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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虫:成都,我不做你的情人(三)

(2004-12-07 17:10:47) 下一个

第三章  另一种生活

 

一个人的死亡,也许是另一个人的重生

一种生活的结束,也许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起点和终点,在很多情况下

都是重合的

 

母亲去世的第二天,晓彬跟随着琴姐一起离开了北京。他什么都没带,除了前天晚上写的那篇日记,还有琴姐的名片。虽然他早已把琴姐的手机号码烂熟于心,可那张名片却依旧被他揣在身上。如果没有这张名片,也许他和琴姐,也只会成为擦肩过客。也许没有这张名片,此刻的晓彬,依旧徘徊在北京这个大都市里,在茫茫大雪中毫无目的的游走。那张名片始终带着晓彬的体温,他觉得应该这样做,他暂时找不到好的方式来感谢琴姐,而琴姐似乎也不需要他的感谢。同样,他没有经济基础去还琴姐的钱,而琴姐似乎也并不需要他还钱。

 

飞机上晓彬几乎没有说话,他把脑袋靠在玻璃上,看着窗外大朵大朵的白云,坐飞机对于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十九岁的少年来说,充满了新奇。只是母亲的去世让本来应该兴奋开心的晓彬变得沉默寡言。漂亮的空中小姐问他喝点什么,他也只是摇头。琴姐给他要了一杯橙汁,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又把头转向窗户那边,似乎看着窗外的白云,就会觉得和母亲隔的近一些,他始终以为,天国是在天上。直到飞机降落,晓彬面前的那杯橙汁,也还是满的。

 

飞机降落的时候晓彬并不觉得他已经到了成都,直到走出安检,站在灰蒙蒙的天空底下,呼吸着潮湿温暖的空气,他才知道自己真的离开了北京。晓彬接过琴姐的行李箱,小心的跟在琴姐身后,生怕走丢了。在这样一个举目无亲完全陌生的成都,他唯一的依靠,便只有琴姐。他甚至还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琴姐,他会不会离开北京。

 

熙熙攘攘的人潮散开之后,晓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琴姐,我们去哪儿?”

“回家。”琴姐笑着说:“一会儿你叔叔来接我们。”

“叔叔?”

“呵!就是我丈夫。既然你叫我琴姐,那么就叫他张哥吧。”

“哦。”晓彬附和着。他挺直了身子,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琴姐在一边抬头看了看他,这个十九岁的男孩,足足高出她一个多脑袋。

“你先住我家,休息几天我再给你找房子。其实我家也够你住的,就是怕你不习惯。”琴姐想的很周到,晓彬来到成都,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责任,她有责任把晓彬照顾好,让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大男孩重新开始生活。

“谢谢。”晓彬轻声答应着:“琴姐,不用这么麻烦,我很随意的。”他终于笑了,淡淡的笑容洋溢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有些忧伤。

琴姐拍拍他的肩膀:“晓彬,一切都会过去,你会喜欢成都的。”

 

琴姐的丈夫很快便来了,开着一辆黑色的奥迪。他看到晓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点惊讶,显然琴姐事先并没有告诉他有关晓彬的事情。

“叔叔。”晓彬礼貌的叫着,他本来想叫张哥的,但是觉得别扭,因为琴姐的丈夫看起来有些老气,叫叔叔反而比叫张哥要合适一些。男人朝他点了点头,也没问什么。上车以后晓彬坐后排,琴姐坐前排。奥迪上了高速公路以后琴姐才开始说话。

 

“这是晓彬。我远房亲戚的儿子,想来成都发展。”

“啥子远房亲戚?我咋个没听你说起过?”

“你那么多事情我还不是没听你说过?”琴姐反将丈夫一军。男人笑了笑,点上一支烟,没说话。

 

晓彬虽然坐在后排,面朝着窗外,虽然张哥说的是成都话,可是他们的对话晓彬还是听懂了。他隐约觉得琴姐和丈夫之间的关系并不很好。至少,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和谐。张哥看起来还算帅气,只是中年发福的原因,让他显得有点老气横秋了。

 

从小生活在北京,见惯了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对于成都这样一个休闲温暖的城市,让晓彬觉得温和,他的心不再冰冷如初,特别是当他看到琴姐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背井离乡,潜意识里,他已经把琴姐当作自己的亲人,一个长辈。他甚至在心里默默的立下誓言,琴姐有任何危险,他都会不顾一切的挺身而出保护她。这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大男孩最单纯的想法,最纯洁的感情,最真的内心世界。十九岁的晓彬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一个孩子,经历了母亲的去世和生活的磨难之后,他即将在成都这样一个温柔的城市成熟起来,变成真正的男人。

 

一路无言。张哥开车,琴姐很累,闭着眼睛休息,想的最多的,就是晓彬。他除了想要如何生活之外,还在想怎么样去感谢和报答琴姐。母亲从小给他灌输的思想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琴姐对于他,远远不止是滴水之恩。这些对于琴姐来说也许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可在晓彬眼里,这种举手之劳的恩情,更加可贵和令人感动。因为太多的人,根本就不屑于去做举手之劳的事情。他遇到了一个好人,在晓彬的心里,很简单的就能把好和坏区分开来。好人就是帮助他,关心他,尽力挽救母亲生命的人。而坏人,就是像大堂经理,像见死不救的医生那样的人。

 

回家以后,琴姐给晓彬放好了洗澡水,让晓彬洗个热水澡好好的休息休息。然后又给他找出一套崭新的睡衣,很符合晓彬的身材,好像是为他特意去买的。睡衣上面有淡淡的清香,晓彬拿在手里的时候,连心都是暖的。甚至连内衣裤,琴姐都给他准备好了,从琴姐手里接过这些衣服的时候,他的脸有点发热。也是第一次没有看着琴姐的眼睛,说了声“谢谢”。琴姐无所谓的开玩笑:“晓彬还会害羞哦。”

 

躺在宽大的浴池里,被热水浸泡着,晓彬这才觉得有些累了。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洗完了澡,还在浴池里小睡了一阵。听到门外琴姐的叫声才穿好衣服。从里到外,所有的衣服都那么合体,都让晓彬怀疑是自己的女朋友给他买的。想到女朋友的时候晓彬笑了,他还没有初恋,这些年来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工作和母亲的病情上面,虽然追求他的女孩子很多,可是他都在刻意的和她们保持着距离。一个只能维持基本温饱的人,还有什么心思去谈恋爱呢?

 

晓彬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琴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张哥不知道去哪儿了,家里好像只有琴姐和晓彬两个人。这也是他们相识之后,第一次有时间单独相处。晓彬忽然觉得局促,没有了母亲,他觉得和琴姐之间似乎陌生了许多,虽然他在心里还依旧把琴姐当作是自己的亲人。以前和琴姐的话题,都是围绕母亲的病,母亲这么一走,他忽然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浑身都不自在。那么大的房间,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坐的地方。这种局促让他感到不安,他很想把琴姐当成自己家的人,可真正到了现实当中,要把这种想法付诸实践,并不是很简单的事情。至少,这需要时间。

 

琴姐看到晓彬呆呆的站在一边,觉得好笑,便起身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随便坐,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晓彬听话的坐在沙发上,头发还没有擦干,水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琴姐拿了一条毛巾,刚要给他擦头发的时候晓彬接了过来,他说,我自己来。琴姐依了他,坐在一边看着晓彬擦头发,她嗅到从晓彬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沐浴液的味道,这种沐浴液她天天都用,丈夫也在用,可是她却从未从自己的丈夫身上闻到这样的清香。那一刻她的心里似乎猛的跳动了一下,这种心动的感觉很久没有出现,对文琴来说太过陌生,要追溯到20几年前,才能感受到心动的滋味。突然间的心动让文琴感到恐慌,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怔怔的看着晓彬,晓彬已经把头发擦好了,静静的坐着看电视。他好像没有察觉到琴姐的反常,他根本就没想到一个四十岁的女人正坐在他的身边,心跳的厉害。

 

文琴愣愣的看了晓彬好一会儿,她以前从没有仔细端详过晓彬,匆忙的往返于成都和北京,短暂的看看晓彬和他的母亲,就是这样交往了半年多,每次见面差不多都是在夜晚,医院里,或者晓彬家里。她更多注意的不是晓彬,而是他的母亲。看着病榻上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文琴的心里很难受,她甚至想到以后的有一天,自己会不会也像晓彬的妈妈这样整天躺在床上,如果是这样,还会有人守候在她的身边吗?

 

当她静下心来自己的端详晓彬的时候,她发现这是一个很清秀很帅气的男孩子,洗掉了一路风尘,一身疲倦,沐浴后的晓彬更像是一株刚刚开始发芽的青草。也许这样的比喻并不恰当,可文琴的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她在晓彬身上看到了一种好久不曾见到的新鲜。是一种不成熟让人心疼的新鲜。晓彬淡薄如同刀片一样的身体让文琴有一种揽过来要抱住他的冲动,她不知道这种冲动是源于女人本身的那种母性,还是别的。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她并没有把晓彬当成自己的儿子,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小辈。她也不希望晓彬把她当成母亲对待。

 

文琴胡乱想了一阵,强迫自己不坐在沙发上,不坐在晓彬的身边,她怕自己失态,怕自己的失态会吓着晓彬。她起身要走进卧室的时候,晓彬叫住了她:“琴姐,我有点困了,想睡一会儿。”

“哦,你看我这脑子,刚才还想着给你安排房间的。”她撒谎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也许这个时候,谎言能让她的内心平静一下。说完后文琴转身进了另一间卧室,进去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早已把这间屋子收拾好了,在晓彬还没告诉她要来成都的时候。那个时候只是凭一种感觉,她感觉晓彬有一天会来到成都,来到她的身边,进入她的生活。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很准的,正因为感觉准,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慌张。

 

她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假装收拾屋子。之后才让晓彬进来,问他觉得房间怎么样,如果觉得不习惯,就告诉她。晓彬礼貌的道谢:“琴姐,您不用这么客气,真的,我来成都已经很麻烦您了。而且……我妈妈的事情,我还没感谢您。”提起母亲的时候,晓彬的心口一酸,眼圈红了一下,险些落下泪来。文琴知道,晓彬的强颜欢笑是为了不影响家里的气氛,不影响别人的心情。可越是这样,文琴就觉得心疼,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这个男孩恢复十九岁的朝气,还有青春。晓彬身上那种忧郁的气质早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缠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晓彬,别和琴姐说客气话,我还真不习惯。以后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随时来都可以,你暂时先住着,过几天我再出去给你找房子。”

“琴姐,我……”

“怎么?”

晓彬感激的看着琴姐:“没什么,谢谢。”

“你再对我说谢谢我可要生气了。”文琴假装严肃的说:“你每次和我说谢谢,我就觉得我们像陌生人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陌生?”

“不是不是。”晓彬连忙摆手加摇头。其实他说谢谢,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样去表达自己对琴姐的感激之情。琴姐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便说:“我知道你想感谢我,如果真的要谢谢我,就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一百件,晓彬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文琴笑着:“答应我好好生活,行吗?”

 

晓彬用力的点点头,他完全把文琴的话当成一种使命。这是琴姐要求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在十九岁的晓彬心里,显得无比庄严和郑重其事。他只是在很单纯的想,一定要做到好好生活。可年轻的他,根本无法体会这四个字里到底包含着什么样的意思。

 

呵呵,好好生活。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在好好生活,最终生活却总是不好。因为人是不会满足的,所以生活永远也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晓彬的到来,对文琴来说,就好像是往平静的湖水里投入的一粒石子,掀不起惊涛骇浪,却能激起阵阵涟漪。柔能克刚,虽然涟漪不如巨浪汹涌,却比巨浪更能滋润枯黄的草坪。文琴以为她有足够的意志力来克制自己,克制自己平静了十几年的心。但是她不知道,当内心的暗涌开始翻动起来,压制是没有用的,只能给暗涌找一个突破口,让它爆发,歇斯底里,无穷无尽的爆发。

 

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也是情感的规律。人往往无法战胜自然,情感也往往无法战胜理智。那个夜里,文琴失眠了,她不止一次的起身来到晓彬的房间,站在一旁看着熟睡中的大男孩。这样来回好几次,最后把她丈夫给吵醒了。

 

“不舒服唆?”

文琴摇了摇头,说没啥子。丈夫醒了之后也睡不着了,便又问他晓彬的事情。文琴有点不耐烦:“爬开。”男人笑笑没有说话,从背后抱住了她。

 

这么多年来,文琴已经习惯了丈夫的拥抱。可是今天,她却并不觉得舒服。她的眼前始终晃动着晓彬的身影,清秀帅气的脸,挺拔瘦削的身体,沐浴后淡淡的清香,以及熟睡中均匀平和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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