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柞里子:秦失其鹿( 4 )

(2009-03-06 20:35:34) 下一个

     当赵正魂飞魄散,赵高连喊两声“来人”却皆被雷雨淹没之时,赵高忽然心动:难道两年前无意囤积下来的奇货,到了该发的时候?装着这门心思,赵高推开赵胡亥的房门,说出了“ 嘿嘿,小主公!可喜可贺 ”那句挑逗性十足的开场白。往下该怎么说?赵高还真没想好。不过,赵胡亥的那句回话“爹都快死了,喜从何来?”给了他灵感。

     “皇上不死,喜从何来?”赵高立即接着来了这么一句反问。

     “此话怎讲?”赵胡亥不明白,而正因为不明白,顿时来了兴致。

     “怎么?难道小主公不想当二世皇帝?”

     “师傅就别气我了,怎么轮得到我!”听见赵高的这句话,赵胡亥又泄了气。

     “怎么就知道轮不到?如今不是还没立太子么?”

     “立不立,早晚是大哥的。”

     “小主公既然想到这一层,有没有想到下一层?”

     “什么下一层?”赵胡亥摇头,一脸的狐疑,兴致又被赵高吊起来。

     “皇上一日在,小主公一日贵为皇子。一旦长公子即位,小主公可就立刻贱为黔首了。”

     秦时的“黔首”,就是如今的草民百姓。

     “是吗?”赵胡亥似乎吃了一惊。

     “怎么不是?”赵高嘿嘿一笑,“无官职者,不得有俸禄;无功劳者,不得有爵位。这条秦律,师傅不是前几天刚刚教过小主公的么?难道小主公这就忘了?”

     这条例,赵胡亥其实并没忘记,只是没能把这条例同他自己的处境发生联想。经赵高这么一点拨,心下顿时茫然。

     “那怎么办?师傅快帮我想个办法!”

     “办法嘛,师傅已经有了。不过嘛,”赵高说到这儿,把话顿住。不仅是卖个关子,也是予对方一个冷静下来的机会。这种效用,会说话的人,都懂。

     “不过怎样?”赵胡亥想了一想,没想出个所以然。

     “你先看看这个。”赵高不解答赵胡亥的问题,却从衣袖里掏出始皇帝的遗诏。

     “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赵胡亥一字一顿地读完这十二个字,哭丧着脸道:“师傅骗我。这不分明是要大哥即位么?还能有什么办法?”

     “别急!只要小主公肯听师傅的,何愁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就当这诏书不存在,重新改写一份不就成了?”

     “爹怎么会肯!”

     “只要小主公肯,皇上肯不肯也就无所谓了。嘿嘿”

     “什么意思?”赵胡亥急切地反问。赵高笑声透露出的诡异,赵胡亥有所觉察。

     “皇上嘛,已经走了。”

     “走了?”赵胡亥从席上跳将起来,显然是大吃一惊。

     “嘘!”赵高一边示意赵胡亥小声,一边把赵胡亥就地按下。

     “我爹真的走了?”赵胡亥挣扎了几下,终于回归平静。

     赵高不语,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一阵沉默过后,赵胡亥问:“那道遗诏该怎么改?”

     赵高不答,又从衣袖里又掏出一卷帛书来,摊开到赵胡亥面前。赵胡亥趋前一看,但见帛书上写的是:“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馀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军属裨将王离。”

     “不成!”赵胡亥看罢,摇头道,“这事儿办不得!”

     “怎么?害怕了?”

     赵胡亥不语,只是摇头。

     赵高道:“难道是不忍?小主公不忍,长公子可是个忍人。小主公得宠于皇上,长公子早已嫉火如焚。长公子一旦即位,小主公必定第一个遭殃!”

     “真的?”

     “那还假得了?师傅亲耳听长公子说过:‘一朝得志,必杀胡亥这小子而后快。’”

     赵扶苏当真说过这话么?没人知道。不过,即使说过,也从来不曾入于赵高之耳。这话从赵高嘴里说出来,纯属胡驺,意在恐吓赵胡亥就范而已。赵高真正担忧的,当然并不是赵胡亥的安危,而是他自己的安危。自从两年前蒙毅审理赵高受贿之案始,赵高对蒙毅一直怀恨在心,多次在始皇帝面前给蒙毅下套,无奈始皇帝是个驾驭臣下的高手,深谙豢养两条狗,远比豢养一条狗更能得狗力之道,对于赵高的谗言,既不制止,也不追究,时不时还透露些许令蒙毅知道。赵扶苏与蒙恬的关系究竟如何,赵高并不十分清楚,不过,他以为二人关系极其密切。如果赵扶苏即位为二世皇帝,蒙恬、蒙毅兄弟还不立马就拿我赵高开刀?这才是赵高心中的真正担忧。

     赵高以为胡诌出这句赵扶苏要杀赵胡亥的话,必定会令赵胡亥吓得乖乖儿就范,却不料赵胡亥想了一想,依然摇头道:“不成。废兄立弟,不义。篡改遗诏,不孝。我又不才,对治国一无所知。不义,不孝,不才,如何能令天下人信服?臣民不服,难道不是杀身亡国之道么?”

     赵高听了这话,略微一愣:这小子居然没我想到那么傻!不过,他赵高已经把假诏抖弄出来了,他赵高还能有退路么?没有。

     “小主公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赵高说罢,咳嗽一声。这咳嗽,是镇定自己。倘若游说不下赵胡亥,他赵高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能不紧张么?

     “此话怎讲?”赵胡亥问。

     “商汤杀夏桀,周武杀商纣,听说过么?”

     赵胡亥点点头。

     “汤、武杀桀、纣,都是以臣杀君。以臣杀君,罪莫大焉。不是么?”

     赵胡亥又点点头。

     “可天下人怎么评说,异口同声称之为义举嘛!连满嘴仁义道德的孔老夫子都视之为圣贤。可见,嘿嘿。”

     “可见什么?”

     “成大事者,不拘细节。顾小失大、狐疑犹豫,后悔莫及!”

     赵高说到这儿,又把话顿住,重施方才使过的那一招。片刻之后,看看赵胡亥仍无接过话茬之意,进而又道:“较之以臣杀君,篡改遗诏算得了什么?毫不相干的琐屑嘛!是不是?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赵胡亥听了,依然不语。不过,沉默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问道:“这事儿怎么瞒得过丞相?丞相会肯么?”

     秦朝廷有左右丞相二人,右丞相冯去疾留守咸阳,自然是瞒得了。令赵胡亥担心的,是陪同赵正出巡的左丞相李斯。

     听见赵胡亥说出这句话,赵高大喜。既然是担心丞相李斯了,那还不就等于是说他自己已经同意了么!怎么对付李斯,他赵高心有成竹。他拍拍胸脯大笑:“丞相嘛,小主公就不用操心了,包在师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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