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军队曼陀罗(译文七)

(2007-02-22 23:56:05) 下一个
7.进军中国南部

教育班编成班
  替补兵编成一个特别的教育班,跟着大部队行军。小队长是当了八年兵的古冈曹长,分队长则由当了四年兵的朝仓伍长担任。秋高气爽的一天,在一个干荒的农地里受队长训示后,全队出发了。
  队长高声说要去重庆,其实这是故意说给周围的中国人听得,实际上我们是向中国南部进发。
  出了道县,我们沿着一大片芒草原向前行军。沿着荒野中的石板路,看见前面孤零零地有一座山门,四周散着被香熏黑的佛具。绵延不断的石板路上坑坑洼洼地布满自行车轮的印
痕。
  一匹不知是从哪个部队脱走的病马,一直跟着我们,跟了半天不见了踪影。还有一匹刚出生不久的小马也摇摇晃晃地跟着我们。那细细长长的马脚很可爱。
  一个有奸细嫌疑的小孩被谷冈曹长抓起来了,直到傍晚时分才放走。他长得有点像我弟弟秋夫,夜色已晚,那个小孩是否能平安无事到家呢,真让人担心。


翻越南岭山脉
  从湖南省进入广东省必须翻过南岭山脉,那是一群险山。那条山脉清清楚楚地将南北划隔开了。
  途中野营一晚。不凑巧又下雨,附近没避雨的人家也没有可躺下休憩的地方,大家只能依着山坡熬过一晚。
  准备伙食时,有人用饭盒接着从山坡流下的水用,也有人到远处的山脚下从急流里取来水煮饭。
  由于没有着火用的材料,我们就去抢苦力们的斗笠,然后燃着内面的竹皮,总算生着了火。
  一旦着了火,那些刚砍下的木头也跟着旺旺地烧起来。被抢了斗笠的苦力们在雨里边叫着“没法子”,边放声大哭。
  有时也想和苦力们那样好好哭一场,发泄一番。可是作为军/人的我们已经没有流泪的资格。


行至山炮队前
  第二天,前方传来炮声,行军被迫中断。从前方传来“山炮队上前作战”的命令。隔了不久,健壮的山炮队的马匹“得得得”地从我们身边越过。我们则尽可能的把路空开,不妨碍他们前进。      
  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后。前方炮声止住了。我们起身继续行军。步兵队和山炮队在前线战斗,而我们却在这里休息,大家有些过意不去。
  行至山顶的弯角处,瞥见前方到处都溅满了鲜血。


雄伟的中国山地
  翻越山顶后,天色已晚,于是在山中露营一宿。
  次日,赶上个大晴天,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我们下山。大概是支援用的军公路,把山岩削平铺就的道路又结实又宽。路标都写着英语。
  这么坚硬的道路使我们脚底生疼,好不容易才支撑着前进。行李又沉又重,膝盖被折腾得直打颤。
  蛇形的陡坡重重叠叠地蜿蜒着,直伸向远方,泛着霞光的平野上,兵马的队列绵延不断。变得似蚂蚁般大小向前行进着。雄伟的中国山川令我惊叹不已。
  越向前走绿色也渐渐多起来。和湖南省的枯芒草相比,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样整整走了一天,总算抵达山脚。原以为可以松口气,可宿营地还摸不着边,等到了先遣队呆过的村庄时,早已是深夜了。
  村庄的房子很多是坚固的石屋。第二天清晨看到险峻的南岭山脉巍峨地耸立在一边。
  村里有个叫乐昌的镇子,镇上花里胡哨地开着许多店铺。宽阔的石板大道上到处散落着被褥,衣类,工具等杂物,妨碍了我们行走。看来上一批士兵们征用物资时,把进去过得那些人家的东西扔出来当作一种乐趣。
  也许这一带盗贼猖獗的缘故,每家店铺的门口都有结实的圆木栅栏护着。
  从这里向东兜了个大圈子,全军转向南雄出发。
  

水泥地板破裂
  南雄郊外的机场空无一人。那儿有许多大建筑物,水塔高高地耸立着。据说美/军飞机是从这里起飞来威慑日军南部路线的。
  寒冷的清晨,在院子的水泥地上旺旺地烧起火时,突然伴着一声巨响,火星四处飞散。不知何故,换了个地方,焚起火时又炸裂了。好像是燃火使水泥地受热膨胀而破裂了。幸好没有造成人员受伤。


错过集合时间
  负责在机场里搜寻而误了集合时间的三轮,被谷冈曹长又打又踢,最后被扔进水池,冻得直打冷战。新泻出身的三轮已是做父亲的人了,平时憨厚老实,也许和曹长性格不投缘,在后来回国的船里,也被曹长打了一顿。


没吃到馒头
  渡过一座长长的木桥,进入南雄地界。河岸边排列着许多大榉树。穿过大城门,进入曾经热闹繁华的镇子。我们在一间涂着红漆的漂亮柱子的大房子歇下脚。摆好许多桌子当作食堂并搜集瓦缸准备盆浴。
  大家都习惯了设营,动作迅速而麻利。同时也有人把下士官的房间设在偏远处,已示敬而远之。也就从这时起,轮到下士官值班,他的态度就傲慢起来。
  我和多木一起对众多的房间进行搜寻。把天花板向上一顶,发现了一个小阁楼。只有些衣类工具等,没有找到想要的盐,针,线等有用的东西。盐可以用来物物交换,针线则在缝补衣物时派上大用场。
  在一个大茶筒里找到一个馒头。在我担心是否有毒时,多木一把抢过吃了。里面有很多馅儿,看着他吃了根本没事,我后悔不已。


发现金戒指
  不久,部队从南雄的南门出发行军至郊外的大村镇。
  我们来到一个足可容下十户人家的大院。走进内院,四周有许多房间。光内院也宽敞得足可供我们集合点名用,而且内院还有遮顶篷。
  为了使房间里亮堂些,在土砖墙上凿洞,突然,墙里掉出个茶筒来。大概是原来的住户逃走时封在里面的东西吧。里面装着老大的几块银币和银发簪,以及形状像海参的金戒指三只。
  我无法确证戒指到底是不是真金的,可之后,在一个叫江门的镇上,卖了相当一笔钱,这为我后来能配上眼镜帮上大忙。非常抱歉我当时这么做,但这帮我解决了当时没有眼镜的苦恼,在这里对戒指的主人深表谢意。
  银币和银发簪太重只能扔了。这是因为我记得,有带着多余东西的士兵,在行军时脱力而被长官狠狠惩戒的情景。


躲在屋顶阁楼里的女人们
  二,三天后,等大队稍微安顿了些,我们又开始例行的挨家挨户搜查。有一户,发现屋顶上的一块天花板有些蹊跷,虽然有块翻盖,却说什么也顶不开。于是,让大个子真田死命地顶,就在顶开的那一瞬间,听到上面“哇哇哇”的女人声叫成一片。原来是几个年轻女人和老太太躲在上面。
  四下里还有许多瓦罐都盛满了小便。也许是看到日本军来了,才躲上去的,本来只想在上面躲一小会儿,没想到兵队驻扎下来,实在无处可逃,不得已只能忍气吞声地躲在阁楼上。
  其它瓦罐里装着很多糯米饼。这些饼都浸在水里,看上去这些日子她们净吃这些了。
  士兵们边嚷着“滚出去!滚出去!”,“回家!回家!”,边把几个老太太赶出门,老太太们“哇哇”叫着,向西边山脚方向逃去了。从自己家里被人嚷着“滚出去!”,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睡相不好而吃亏
  晚上休息时,在没有地板的地上,密密地覆盖上一层稻草后,才着衣而卧。若是两个人一组的话,两条毛毯一起盖会比较暖和。和谈得来的战友一边说着家乡话,一边入睡,可以说是一天最幸福的时光了。
  小田岛因为睡相不好,谁都不愿和他一起睡,也只有一个人恼火的份。


雨中步哨
  哨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在外面沿着土墙来回巡逻。从罗南出发时配给的是先进的九九式步枪,可在这里却因为没有合口径的子弹补充,而被更换成三八式旧步枪。
  与对面走来的哨兵碰面后,再往回走。挡雨的外套转眼就被雨淋透了,而且寒冷难挡。接班时,钻入稻草铺里立刻就睡过去了。就像头下脚上地落到井里的感觉。没躺下一会儿又被叫起巡逻,可实际上已经过了两小时。直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可怜的辎重队
  遥远的北面是南岭山脉,可以看见山腰处蠕动着点点灯火。狗也不时警觉地对着远方吠叫着。
听老兵说,那是一直走远路到达汉口后,再运送物资返回来的辎重队,这一路前后到底要花几个月的时间,简直是想也不愿去想的事。虽然这是任务可也辛苦他们了。
  后来我们返回汉口时,已经终战了。那些辎重兵们命系何方则不得而知。


征收物资名义下的掠夺
  物资是通过“征用”的名义掠夺来的。原本供给军队自备的只是粉末制的调料和粉末酱油,其余全是“征用”的。
  士兵们翻过远处的一,二座山头,去那儿的村落,从避难的中国人那里抢来需要的食料等物资。各个部队都为了征收,渐渐扩大了掠夺的范围。把猪牵回来件最不容易。用网拧成的绳子硬拽,可猪用脚支撑着抵抗。从后面抽打的话,猪的惨叫声几公里外都能听到。
  新泻地方兵用方言说的“猪不听话不动弹”很滑稽,招来我们一阵大笑。
  把牛拽来时,一位妇女一直跟在后面,因为孩子有病,没牛奶喝不行,苦苦哀求我们别拉走。老兵们边说“不要紧”,边赶她回去。后来看看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唉声叹气地回去了。征用物资返回的士兵们看上去像山贼一样,而掠夺到大量物资时,大家就在宿舍前举杯欢腾。
  征用物资的秘诀在于赶早。趁人熟睡时袭击的话,他们也没有藏东西的功夫。
  在一户人家,大家边抢着锅里的早饭,边往嘴里塞。看着这幅场景,一个中国人在边上偷笑。认为自己卑劣的丑态被嘲笑的士兵,把这个中国人打的不能动弹方才罢休。
  在人去楼空的一户人家,遇到一个被拉下的老人横躺在床板上。枕边盛着一碗豆腐,没有动过。我端了碗水递上前,可他连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有件事,一个婴儿从床上摔下来,落在满是泥浆的地上。我过去把婴儿抱回床上,可一会儿没准还会掉下来。
  中/国/人一旦让日/本/兵抓住就完了,男的就被拖来做苦力,搬运行李。女的会被怎么样,不敢想象,幸好我没看见过。
  除了撇下老幼仓惶逃走以外,根本没有其他路可选择,其中悲惨,无法用语言表达。


光身洗衣
  不知为何行至南雄时作了短暂停留,然后我们向曲江出发。
  听说曲江有铁路通过,满怀期待的我也就忘了行军的枯燥。道路标记都是美/式的,配置地紧然有序,方向很容易辨认。
  抵达曲江郊外时,日照当头,那时才三月,我们却光身在河里洗着满是盐渍的衬衣。休息一会儿的功夫,衣服就干了。
  这个地区都是木造房子,感觉很舒适,树木也大都是南国特有的大叶香蕉树,看到一户人家的门板上用炭写着“国破山河在”的字样,周围也到处洋溢着这个气氛。
  

焚烧被弃尸体
  因暂时在曲江逗留,所以要选择合适的地方驻扎。
  朝南的斜坡上排列着几间漂亮的木屋,一幢学校样子的房子被选中了,那好像是曲江大学的附属设施。
  走进被分派的屋子后吓了一跳。原来这里曾是中国兵的野战医院,门板上并排放着20多具穿着灰色军服,裹着绑脚带的尸体。
  也许已过了好多天,尸体像腐烂了的蚕那样黑黑地膨胀着。其中有一个人很像川越叔父,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我们被命令收拾这些尸体,然后把这里当宿舍用。尽管极不情愿,也只能服从命令把这些尸体全部扛出去集中到外面另一间屋子。
  虽然是四个人抬一个,但一不小心黏糊糊的液体就会流下来,灌到头颈里,实在不是个轻松活。
  大家合着步伐,一齐用力把尸体抛入那个房子。随着一下沉闷的声响,尸体滚落到地板上,头部还咚咚地弹起来2,3次。如果是泥地的话也许就不会发出那样的声响了,我突然厌恶起木屋来。当晚,满是尸体的房子被点上火。
  抬出尸体后,我们用水洗了洗水泥地,便进去歇脚了。
  晚上放哨时,一个缺了下巴的中国兵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还流着口水,像个妖怪。不管怎么赶他,都不肯走。没有下巴,饭也不能吃,死又死不了,真可怜。
  整整烧了一夜的满是尸体的屋子,后来怎么样了,也没看到。
  第二天,我们便离开这个地方,驻扎到有军医的另一处宿舍。


借宿曲江大学
  附近这一带是曲江大学的校园,环境干净整洁。坡上的一座大木造建筑被指定为教育班的宿舍。那像是大学的寄读宿舍和讲堂,放有许多木制的双层床和书桌。
  我们把床抬到外面,将书桌毫无缝隙的并起后铺上帐篷布,一个大内务班就形成了。有隔板的小屋被整理成班长和上等兵的单人房间。就是要走到山坡下去汲水,不太方便,但这儿算是个舒适的休憩地了。


班长的牙痛烦恼
  接连好几天班长一直在单人房间里闭门不出,好像是牙疼在床上躺着,我们把他推给值日兵照顾,没一个前去探望。
  人情淡薄的我们,被上等兵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后,一个接一个地去探望了班长。大家的年纪也都老大不小了,对于这件事,感到非常惭愧。
  在战地没法治牙病,因此犯牙疼的士兵只能忍着痛,十分可怜。
  大家没有心思刷牙,可有个战友却令人佩服地每天刷牙。听他说了各种理由后我不禁愕然,“我只不过是珍惜回家以后还要继续派用处的牙罢了。”这和从来没有考虑过还能活着回去的我相比,他真是个乐观的人。


铁道复旧工事
  从坡上向远处的地面俯瞰,能看见如蚂蚁般大小的苦力们在进行铁路的复旧工事。好像是在用扁担担着竹筐搬运泥土。还可以看见从伙房小屋出出进进的像是在做饭的女人们。虽然是在远处,看不见女人们的脸,但那一晃一晃的身姿也让人感到开心。苦力们一天干活下来的报酬据说只是一把盐。
  我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打通粤汉线铁路。可所到之处不是铁桥被炸毁,就是穿山隧道内被脱线的火车等堵死,再就是路段被截得七零八碎。就连那拆毁的铁轨也被水泥封死了,看来中/国/军/队是在彻底毁坏之后才撤退的。
  去南方后来改换成海路,从江口到广东确保铁路完好无损的粤汉线打通作战,像是没有成功。

  
征发队遭到游击队攻击
  晚上放哨时,一个分队用门板抬着士兵回来了。
  与中国中部不同,中/国南部游击队的活动很频繁。进入民家的士兵经常遭到袭击。一开门就会遇上从上面落下的石块的机关或是陷阱等,处处危机四伏。
  我们也进行过两次大规模的征收行动,获得大量的粮食是用马运回来的。


快乐的曲江生活
  考虑到读者和遗属,这里也写点令人高兴的事。
  曲江是从军以来战地生活中最令人开心的地方。气候温暖,风光明媚,环境优美,也没有上级的欺压。野村班长和蔼可亲,上等兵高桥以及亲切的卫生兵们都把我们当人看待。
  闲暇时,我来到人去楼空的人家找寻大学生用过的笔记本和书籍。笔记是用英语写得,大概用中文记笔记比较难吧。不管怎样对学习如饥似渴的我尽管读不懂,只要找到书就欣喜若狂。
  翻到一张毕业证书,上面印刷有国共两党的旗帜,据说不管倾向哪一方都是可以用的。我和战友一起钻到阁楼上学生的房间里东翻西找,把打仗的事情忘个精光。
  在这里呆了一个月左右,部队教育结束了。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士兵,我们被配属到各自的分队。自从4月份被召集以来,大约经过了一年的教育。
  到这里为止,上面对我们这些人还是比较客气的,往后就没有那么好的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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