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鸿蒙：中国软件的硬伤

数年前在一次手机评比会上，华为击败苹果和三星，夺得第一名。那时华为可真是风光，是手机界的新星，手机销量一度占了全球手机销量的16%，华为也成为中国的骄傲。

后来中美发生了贸易战，美国封锁高端芯片出口中国，也限制华为使用安卓系统，从硬件和软件两个方面打压华为。华为手机的销售量暴跌，全球市场占有率一下跌倒2%，可以用雪崩式的坍塌来形容，现在国外几乎没有人使用华为手机了，搞得华为还要靠卖牛肉来创收。

华为手机的遭遇暴露了中国高科技行业的软肋，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不管是硬件或是软件都要依仗国外，就像一个纸牌屋，抽走一张牌就倒塌了。

有人以为对华为冲击最大的是芯片断供，其实美国的杀手是软件封杀，这里就谈谈这两个方面。

硬件：
华为高端手机需要7纳米(nm)的芯片，即芯片的每条线路的宽度只有头发直径的万分之一，中国还不能生产这种高端芯片，全部靠进口。华为听说美国要禁售芯片，就大量囤积芯片，甚至派专机到台积电去抢购，但这能维持多长时间？

美国对华禁售芯片也激起了中国的民族激情，政府脑子一热要搞全民芯片制造，各地芯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有些区县都要搞自己的芯片企业，要制造光刻机（下图），动辄几十亿、几百亿、甚至上千亿投资，好像找几个微雕师就能够刻出芯片似的。

搞科技不是搞群众运动，不能凭着一腔热血行事。就像当年的大炼钢铁，村村寨寨建高炉练钢铁，钢铁产量要超英赶美。结果炼出的都是废铁，还把树林砍光了，农民也沒时间种粮了，就是一场祸国殃民的闹剧。

中国现在有一种歪风邪气，人们不是静下心来搞科研，而是搞投机，对政府的政策动向非常敏感，一见政府要在某个方面有大投资，马上申请项目，拿到投资后卷钱走路。结果国家几千亿的投资打了水漂，仅2023年中国就有一万多家芯片企业倒闭，简直是国际笑话。最后剩下的还是紫光集团、华为海思、中芯国际那几个老牌企业，当初还不如把钱给这几个企业集中使用。

中国也有自己的光刻机，但精度只有90纳米，且国产光刻机的零件也基本是进口的。中国要完全依赖国产零件造出光刻机是不可能的，美国也不行，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能够独自造出光刻机。光刻机是集世界科技之大成，荷兰阿斯麦(ASML)光刻机的几万个零件，98%都是从各国进口的。

除了光刻机，芯片制造还需要其它设备。芯片制造分为光刻、刻蚀、沉积、离子注入、清洗、氧化、检测等七个环节。中国没有一个环节拥有自己的核心设备，都要从国外进口。比如金属线路之间的绝缘隔离，越薄越节省空间，现在已经薄到只剩一层原子了，而这层原子是蒸馏上去的。中国就没有这种设备，需要进口。好在这些设备并没有对中国禁售，中国也仍然可以购买老型号的光刻机。

利用现有的设备，中国可以制造中端芯片，这对普通手机来说已经足够了，但华为高档手机所需芯片就必须另辟蹊径，前不久有报导中国用叠装技术制造出了华为所需的7纳米芯片。

其实那不是真正的7纳米芯片，而类似于把两个14纳米芯片叠加而产生7纳米芯片的功能。这项技术早已存在，但由于多了一道叠装工艺导致成本增高，成品率降低，且耗能高，发热量大，因而一直没有被国外企业采用。中国也是被掐脖子没有办法，没有更精的光客机，只有在这方面想办法。但不管怎么说，华为手机总算找到了一条活路。

除非美国像对朝鲜、伊朗和古巴那样，全面封锁尖端半导体设备出口中国，中国的芯片业就可以生存下去。而美国要全面封锁中国也是不现实的，中国是个大国，有巨大的市场，为了利益不是每个国家都会听从美国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所有发达国家都对中国实行科技封锁，中国的高科技产业链就会断裂，高科技制造缺了一项关键设备都不行，那样的话中国百姓就只有用大哥大了。

软件：
华为手机失去海外市场的真正原因不是芯片禁供，而是美国对华为使用安卓系统的限制。

我知道这里有许多人是搞IT的，但对行外的人来说，并不太清楚什么是安卓系统，这里就简单说一下。

安卓系统就是一款计算机操作系统，所谓的操作系统就是计算机的基本运作软件，其功能是把计算机的CPU、内存、外存、输入输出等硬件连到一起而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操作系统为应用软件(app，application)搭建了一个平台，所有的apps都在这个平台上搭建，而不用直接跟计算机的各个硬件打交道。一个app需要计算机执行某个工作，直接给操作系统发个指令就行了，操作系统会去处理。你可以把操作系统当成一个楼房的地基，地基下铺设好了管道和线路，你只需在地基这个平台上盖房就行了。 

大家最熟知的操作系统就是电脑的微软视窗，专业人士常用的还有Unix/Linux操作系统。而手机的主要两款操作系统是安卓系统和苹果iOS操作系统。

安卓系统是谷歌开发的，是开源系统，谁都可以免费使用，华为也可以用，所以谷歌并沒有禁止华为使用安卓系统。但谷歌在安卓这个操作系统上面加了一层apps，把谷歌搜索、谷歌地图、YouTube、Gmail、PlayStore(下载apps的地方)等apps预置在手机里。谷歌的这些应用是有产权的，虽然使用安卓系统的手机的都可以免费使用，但谷歌有权规定谁不准使用。在美国政府的要求下，华为使用的安卓系统就被取消了这些谷歌应用，这才点了华为的死穴。谷歌应用在国外是必备的，没有人会买不能使谷歌应用的手机，在中国有人会买无法使用微信和支付宝的手机吗？

为了应对美国的封杀，华为一急，我不用安卓行了吧？我自己开发操作系统，于是有了鸿蒙操作系统。虽然鸿蒙用了大量的安卓代码以至于有人说鸿蒙就是安卓的套壳，华为解释是为了与安卓兼容才如此做，但加了很多自己的东西。

如果鸿蒙不加自己的东西还好了，这一加自己的东西，安卓的大部分apps就无法与鸿蒙兼容。就像把房子从一个地基搬到另一个地基，结果房子和地基对不齐了，电源、水管、下水道的位置都错了。

其实开发一款操作系统不难，中国有这么多编程码农，写代码还不容易。我相信鸿蒙是一个不错的操作系统，但鸿蒙的问题不是系统本身，而是鸿蒙的生态系统，鸿蒙缺乏apps。

安卓有三百多万个apps，苹果手机也有近二百万个apps，鸿蒙有多少apps？100个？如果说安卓是物种繁多的热带雨林生态系统，鸿蒙就是寸草不生的荒漠生态系统。华为也希望商家们针对鸿蒙开发apps，但开发app是要花钱的。别说国外了，国内也没有几家公司响应的华为的呼吁，没有商家愿意花大钱去为一个还没有市场占有率的系统开发apps，除非政府下令必须支持国货。

微软也搞过手机，想在手机市场抢一碗粥，为此还专门收购了诺基亚(Nokia)手机，配上微软的视窗操作系统(手机版)。微软手机质量不错，问题也是缺乏apps。微软自己开发了几十个apps，又资助商家为微软手机开发apps，但远远无法跟安卓的几百万个apps相比。没有人愿意买一个没有apps的手机，微软手机卖不出去，商家也就不会为一个卖不出去的手机开发apps，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微软最后不得不退出手机市场。

三星也开发过一款操作系统，想代替安卓用在三星手机上，同样也是因为没有apps而放弃了。

与微软和三星一样，华为的鸿蒙操作系统不是质量不好，而是进入市场太晚，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安卓和苹果的天量apps，这才是鸿蒙的至命伤。 

在软件行业有一个现象，那就是谁先占领市场谁就具备垄断优势。软件和硬件不一样，一部电脑坏了可以换成另一个品牌的电脑，但电脑里的操作系统不能换，必须仍是微软视窗，换成其他的操作系统就不会用了，有几个大妈大爷可以使用Linux操作系统的电脑？

比尔盖茨发家就是因为当时与IBM签署了独家使用微软的DOS操作系统，从此独霸了个人电脑市场。后来有很多对手挑战微软的垄断地位都不成功，他们来晚了，人们已经习惯了使用微软视窗，并且大多数个人电脑的应用软件都是在视窗操作系统上建立的，无法让別人改写替代了。

商业软件就更是这样了，航空公司、银行、零售商，只要使用某一个系统，就被套牢了，很难改换。换系统动辄上亿甚至几十亿美元，还要培训员工使用新系统。

还有就是设计软件，虽然芯片制造是中国的短板，但中国的芯片设计水平却是世界一流，华为的麒麟芯片就是世界领先的手机芯片，由华为设计，台积电代工制造。但华为的芯片设计使用的是美国的芯片设计软件，没有这款软件无从谈起芯片设计。听说美国不再给中国已有的芯片设计软件更新，中国将无法设计更尖端的芯片。还有许多设计软件，比如汽车和飞机设计软件也来自于美国。

又有人会说美国不给咱们设计软件，咱们就开发自己的。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美国的这些设计软件不仅仅是一个软件，还是一个数据库，里面有成千上万个参数、模板和公式。这些是美国相关行业几十年经验积累出来的，中国哪里去找这些数据？

美国在软件技术上绝对是超级霸主，我们现在所使用的各种计算机语言、各种数据库、各种操作系统都是美国的。云计算、大数据和AI技术也都是美国开发的，还有成百上千的商用软件也都是美国的。

谈起中美科差距，人们关注的常常是仪器设备等硬件，却忽略了软件方面的差距，而软件系统往往比硬件还重要。比如国产的C919飞机，虽然发动机等关键零部件是进口的，自己多少也能生产一些零件。但C919上所有软件都是从国外引进的：飞控系统、导航系统、燃油系统、电子系统、仪器监控警报系统、供氧系统、舱压系统等等都是国外的，无一例外。中国不敢使用自己的飞行软件，没有经验，没有关键参数，不敢冒险。飞行软件一旦出错会造成空难，上次两架波音737飞机坠毁就是软件造成的。

说起美国波音飞机的坠毁就多说两句，波音的新一款737飞机使用了更省油的新发动机，但这个新发动机的重量和旧发动机不一样，使机体产生了轻微的不平衡，头有些仰。波音为了赶时间和省经费没有对现有机身调整，而是开发了一款软件来自动调整飞机平衡。而卖给外国的那两架飞机上只有一套监测装置(美国航空公司都要求两套监测装置，但外国公司为了省钱可以选择只要一套监测装置)，结果飞机的平衡监测器坏了，软件系统就抓狂了，以为飞机又失衡仰头了，就把机头往下压，飞行员把机头拉起来，软件又把机头压下去，跟飞行员抢夺控制权。更糟糕的是飞行员不知道怎么切断软件的控制，因为波音没有把这个新的软件和其功能加入操作手册。一般来说，对飞机的任何更改都要写入操作手册，航空公司也要进行相应的培训。波音没有写，飞行员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造成空难。

这里提出这件事就是说，在现代社会什么都靠软件控制，软件的重要性往往超过硬件。中国与美国的差距不仅仅在硬件上，而且还在软件上，如果美国要在软件上掐中国的脖子，对中国的伤害更大，只是许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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