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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随意”,是因为不愿受任何“八股文”风式的约束,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喜怒哀乐,麻辣甜酸,都由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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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 藏胞、插友古老大(九)

(2008-07-03 13:45:44) 下一个
[知青往事] 藏胞、插友古老大(七)
- 老 X -


    夏天,插完最后一束秧苗后,我又汇同一拨有点“一技之长”红绿男女,厮混在区里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舒舒服服的挣那八分钱一天的“筢筢”工分,享受不收钱和粮票的大锅米饭,外加格三岔五的还能下到公社、大队生产队去混点油大。
 

    一天,晚饭时分,古老大来到区上,是来给老知青“大屁儿”送行的。
 

    几个月的春节前,看到大屁在赌桌上输得只剩臭烘烘内裤时的那种神态,我就有一种他肯定会出格的感觉。
 

    大屁从小就力大过人。中学时,每年的运动会上,掷铅球标枪、扔手榴弹铁饼之类,冠军基本上都是非他莫属。每年的政治活动“捡废钢铁”,我们也一定会拉他入伙,只有他才有劲把学院废弃煤气厂钢板上锈蚀的大镙钉拧掉,取下沉甸甸的大钢板。
 

    那天在古老大的赌桌上,一个通宵下来,大屁是输得干干净净。更难堪的是,大屁输掉的不只是他自己偷来的那几个打鬼钱,更多的是输掉了几个傻女知青、被他随口许愿迷惑,而托他购油、肉、野味的年货钱。
 

    随后的几天,大屁连偷带抢也还是没能补上窟窿,于是又进一步挺而走险。
 

    深夜。天高月黑,寒风瑟瑟,群山沉寂,大屁不动声色的悄悄溜进了生产队的饲养场。手提他那尺把来长、早就磨得锋利亮晃的三八刺刀,摸到那二百多斤重、过两天就要杀给社员过年的大肥猪前。定下神来,深运一气,左手猛的揪住猪耳朵,对准肥猪两前腿之间的心脏部位就奋力一刀直刺透到手柄。几分钟,肥猪还在挣扎,就被大屁提起两腿扔在背上,一路小跑把大肥猪扛到了后山树林里。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大肥猪剥得干干净净,大卸八块后装进早就准备好的旅行袋,又一路马不停蹄的赶下了山,把分好的猪肉分别送到了那几个托他办年货的女知青手里。然后,屁股一拍,逃之夭夭。
 

    真的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春节后没多久,大屁就被捉拿归案。明天,在这区里的万人公审大会上,大屁将以“破坏生产”为主等数罪并罚,领刑八年,就此脱农壳,换得一纸金贵无价的皇粮户口,旱涝保收。
 

    大屁也是我熟识、栽倒在赌桌上的第一个人。
 

    大屁儿也算得上是一条讲义气的江湖好汉,打打杀杀中也出手帮过古老大很多忙。那天晚上的酒桌上,古老大还真动了点感情,缺了大屁这样一个朋友,以后征战江湖就少了一个好帮手。那次在某某处,要不是大屁亡命出手,他们肯定会被打得见人钻裆。朋友一场,明天无论如何都得去打过照面。听他婆婆妈妈的唠叨了半天,中间还挤了两滴马尿,可就是不敢吐出半个或“X”或“悔”字。
 

    你藏蛮子又怎么呢?藏蛮子还不是一样的怕政府,我暗思道。过了一会,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放你X 个屁!你要是那天塞给大屁几张,他还有个毬事,你也用不着今天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干嚎了。”我也毫不客气的怂了古老大几句,大家不欢而散。
 

    这以后,古老大知道我很反感他们在我的眼前赌博,就少有在我们生产队里干那门子勾当,而是拉到外面什么地方去继续战斗。
 

    又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中午,我和小川在那几十米深,清澈而不见底的大水库裸泳,蝶仰蛙爬,无拘无束,惬意无比。大水库比我们从小就习惯了的窄小游泳池,那可是舒服自由多了,也只有大自然才能给我们这样的人间仙境。东西南北,你追我赶,再也不必前滚后翻,也用不着去耽心速游之下会撞上异性的乳峰。然后,赤裸裸的躺在只有我们俩人敢游过去的那十来米见方,曾为山峰的一片孤岛上,等晒背的王八上钩。这时候,一个放学回家的娃娃站在水库的大坝上,使劲的吆吼,
 

    “老X,古老大找你。他父亲去世了。”
 

    我心里一沉,马上跟小川道别,游过水库,一趟赶回生产队,古老大已经走了。从箱子里取出二十块钱后,我又一路小跑到公社,一眼就看见还在路边等长途公共汽车的古老大。一见到我,古老大的眼睛就红了。血融于亲,无可替代,我只能尽力而为的安慰他。
 

    “古老大,保重。这二十块钱,你替我给伯父做一幅祭帐,算是我对你父亲的悼念。另外,这一路上就清清静静,不要再惹事生非而误了大事。”
 
    送走了古老大,我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昏昏耗耗,就惦记着他千万不要在路上犯事,送给他的那钱就是能保证他一路的花销。再就是,我和古老大共同的插友生活,也就此划上了句号,这对我又意味着什么呢?这不正是我所希望的吗?

 
(后记)

    古老大返城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来往。其实,就是那插队期间,我们回到城里探亲、休假时,也从不来往。毕竟,我们都明白彼此之间的玩法相去甚远。
 
    再以后,我又回到我从小长大的城市唸大学,奇怪的是,在近三年时间,我居然从来没有跟古老大再打过照面。只是听说他顶替回城后不久,就因为长期旷工很快就被单位除名了。
 
    大学三年级下期,城东区借大学的操场开公审大会,我又见到了古老大,五花大绑的押在台上,被以“杀人主犯”的罪名而判刑八年,这一早就超期的事端终于还是来了。
 
    听一知青朋友讲,几个月前古老大在赌桌上与人发生争执,随后就大打出手。斗殴中古老大一刀捅死了对手。收监后,还是他那藏民老母,单位、公安、民委,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命案在身,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但弄到最后,古老大的协从伙伴成了替罪羊,被搞成了“首犯”,重判二十年。就这样,古老大又一次在民族政策的光环下,占尽起手。怪不得宣判那天,古老大还是那一副傲慢不羁、毫无服罪之意。但不管怎样,政府还是大赢家,一举除三害。
 
    八年刑期,不仅没有把古老大劳改好,刑满释放以后,古老大还是走他的老路,盗窃敛财,赌场散财。但“敛”远远赶不上“散”的速度,古老大很快就欠下了赌场利滚利的“高利贷”,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为逼其填窟窿,古老大可是被黑道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绝望之下,只好自行了断,结束他凶凶险险、从未安稳过的浪泊人生。 


(全文完)

* 不想在休假的时候拖一个尾巴,尽管觉得言犹未尽,也还是匆匆收笔。哪天睡醒了,百无聊赖,再继续侃这些“另类”知青的趣事,正确的说是“荒唐年代、荒唐事”。知青题材很多,但多为“战天斗地”,“吃尽苦头”,而像我接触的这些“另类”知青,他们的故事还是很有趣的,无论是昨天还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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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5)
评论
秃尾巴 回复 悄悄话 很精彩的故事,古老大的人生也很精彩。
闲人Filiz 回复 悄悄话 读得入迷!
金笔 回复 悄悄话 这个系列写得很棒,因为有类似经历,我每篇都读了,感受也很深。佩服你在那样的环境中能够自洁自重,做到这个真的很不容易。
pilot 回复 悄悄话 very interesting story.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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