女突遭噩耗,叶援朝夫妇一夜老了十岁。
妻子后来从派出所人员那儿听到了事故的内幕,怒不可遏,要去告状让凶手偿命。但叶援朝深知此事牵连众多,领导也不断来做他的思想工作,他自己也明白,他这都快退居二线的派出所副所长压根没办法动沈家分毫,便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一直劝慰妻子别乱来。
不久,妻子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多次去精神病院治疗,但效果有限,最终,趁叶援朝不在家时,选择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
叶援朝独坐在桌子旁,回想着一年来发生的一切,脸部肌肉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再次猛灌下一口酒,望着佛龛里的两张照片,张大了嘴,憋红了脸,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通红的双眼落下了大颗的泪珠。
他仰头朝向天花板,咬牙切齿一番,豁然站起身,从包里掏出那把从未扳动过的手枪,狠狠地拍在了供桌上,随后,他拿出一直包在信封里的所有六发子弹,一颗颗竖直立在枪前,朝着照片低下头,紧握双拳。
“咚咚咚。”突然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叶援朝吓了一跳,忙伸手把枪收回包里,却碰翻了竖排在桌上的子弹,叮铃咚隆,几颗子弹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
叶援朝忙快速地把桌上和地上散落的子弹装回包里,擦了下眼睛,收敛情绪,问道:“谁啊?”
“是我。”一个年轻、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援朝松了口气,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比叶援朝略高,脸上五官长相普通,但整个人显得很沉着、冷静、文质彬彬,给人足可信赖的感觉。
“你今晚没在学校值班?”叶援朝问了句。
男子微笑点点头:“我请了个假,夜自修让其他老师代了。今天是阿姨的七七,我过来一下。”他朝里张望一眼,颇有些唏嘘,“我也好些年没进这道门了。”
他走进屋,关上门,打量了一下叶援朝的表情,又看了眼桌上的酒瓶,没说什么,缓步来到供桌前,抽出三支香,点上,认真地拜了拜。随即转身,目光朝房子里看了圈,无意中发现了落在地上一枚尚未收拾掉的子弹。他走过去,弯腰拾起子弹,轻轻地放回桌上。
叶援朝看着他,他也看着叶援朝,两人都没说话,过了好久,男子微笑一下:“叶叔,这颗子弹是怎么回事?”
“大概……可能我整理东西的时候弄掉了。”叶援朝掩饰着。
“枪和子弹,你不是一向藏得最仔细,连阿姨生前都不让碰吗?”
叶援朝没有说话。
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挎包,包里还鼓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道:“叶叔,你是不是想着……”
“想什么?”
“想着为她们做点什么?”
“你……”顿时,叶援朝不知该说什么,在这个聪慧男子温和而明亮的目光下,叶援朝感到自己被瞬间看穿了心思。
男子停顿了些许时间,才道:“昨天,王宝国死了,本来我只是猜测,”他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那颗子弹,随又放下,缓缓道,“看到这颗子弹,我确信了,真的是你……叶叔,是你做的。”
“你……”叶援朝瞪大了眼睛,神情复杂,欲言又止。叶援朝深知对方是个聪慧的人,他没有办法欺骗对方,不光现在,即便是这男子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时,叶援朝每次说谎话,都会被他马上识破,不过这男子却从未点破他在说谎。
男子继续平静地道:“王宝国没有杀人,却也间接杀了人。他罪不至死,却也同样该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叶叔,你是个好人,好人不该遭遇这么多不公平,好人不该负担这么多,好人更不该去杀人,即便杀的是个——混蛋。”
男子径直走过去,拿起叶援朝的包,叶援朝木然立在原地,并未阻止。
男子从包里掏出枪和子弹,放在桌上,平淡地笑了一下:“这个玩具太危险,暂且由我替你保管。叶叔,你是个好人,不要再想这么多了。”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握住叶援朝的肩,轻拍一下,“现在开始,就把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吧。”
男子的笑容淡定从容,叶援朝心里充满矛盾。
那一晚,他们谈了几个小时。
此时的专案组组长高栋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即将迎来他从警以来最强大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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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3)
顾远快要迈入教学楼时,有个大物体径直从他视线前方落下,他本能地往旁边一跳,一个装满水的气球在他面前炸开了。
看清是水球后,他松了口气,皱眉抬头寻找“肇事者”,楼上刚有许多脑袋探出来,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缩得一干二净。
好吧,他无奈撇撇嘴,还好,没砸中自己,也没溅湿衣服。他转念一想,幸好只是水球,这帮学生尚未邪恶到用尿球、粪球的地步。他只能捡起地上的气球,扔进垃圾桶,走入教学楼。
顾远从浙大物理系毕业后,回到家乡宁县一中教书,一晃就是六年。
他思想很开放,对学生的管理很松,不过这不影响他带的班级成绩,带过两届毕业生都有人上了清华北大。
现在,他是高二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同时还是两个理科重点班的物理老师。学生们知道他好相处,从不责骂学生,所以对他的善意恶作剧也频频发生,不过他总是一笑了之。
上课铃响起,他握着课本迈入文科班的教室。
一进门,他看到了不少同学脸上拼命压制住的笑意,他撇撇嘴,露出一个苦笑:“招吧,谁干的?”
全班哄堂大笑,但没人承认,显然,这是一起拥有大量同伙的“集体犯罪”。
顾远眼珠动了动,拍拍手示意安静下来,道:“理论上说,刚才我并没有防备,走进教学楼的速度是匀速运动,气球直径接近二十厘米,你们从楼上扔下气球,理应可以砸中我的,为什么失败了?当然了,我不相信你们这帮家伙会手下留情。”
一名小个子男生在下面起哄:“那我们下次可看准了砸。”
顾远摇摇头,笑着看着那人:“难怪你上次物理不及格。”
男生一脸无辜:“这跟考试有什么关系?”
顾远笑了笑:“这明明是一道物理题,好吧,我给你们出个题。”他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起来,“一个人以两米每秒的速度朝A点进行匀速直线运动,此时,A点上方十米处有一个水球随时可能掉落。问,当此人距离A点多远时,水球落下刚好能砸中他?”
下面的学生马上给出了答案。
顾远满意地点头:“瞧,这个简单的题你们都答对了。如果你们先掐秒表计算我平时的走路速度,再计算气球的高度,于是就能算出气球的落地时间,然后在我走到你们计算结果时,你们扔下气球,我今天不就洗了个澡吗?所以呀,物理这门课是很有意思的。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想着文科高考不考物理,平时都不愿在这门课上花时间,不过我担心好多人接下来的会考有麻烦呐,不管你们喜不喜欢物理,会考前总要花点心思的。如果大家会考都拿了A,再来好好设计捉弄我的方案吧,怎么样?不过游戏道具上限只能是水球,如果哪个混蛋敢用铅球,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哈哈,好!”学生一片欢呼,一场学生的恶作剧被他分析成了一道物理题,这样的老师哪个学生不喜欢呢。
顾远眨眼道:“不过嘛,鉴于你们今天没砸中我,我觉得你们在力学方面还比较薄弱,需要着重攻关,这堂课后我给你们出个力学的小测验,不及格的我得找他‘促膝长谈’了。”
学生们叫苦连篇,忙道:“别呀,今天的事是班长策划的,气球也是她扔的,她没扔准不代表我们物理没学好呀,让班长一个人测验吧。”
“曾慧慧扔的?”顾远意外地看向班长,这女孩长得斯文,平时也很懂事听话,他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文静的女孩居然成了恶作剧的“策划人”,看来任何外表乖巧的学生都有腹黑的潜质。
曾慧慧红着脸低下头,顾远心里无奈苦笑,大概学业压力太大了,连这么老实的女生都学会恶作剧了。
※※※
高栋坐在办公室里,反复看着卷宗,思索破案的方向。
江伟推门而入,坐到他面前,放下手中的一叠文件。
“查到些什么了吗?”
江伟皱眉摇摇头:“法医组那边工作没什么进展,除了现场遗留的这个脚印外,很难再有大突破了。”
高栋点点头,这个结果不出他意料,因为几次现场搜查下来,都没发现其他物证。
“王宝国的老婆、亲戚、朋友、同事,我们基本都问过了,他的大致人际关系已经登记在卷宗里,不过从他家人和单位同事的口中,都问不出有谁会想着杀了他。”
高栋皱眉道:“王宝国在你们县干了多久?”
“八年。”
“这八年里,他总会跟人结怨结仇吧?”
江伟点头:“小过节应该有,但和他有实质大仇的好像找不出来。就算有人不喜欢他,讨厌他,甚至恨他,但他毕竟是检查院的一把手,对他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高栋微眯着眼睛,分析道:“一般这种典型的仇杀有三种可能性。一是经济纠纷。二是感情纠纷。三是工作矛盾。你要重点分这几块去查。”
“嗯,这部分工作还会继续深入的,但现在暂时没找到具体可以怀疑的对象。”
高栋掏出烟,给江伟扔了支,自己也点上,缓缓吸了一口,问:“王宝国家里经济条件怎么样?”
“还可以,也就一些人情的往来和工作上的额外福利。”
江伟说的“额外福利”自然是指阳光工资外的收入了,不过做到这个级别的领导,这压根不算什么事。
高栋继续问:“他有没有在社会上的公司参股之类的?”
“没有,他是外地人,有个女儿还在读书,他姐姐在经商,不过他没有参与。我们问了他老婆,他老婆也说只是自己买房投资,没有跟人合伙办过企业。”
“看来经济纠纷不存在,那么感情这块呢,他外面有女人吗?”
“我们问了个别人,他们透露王宝国前几年跟一个小学女老师有关系,后来那个老师调到市里教书去了。我们从多方渠道了解到,那个老师是有家庭的,虽说现在可能还与王宝国有联系,但联系不会太频繁,基本排除了犯罪动机。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那个老师的丈夫最近一直在市区上班,没离开过,排除了犯罪可能性。另外,王宝国在外没有固定的二奶,顶多是娱乐场所的小姐,也仅仅是逢场作戏。”
“工作上呢?”
“王宝国性格稳重,懂分寸,检察院内部和其他单位间,没听闻谁跟他特别不和的。”
高栋牙齿咬着香烟,手按在额头上:“照这么看,这案子有点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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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4)
江伟道:“老大,现在情况虽然不太乐观,但我想问题还是出在人际关系这块。因为这案子是个典型的仇杀,一定是我们人际调查还不够深入。毕竟凶手在平日里,忌惮王宝国的身份,就算心里再恨、再多的不满,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所以人际关系需要挖得足够深。”
高栋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块工作必须越早有结果越好,时间拖得久了,就算找出可能的嫌疑人,到时由于证据被凶手销毁了,不太好处理。另外一点你要知道,凶手是知道王宝国住所的,也就是说,凶手是熟人的可能性较大。”
“那也未必吧,或许凶手是通过跟踪查到王宝国住所的呢?”
高栋摇摇头:“靠跟踪知道王宝国具体住所,可能性不高。一则金星小区平时安保较严,监控探头多,跟踪很困难并且容易留下证据。二则停电这个机会促使了凶手杀人,这是临时性的契机,不是凶手可以提前预料的机会。前一天贴出停电公告,第二天凶手杀人,短短一天时间,凶手很难跟踪出具体住所。当然了,你也可以安排人查下前几天的监控,看看是否有人跟踪过王宝国,不过我觉得希望很小。”
这时,办公室有人敲了下门,一个县局的刑警队员跑进来,道:“老大、高局,刚我们民警走访时,得到一条线索。前天晚上大概八点多,有人在离金星小区三条街的地方看到一个人急匆匆经过。现在还不能判断目击者看到的人是不是凶手。”
高栋急忙问:“目击者看到的人有什么特征?手里拿着刀吗?”
“没看到有没有拿刀,当时路上停电,很黑,目击者距离那人大概五、六米,说是看着背影有点像派出所副所长叶援朝,打招呼叫了声,对方没回应,径直走了。他也不能判断看到的到底是谁。我们民警这两天在附近走访,今天刚好问到的,也不知道这条信息是否会和案子有关。”
高栋抿抿嘴:“到现在就这一条线索吗?”
“嗯,是的。”
“好吧,”高栋有点无奈,“那你们继续接着查吧。”
等警员走后,高栋哼了声,道:“现在快冬天了,晚上本来就行人少,又遇停电,这下连目击者都找不出来了。查了两天也就问到这一个可有可无的线索。目击者连对方是谁也没看清,手里有没有拿刀也没看到,更不能判断目击者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凶手了。”
江伟道:“我估计凶手杀人后,匕首应该藏在衣服里了。”
“这是肯定的,如果凶手拿着一把长匕首走在街上,就算停电也会带来很多目击证人。对了,刚才你们的人说目击者看到那个人背影像谁?”
“县城派出所副所长叶援朝。”
“派出所副所长?他和王宝国有关系吗?”
江伟思索下,道:“直接关系没有,间接倒是有点关系,”他摇摇头,道,“不过不可能的,老叶是个老实人,虽然最近情绪不太好,但不会做杀人的事的。”
“最近情绪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江伟犹豫了一下,支吾道:“老大,这事你们市局一点都不知道?”
高栋奇怪地打量他:“我知道什么,你们下面派出所的人我又不认识。”
“恩……是这样的,我们县纪委书记你认识的吧?”
“好像姓沈的一个老头吧?市里开会时见过,我一时想不起来。”
“他叫沈孝贤,在县里当官几十年了,关系很硬——”
“我听说过,好像他战友是省里的领导。”
“没错,反正就是个有能量的人物。”
“那又怎么了?”
“一年前他儿子沈浩和叶援朝的女儿叶晴谈恋爱,沈浩那小子是个花花公子,在外经常和各种女人玩,叶晴知道后,提出分手,结果沈浩不同意,双方发生争执,这小子一怒之下,开车把叶晴撞死了,事后——”
高栋脸上赫然变色,打断道:“等一下,你说故意把人撞死!”
江伟脸露尴尬:“是的。”
高栋冷声质问:“这种刑事命案怎么没报到市里来?”
按规定,所有刑事案子都要报备到市局,高栋是市局刑侦副局长,大部分卷宗都会看过,尤其是出了命案,他一定有印象。但他从不知道这件事,显然是他们县没报上来。
江伟低着头:“这……这件事后来没立案,因为……因为沈孝贤托了很多关系,县里几个部门一起把事情压下来,当成交通事故处理了。”
高栋鼻子冷哼一声,抽出一支烟点上:“这事你有份吧?”
江伟急忙推脱:“这事是邵局长亲自拍板的,我没插手,只是告诉我这不是刑事案件,不用我们刑侦队出面。”
高栋长长吐出一口烟,冷冷道:“你自己在外做官几年,遇到事也不跟我打招呼了。”
江伟慌忙否认:“没有的事,这……这案子是省里和县里领导来说情,让所有相关单位不要报到上面的。”
高栋叹口气:“这件事真没你的份?”
江伟坚决道:“我顶多知情,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刑警的人马没参与。”
高栋抿抿嘴,皱眉道:“好,我相信你,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也从不知道。我必须跟你说几句,以后再碰上这种事,提前跟我打声招呼。你以为这种事你们县里压着就没事了?以为凭几个领导张张嘴就能把事情彻底圆上?你见识太短!这种案子极容易翻案!现在体制内也很乱,难保某一天突然天翻地覆,当初所有责任人都要追究。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有空你多看几本历史书!”
江伟被高栋一顿不怒自威的话说得胆颤心惊,低头红着脸道:“老大,以后我一定先问问你的意见。”
“算了,你现在也是个副局长,其他话我也没必要多说。你继续说叶援朝吧。”
江伟收拾了一下情绪,又道:“后来几家单位联合认定后,按交通事故处理。沈家赔了叶家近百万的补偿。但叶援朝老婆不同意,他们家就是个独生女,一下子没了难怪她接受不了。她一直闹着要上访,要凶手偿命,不要赔偿。叶援朝是个老实人,一直苦劝着老婆不要闹了。结果她老婆得了抑郁症,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刚一个半月前跳楼自杀了。从那以后,叶援朝很少说话,整天愁眉苦脸,听派出所的人说他现在天天酗酒,也不管事了。”
高栋点点头:“也是个苦命人。那么他跟王宝国有关系?”
“直接关系倒没有,间接关系是王宝国当初也是一起协调叶晴被撞案的领导。当初叶援朝老婆闹到检察院,王宝国不想把事情弄大,就打电话叫来了叶援朝,还有县里、公安局、派出所的人一起来劝。后来王宝国放狠话,说如果他老婆再来闹事,就抓到精神病院去。叶援朝求大家原谅,大家毕竟也都理解,安慰他一番,让他管好老婆的事,工作可以先放一放。”
高栋沉思片刻,让他头脑中的叶援朝形象更清晰一些,过了半晌,问:“叶援朝知道王宝国的家庭住址吗?”
“知道的吧,县里政法系统各级领导都登记了通讯录,老叶是县城派出所的副所长,肯定知道。”
高栋想了想,道:“我看这样吧,下面的人继续进行案发地周边的走访工作,同时安排人把目击者的口供录得再详细些,另外,派人查查叶援朝最近的行踪,尤其是前天晚上的动向。”
江伟道:“我觉得叶援朝不可能吧,他是个老实人,大家公认的老好人,叶晴死后他也一直劝着老婆不要闹。再者说就算他受刺激了要报仇,也该找沈孝贤,跟王宝国没关系啊。”
高栋点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目击者也没看清,只说背影像叶援朝。但现在我们手头没其他线索,这条线还是先查一查吧。”
“查叶援朝的行踪是直接问,还是怎么样?”
高栋思索一下,道:“先不要直接问,我们光凭单个目击者说看到一个人背影像叶援朝,就去调查他,影响不太好。一则目击者看到那个急匆匆走过的人,是不是凶手无法肯定。二则就算是凶手,背影像叶援朝,又不是说就是他了。三则我也感觉像你说的这样一个老实人,不会去杀人,即便要杀人,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找王宝国。乱怀疑体制内的人不太好。你们先到他们派出所问问情况,查查考勤记录。对了,这事别让你们刑警队的人办,让其他人找个事由去了解下。”
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5)
晚自习时,顾远把班长曾慧慧叫到办公室,作为一个班主任,经常给学生做思想工作是必须的,尤其是现在的高中生,想法很多,加上社会变化大,吸引了学生过多的注意力。许多原本学习用功的家伙到了这个阶段,常常会懈怠,成绩快速下滑。
很多家长和老师是站在圈外看问题,觉得成绩下滑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跟不上节奏。作为过来人的顾远很清楚,但凡出现这种情况,一定要找内因,一定是学生本人的心理变化。
顾远从不建议班上的学生遇到心理问题去找学校的心理老师。
前几年他的一个天真的男学生去找心理老师,说自己有个喜欢的女生,最近看不进书,该怎么办。结果第二天心理老师就把该生谈恋爱的事告知了班主任和年级组长。
顾远认为这种出卖学生隐私的所谓“心理老师”,还不如称“心理屠夫”恰当。
他很擅长观察每个学生的一举一动,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立场给学生建议。
“你先坐吧。”顾远让曾慧慧坐在一旁,他放下手里批改的作业,打量一下她,“最近你的成绩好像有点下滑,数学差点不及格,是意外吗?”
“也……也许吧。”曾慧慧一听到成绩,就低下了头。
顾远哈哈一笑,摇摇头:“应该不是意外,成绩有波动很正常,但波动太大肯定有问题了。说说,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曾慧慧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问题。”
“我感觉你最近常心不在焉的。”顾远看了眼旁边很远处坐着的一个老师,伸过脖子轻声问,“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曾慧慧顿时脸一红,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呢,下次我一定会考好的。”
顾远打量她几眼:“真的没有?”
“没有。”这次曾慧慧的回答很干脆。
“那会是什么问题?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我相信我的观察是没错的。”
“真的……真没什么。”
顾远皱皱嘴,笑了笑:“好吧,你不愿说就算了,我相信你自己能解决的,对吗?”
“恩。”
“行,那你先回去自修吧。”
曾慧慧正要起身离开,犹豫了一下,又坐回椅子里,脸上微微泛红:“小顾老师,等一月份会考完,你是不是就不教我们了?”
顾远笑了笑:“当然,物理会考结束,你们就全身心准备高考科目了,物理书就可以扔掉了。”
“那……那你还继续当我们的班主任吗?”
顾远做了个不知道的手势:“我是个物理老师,至于到了高三学校是否还要我继续带你们这个文科班,我不知道,一切听学校安排。反正高二肯定是我带完的。”
“如果……如果你不当我们班主任,会去教哪个年级?”
“这我就更不清楚了。怎么了?”
曾慧慧显得有些慌张:“没什么,就是……你知道,我们全班都很喜欢你。”她忙又加了句,“很喜欢你当我们班主任。”
顾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也很愿意继续当你们的班主任。”
曾慧慧站起身:“如果……如果学校要换其他班主任,我们全班同学一定找学校强烈反对。”
顾远尴尬地张张嘴:“这个没必要吧,哪个班主任都一样。”
“不,你不一样!”顾远一愣,曾慧慧表情尴尬,忙扯开话题,“你鞋子破了。”
“我鞋子?”顾远一直坐在位子上,脚伸在桌子底下,曾慧慧根本看不到,不过鞋子在今天打球时确实破了。
曾慧慧忙补充一句:“晚饭后路过篮球场,看到你鞋子破了,这双球鞋好像没见你穿过。”
顾远眉头微微皱了下,笑着道:“你观察挺仔细,快回去自修吧,今天耽误了你挺多时间。”
“没关系,我愿意。”说完,曾慧慧顿觉唐突,忙起身告别回去自修。
顾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口气,摇摇头,重新批改起作业。
※※※
江伟走进办公室,看见高栋正站在旁边,右手里拿着一支笔,对着空气比划着。
“老大,你在做什么呢?”
“模拟凶手杀王宝国的场景。凶手从背后一刀割喉,再一脚把王宝国踢飞,这两个动作很娴熟,不但需要经过精心的准备,更重要的是凶手心理素质要好。换成普通人,即便想好了从背后割喉后再猛踹一脚,使自己不沾上血,但到真正犯罪时,能够冷静控制自己情绪,按照计划中的两个动作完成,这不简单。你们县之前有出过类似恶性案件没被抓到的吗?”
“没有。”
“看来凶手是第一次犯下这种极度凶残的罪行,这份心理素质好得出奇。对,胆大心细,极其冷静。这样的凶手在现实生活里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一个内向的,看上去古怪的家伙?还是一个平时生活中压根看不出会犯罪的人?”高栋心里打出了问号。他亡命之徒见过很多,但亡命之徒杀人虽然凶狠,也胆子极大,表现出很冷静,却很少会在杀人的瞬间想到踹出一脚,使自己不沾上血液。这一脚一定是凶手计划内的!这点他可以肯定。
江伟道:“老大,你让我调查叶援朝有眉目了,我下面一个刑警和县城派出所一个警员是同学,我让他套话,对方说自从叶援朝老婆跳楼后,老叶就整天酗酒,曾经一次酒后发怒说这些狗官,都该死!”
高栋眉头微微挑起:“他一个副所长,敢说这种话?”
“对,不知道是酒后胡言乱语,还是这正是他心中所想。”
高栋慢慢道:“酒后说的话,有些虽然是心中的真正想法,不过到清醒之后,会不会继续抱着这种想法因人而异。对了,叶援朝11月25日晚上在哪里?”
“案发当天他没值班,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不过你刚才说到凶手胆大心细,这点让我想到一条信息。”
“什么?”
“听说老叶年轻时先入伍当过侦察兵,打过越战,复员后后进入公安系统,当过刑警——”
“他当过侦察兵,还做过刑警?”高栋眼中寒光闪了下。如果凶手是叶援朝,那么当过侦察兵和刑警的身份,就能很好解释凶手冷静的心理素质和敏捷的手脚了。
“是的,他过去是刑警,后来有一次抓捕一个杀人犯时被捅伤了。上级给他申报了二等功,考虑到他当时被捅伤了腿,以后行动有所不便,所以安排他当了派出所的副所长,一干就是二十年。”
高栋仔细地询问:“他伤了哪条腿?”
“左腿。”
“现在对他的走路还有影响吗?”
“我见过他很多次了,他走路有点左倾。”
高栋思索了片刻,打电话问刑侦队的人目击者口供有没有录好,下面人说录好了,还在整理。高栋让他们别整理了,直接送过来。
等他看完了整个口供,寻思片刻,道:“目击者口供说无法确定看到的人是不是叶援朝,他当时认为是叶援朝的判断依据是,看到背影发现此人走路微微左倾,整体印象感觉是叶援朝。”
江伟将信将疑道:“难道真会是老叶干的?这……这如果真这样,太不可思议了。”
高栋咳嗽一声:“现在也没其他线索,只能按这条线先查查看,确认一下他是否有犯罪可能。首先他有一定的犯罪动机,尽管他犯罪动机不充分,他更该直接找沈孝贤,而不是找处于间接关系的王宝国,但说不定正由于王宝国家中当晚停电,所以他趁机先杀了王宝国吧,目前不能排除他犯罪的可能性。其次他干过侦察兵和刑警,心理素质应该是好的,而且年轻时底子在,身手应该还可以。目击者判断依据是遇到那个人走路是左倾的,这点也跟叶援朝符合。另外叶援朝左腿有伤,踢王宝国的一脚是右腿,不碍事。恩,总之先把这人查查,如果排除了犯罪可能性,咱们再找其他的破案线索。”
“我看这样行。”
高栋又问:“对了,叶援朝家住哪里?”
“我听说是靠东南面的老城区一带。”
“这次他家有没有停电?”
“这我不清楚,得打电话问问。”
很快,江伟打电话问清了叶援朝的住所和11月25日晚上的停电具体范围,在电脑前打开县城地图,指给高栋看。
高栋微微沉吟:“当晚叶援朝家里没有停电,而他家的隔壁一条街刚好是停电区域。他知道停电消息很正常。而且他家与王宝国小区直线距离仅两公里,这个距离在快速犯罪完成后回到家中也很方便。行吧,既然这样,就先详细调查下这个叶援朝。”
“老大,主要查哪块?”
“查他11月25日晚上人在哪里,有什么证明。这次调查从旁人口中是问不出的,得直接找他本人。你们县局的都是熟人,不太方便。我派市局的人过去。”
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6)
今天是周六,学生下午上完三节课就放假了。
顾远早早吃了晚饭,开着他那辆廉价的三厢雪佛兰来到城北,今天他是来踩点的,目标是县人民法院院长胡海平。
胡海平在当地的口碑不太好。
首先他是学历史的,不是学法律的,结果也能当上法院院长,这证明当前制度是全世界最开明,最先进的,不拘一格录用人才。
其次据说他为人好色,他离异多年,膝下一女在国外,平时独居,所以他经常下基层慰问女群众。
倒是他的财产方面,他在财产这方面似乎很低调,没住别墅,住的是小区电梯房,开的也是公车,身上不戴明显的奢侈品。不过这不是说他没钱,他有钱,很有钱,这点宁县人都知道。
胡海平的住所是叶援朝告诉顾远的。
顾远很谨慎,开车来到城北后,把车停在了很远一条街上,然后步行前往胡海平的小区。这么做自然是避免日后被警方查监控时注意到他。
他正穿过一条热闹的街道,背后传来一声叫喊:“小顾老师!”
他回头看去,是他所教的理科班上的尖子生陈翔,陈翔正手里拿着书,站在一个卖盐水鸡的小推车旁。
“小顾老师,你怎么在这里?”陈翔眼中充满喜悦,见到他很开心。
顾远笑着走过来:“这不你们放假了,我也休息休息,去朋友家一趟。”
陈翔转向小推车后的中年妇女:“妈,这就是我跟你常说的小顾老师。”
顾远看向那名妇女,两处鬓角发白,脸上也多有皱纹,看着比实际年龄显老得多,他朝女人点点头:“原来您是陈翔妈妈,陈翔学习很好,数理化都很突出,是我带的最好的学生了,明年全国竞赛时,如果他数学和物理都拿到好成绩,保送清华北大都不是问题哩!”
妇女脸上洋溢出满满的幸福,皱纹笑得更深:“真是多亏顾老师的帮助啊,我常听他说顾老师你很照顾他的,他特别喜欢你。来,顾老师,这只鸡你拿去。”她忙着抓出一支油光发亮的盐水鸡,熟练地切起来装袋子里递给他。
顾远忙着拒绝,但盛情难却,母子俩一定强塞给他这只鸡。于是他只能拎着一只盐水鸡去犯罪踩点。
走出街道好远,顾远偷偷背过身看了眼陈翔母子,母子两人正有说有笑,或许母亲正在为儿子的成绩感到由衷高兴,儿子正在为将来的出人头地充满憧憬。
顾远笑了笑,眼眶有些湿润。
他所教的宁县一中是省一级重点中学,全县的尖子生都在这里,除了中考成绩好进来的外,每年还有一些家境优越的借读生和官员背景的关系户子弟入学。
他所教的学生里,家庭条件千差万别,有的是特困生,甚至双亲早亡跟着亲戚的,或者双亲患病的,他们生活很勤俭,学校食堂中每餐只打一个素菜,更有人常常廉价泡面过活,但这些学生的成绩都很好。
也有的学生家境非常优越,每天上下学都有高级车接送,这类学生中的成绩有好有坏,也并非有钱人的孩子一定不思进取。像曾慧慧家庭条件就很好,爸爸是公安局的领导,妈妈也是事业单位的,她自己读书也很上进。
顾远对自己学生的家庭情况多少有一定了解,他知道陈翔家境不太好,所有的学习参考书都是去图书馆借的过时书籍,所以他也常常会把自己的资料借给陈翔。陈翔学习很用功,除了英语不是很好外,其他科目都领先。照此前景,即便清华北大不一定十拿九稳,其他的重点大学肯定没问题。
相信这孩子心里也是为了改变家庭命运而努力读书吧。
顾远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平时过年过节,他这个班主任也常有家长来拜访,多送超市卡之类的东西。不过比起今天,他突然觉得手里的这只鸡沉甸甸的。
又看了眼手中的鸡,顾远笑了笑,继续朝胡海平的小区走去。
叶叔告诉他那天杀害王宝国后,路上遇到人叫他,他没理会径直走了,虽然此后叶叔偷偷潜回家中没被人看到。但毕竟有目击者在案发地附近见到他了,这是个风险点,警方有可能问到了那个目击者,或许已经在调查叶叔了,但顾远已经做了安排。
不过此刻的警方绝对想不到,胡海平的最后一天也快了。
※※※
“老大,我们找叶援朝谈过了,他说自己11月25日晚上在家里。”办公桌前,站着一个三十开外的警员,他叫张一昂,跟随高栋多年,是他的得力干将。
“哦,”高栋想了下,问,“你们怎么问的?”
“我们到了派出所,约叶援朝到小办公室聊聊。我们直接告知了来意,说王宝国案发后,通过走访附近群众,有人说当晚看见一个人匆忙离开,背影看有点像他,所以进行例行的调查,希望他不要见怪。”
高栋点点头:“对方毕竟也是个警察,你们这样直接问虽有不妥,暂时也想不出其他好法子了。好吧,那他有什么反应?”
张一昂道:“他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高栋思索下,道:“是很生气吗?”
“那倒也没有,我们提前亮明了身份,市局刑侦大队的,例行调查。他倒没发怒,只是言行举止对我们调查他表现出不满,说他一个警察,怎么会涉及命案等等。”
高栋点点头:“这个反应是正常的,如果他表现得平静或者特别生气,就有问题了,那样子就显得像在演戏。然后呢,你们还问了什么?”
“我问他11月25日晚上在哪里,做过什么事?——”
“等等,当你们问了这个问题后,他表现很配合吗?”
张一昂摇头:“没有,他回答很敷衍,就说自己最近时间每天晚上都在家,不愿意配合说具体在干什么。”
“恩,这个态度是正常的。”高栋道,“你继续。”
张一昂道:“后来我们软硬兼施,做他思想工作,跟他说,这案子他也知道,是大案,我们办案是很严肃的,既然有人提供这条线索,我们不管对谁,都会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调查一遍,你是警察,自然也该理解。然后他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回忆着说11月25日晚上大约5点多,他先在楼下小吃店吃饭,后来回家,一直在家里没出来过。”
高栋微微眯了眼,道:“关于他一直呆家里有证据吗?”
“我们也问了他,他说5点多时他在楼下吃饭,我们可以去找店老板调查。之后回家他看过电视,上过网,电脑上搓了下单机版的麻将,以及给他老婆牌位上香,但整个晚上他的行踪没有其他人可以作证。”
“这就比较难办了,他称自己一直呆在家里,又缺少足够的证据支撑。”高栋思考了一下,突然眼一亮,道,“他还说自己上过网?”
“对。”
“这个好办,你们马上去宽带运营商调他家的上网记录。”
张一昂不置可否:“这数据会有记录吗?”
对此高栋也拿不准,毕竟他以前办案只查过别人的网络聊天记录,还从没去宽带运营商查一户人家某一天是否上过网。想了一下,道:“去问一下就知道了。我想电厂有每户人家每天的用电记录,宽带运营商应该也有。”
“好,我这就去办。”
张一昂正要走,高栋叫住:“等下,你们忘了个重要事,叶援朝鞋子穿几码?”
张一昂一拍脑袋,慌张自责道:“这个还真忘了,只想着问他的不在场证明了。”
“这样吧,你先找江伟,问问他们县局这些年给单位里人发的东西里,有没有鞋子。有的话直接调记录,如果没有的话,你们再直接找叶援朝调查。”
等张一昂走后,高栋掏出本子,记下了今天调查的信息。
叶援朝称自己当晚一直在家,却没有证据提供,这条线还要继续查一查。王宝国案发现场遗留的最有用证据就是那个脚印了,只有鞋子对上号,才是真凶,这个是重点。至于王宝国的人际关系这块工作,相关警力依旧在调查着,截止目前尚未得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希望能早日水落石出吧。
高栋揉了揉酸乏的太阳穴,闭上眼睛,仰头疲倦地躺在椅子里。
这种仇杀特征极其明显的命案,原本最好破,偏偏凶手挑在停电这个时间点下手,现场没留有用证据,而被害人王宝国又是个人际关系复杂的角色,和他有矛盾甚至结仇的一定很多,但仇人碍于他的官职,再大的怨恨平日也一定憋在心里,佯装笑脸迎合。
真是麻烦,麻烦呐。
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7)
从事任何职业的人都可能走上犯罪,但这并不意味着任何职业都适合犯罪。
比如老师。老师这个职业犯罪时有点麻烦。
昨天是星期天,顾远买了辆新的电瓶车,从商店骑回学校附近的教师宿舍,短短几条街的距离,已经有三个人跟他打招呼了:“顾老师,买了辆新电瓶车啊?咦,你不是有汽车的吗?”
顾远只好连续解释了三遍,油太贵了,他一个老师开不起,老城区路窄,开车有时反而不方便,不如买辆电瓶车代步。
好在没人会对他买辆电瓶车好奇,深究下去。不过这提醒他犯罪时要格外小心,避免遇到熟人就悲剧了。
对于下面的行动,他已经有了充足的计划。再过几天就会有场冷空气,到时气温会更低,真正的冬天来了。那个时候出门,骑着电瓶车,戴上帽子和口罩,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当然,电瓶车也需要改装,他将用喷漆把电瓶车换个模样。因为他考虑到案发后警方查监控,有可能注意到他,他的面部自然不会被拍进去,不过电瓶车的形象是跑不了的。尽管警方要在全县查一辆电瓶车可不太容易,小心驶得万年船,必须谨小慎微,从最坏角度考虑问题。
如果电瓶车不换个模样,警方对着监控的照片每家商店去问,说不定真被问出来,发现这辆车最近刚卖出过一辆。
所以,作案前,他需要把电瓶车全身换个颜色,再换几个外观的部件。作案后,同样要用喷漆再次对电瓶车进行装扮,避免被警方地毯拉网式的搜查找出来。
法院院长胡海平的生命倒计时已经响起,只不过现在没有人会想到,胡海平更是不可能想到他的死法。
现在要做的,还需要再观察胡海平几次。
顾远作为一个高中老师很忙,常常要晚自习待办公室,所以只能在没排班的日子或晚饭时间去踩点。
今天是星期一,早上上完第一节课,门卫打来电话:“顾老师,你有个包裹。”
顾远心中不解,他没买过东西,为什么会有个包裹,不知是什么东西。他来到门卫领了包裹,拆开后看到是一双球鞋,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思索着觉得情况不太对,他把球鞋收好放进办公桌底下,继续去上课。
上课一开始,班长曾慧慧喊了起立后,全班同学一起喊:“小顾老师,你收到新鞋子了吗?”
顾远一愣,随即露出笑容;“你们还跟踪看我去门卫拿了包裹?”
全班同学笑成了一片,不少同学急着问:“小顾老师,鞋子喜欢吗?”
顾远连连点头,眼眶闪烁:“喜欢,很喜欢,太谢谢了,不过这是谁花的钱,我作为老师可不能受贿?”
大家纷纷表示这就太见外了,曾慧慧道:“是我们班费出的钱,我们看到你打球鞋子破了,一商量,所有人都强烈赞同给你买双新鞋子。”
“恩……多少钱?”顾远满脸都是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贵,几百块,你就别问了,谈钱太伤感情了。”同学们纷纷表示。
“这可不行,好吧,我个人赞助班费五百元,你们心意我心领了,但花班费给老师送礼物,这个确实不行。”顾远态度表现得很坚决。
“这……”大家一时没了主意,曾慧慧道:“班费还有很多,我们不要你的钱,就算破例一次,下不为例,我们只想你答应我们一个要求,会考结束后,你依旧当我们的班主任,一直到高三结束。”
顾远心中一团暖意泛起,看着全班同学期待的眼神,点头笑了笑:“好吧,到时如果学校要换我去带其他班级,我会尽量跟学校申请的。至于班费,曾慧慧,你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下课后,曾慧慧被带到办公室,还没等顾远开口,她就问:“小顾老师,鞋子试过了吗?大小合适吗?”
“稍微大了一点。”顾远回答。
“我问了班里的男生,他们说按你的身高,大概穿42码鞋子合适,我们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有问你,结果偏大了。”她皱了皱嘴,“那你穿多少,是41码吗?”
顾远顿时目光一闪,随即收敛了表情,笑道:“没关系,大点也能穿的。”
“不行,鞋子不合脚穿着不舒服,你是多大的尺码,我把鞋子拿去换了。”
顾远半点都不想在鞋子尺码的问题上停留,忙道:“真没关系,有时候我也穿42码的鞋,不用费心了。对了,送我鞋子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
曾慧慧脸上微微泛红,轻低下头,道:“恩,我跟班上同学说了,看到你打球鞋子破了,大家都想给你一个惊喜。”
顾远抿抿嘴,道:“好吧,不过这次用的是班费的钱,一定要我来出,以后这样事情不要再做了。其他老师知道了,还以为你们厚此薄彼,心里有想法了呢,知道吧?”
曾慧慧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好吧。”
顾远轻松地笑了笑:“不管怎么样,真的很感谢你们的信任,我很感动。”
※※※
张一昂很无奈,调查叶援朝这活可不是他想干的。
没有任何证据指证王宝国是被叶援朝干掉的,仅凭单个目击者说看到一个走路匆忙的人像叶援朝,就要去调查这样一个老警察?这太不合适了。
就算叶援朝老婆女儿都死了,他情绪不稳定,每天酗酒,甚至酒后扬言这些狗官都该死,难道他就一定会去杀人了?叫骂着收复钓鱼岛的人多了去了,这些人会去上岛?天天喊着打击腐败的家伙,他们敢对自己下手?
可是领导的一句话,这活再难办,他也得去干。
你总不能让高栋亲自去做这种尴尬事吧?
张一昂只好带了三个市局的同事,硬着头皮再次来到县城派出所。
昨天他们走后,派出所内马上知道了他们调查叶援朝的事,叶援朝为人老实本分,所有同事包括所长都尊称他一声叶叔,他们也都知道叶援朝家中变故,很是同情。全所上下都对刑侦队光凭单个目击者说辞就来调查叶援朝愤愤不平。
今天张一昂带人又跨进派出所,所内人员光明正大地先来一声不待见的冷哼。
张一昂一行愈加尴尬,他抿抿嘴,耐着性子问值班警察:“你好,请问叶所在吗?”
值班警察看了他们一眼,懒洋洋地拿过自己水杯起身倒水,背身说了句:“不在。”旁边坐着的其他警察也都各自管着自己事,对他们四人不闻不问,个别人还掩嘴偷笑。
“他今天没上班还是出勤去了?”
“我不知道,你们有事吗?”值班警察慢条斯理地倒完水回到座位,瞥了他们一眼。
张一昂心头泛起怒火,只是在人家地盘上不能发作。他跟了高栋多年,也算见多识广,其他兄弟单位领导见面也会叫他一句“张科”,实在没受过这种刁难。
可他毕竟也只是个副科级的警员,如果高栋这位副厅级的领导亲自过来,谅这帮小警察心里再不满,也不敢造次。
张一昂皱皱眉,继续道:“麻烦打个电话给叶所,说我们市局要找他谈点事情。”
那人依旧敷衍着:“可我不知道叶叔今天有没有上班啊。”
张一昂咬牙吸了口气,沉声道:“电话多少,我自己来打。”
那人看到对方隐隐动怒,这才不紧不慢地掏出通讯录,交给他们。
张一昂拨通电话,简单说明来意,需要再找他确认一下情况。
叶援朝倒还算客气,说自己今天休息,现在在外面,如果需要的话,他马上到派出所来。
张一昂微微一思索,忙说不用,他们到他家去。
听到要到家里来,叶援朝停顿了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问清住址后,一行四人很快到了叶家,开门进入后,张一昂先打量了一圈屋子,房里很旧,也显得很冷清,进门处是一个鞋柜,上面放了几双鞋子,有皮鞋和休闲鞋。他朝这些鞋子多看了几眼,又注意到对面墙上挂着的佛龛,里面放了两张女人照片,佛龛前的供桌上已经收拾一空,另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叶援朝搬出四条凳子让他们坐,随后自己坐在一旁,点起一支烟:“找我还有什么事?”
氛围显得有点尴尬,张一昂轻嗽一声,道:“是这样的,昨天还有些事没完全确认过,需要再了解一下。”
叶援朝吐了口气:“好吧,我也知道你们是工作需要,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速战速决。”
张一昂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态度就方便了,忙道:“我想问一下叶所,你脚上穿的鞋子是多大的?”
“问这个做什么?”叶援朝脸上露出一丝不解和警惕。
“王宝国案子凶手留下了一个脚印,”张一昂忙补充,“当然,我们不是怀疑你,只是例行的调查排除。”
“怀疑就怀疑,不用说客套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叶援朝一声不屑的冷笑,“我鞋子穿41码的,怎么,是不是和凶手的一样,如果是的话,你们可以抓我了吧?”
张一昂表情顿时停滞住了,满是尴尬,其他三人也不例外,过了片刻才道:“叶所,我们能不能看下你的鞋子?”
“随便,尺码大小又不能骗人。”叶援朝抬起脚露出鞋子给他们看。
这双皮鞋的鞋底确实写着41码,张一昂朝旁边的一位警员示意,那人站起身来到鞋柜前,把上面放着的鞋子一一拿起来看。叶援朝也不阻拦,一脸的无所谓表情。
全部检查完成后,警员朝张一昂点点头,重新坐回位子里。
张一昂心里已经完全把叶援朝犯罪可能排除了,无奈高栋要求必须查仔细,分毫不能放过,只好讨好地笑了笑:“叶所,昨天你说11月25日晚上5点多时,你先在楼下小餐馆吃了饭,是哪一家?”
“就是楼下斜对门的阿旺饭铺,你们下楼就能看到,我常在那儿吃。”叶援朝回答很干脆。
“之后你说你回到家里没出过门,有看过电视,上过网对吗?”
“是的。”
“我们能看下你的电脑吗?”张一昂目光对向了一旁的笔记本,笔记本没有连着网线,下面有一个无线路由器。
“随便。”
张一昂安排身旁的技术员开了电脑,查看一番后,道:“张队,可以了。”
张一昂点点头,跟叶援朝道歉,说他们下面干活的人也是没有办法,麻烦了叶所两次等等客套话,带人离去。
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8)
“老大,叶援朝的鞋子都是41码的。”一回到县局,张一昂就拿着调查记录找高栋汇报。
“所有鞋子?”
“是的,我们今天去了他家,他家门口鞋柜上,放着四双鞋子,两双皮鞋,一双休闲板鞋和一双球鞋,都是41码的,他脚上穿着的一双皮鞋也是41码。”
高栋思索一下,又问:“所有的鞋子都是旧鞋子吗?”
“对。”
高栋点点头:“这表明叶援朝平时所穿的鞋子,确实是41码。不过这还不能排除他的犯罪可能。凶手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唯独留下一只鞋印,有可能凶手故意在犯罪时穿了双40码的鞋子,干扰我们的侦办。”
张一昂一听,脸露尴尬:“那我们得拿张搜查令去他家搜一遍了?”
高栋笑了笑:“这个再说吧,无凭无据申请搜查令查一个警察不合规矩。如果案子真和叶援朝无关,你们已经找了他两回,再去就不太好了。”
张一昂苦笑道:“是啊,派出所的人一见我们就摆脸色,就差没轰我们出来了。”
高栋哈哈一笑,安慰他:“辛苦了。然后不在场证明查得怎么样?”
“11月25日下午5点多,叶援朝在他家楼下的一家小餐馆吃饭,这点我们已经跟餐馆老板确认,叶援朝经常在那儿吃饭。之后叶援朝称自己回家看电视、上了会儿网,再没出过家门。我们查过他的电脑,11月25日晚上确实有他的上网记录。”
高栋微微眯眼,问:“他上什么网站?”
“百度、新浪、网易、天涯,看的基本上是新闻页面。”
“他看什么新闻?”
“主要是国内的政治和实事新闻。”
“他有没有上过不符合他年龄特征的网站?”
张一昂看了一眼调查记录,摇头:“没有,看这些政治和民生新闻应该符合他的行为习惯吧。”
高栋点点头,继续问:“他上这些网站是在几点?”
“浏览器的历史记录只保存哪天看的,不记录具体几点几分,后来小刘找他的硬盘记录,查出上网时间是在当晚七点到七点半之间。”
高栋眼睛微眯:“如果他七点半还在上网,就没有足够时间去杀人了。嗯……对了,你们有没有问过宽带运营商了,核实他家的上网时间?”
“查过了,现在小区里用的都是区域内的共享带宽,所以宽带运营商不记录具体每个小时段用户家中的使用流量,只记录该用户某天是否联网。由于叶援朝家里装着路由器,所以宽带运营商那边的记录是叶援朝家中一直处于网络连接状态。”
高栋思索下,道:“对了,叶援朝说11月25日晚上还在电脑上玩过单机版的麻将,有没有查过麻将文件的最新访问时间?”
“查了,最新访问是昨天,所以没办法知道11月25日当天他是否也玩过。”
高栋吐了口气,又问:“叶援朝家附近有没有监控探头?有的话还需要查查11月25日晚上他是否真没出过家门。”
张一昂道:“我们周边看了一下,那块地方是旧城区,监控很少,最近的一处监控离他家大概有五六百米远,是个路口监控,他就算出了家门,也没必要从那个监控下面走。老大,叶援朝11月25日晚上七点多上过网,证据确凿,可以完全排除怀疑了吧?”
高栋没有直接回答,转过身,思忖片刻,最后叹了口气,决定让张一昂回去继续围绕着王宝国人际关系调查,叶援朝的事暂时就到此为止吧。
他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叶援朝有一定的犯罪可能,但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了。
首先从动机上说,他如果因为家庭破裂去报复,应该直接找沈孝贤一家,不该去找处于间接关系的王宝国。
其次现场留下一个40码的鞋印,叶援朝的几双鞋子都是41码,并且全是旧鞋。表明他平时就穿41码的鞋子。如果都是新鞋,那就要怀疑是叶援朝杀人后,买了41码的鞋子来撑门面,摆脱嫌疑。
另一种假设的角度,如果说是叶援朝犯罪时,故意穿一双和他平时不同号的鞋子,杀人时故意留下一个鞋印误导警方侦办,那么他应该穿42码的鞋子,而不是41码。因为一个人穿着尺码比实际脚码小的鞋子,会非常难受,行动不自如,这种关键的谋杀时刻绝对不能出现行动不自如的情况。而穿比实际尺码大一号的鞋,可以通过塞鞋垫,系紧鞋带来消除影响。
再次,叶援朝案发当天下午5点多在楼下吃饭,已经被证实。此后他回到家中,虽说没有人证来证明他没出过门,但他确实在11月25日晚上七点到七点半之间上过网,上网后再去蹲点犯罪,时间上很紧张,况且他也没办法预知那时王宝国还没回家。
当然了,叶援朝也可以下载个软件来进行自动上网,伪造他当晚上过网的假象。不过高栋从江伟、张一昂以及县局其他接触过叶援朝的人得到的共同信息,勾勒出的叶援朝形象是个憋屈的老好人,并不是个逻辑严密、无懈可击的聪明人,而且也不太懂电脑技术。这样的人不会想出一整套不在场证明的伪证制造。
从犯罪动机、现场遗留的证据和不在场证明,几乎都排除了叶援朝犯罪的可能。
再加上两次张一昂找叶援朝调查时,叶援朝的态度和反应特征,也完全符合他的心理。
到此,高栋总算把叶援朝排除在了王宝国案子外。
但他还有个更大的难题,是谁杀了王宝国?目击者看到走路微微左倾,行动匆忙的家伙是凶手呢,还是个普通的无关过路人?
※※※
今天是星期五,本周是大周,也意味着高一、高二年级的双休日来了。
下午放学后,顾远买了几个熟菜,开车来到叶援朝家不远处停下,在进入单元楼前,他先若无其事地朝街两边张望几眼,判断应该没有人盯梢叶家,这才不慌不忙地走进。
进入楼道,他抬头不断打量,确认警方没有安装隐蔽的监控设备后,在叶家门前停下脚步,敲响了门。
带着一身酒气的叶援朝打开门,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让他进来,马上关上门。
顾远把菜放在桌上后,一言不发,沿着门口的鞋柜到整个客厅一圈仔细地搜寻了一遍,这才放下心,道:“我去煮点饭,晚上你别喝酒了。”
叶援朝应了声,又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顾远淡定地笑了笑:“查查警方是否留下窃听器之类的东西,还好,没有。”
叶援朝唔了声,也不再问,坐到一旁,点着烟吸着。
顾远放好电饭煲,回到客厅坐下,看着面前的烟雾缭绕,笑了笑,道:“叶叔,以后烟还是少抽点,酒就更不要喝了。”
叶援朝顺从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着,过了半晌,顾远道:“他们来找过你了吗?”
“找过了。”
“来家里还是去的派出所?”
“星期一在派出所,星期二到这里。”
顾远微微眯眼,思考了一下这条信息,道:“果然来了。”
“案子惊动很大,所有警力都在查,一定是问到了那个目击者。”
顾远点点头:“来了两次,看来他们对你怀疑挺重的。”
“他们说是例行调查。”
顾远摇摇头:“如果只是单纯的例行调查,来一次就够了,不该来两次。尤其你是体制内的警察。来的人什么级别?”
“市局刑侦大队的人,带头的是个副科级。”
“这次专案组谁是头?”
叶援朝深深吸了口眼:“市局的刑侦副局长高栋,也是几个副局长里面权力最大的。”
“这人厉害吗?”
叶援朝吐出口烟圈,狠狠点两下头:“很厉害!据说他从警至今,接手的命案没有不破的。他岳父是市政法委书记,非常强势,所以这次他当专案组组长,所有相关部门一呼百应,铁了心要破案。”
顾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来调查你的是市局的人,市局的人江伟应该差遣不动,恩,看来是这位高栋对你产生了怀疑。”
叶援朝把烟头往烟灰缸里按灭了,似乎无所谓地道:“或许吧。”
“星期二以后他们继续找过你吗?”
“没有。”
“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是的。”
“有没有感觉他们在盯梢你?”
“我注意过,没有。”
“他们过来调查了哪些东西?”
“星期一是在派出所谈的,问了我11月25日晚上在哪里,我按你的办法回答了他们。——”
顾远打断道:“你的态度,是否也按照计划中的,先是生气不配合,继而忍住生气,配合他们的调查?”
叶援朝点头:“是的。”
“恩,叶叔你继续说。”
“第二天他们先到派出所,我休息,他们电话打来,约了我到家里谈。到家后,他们先查了我的鞋子尺码,后来又打开电脑,一个技术人员仔细地查了一遍电脑。”
“他们有没有搜查了整个屋子?”
“这倒没有。”
顾远沉默了一会儿,分析着所有的信息,片刻后,道:“他们的两次调查,一定已经知道了你鞋子的尺码与案发现场的不符,并且上网记录证明了你的不在场证据,虽然这两项证据都不是无懈可击的铁证,还缺少人证,但足够了。加上你的犯罪动机不够明显。而他们在星期二之后再没找过你,我判断他们已经把你的嫌疑排除了。”
叶援朝眼中露出佩服:“他们要调查的东西,都被你说中了。”
顾远笑了笑:“我不过是通过现有已知条件,判断他们会查什么,除了这些以外,他们也没什么好查的了。顶多再走访一下周边的群众,查看监控,当然这些工作是徒劳的。不过我觉得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他们继续找不到杀害王宝国的凶手,恐怕只能再回过头调查你。”
叶援朝吐了口气:“要查就查吧,我也不怕。可是你……你为了我……为我们家做了这许多,哎,你年轻,前程大好,我不想害了你啊!”叶援朝眼中红了起来。
顾远笑着摇摇头:“叶叔,那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样的话不用再说了,我会妥善处理完一切。你是个好人,如果没有你,现在的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我欠你的。”
“不,”叶援朝坚定地摇头,“你记住,你从来没欠过我!”
顾远含泪点点头,笑了:“好吧,我从来没欠过你。”
叶援朝沉默许久,又道:“你好像话中有话,除了帮我造伪证外,你还打算做什么?”
顾远笑了笑:“才死一个王宝国,叶晴能满意吗?阿姨会开心吗?”
叶援朝顿时面色一寒,顷刻间被他的话震得惨白:“你……你还要?”
顾远握住叶援朝颤抖的手,坚定地看着他:“剩下的都将是自然死亡,而不是谋杀。相信我。”
之后,顾远说了很多,让叶援朝也不用为他担心,他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临走前,顾远告诉叶援朝,今天过后,为了避免嫌疑,他基本上不会再过来看他了,警方以后可能还会继续调查他,需要他从容应对。
叶援朝望着顾远足可信赖的眼神,他不想顾远为了他惹上无尽的麻烦,可他也不想看着“凶手”逍遥法外,他满是矛盾。
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9)
胡海平是法院院长,今年五十一岁,头顶已秃,他把边缘处的头发蓄得很长,横向批过来遮掩他的光脑袋,这是许多领导的标配。不过今天有件事将会破坏他的发型。
如果他算过命,并且算命先生靠谱的话,他在这个周一,也就是这星期的第一个工作日,该选择休息在家。可是没有,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上班去了。
下午5点半,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胡海平开着单位的奥迪车回到小区,他把车子停在自己所住单元楼下方的地上停车位里,随后下车,一手提着公文包,和往常一样朝单元楼走去。
他住的是小高层电梯房,共十七楼,是近年新造的高档公寓住宅,房子的外立面统一刷成经典耐看的土黄色,显得很气派。
他住在十二楼,是一套一百七十多平米的豪华大房子。
如果他今天走路的脚步能够快些,那么他将躲过一场致命的灾难,可是他没有,他还是以平时的走路速度,不急不慢地往家走去。
他马上要走到一楼的水泥挡雨板下了,他甚至已经拿起公文包准备掏一楼铁门的钥匙。
就在这时,就在他离一楼的挡雨板仅一步之遥时,“砰”一声,一块天降巨石毫无预兆地轰隆把他砸倒,头颅直接开花,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机会,当场殒命。
一刹那,周围万籁俱静,大约过了三五秒,远处其他路过的居民同时叫喊起来,纷纷往这边跑。
喊人的喊人,叫保安的叫保安,打电话的打电话,家长忙挡在孩子身前不让看见,一些跑得急的凑近看到砸碎的脑袋旁,手脚尚在植物神经作用下抽搐抖动,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转身大吐。
谁也没注意到,这么多围观人群中,有人偷偷捡走了两根绳子。
一个小时后,现场停了七八辆警车。
此前救护车已经来过,但医护人员下车一看,显然神仙都救不活,询问了现场警察意见后,暂交警方处理,便先回去了。
高栋沉着脸下车,江伟和县局邵局长马上迎了上去,高栋扫了一眼不远处满满一大片交头接耳的围观人群,瞪眼不满道:“马上把所有围观人全部打发走,小区外的人都赶出小区,小区内的居民都让他们上楼!”
县局警力忙去疏散人群,高栋皱眉背负双手穿进法医隔起来的帷幕中,仅看了一眼包在塑料薄膜中的只剩半个脑袋的尸体,忙扭头不看,快步走到一旁,紧闭嘴巴忍住胃部的翻滚。
市局的法医组长老陈看见高栋,忙走过去,刚开口:“老大——”
高栋手一横,连忙制止:“等我缓口气。”
陈法医理解地等在一旁,他知道高栋接触过很多命案,也见过很多尸体,但极少有尸体会像这具那么恐怖,半个头颅被砸扁了,头发搅合在血肉里,难怪连高栋这样的人都看不下第二眼,从业没几年的警察今晚刚赶来时,鲜有不吐的。甚至刚才检查尸体时,他带的两个法医也支撑不住,退到旁边休息了,整个现场敢对着尸体看的,恐怕只有他一个。
过了好几分钟,高栋才道:“好吧,查怎么样了?”
陈法医道:“死者是县法院院长胡海平,被石板砸死。”
“被石板砸死?”
陈法医点头:“根据尸检的初步结果和现场目击者的描述,可以判断是被石板砸死的。当时至少有十来个人第一时间目击了胡海平的死。胡海平下班后,走向他住的单元楼,就是这栋,他差一步就跨进挡雨板里面了,就在这时,一块大约80公分长,60公分宽的青石板从天而降,直接把他砸死了。”
陈法医指着一旁塑料薄膜上放着的几块碎裂青石。
高栋俯下身,盯着那些碎石板。这是常见的上山铺路的青石板,现在已经碎成了七八个小块,石块上都沾了血迹,还未干涸。目测这一整块青石板,大约有六十斤重,这样分量的东西从天而降,脑袋就算是铁锅打的也被砸裂,更不用说胡海平的头了。
这时,高栋注意到这些石块上,有一排玻璃胶的痕迹。
他向陈法医要来一双手套,戴上后拿起其中一块,仔细辨认后,确定涂了玻璃胶,并且玻璃胶已经干固了。他把石块又翻了个面,注意到石块的一面用油漆刷成了土黄色,另一面是天然颜色。他拿起另外一碎块,也是如此。
他站起身,把这块碎石板拿到照明灯下近距离观察,看到石板的中间有一条裂缝。他把石板翻个面,发现这条裂缝是贯穿的,但奇怪的是他用力扳石板,却不能把石板扳断。
“老大,你有什么发现?”
高栋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暂时说不上来。”
他抬起头看向了住宅上方,这一侧是每一楼层的过道位置,墙上都装了大玻璃窗,玻璃窗外是水泥搭建的挡雨板,挡雨板厚重坚实,伸出建筑约一米多宽,一些挡雨板上放着别人家的花木和蔬菜盆。
胡海平就是在跨进一楼的挡雨板前被这块青石板砸死的,说明石板是从楼上某一层的挡雨板上掉下来的——当然,也可能是被人为抛下来的。
高栋驻足沉默许久,转过身看向陈法医,低声问:“你觉得这是意外还是谋杀?”
陈法医不置可否:“从以往的情况看,这应该是一起意外。我能想到的可能情况是这块石板立在挡雨板的外侧,被风吹掉下来了。或者是当时刚好有个人在挡雨板上弄东西,不小心碰到了立在边缘上的石板,石板掉落砸中下面的胡院长。如果说是有计划的谋杀,从楼上拿块石板往下砸,哪有这样的谋杀?从来没听说过。况且这块石板我估计至少有六十斤重,普通人抬起都非常困难,哪有本事举起来往下砸?而且这石板掉下去,不是说想砸中谁就能砸中的。胡院长如果走得快一步,到了一楼挡雨板下,石板落下来顶多把他吓一跳罢了。或者他走得慢一步,石板也是砸在了他面前。如果没把他砸死,这种事情他铁定饶不了那个肇事者,非得活扒了他不可。”
高栋出人意料地爽快点头:“你说得很对,这是个意外!”他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声,让其他警察听到,“你分析很对,这是场意外!剩下工作主要是查清石板是怎么掉下来的,这工作是他们县局的事情,我们市局的可参与可不参与,恩……另外,这是场意外,可别让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把王宝国案子联系起来。”
陈法医奇怪地看了眼高栋,高栋从来不会如此轻率地给案子下结论定性,但他转念一想,马上明白过来了。
陈法医跟随高栋多年,深知办案中的轻重缓急。如今王宝国案子还没头绪,如果连法院院长也被人谋杀了,高栋是要负责任的,而且是大责任。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胡海平的死与王宝国的案子做切割。
即便胡海平真是被人谋杀,即便两个案子能并案,现在也不能并案,必须单独当意外事故处理。
再者说,陈法医自己想想,今晚这次很明显就是一起意外,和王宝国案子的割喉凶杀半点相似度都没有。
?
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10)
已经深夜,法医实验室里,高栋站在这块拼凑起来的青石板前默默无语,过了许久,招呼一旁的陈法医:“查出石板是从几楼掉下来的吗?”
“还没,不过明天应该就有结果了。”
“石板的长宽和重量分别多少?”
陈法医拿过一份报告,读着:“长度是85公分,宽61公分,重63斤。”
高栋点点头,现在首先能确定的一点,胡海平即使是死于谋杀,凶手也是站在挡雨板上把石板扔下去的,不可能站在窗户以内的位置。
重达63斤的石板,光抬起来就很费力了,更何况建筑外还有延伸一米多的水泥挡雨板,把石板举起向前抛出一米半,那是大力水手的能力,普通人压根办不到。
高栋抿抿嘴:“石板长的一边都有玻璃胶的痕迹,看样子石板原来是固定立在建筑外面的水泥挡雨板上的。”
陈法医点点头:“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再去楼上查一遍。”
高栋道:“对了,你有没有发现这块石板原本就不是固定的一块?”
陈法医凑近石板,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遍,道:“老大,还是你看得仔细,石板原本就裂成了四块,这里几条裂缝都是贯穿的,四块石板应该是用建筑胶水粘合起来的。大概是装修用的瓷砖胶,瓷砖胶专门粘合石材,强度很大。”
破裂的石板上,可以清晰看到有几条贯穿性的纹路,把石板分成了四块差不多大小的石板,后经人用瓷砖胶相互黏贴,重新贴回成一整块石板。瓷砖胶很牢固,所以这块石板落到地上时,断裂成了几块,而此前已经裂开后重新粘合的地方,不少仍处于粘合状态,并未裂开。
高栋道:“还有一点,你看,这块青石板的一面用油漆刷成了土黄色。”
“是这样,可这有什么问题吗?”
高栋苦恼地摇头:“从目前的情况看,有几个疑点。第一,他们这座楼上怎么会冒出一块青石板?第二,石板是拿来做什么用途的?第三,石板上的玻璃胶有什么用途?第四,石板为何原本就处于断裂状态,又是谁用了瓷砖胶把石板黏合一起的?第五,石板的另一面为何要用油漆刷过?”
陈法医谨慎地开口问:“老大,你是怀疑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谋杀?”
高栋不露态度地看着他:“你说呢?”随后平淡地笑了下,“现在王宝国案子正处风口浪尖,如今胡海平死了,对外我也只能说这是场意外。”
“我还是之前的观点,我从来没听说过会有这种谋杀方法。你站在楼上,看着谋杀对象走到楼下时,突然投个重物下去砸死他。这种谋杀手段太不靠谱,成功率太低,一旦没砸死后果很严重。”
“可如果不是谋杀,那么这块石板的疑点——不,现在还不能说是疑点,而是不同寻常的地方太多了。这不是一块普通的青石板。如果是个花盆,或者一个烟灰缸掉下去,刚好把胡海平砸死了,那么非常合情合理,完全符合意外事故的判断。可凶器是块大石板,楼层里哪冒出一块青石板?”
陈法医咳嗽一声,道:“老大,可是你想啊,如果真是有人投下这块石板砸死了胡海平,他哪来这么好的眼力劲?石板从扔下到落地有个时间,哪有这么巧合,凶手想把石板扔下砸中胡院长,扔下时,凶手就能保证刚好砸中他呢?石板的宽度不过60多公分,下落时也未必是水平落地,一般经验,分量重的一头下倾,因此石板落地角度是倾斜的,我估计水平的投影宽度大概也就四十公分左右。也就是说,胡院长必须不偏不倚,在石板落地的一刹那,刚好站在这个宽度四十公分的狭窄区域内。他多走出四十公分,或慢走出四十公分,石板就砸不中他,即便砸中也未必是砸死。如果那样一来,胡院长岂会放过凶手?这后果想必凶手也一定知道。”
高栋给出了一个假设:“这很容易做到,比方凶手在楼上喊了句‘胡院长’,那么按照人的本能,胡海平自然会停下脚步抬头朝上看,天降石板正中他脑门。”
陈法医尴尬笑了笑,他没想到高栋会勾画出这样“奇思妙想”的犯罪主意。这个假设虽然可能,但他想象那个场景,就觉得很滑稽。别人喊一句你的名字,你一抬头,莫名其妙落下个巨大石板把你砸扁,这种剧情很难会发生在现实里。
高栋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假设:“我刚才说的也不靠谱,如果楼上有人喊你一句,你一定是退后几步朝楼上看的,站在离水泥挡雨板一步之遥的地方是看不见楼上的。况且你喊一句‘胡院长’,也不能保证胡海平一定会停下脚步往上看。现在咱们也是瞎猜,还是等明天的勘查结果吧。但愿这案子就是场意外吧。”他抬眼,显得有几分疲惫。
※※※
早上第一节上完理科班的物理课,顾远回到办公室,朝一旁的理科班班主任问了句:“魏老师,陈翔今天没来上课?”
魏老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教师,皱着眉叹气:“小顾老师你昨晚不在,不知道情况呐。昨天下午陈翔请假回家,结果到了晚上就被派出所抓了。”
“什么!”旁边的几个不知情老师也都围了过来。
魏老师愁眉苦脸道:“也不知道陈翔怎么搞的,昨天晚上去城管队闹事,还把一名城管队员咬伤了,结果他被派出所抓走,关到现在。昨天很晚派出所电话打到学校,说了情况。”
顾远急着问:“现在人在哪?”
“还在派出所关着,刘老师早上去派出所了,等他回来才知道具体情况。”她口中的刘老师是高二年级的年级组长。
顾远心事重重,走出办公室,来到教学楼下的空地处,掏出手机。他想了想,还是不给叶叔打电话了,避免警方查叶叔通讯记录时注意到他这个人,犹豫片刻,他拨了派出所的值班电话:“喂,你好,我是叶叔的侄子,请问叶叔在单位吗?”
“哦,是顾老师吧?叶叔开会去了,有什么事吗?”
“是李警官!”顾远听出了对方的声音,他过去曾去过派出所几次,认得里面的几个人,忙接着道,“是这样的,李警官,我一个学生昨天晚上被抓了,我想问问他怎么样了?”
“陈翔是你的学生?”
“对。”顾远语气很焦急。
“他现在还在后面拘留室里关着,前面你们学校的一位老师已经来过。这学生真是不懂事啊,昨天晚上一个人跑到城管队闹事,还把人给咬伤了。”
“李警官,他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这个目前恐怕很难,这件事情闹得不小啊——”
顾远着急打断:“把人咬伤了赔医药费,还会怎么样?他毕竟还是个学生,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咬伤的是谁你知道吗?他把城管局的一名副局长给咬了。”
“啊!”顾远显然没想到陈翔闯出这么大祸,竟然把城管局的副局长给咬了,忙道,“伤得厉害吗?”
“很厉害,整个耳朵差点被咬断,鲜血直流,人还在医院呢。”
“他为什么昨晚会跑到城管那边去?”
“说来这学生也太冲动了,昨天下午城管上街处理违章流动摊点,这学生妈妈是个卖盐水鸡的,被城管抓牢要没收推车,结果他妈拖着车逃跑,摔了一跤,手摔伤了,车子还被没收。陈翔傍晚接到家里电话,请假回家,知道事情后,一个人不声不响背着家里人找到城管,想把车子要回来。后来就在城管队里跟人发生冲突,他们的一名副局长出来劝架,被陈翔咬住了耳朵不放,被拉开后耳朵就挂在头上,差点没掉下来。”
顾远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问:“陈翔会怎么处理?”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查了他身份证,今年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了。城管那边要我们按照刑事案件处理,说他寻衅滋事,扰乱政府部门正常办公,抢夺公有财产,故意伤人罪。我们考虑到他毕竟还是一中的学生,不懂事,而且年轻人冲动。所以案件暂时报到了县局,等县里面的意见。”
顾远站在原地,身体忍不住颤抖,寻衅滋事,扰乱政府部门正常办公,抢夺公有财产,故意伤人罪,任何一条罪名都足可以改变陈翔这孩子的一生。
他能体会陈翔昨天的心情,当得知母亲推车被收走,母亲在逃跑过程中一跤摔伤,这个文质彬彬的好学生涉世不深,在青春期荷尔蒙的冲击下,孤身一人来到城管队,想把推车要回来。城管队哪会让你这么一个学生就把推车拿回去,一定是拒绝的。双方最后一定发生了言语冲突,转而发生肢体冲突。一个瘦弱的学生,面对一群成年人,他在肢体冲突中,哪能考虑到这么多,这时候,人本能的动作“咬”就出现了。可是他咬的不是别人,而是城管的一位领导,并且差点把对方的耳朵给咬掉了。
归根到底,仅仅是少年人的一次冲动。年轻的时候,谁都冲动过,可惜你的冲动对象错了,是一个你根本无法匹敌的对手,比你厉害一百倍的家伙。
可是,如果仅仅因为少年人的一次冲动,而断送他原本充满遐想的人生前程,这应该吗?
顾远真的很心痛,他犯罪时没有心痛,他杀人时,他看着石板落在胡海平头顶开花时,心里没有任何的怜悯,没有任何的波澜,甚至可以说处于他意料之外的平静,这份平静中还带了一分快感。
可是此时此刻,当得知自己的学生发生了这种事,他就像那块突然失去支撑的青石板,顺着重力直直往下坠,顷刻间就要摔得四分五裂了。
他不是一个通常道义上的好人,可他是个实在的好老师。
顾远沉默了一瞬,忙道:“多谢你了李警官,如果叶叔回来,麻烦跟他讲下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不过这案子叶叔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建议你找你们学校领导,让你们领导找教育局,再找公安局和县里面的领导商量看看,是不是有通融的办法。”
“恩,谢谢你了。”顾远疲倦地挂下电话,开始寻找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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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11)
年级组长老刘刚回到办公室,顾远和陈翔的班主任魏老师马上迎上去问:“刘老师,派出所怎么说?”
老刘眉头紧锁:“事情很严重呐,陈翔昨晚咬伤了城管副局长,耳朵被咬断半个,构成轻伤级别了。派出所还说陈翔刚好年满十八周岁,这……这弄不好得按故意伤害罪关起来。”
顾远忙道:“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毕竟他还是个学生,平时表现一直良好,这点我们所有老师都看得到,昨天的事肯定是情急之下,青少年冲动造成的。陈翔明年全国竞赛肯定能拿名次,刘老师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才行!”
魏老师也说:“是啊,陈翔一直是品学兼优,如果……如果被关起来,这孩子一辈子都毁了!”
旁边的其他老师也都附和着,老刘安慰道:“你们先别急,这件事咱们谁都帮不上忙,只有请校长找县里领导协调处理了,校长早上已经去了教育局,等下回来再看情况。”
这时,门卫给办公室打来电话,说陈翔的妈妈在学校门口,要进来。他们忙让门卫放进来。
来的是陈翔母亲,她一进办公室,就急得忍不住哭起来:“魏老师、顾老师,我儿子……我儿子能不能放出来?”
顾远问:“你去过派出所了吗?”
她啼哭着:“去了,只见了几分钟,他们……他们说要刑拘。”
顾远忙安慰着让她坐下:“陈妈妈,你先别着急,这件事情学校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陈翔母亲拍着胸口哭着:“都怪我,我应该不让他舅舅打电话给他的,东西给城管没收就没收了,他在学校读书好好的,回家干什么!昨天他一声不响出去了,我们都以为是回学校上课去了,没想到……没想到……”她大声咳嗽了起来。
这时,下课铃响起,很快,喧闹的办公室吸引了学生的注意,老师们忙关上门,但同学们在各种消息的传播中,依然很快知道了陈翔的事。
老师们花费好大力气,安慰一番,送走陈翔妈妈,劝她回家先等消息,学校一定会想办法让陈翔出来。
陈翔妈妈前脚刚走,没几分钟校长蒋亮到了他们办公室。
所有老师都围了过来,急着询问陈翔的处理。
蒋亮咳嗽一声,严肃地说:“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我们一中的学生竟然做出这种事!脸都丢尽了!”
校长开场的一句话基调顿时把老师们都震住了,魏老师小心地问:“校长,陈翔……他会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蒋亮瞪了她一眼,看向所有老师,“高二年级出了这种事,值得所有老师好好反思!早上我找过教育局领导商量处理意见,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开除陈翔学籍,此后的处理由公安机关,我们学校不参与!”
顾远忙道:“可他毕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
蒋亮不以为然:“我决不允许触犯刑法的学生在我们学校上课。”
顾远急着替陈翔辩解:“他毕竟还年轻,一直以来都品学兼优,年轻人应该给他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可是这个错误也犯得太离谱了!何况他已经年满十八周岁,已经走上社会的人了,他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相应的责任。”
顾远几乎是恳求着说:“校长,如果学校不管他了,他这辈子就算彻底毁了。他一向成绩很好,所有老师都有目共睹,明年的全国竞赛他一定能拿奖,他考上清华北大都是很有可能的,他会为学校争取荣誉。”
“哼哼,”蒋亮冷笑声,“成绩好的学生就能犯罪吗?这样的学生不是给学校带来荣誉,而是给学校丢脸。好了,下午教务组再开个会商量,但陈翔是必须要开除的,这点毫无疑问,不用多说了。”
顾远狠狠咬了咬牙,气极之下,大声吼了起来:“就不能给条活路吗!”
一句话,顿时震得整间办公室鸦雀无声,包括办公室外偷听的围观学生,校长闭着嘴,怒气腾腾地瞪着顾远,所有老师都以万分惊讶的目光看着他。
顾远冷哼一声,转头拂袖而去,一把打开办公室的门,门外的所有围观同学都尴尬地看着他,他默不作声,脸色冰冷地从人群中穿了出去。
直到他走下楼梯,空气才仿佛重新流动起来,几个胆大的男生偷偷叫了起来,“顾老师真男人!”“顾老师好样的!”一开始还说得比较小声,很快声音越来越大,这些男女生都大声喊了出来,最后在几个带头学生的起哄下,几个文理科班的学生一起朝着已经走到教学楼下的顾远齐声喊:“顾老师,你是最棒的!”
顾远回头,看了眼这些学生,吐口气,心情低落地自顾朝着操场走去。
另一头,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听着外面学生的喊叫,胆战心惊,纷纷劝着安抚校长,说顾老师年纪还轻,平时和学生们走得近,彼此关系好,这才一时激动顶撞了校长。
※※※
上课铃响过,顾远一个人走在操场上,原本这节本该是文科班的物理课,他实在没心思静下心去上了,反正一定会有其他老师代课的,现在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蒋亮,你也算个老师?
顾远心中出离地愤怒。
学生出了事,不想办法挽救,反而第一时间落井下石,要把学生开除出校,跟他划清界线,完全交由警方处理。看似言之凿凿的表态,实际上就是这个校长推诿卸责,自私的表现。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一个学校的校长,当全体师生的表率。他压根就是一个官僚,一个只想自己麻烦越少越好,压根不管他人死活的官僚!
一个学生,仅一次打架就毁了他一辈子?
若本该如此的话,为何副县长儿子纠集社会上的流氓打群架,多人受伤,影响极坏,最后仅给了个警告的处分?这公平吗?这是一个省一级重点中学该有的态度吗?
而陈翔,平日里一直是个本分的好学生,如果不是受了极其的欺辱,如果不是念及家中的窘迫,如果不是因为他妈妈在逃跑中受伤,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闹事!
这样一个有担当的好学生,竟然要被学校开除,竟然要去受刑法审判!
好一个校长,好一个蒋亮!
顾远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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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
2021-03-13 04:20:17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