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焰雪炎雪:网妻

(2009-03-21 09:18:52) 下一个
  又名:我的九岁酷男友
  楔子
  三年,就三年,三年过后你要走我不拦
  又是三年,我这辈子就被你一个又一个的三年毁了
  是我毁了,所以我来负责

  1 小帅哥
  高考成绩公布了,我差两分上重点线,被一所重点大学的二级院校录取。上不足下有余的分数,老爸也不好说什么,发了一小笔慰劳奖让我在三个月的假期里独自逍遥。
  这一年夏天特别热,小城的气温超过了35度实在难以忍受。空调房里老待着闷得慌,想去游泳,学游泳,下定决心誓死完成我多年的心愿。
  小城有条河,水清亮得能直接下肚,夏日里的天堂啊。然,老爸不让去。如果他准许,我早在穿开裆裤时就能在河里打滚,也不会一年比一年胆小到今时今日还是个旱鸭子。
  另外还有两个游泳池。一个在城郊,池子小了不说,里面的水颜色青黄不说,单看水面上点点吐痰随着光屁股的小屁孩乘风破浪…另一个是池子挺大,池水也算干净,偏偏建在山坡的一个寺庙下面,要是个尼姑庵还好,偏偏又是个和尚庙。
  基于以上原因我去了丁辰家。丁辰家住W市,我在这里念的寄宿高中,大都市游泳池那多得是。丁辰,性别女,我高中穿一条裤子的死党。我不喜四处串门子,相交三年这是头一回去她家。
  满心欢喜,忍住头晕呕吐,坐了四个小时的车,我来到噩梦开始的地方。
  “丁丁——”我使劲朝她挥手。
  丁辰两头张望,没见有执勤大妈一鼓作气冲过了斑马线,“瞎猫,那么远也能看见我?”。
  “嘿嘿,看我的眼睛。”
  “带隐形眼镜了?我说嘛。”她边说就拿过我手中的行李包,正好我手也没劲儿了。
  “这边好热啊。”在车站待了不过两分钟就已经汗流浃背。
  “热才好,你不是来学游泳的吗?我可告诉你啊,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啊?”做好心理准备上刀山,下火海?
  “姐姐你以为是在网吧里泡着哪,你这一身细皮白肉,下了池子可就毁了。”烈日下待在水里皮肤更容易晒黑。
  我甩甩头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冬天还能白回来,高中军训时晒掉了皮冬天不也恢复了么。”
  “随你,我打个电话。”她从包里掏出一款新的手机,银蓝色的,好漂亮。果然考上名牌大学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喂…恩…接到了,马上就回来,拜拜。”
  “你家里人都在么?”我小声问。
  她敲了下我的头,“你别没出息好不好,我家里人不会吃了你。”
  “我要有出息,早把你家门槛踩烂了。”我就是没出息。
  “放心吧,我爸妈过几天就出门,家里就我和丁晓,丁晓你总不怕了吧?”
  “就是你那帅弟弟?”
  “就是我那帅弟弟。”她自豪地拍拍胸。
  丁晓,足足小丁辰九岁,超生游击队的一员。当年丁妈妈为了生下他特地跑到乡下待产。丁辰放假到乡下探望‘生病’的母亲,见老妈手上抱着一奶娃问这是谁家的,丁妈妈起先还吱吱唔唔不敢告诉她,说是怕她知道会胡思乱想,以为他们有了儿子就不爱她。事实证明,有了丁晓之后丁家父母更加疼爱她,对她就从来没红过脖子,哪像我从小在老妈棍棒下讨日子。
  “他真的很帅?”我坏坏地笑。
  “再帅也轮不到你。”
  她提到有关宝贝弟弟最多的就是他的帅。他我是没见过,不过丁爸爸我见过两次,身高有一百八十,虽然有些发体但不失为一个中年帅哥。如果不像她的身高一样发生基因突变,丁晓应该是挺帅的,长大以后。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在想,你会不会突然拔高。”父母海拔都不低,她不该只有一五七啊。
  她猛地压在我肩上,笑着说:“好姐姐,要是我突然窜到上面去,留下你一人多孤单。”
  我抱住她磨蹭着,“呜…爱死你了。”她一五七,我一五四,我常在想,我俩这么要好是不是‘英雄惜英雄’的原因?
  “丁妈妈,丁爸爸。”
  “欢迎欢迎。”丁爸爸又胖了一点,还是比我家老头儿帅。
  “小秋啊,小辰盼你来可是盼了好久,几天前就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这次来多玩儿些时间啊。”和蔼可亲的丁妈妈拉着我的手轻拍着,我脑中联想到头一次见公婆时,婆婆拉媳妇的手…
  “是,那我就打扰了。”
  不愧是我死党的父母,很亲切,面对他们我没有想象中的拘束。我最感兴趣的丁晓不在,有些失望。我当然不会去宵小一个九岁的小学生,只是一向眼高于顶的丁辰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让我非常好奇。
  吃过晚饭,丁妈妈丁爸爸出门应酬,我和丁辰待在她屋里嗑牙,很久没有聊八卦,嘴巴实在痒得难受。
  “把他的照片给我看看。”
  “谁?”
  “小帅哥啊”我说。
  她打开抽屉寻找相册,边找边说:“他不爱照相,最近的一张好像是五六岁时候的。”
  “那么酷?”看来还是酷酷的小帅哥。
  找了一会儿没找着,她说:“你还是先看他的人吧,看一看我有没有骗你。”
  “瞧你那样,活像是在说你男人。”
  “你还真别说,如果他不是我亲弟弟,小我九岁我也凑合。”
  “变态!我宁愿找个长我九十岁的,也不会要小我九岁的。”九个月都不行,小男人最任性。
  正聊着楼下的门铃响了。
  “是丁晓,没带钥匙吗?”
  “我去开门。”我抢先一步冲到楼下,大门打开,一个比我矮一些的男孩立于门外,深蓝的运动装,背着包,大汗淋漓。
  “不叫人么?”丁辰提醒道。
  “张秋。”他叫我的名字。
  “没礼貌,叫秋姐。”
  “没关系,你好。”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惊讶也是胆怯,这小鬼太有压迫感,我没办法从容起来。
  “恩”他应了声。
  丁辰看着我,得意的扬起眉毛,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只能说,祸害,那眉,那眼,那鼻,十年后一定是个祸害。不知有多少女同胞会飞蛾扑火,命丧此子之手。
  可是,他有点吓人耶。

  2 英雄救胖女
  几天后丁妈妈和丁爸爸出门旅行也不知是几度蜜月去了。本来是要带着丁晓,但他说要留在家趁假期补习数学,他的数学很不好。不擅长数学的男生是笨蛋,可丁家的人例外。丁爸爸,丁晓包括成绩比我好的丁辰,一家子全都是数学白痴。
  下了几天的雨今天总算放晴,我欢呼,终于能去游泳池了。
  “没有室内泳池?”我收拾好东西下楼,丁辰正在看蜡笔小新。
  “有是有,但不太干净。你试过泳衣了没?”她问。
  “还没,应该能穿上。”别的人到夏天流汗也会瘦几斤,偏偏我滴水不漏,上辈子可能是条狗没有汗腺。
  “要不先试穿一下,到卫生间里去。”她手指了指左边。
  “也好”
  我走进去关上门,“呀——!”
  听见我的惨叫,丁辰拖鞋没穿就闯了进来,紧张地问:“小秋怎么了怎么了?”
  “丁丁,呜呜…”我扑向她抱住哇哇大哭。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滑倒了。”
  “你看。”我转过身去把后背给她看。
  “裂开了?!”她的额头出现好几根黑线,嫌弃地推开我,骂:“死猫,你什么时候吃得这么肥!”她最讨厌的人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胖子,不止一次逼迫丁爸爸减肥。
  我哭丧着脸问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减!”
  “游泳…”
  “你这样子还想去游泳,少丢我的脸。”她再一次嫌弃地甩开我回到客厅继续看蜡笔小新。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叫我怎么甘心,我缠着她央求:“其实我也不算胖。”我真的不胖只能说不骨感。瞪着她抱怨道:“都怪你非要我买这种款式。”这哪是泳衣,就一个束身内衣,面料一点弹性都没有。
  “我不管,除非你把那几陀肉给我收回去,否则你一个人去。游泳池边上可写着哪,禁止自带游泳圈。”好狠毒的嘴!
  “我又不会,你叫我一个人去?”这女人有没有良心?
  “我是你,就躲在家卧薪尝胆,好好减减肥,这个样子出去你也不闲丢人?”她把我拖进卫生间,推到镜子前,拉开窗帘让我的肥肉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的确,我没脸见人。
  纠缠一番后,丁辰给了我五天的时间,减掉肚子的肉她才肯带我去游泳池。屋里没其他人我也懒得换下泳衣,躺坐在沙发上和她一起看蜡笔小新。
  “哈哈…”电视里小新唱着《大象之歌》,把我眼泪都给笑了出来。忽然眼前闪出一人挡住我的视线,“快让…”
  丁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穿着泳衣!
  “我叫过你的。” 丁辰耸耸肩表示不能怪她。
  “你…”
  他要说什么?为什么我会被一个小鬼盯得头皮发麻。
  “好胖。”
  两个字,当下把我爆得体无完肤、粉身碎骨。红潮从脸延伸到脖子,难堪得让我想钻地洞。
  又听到他对丁辰说:“晚饭别叫烧牛肉。”
  “你不挺爱吃的么?”
  “还吃?有人就要变成颗肉球了。”
  他没有笑,我却清楚看到他眼、耳、口、鼻都在嘲笑。我哪里像肉球,我只是不苗条、不骨感,大街上比我胖的人一抓一大把,气死我也!
  为了把肚子的肥肉收回去,晚饭我只吃了一点点。丁辰很满意我的表现。
  他却说:“越减越肥。”
  一天内我被这臭小鬼气得吐血两次。深呼吸,告诉自己没关系,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不与他计较…真想把饭碗扣在他脸上!
  在丁辰严密的监视下我吃了五天素,喝了两盒大印象,差点没弄死我。总算有收效,肚子上的肉少了很多。可恶的她,说好要带我去游泳池,她却临时变卦去会情人。
  丁家只剩下我和丁晓。小鬼不和我说句话,我也不敢主动与他搭腔,我悲哀的意识到,我怕这个小鬼。就不明白,一张好看得无法形容的脸,怎么会那么可怕。凌厉的眼睛,冷酷的表情,咦,不看了。
  美好的日子里却坐着看电视,好无聊,无聊啊无聊无聊…
  “你属‘知了’的?”
  “恩?”
  “不是就闭上嘴。”
  好你个臭小鬼!我乖乖闭上嘴,毕竟是寄人篱下。
  “带上东西。”他关掉了电视。
  “带什么?”莫名其妙。
  “去游泳池。”
  “我不会…”
  “我会。”
  “你教我?”不是我以貌取人,就算他是鸭子…呸…就算他水性再好,万一我溺水,一个身高不及我的小鬼能拉得住我?
  他看出我的顾虑,没好气地说:“游泳池多的是救生员。”
  “有救生员?”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游泳池有救生员哪。我立刻起身跑上楼,欣喜叫着:“等我收拾东西。”
  他带我去游泳池很大,大得可以容下一艘船,应该是。我兴奋地想大叫,穿上泳衣,栓好浮球,拿着浮板兴冲冲来到浅水区。他已经泡在水里,见到我马上游了过来。
  “把那些东西丢掉!”俨然一个指挥官的姿态。
  “可是我不会游…”俨然一个小新兵的可怜样。
  “随你。”
  我还是拿掉了浮球,常识来讲不能依赖这些东西,就像学骑自行车,后面有人把手就老是学不会。
  丁晓教给我游泳的基本姿势,然后让我拿着浮板在水里扑腾。说句不谦虚的话,我的领悟能力向来很强,过不了多久就能扶着浮板在水里划行。池里人多得像煮饺子,他推我我撞你让人心惊肉跳,偏偏那小鬼又不见了踪影。我试着放开浮板手脚并用,淹了几次水后变得胆小起来。
  “还不会?”小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边,我受惊沉下水,被他拉起。
  他那藐视人的目光看得我很恼火。这小鬼从来没有把我当作长辈看,每次不是直呼我的名字就是用‘喂’代替,大多时候连‘喂’省了。
  “哪有那么容易!才多长的时间啊!”我大声嚷嚷,他惊讶于我的凶悍样愣了一下。
  “你觉得要用多久才能学会?”他挑眉问着,淡淡的口气,很像老爸质问我的时候。
  “至少也要十天半月…”我咕隆道。
  他转头讪笑。
  “你学了多久?”我没好气地问。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天?”那么厉害?
  “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就能放开浮板在浅水游动。”
  我皱了皱鼻子,抬头望天哼道:“天黑了。”有人把牛吹上天遮住了太阳。
  他听不懂我的话,抬头看救生架上的大钟,“上去吧,明天再来。”
  “我再游一会儿。”我被他的话刺激了,扔开浮板拍拍胸脯给自己打气。水深只有一米五,溺水站起来踮起脚还淹不到鼻子,毕竟我有一五四嘛。
  双手划开,腿蹬出去,手不要停,很好,手脚配合,呛水了,喝下去,身体浮起。刚要山呼万岁,左小腿猛地抽搐起来。脚抽筋,糟糕!我心里一慌,脚踩不着池底,身体失去平衡后仰沉了下去。
  我不要救生员来救,那多丢人,情愿淹死也不要。有人摸我的腰?!天啦,这时候遇到色…
  “你是猪啊!” 救我的人大吼,暴跳如雷。
  我第一次见到他扑克脸之外的表情,他是救了我,但也不能这么侮辱人啊。小鬼,我忍你很久了。
  “你太…哈秋…哈秋哈秋…”正要骂人,鼻头一痒连打几个喷嚏。
  “上岸。”他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往池边带。
  可恶,几个喷嚏就把我骂人的勇气给泄了。我们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滑稽,他的手握不完我粗壮的胳膊,抓得很用力,手指在我皮肤上留下了红印,指甲几乎嵌进了我的皮肉。
  我的脚还在抽痛,身体倾斜着被他带向池边。很奇怪,小鬼竟能让我安下心,刚才的惊慌慢慢平复。
  “去换衣服。”咕咕…他的肚子在叫。
  “我请你吃饭。”以报答他救命之恩,才不想欠这小鬼人情!

  3 吃饭
  活了十八年我是第一次与男生单独吃饭,虽然他尺寸不足可也是男的。人都说这第一次吃饭是很值得回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么宝贵的第一次我却给了一个九岁的小鬼,心有不甘。
  “去肯德基还是麦当劳?”想想没其他地方好去。
  “你喜欢那些东西?”他问。
  “你不喜欢?”我倒是不觉得好吃,通常这些都是小鬼们的最爱。
  “随便。”
  我怒,臭小鬼用得着这么酷吗?
  丁晓实在不像个孩子,我长他九岁,倒像他长我九岁。不仅对我,对父母,对姐姐他都不爱搭理。我留心注意,他说过的话最长一句不超过二十个字。我甚至怀疑这小鬼是不是有自闭症,可又想想,妈爸从前也怀疑过我自闭,我自闭吗?当然不。小鬼可能只是性子冷,少言寡语而已。
  进了肯德基,我发觉他真的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吸管怎么取他也不知道。服务生小姐很乐意为他效劳,双手奉上吸管并热情地问他还有什么需要。模样长得讨喜就是好,到哪里都受欢迎。
  “吃过后我们去逛逛怎样?” 住在人家里总要把关系搞好,我决定做些事来讨好他。
  他很意外我的提议,问:“你想买什么?”
  “没什么,只是逛逛。”
  约一个九岁小孩逛街,我自己都觉得汗巾。我想去逛逛街,小鬼说不定会拉着我给他买些玩具之类的东西,报了他的救命之恩我也不会觉得有所亏欠。
  显然,我错估了他。一路上他只是安静地跟在我身旁不发一语,我不好主动开口问他要什么东西,那样未免显得谄媚。
  “口渴了,进去喝点东西”走到一家咖啡厅前他说。
  我抬头看招牌,‘缘来’,伸头望里瞧,全是一对对鸳鸯。不习惯这样的氛围,“换一家吧。”我说。
  “我请你。”不等我同意他就推门走进去。
  这种黑店不知怎么敲竹杠,看你拿什么请我。
  进了咖啡厅他自己要了杯汽水,给我点了一杯西梅汁。我纳闷,他应该不知道我喜欢喝西梅汁,巧合吧。
  我们一坐下就招来不少人的目光,不是因为我和他的组合怪异,姐弟俩进咖啡厅不奇怪。确切的说,他们看得是丁晓,他真是很漂亮孩子。一般这年龄的孩子模样没长开,眉眼皱在一起,鼻子也是塌塌的,要等到青春期发育才有变化,要么变成丑丑的青蛙要么长成剑眉朗目的王子。丁晓是吸引人的,鼻梁高挺,眉目分明,下巴已初见棱线,可以预见几年后必定是个祸国殃民的俊美小伙。
  我大口喝完饮料想趁早离开,他买单的时候服务生递来一张纸条,说道:“小姐,那位先生已经替你们付了帐。”
  我顺着看去一个男生正朝我微笑,蓦地红了脸,刚要打开纸条就被丁晓夺了过去。他飘了一眼揉成团,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丢在桌上。“走!”
  “还没…”还没找零,我话没说完就被拖出了咖啡厅。“你干什么,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二十块钱可以买十来斤白米。
  他不理会我的大吼大叫,把纸条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说了句回去。
  说实话我很好奇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被陌生人搭讪,想想也不算,人家连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我心里起疙瘩,第一次单独同异性吃饭、进咖啡厅居然是和一个小鬼。早知道当初就答应和刘星到西餐厅约会。他没有丁晓来得赏心悦目,可也是帅哥一个,重点是他和我一般大,十八岁,不是九岁。
  回去的路上我和丁晓一句话没说,他从来不屑与我这‘小女子’搭腔。
  我又看到他的另一面。他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从他那欠揍的酷样完全看不出。一进小区李奶奶、刘叔叔、徐阿姨他都一一招呼问候,只不过那张漂亮脸蛋板着不带一丝笑意,叔叔、阿姨、奶奶也不介意笑呵呵地叫他丁小弟。再次感叹,长得好看就是好。
  隔日丁辰再去会情人,我和他再去游泳池。向丁辰证实了他确是两个小时就学会浮水,又被他骂‘你是猪啊’,这口气死也咽不下。人争一口气,我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浮在了水面上。上岸时肚子已经喝得饱饱的,走起路来感觉水在里面晃荡。
  丁妈妈走后的几天我们仨全吃外卖,今天丁辰不回家吃晚饭,电打话嘱咐我煮些有营养的东西给宝贝弟弟吃。但我…不能煮饭!不是不会,是不能。
  从中学起我就跟着老妈学做菜,但一个人总有些不可达到极限,烧菜煮饭就是我的极限。我做的菜味道还行,也不是半生不熟,可是很多时候都要把人吃出些毛病。最严重的是上一回,食物中毒,长了一个星期的疹子痒得我六个晚上睡不着,此后我再没踏入过厨房。
  丁辰如果知道我做那样的东西给丁晓吃,肯定会取下床头的武士刀了结了我。
  “出去吃行吧。”不用这么看我,这年头不会做饭的娇小姐比比皆是。
  “随便做些什么都行。”他颇为认命地说。
  我气得想跳脚又怕踩坏了地板。要吃是吧,我做给你吃,吃不死你!
  青菜洗了五遍,叶子掉的不剩几片;瘦肉用热水洗成了白色;菜刀和切板用开水烫过才用,最后把剩余的洗手液全用来洗手,估计用显微镜也未必能发现细菌。
  饭菜做好我先全尝了一遍才让丁晓动筷,他用古怪的眼光看着我。“做得不好,不想吃就不要勉强。”我谦虚地说。
  他一点也没勉强,不到十分钟一碗白饭就见了底。自己的劳动成果这么叫卖应该高兴,我却是心里冰凉,吃这么多万一待会儿…不敢想下去,祈祷老天不要耍我,我不奢望以后能当贤妻良母,至少保佑这顿饭不要把人吃出毛病。
  第二碗下肚他又把碗递来。
  “还要?”我接过碗小小乘了一勺。
  我做的菜有那么好吃?自己怎就不觉得。
  吃完饭他到客厅看电视,我洗干净碗筷跟着出来,小心翼翼地问:“今天吃得多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他盯着电视头也不转。
  我们需要沟通。
  “你不喜欢我…我做的菜吗?”我本想问‘你不喜欢我吗’,猛然惊觉现在的小孩不像我们那时纯洁,万一他想歪了怎么办?
  “还行。”
  我忍。
  “听你姐姐说你数学不太好,需不需要…”痛!
  心窝下突然抽痛起来,一根弦就快被拉断。不算太糟,吃出毛病的是我不是丁晓。
  “你怎么了?”他总算正眼看我。
  “没事。”也总算轮到我两个字两个字说话…痛!实在是痛!
  他站起来快步走到电话旁,拨通电话,“刘叔叔,是我丁晓,能不能借你的车…恩…有事,请快一点,谢谢。”
  “还能走吗?”他轻声问我。
  小鬼很担心,想要扶我起身又不知该怎么做,手脚无措。我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问:“有没有四大叔?”
  “没有。”

  4 挑战
  我不喜欢医院,嗑几粒胃药就行。可丁晓坚持要把我弄到医院去,心里挺感动的,老妈也不会这么紧张我。
  他撑起我的腋窝扶起我,我尽量不把身体压在他身上。扶着沙发我自己走…走…“唔!”胃一阵猛烈的痉挛痛得我蹲下地,他急忙拉起我,刚扶直我的腰我又像皮筋一样又缩回去。这一缩不要紧,要紧的是把他给坠了下来;他坠了下来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被沙发脚绊了;被沙发脚绊了不要紧,要命的是他正朝我压过来…
  胃痛,头痛,还有…胸部痛,快痛死了。
  “张秋,张秋…”他不停叫着快要昏厥的我,
  我用尽最后的气力大喊:“还——不——起——来——!”他到底想在我身上压多久!
  “丁小弟…”一个中年男子闯进屋里,看见我们一下愣了。
  “刘叔叔。”丁晓叫他。
  “小妹。”他叫我,“咋这么严重?”他那一愣是惊讶于我病情的严重,我还以为他是看见我和丁晓…我们俩这岁数,就算把抱在一起也没人会多想。
  刘叔叔抱起我出门,丁晓锁上门才跟上来,手里拿着我的外套。细心的家伙,在刘叔叔来之前先把门打开,这会儿又怕我冻着。以后谁要是他的女友可就有福了。
  刘叔叔开车送我到了医院,因为家里有事他先离开了。丁晓一直陪在我身边。除了出生那回我就没在医院的病床上待过,老实说要我一个人留在医院我真有些害怕。
  虽是夏季夜晚仍然很凉,我拉开被子挪出半边床位,“丁晓上来。”
  “不用。”小鬼害羞,脸微微红了。
  我一个黄花闺女都不介意他害羞个什么劲儿。“快上来,要不明天我出去又换你住进来。”
  “说了不用。”他气恼道。
  “要我抱你上来么?”我正吊着点滴,要抱他上床还真有点困难。“你就当我是你姐…”
  “就凭你。”丁晓丢开杂志跳上床,哼道:“少往脸上贴金。”
  “我当你姐很丢脸吗?”我质问他。
  “没错。”
  “小鬼,听丁丁说你很怕痒。”我逐渐逼近他。
  “你想干什么?”他后退贴着墙壁。
  “没什么,你可别乱动哟,我是病人不小心拉掉针头就不好了。”
  “你…哈哈…恩哈…住手…啊哈哈…”
  经过这事我和丁晓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我们不再像陌生人相对无言,时常拌嘴。小鬼说话不多却是字字毒辣、句句杀人。丁辰好几次受不了把我们扫地出门,我俩一起到冷饮店吃冰淇淋,吃完给她带上一个回来开始另一轮大战,CS或是泡泡堂。
  丁家除了丁妈妈都有自己的电脑。丁辰是游戏白痴,我和丁晓却是个中高手,不对,应该说我是高手中的高手。高中的时候同学都称我泡泡女王,我敢说放眼W市单挑能胜过我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丁晓从来就没有赢过我。
  “不好意思丁小弟,我又赢了。”我站起来得意地俯视他。
  丁小弟瞪眼,穿上鞋出门买冰棍。这几天冰箱坏了,外边又那么热,只好让他代劳了。
  “你分明就是在欺负他。”姐姐为弟弟打抱不平。
  “怨赌服输。”我耸耸肩说。
  “他怎么可能赢你,当初刘星不也败在你的手下。”
  刘星是我高中同学,电玩游戏所向披靡。他真的很厉害,我也多次败在他手下。我和他的关系一直都是暧昧不清,套用一句话‘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高三最后一学期他向我提出交往的要求,我告诉他单挑泡泡堂能赢过我就同意做他的女友。战局定在五一假期以后,整整六天我足步不出,窝在房里废寝忘食地磨练‘武艺’,老爸一气之下把电脑送给了表弟,从此以后网吧就是我第二个家。
  我不想做刘星的女友,不是不够喜欢他,他大概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唯一喜欢的人。男女之间交往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看看电影、拉拉小手,亲亲嘴然后再什么的…我不想要这样的关系,或者说我更喜欢与他保持那种暧昧,那才会让我有恋爱的感觉。丁辰说我只适合与小学生谈恋爱。
  战况激烈,刘星惨败,这就是他太过轻敌后果。
  “你与他就这么算了?”
  “再说吧。”
  “你的牙膏本性什么时候才会改一改?”
  “江山易改啊…这么快?”不过两分钟丁小弟就提着一袋冰棍站在门口。
  “许阿姨给的。”他说,许阿姨住在领舍。
  “难怪。”我接过袋子选我喜欢的口味。
  “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了。”丁辰起身上楼换衣服。
  “又去会情人。”我不满道。
  “眼红了就找一个啊。”
  “找就找,就丁晓吧。”我只是开玩笑。
  “你想的美。”一只拖鞋朝我扔来,“我家丁晓会看得上你么?”
  我抚面含羞说:“人家好歹也有一点姿色。”
  “是是,张秋小姐闭月羞花。”她很快换好衣服下楼,飞吻一个。“走了,拜。”她屁股一翘关上门,屋里又只剩下我和丁晓,我越来越觉得她找我来是当保姆的。
  看他没动冰棍,我问:“你不吃?”
  他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难道我把他喜欢的口味给吃了,袋子里不是巧克力味的吗?
  “五天以后单挑泡泡堂。”他突然说。
  “五天以后?泡泡堂?”
  “输的人必须答应对方一件事。”他一脸严肃地说。
  好可怕的表情,难不成我输了,就要宰了我?
  “行啊。”身为游戏玩家就要勇于接受挑战。

  5 交往
  世界杯,韩国赢了意大利和西班牙个中理由不好多说,但是我想两队不会担心再次败在韩国队手中,因为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点。同样,就算丁晓这五日一百二十个小时不吃不喝在电脑前磨枪霍霍,我也照样安枕无忧吃饱睡好,因为我们之间的势力悬殊不是一点点。
  “丁晓饿么?我给你下面吃。”不知是他的胃本来就是铜墙铁壁还是我煮的东西认主人,他吃过很多次也安然无恙,后来几次连带我也没事了,奇了怪了。这几日丁辰与情人逍遥快活家也不回,他的三餐就由我包办。臭小鬼吃外卖不就得了非要折腾我。“不吃拉倒。”
  “我要牛肉臊子。”他抽空回了我一句话,眼睛仍然盯着电脑屏幕。
  我靠着桌边说:“丁小弟你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小女子效劳,尽管说来听听,能办到的小女子绝对愿效犬马之劳。”这三天别说是他,连我都是满眼的‘泡泡’。当初为了赢刘星,连续六天扎进电脑的那种干劲儿一去不返,果然是老了,老女人一个。
  “去煮面。”
  “小子。”我用食指戳着他的脑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有事快说。”啧啧,好好一个小帅哥黑白分明的眸子变成了兔儿眼,看着都心疼。
  “走开,煮面去。”他再次驱赶我。
  我上辈子一定姓吕,老是被这不知好歹的…咬。
  泡泡堂其实是很简单的游戏,重点是眼睛要有十足的能动性,做到见缝插针,置身于泡泡海洋而滴水不沾身,这才是泡泡的最高境界。
  五天里丁晓睡得很少,有时半夜醒来他屋里还亮着灯,一个孩子能有他这般毅力不得不让人佩服。他是个倔强的孩子,我劝不住。
  幸好这几天丁辰没有回家,要不见他的宝贝弟弟这么折磨肯定会拿日本武士刀劈了我。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在日本刀下。
  晌午十点吃过早餐,他要求开始战局。
  “我有些不舒服,改下午行不?”我真是不舒服,头晕晕的想睡觉,可我这么说是想让他去休息一会儿,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很糟糕。
  “你怕了?”他冷哼。
  “要送死就来!”激将法,我还是中了。
  “你不会赖帐?”
  “当然不会,我已经很胖了。”最讨厌食言的人,更何况这有违背玩家的职业操守。
  “记住你说的话。”
  他一脸凶恶,我就不信输了他还真要我的命。搬来丁辰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他桌上,对战开始。
  塞内加尔能赢法国队,本身是有那么一点实力,运气占了一部分,最主要的是法国队缺了灵魂人物,球队状态欠佳。
  “好了,优胜者请问有何要求?”我头晕得厉害,云里雾里,看周围东西没有真实感,像是灵魂出了壳。
  “我…呃…”酷小鬼也有结巴的时候。
  “本小姐限你三十秒内说出来,过期作废哟。”我开始好奇是什么事要他这么耗尽心力,“还有二十秒…十,九,八……”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错了吧。
  小鬼扭扭捏捏的样子还真少见。“还有二十秒…十,九,八……”侧头望,窗外电线杆子上有只很漂亮的鸟儿,“呃…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听错了吧?
  “和我交往。”
  交往,字典里的解释是互相走动、拜访、来往。例如我和丁辰之间就能说是交往密切。
  “我们本来就在交往啊,这些天我住在这里…呃…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呵呵…你说对吧丁晓。”我竭力想要他明白‘交往’的含义。他紧咬下唇定定地看着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孩子的目光会这样灼人,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
  “你想反悔?”他迷眼问我。
  “我…我反悔什么了,说这种话你要我怎么想,难道想你是在追我?在向我告白?小小年纪不学好,老师没教过你调戏良家妇女是犯法的。拜托丁小弟你别吓我好不好,背上的冷汗都给你吓出来了。”我惊讶自己的恼羞成怒,一个小鬼胡言乱语罢了,为什么我会觉得受到羞辱。狼狈不堪啊。
  “你输了。”他说。
  “我…懒得理你。” 他脸上的暴戾让我心惊,我想逃走。我苦着脸,耐起性子对他说:“丁晓,我足足长你九岁就像你姐一样,你能想象和你姐交往吗?”
  “我不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呵…”我真要哭了,照他的说法,如果他喜欢丁辰岂不是乱伦也行。我有气无力地问:“不喜欢她,你就喜欢我?”
  这一问他红了脸,侧开头,插在裤兜的手不断握紧、松开,答案很明显。
  我无语,赶紧回想这一个月来是不是母爱泛滥,给了这孩子不切实际的幻想。时常吵架斗嘴,一起玩电脑看卡通,一块儿挨丁辰骂,除了给他做饭没有哪一点表现得慈母情长。纯情少年会对成熟女性产生迷恋这我理解,但就我这样离‘成熟’也有一段距离,再怎么纯情少年九岁也太早了。
  “和我交往,期限三年。”他字字有力。
  还有期限?还是三年?
  “重来一次,这次不算。”我打开电脑拉他坐下,他甩开我,眼神盯得人难受。
  我就输不起又怎样,我就是耍无赖,我就是遭人唾弃,我就是…“交往是吧,三年是吧,我答应!”不就一个没长毛的小屁孩,就当与他玩一场家家酒,开学之后say bye-bye,我不信他还能跟着我去上大学。
  可是,我珍贵的初恋啊,好不甘心!
  “张秋记住,这三年你不许与其他人交往。”
  “啊…?”这是谁家养的孩子,流星花园怎么不来找他去拍,F4全加起来也没他酷。我愤愤说了声:“遵命!”为了这句话我非去勾搭一打不可。
  “不做饭了,你自己弄点什么吃。”遭受双重打击之后我需要疗伤。午睡,从刚才就想了。
  “张秋。”
  我转身,他就贴在身后,踮脚仰头,一抹柔软贴上我的脸颊…
  我想尖叫,我想尖叫,我想叫得阿尔卑斯山雪崩太平洋海啸…

  6 约会
  一个粉嫩嫩小奶娃亲我会非常乐意,如果是一个两三岁光屁小子我就不那么乐意了,因为他会把恶心的鼻涕口水糊在我的脸上。四五岁的小男娃不会主动亲我,也不让我亲他们,遇到实在可爱的我会满屋子追他逮着了狠狠咬上一口。至于六七岁上小学的小小男子汉,打死他也不会来亲我这老女人,假如有那么一个例外的我定会跳到三尺外好好审视,看这家伙是不是个小色鬼。
  刘星一次借酒发疯臭嘴还没挨上我的脸就被我一脚揣在小腿肚,瘸了三天。
  这一次我该怎么办?按住丁晓的小脸亲回来?跳到三尺外大骂他小色鬼?要不也让他瘸上三天?
  那张涨红的漂亮脸蛋有些慌乱,更多是倔强和坚定。最终我什么也没做。我说,我去午睡。他说,恩。
  躺在床上佩服自己的冷静、成熟。对一个九岁的小鬼不能当真,不能当真。可这到底算不算我的初吻呢…不算吧…好困…今早十点起床还渴睡…我被一小鬼亲了…丢脸啊…臭小鬼…
  潜意识里逃避现实,我这一睡竟睡到了凌晨一点,饿醒了下楼找东西吃。楼下客厅丁晓在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见我下来他说,饭温着。
  拉开微波炉里面是一盘番茄蛋炒饭,上面浇着香辣酱,我的最爱。
  “你叫的外卖?”
  “恩”
  不对,外卖不会有这么多番茄和鸡蛋。入口,有焦味。很好吃,我对他说。他转开脸盯着电视。
  ‘嘭——’正吃着手一滑砸了盘子,我愣在原地。他走过来捡碎片,一股无名火打心底涌起,我推开他。“我来!”
  这下换他愣着,手足无措。我道歉:“对不起,这几天不舒服,早点睡。”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被上午的事牵着鼻子,说不定小鬼见我被耍得团团转正独自乐着。
  清早,再次饿醒。下楼来丁晓已经买回了早餐。看着餐桌对面的他,秀色可餐,昨天的火没了,告诉自己新的一天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吃早餐。
  “今天去古镇。”喝粥的空挡他说了一句。
  “什么古镇?”
  “丁辰说你想去。”
  那见色忘义的女人几天没见影了。“好啊…咳咳咳”被稀饭噎住了。
  这算是约会?臭小子手脚快啊,昨天才告白今天就行动。我忽然觉得尴尬,为什么尴尬自己也不知道,总之觉得很不对劲,哪里不对啊,天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想不通…
  一个肉包递在我面前,“干什么?”我问。
  “你确定要吃那个?”他指着我盘里。
  低头一看盘里的肉包被我戳得稀烂,肉馅四溅。我哼道:“吃!”真是疯了才会和一个小鬼赌气。
  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以为像他这尺寸不足的小鬼一般不穿这种贴身的裤子,穿在他身上却是意外的好看。鸭舌帽让小帅哥更加酷劲十足,再过几年就会赶上那些酷酷的偶像明星了。
  “有事?”
  “没。”我赶忙收起垂涎的目光,不禁再次扼腕,这就是我的酷男友,可惜只有九岁。
  去古镇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当地去的人不多车很空。太阳很快变得毒辣,丁晓坐在我旁边靠窗,阳光透过窗正晒在他脸上。我让他和我换个位置,他拒绝,拉下帽沿遮住眼睛很不高兴的样子。他是在生气我把他当作小孩子,可他本来就是个小孩子。上车时见他刚好到那根一米四的红线,回头看是不是能买张半票省些钱,呵呵。
  “笑什么?”
  “谁笑了,这顶帽子真好看,给我戴一戴。”有这么一个男朋友也挺有意思,管他呢,再有一个月我就离开这里,好好和他扮场家家酒吧,只是不能让丁辰知道。
  古镇很漂亮,地方却显得小家子气,不用一个小时就逛完了。我记起包里带有相机,拿出来对着小鬼喊:“丁晓来拍张照。”
  “不拍。”小鬼扭头就走。
  我岂让他逃出我的魔掌,这么漂亮的孩子不多拍几张来瞻仰多可惜。
  “丁晓!”我发火了,追了半天一张正面也没拍到,惹得路人纷纷注视,害人家以为我是想指染他的女色魔。
  他停下脚步走过来拿了相机,找到一个中年女人说了几句,那位阿姨笑得跟一朵花似的连连点头。
  “只拍一张。”
  “等一下。”我理了理头发。
  阿姨按下快门。
  照片上漂亮男孩远远站在比他年长的女孩旁边,微微勾起嘴角,笑容比阳光灿烂。
  我从来不带钱包,一来是因为票子少不忍荷包黄花瘦,二来是防扒手,世风日下,扒手这个职业越来越红火。所以像今天这样把钞票搞丢的事情不是第一次。
  “呃呵呵…怎么办?”
  丁晓白了我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票子。
  “就这些没有了?”不够买两张车票。
  怎么办?打电话叫丁丁来接我们?不可能,她正和她阿娜达亲热,打扰到她人畜必死。有了!
  “丁小弟你过来。”我把丁晓拉到售票窗口旁边那条‘一米四’的红线处,太好了,还差一些,九岁的孩子这样的身高也算很高了。“一张全票一张半票正好十块…”刚要把钱递给售票员手背就挨了一巴掌,我不解地看着打我的人,“你干什么?”
  他瞪我一眼,转身冲出售票大厅。
  “丁晓,丁晓你站住!”我在后面拼了命地追,前面的小鬼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行了,这不和八百米一样要我老命么,我决定用苦肉计。“哎哟…”捂住肚子蹲下叫出凄厉的一声,小鬼果然停下回头。
  “你怎么了?”
  “肚子痛。”我没撒谎,肚子真有些痛。
  “钱给我。”他抢了我手中的钱调头就走。他…太没良心了!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掏出电话准备向丁辰求救没良心的人又回来了,手上多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小包东西,递给我说:“吃了。”
  “什么…”XX止痛片?!我唰地红了脸,他转身,看得出来也很尴尬。“你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我是因为月假…
  “你到底要不要?”他不耐烦地说。
  那么凶,我是病人啊。“还剩下多少钱?”
  “没了。”
  我认命了,拨通丁辰的电话。“你在哪儿…还没起床…呃…几点?两点!你也太醉生梦死了……我和丁晓在古镇这里,把钱弄丢了回不来…我是说真的……喂!喂!”这死女人!她还是个人不,竟然叫我走回去。
  “丁辰你给我记着!”我对着电话狠狠骂道。
  他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她。”
  “还说风凉话。”古镇这里叫不到出租车,我把电话递给他让他给刘叔叔打电话,他却说不打。
  “那你说怎么办?”
  “走回去,时间还早。”
  我怎么摊上这一家子!
  这一走要走上三个小时,头顶上还有毒辣的太阳。我用伞给他遮挡住阳光,把水递给他。
  他推开,“不渴。”
  “我没挨着瓶口,干净的。”我把瓶口抵在他嘴边,大概是怕我强行灌他喝,他接过去抿了一小口又还回来。
  “丁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和我交往?”一个多月的相处看得出他是个凡事很认真的孩子,绝不是为了一时好玩才…
  “好玩。”
  偏僻的地方杀人警察也许查不到…“好玩就玩吧,反正也玩不了对久了。以后啊,我会对人家说我的初恋男友只有九岁。”
  “十岁,后天是我生日。”
  我只长他八岁半?呵,又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先说清楚我可是个穷鬼。”我这一问小鬼脸红了,他该不会是让我亲他?如果是,生日礼物我能拒绝吗?
  “张秋。”他抬头望着我,眼眸清澈照人,清晰地映着我的脸。
  “恩。”
  “你有男朋友吗?”
  “不就是你喽。”小鬼在想什么?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先是一楞,再后笑意攀上眼角。果然是孩子。
  “寒假再来吧”他说。
  “这是你要的生日礼物?”我问。
  “是”他点头。
  麻烦了,我真不想与他再有牵扯,他不似一般的孩子。可他确是孩子,孩子的执着大人也望尘莫及。他当然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显然他对我有一种执着,不管这是什么样的执着都不容忽视。
  “再说吧,春节还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我含糊地回他。
  整整走了三个小时,浑身被汗水湿透,腿也瘸了。一回到丁家我就栽倒进沙发不想起来。他也累坏了,倒在了另一头,平日的他是不会在沙发上乱躺的。
  我变苗条了,穿着洁白的婚纱美呆了。所有的人都恭喜我嫁一个帅帅的新郎,可是新郎在哪里?在这哪,有人朝我喊。我走过去,在哪儿呢?这不是么,那人递了什么过来。我拉开布裹,一个婴儿,胸前别着一朵花,新郎?!这是我的老公?!不——!
  从噩梦惊醒,睁开眼,丁晓正枕着我的腿睡得香甜。
  绝对不能让那噩梦成真!
  丁晓十岁生日过后,我借口开学回家做准备离开了丁家。走的时候他对我说,张秋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丁辰问是什么约定。
  是啊,什么约定呢,我和你约定的事多了,我也不记得是哪一件。
  拜拜了,我的九岁酷男友,我欣喜地以为。

  7 噩梦延续
  进了大学才知道那些电视里演的、小说中写的,大学生活如何精彩,青春如何激扬,全是打屁乱说。大学就是个最大的婚姻介绍所,处在发情期的莘莘学子们饥渴地寻找着配偶,可我例外。不是因为我没到发情期或是过了发情期,也不是因为对丁晓的承诺,小鬼的话谁会当真。
  刘星去了英国,他那英语水平也能去留洋真让人跌破眼镜,看来他老爹号称‘刘百万’不是叫假的。
  想他,想他,发情期的我疯狂地想他,想他却又不给他打电话,他飘样过海打来的电话我也只是冷冷淡淡地回几句,肉麻的情话我说不来。他怒骂,小秋你浪费我多少英镑知道吗?我说对不起哦,忘记那里不能用RMB。每次挂掉电话我都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我会失去刘星,总有一天。
  “小秋电话,丁姑娘的。”老妈把电话递给我继续去淘米。
  “懒猫,还没起床。”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是迷迷糊糊。
  “没起床怎么接你电话。”刚好起床上厕所。
  “手机关了?”
  “欠费,去给我充上。”
  “要多少?”
  “算了,我随便说说的,知道你丁大小姐家票子多。”
  “我好想你,来我家吧。”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妩媚,听得我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不干,你来我这边。”
  “姐姐你没搞错吧,去年我就到你那边,今年该是你来我这里了。”上了大学我和她没有疏远反而更亲近,要找一个真正的朋友不容易,在大学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大一结束的暑假她在我家里过,老妈很喜欢她就像丁妈妈很喜欢我一样。我们果然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对,可惜不是一男一女,要不结成夫妻也不用愁婆媳问题。
  “姐姐不要这样嘛。”我撒娇道:“人家有不开心的事,你就来抚慰一下人家受伤的心灵嘛。”恶心的声音传入厨房,惹得老妈一顿好骂。
  “是刘星对不对?”
  “是有一些原因。”对她我没有隐瞒。
  “拜托,你和他分开两年了。”她叹气:“你就那德行,喜欢同一种冰激凌可以吃上几年,番茄蛋炒饭从我认识你吃到现在还嫌不腻…”
  “这和那是两码事情,不着边际怎么能扯一块儿。”谁没有一两种偏爱吃的东西。
  “是哟,你可以去凭全球十大痴情女人,兴许还能拿个金奖。”
  “没那么夸张。我不是痴情,只不过还没遇到下一个更好的。”我可是理科女生,谈感情也是理智的,除了那段发情期。
  “我给你介绍一个怎样?”
  “算了,你介绍的消受不起。我真去不了你那边,放假时接了一个兼职帮人家做网页,可能要提前到学校去。”
  “这样啊,那好,开学前我去你们学校找玩几天,你们的学校可是出了名的漂亮,我也想参观参观。”
  “到时候招待你吃好吃的。”
  “要报销路费。”
  “丁富婆,看雷不劈死你!”
  “多谢挂心,我早按上了避雷针。对了,大三可以外宿,你要不要在外面租房?”
  “放假前就找好了,还不错,你来刚好可以住一住。”住学校不方便,晚上要拉电闸,电脑没了能量严重影响我的工作和娱乐。
  “别干坏事哟。”电话那端笑得很奸猾。
  “狗嘴里吐不象牙,肚子好饿,不说了,拜。”
  挂掉电话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想去丁家主要是怕见到丁晓。我可没忘记三年之约还有一年才到期,现在我仍然是他的女友,过了两年他或许早忘了,但凡事还是小心为妙,万一被丁辰知道我‘指染’她的宝贝弟弟就不妙了。
  找个借口逃回学校,到了A市正遇上中学开学的日子。A市的中学教学质量是全国顶尖的,尤其是学校的附属中学,每年向海外著名大学输送了不少人才。走在这个城市没有一点儿大学生的自豪感,街上随便一个穿制服的小鬼将来都有可能精英中的精英。附属中学的老师这样教育他们的学生:‘你们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有去念隔壁了’。隔壁指的是我们大学部。
  ‘叮咚——’有人按门铃,我才搬进来,会是谁?
  “丁丁,丁…丁晓?!”我掩嘴惊呼。
  虽然长高了许多,但那是丁晓没错。不过两年他就像换了一个版本,模样长大了好多。可是,他为什么要瞪我?
  “你们怎么…他怎么…”臭小鬼,还瞪我,我又没欠你银子。
  “呵呵,想给你一个惊喜啊。”丁辰拖着两大箱行李走进我刚拖干净的屋子,地砖上留下了几个黑黑的脚丫子和滑轮的痕迹。“丁晓把东西提进来。”
  他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进来,我上去帮他,被他闪开。
  “你拿这么多行李,要逃难?”我问丁辰。
  “这些不光是我的,还有丁晓的。”
  “他的?”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考上了你们学校的附属中学。我妈担心他一个人住在学校照顾不好自己,正好你租了房子我就让他和你一起住。我看看你这房子够不够宽敞,如果不行,还要重新去找。”
  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学校的附属中学是顶级一流的,不是说考上就能考上的,命中率不比考大学高。
  “你不会不愿意吧?”丁辰漂亮的面孔贴近,母夜叉…
  “不…不会…”
  电影频道正在播放《河东狮吼》,男主角问了一句,最近的海在哪里?
  天啦,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8 同居是男友
  丁大小姐通常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但是她决定的事谁敢忤逆那下场将是悲惨的。
  记得高中有一年暑假她约我去背包旅行,我一向懒惰,只想待在家里吃吃西瓜看看电视,所以回绝了她。随后丁妈妈打来一通电话说她被车撞伤进了医院,我花了两百块钱打车过去见她正活蹦乱跳的收拾东西,还尤为好心地替我准备了一份,就这样我被拖上了汽车揣上了火车。为了惩罚我“竟敢拒绝她的好意”,在火车站她借口没有零钱拿了我的钱包,而后我丢在火车站等了足足半天,直到我急得真哭了起来她才现身。
  这女人我绝对惹不起,丁晓和我住在一起已是不可改变的事。
  她在这里留了三天就驾着飞机回了学校,原来她早就提前定下了机票,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她这一家子还真不把我当外人,亲儿子亲弟弟上新学校一个人也不到,让我这个外人代替他们。
  “要带的东西都带上了?”我问。
  “恩”
  分开了两年,我和他变得有些生疏,这些天说的话不多。他长高了好多,以前还比我矮上半颗头,今天早上在穿衣镜里见他已经和我一般高了。两年里长高十多公分,男生的发育期不是比较晚吗?
  “丁晓,生日快到了?”我记得他的生日是暑假快结束的时候。
  “在家过了。”
  我感叹,“十一岁了啊。”我二十,他比我小九岁。
  “不是!十二岁!”
  不是就不是,那么激动。我的生日是冬天,他生在夏天,严格算起了我只长他八岁半。
  “一个人在这边会很不适应吧?”我边走边找话说。
  他奇怪地看着我,“不是还有你。”
  我顿了顿,说:“呃…先说好,我自己都照顾不来,你别指望我会把你少爷服伺得有多好。”
  他白了我一眼,嘴里含糊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到了。”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宏伟的校门中间是大理石雕刻字‘XX大学及附属中学’。左边通往附属中学,右边是到大学校区。骄傲的大学学子们不愿意与小毛头为伍,通常是走另一道门,正门就变成了中学生专用的。
  “很漂亮吧?”
  他回头,笑了。看来他也喜欢这个学校。小鬼别高兴得太早,中学部的老师是出了名的地狱之师,以后有你受的。
  “你是丁晓?家长没一同来?”
  “老师,我是他的家长,我…是他姐姐。”
  “你是他的家长?”美丽高挑的女老师用怀疑的目光俯视我。
  怕她把我当作高中生,我赶忙说:“我在大学部就读,以后丁晓就辛苦老师照顾了,我一定会好好配合学校和老师的工作。有什么事请打电话通知我……”
  女老师一听我是大学生马上变得热情起来,我尽量表现出成熟稳重的样子,一席话下来汗水湿透了我的衬衫。上了大学我也没长多少出息,和不熟识的人谈话还是会拘谨不自在。
  “喏。”丁晓递给我一包纸巾。
  我接过来擦着脸上的汗水,“你在学校别惹麻烦啊,我不想经常被老师请来接受再教育。”
  “我又不是你。”他哼道。
  “放屁!我什么时候请过家长了,想当年我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
  “老师在看你。”
  “还不快走!”我拉起他匆忙离开,出了办公楼他却不松开手。“松手啊。”大热天的还拉着手,再说他已经过了让人牵着走的年纪。
  “你不是我的家长。”他说。
  “我才不想。”臭小鬼快放开,捏得我好痛,“要不是丁辰…”
  “也不是我姐。”他又说。
  “……”我被他盯着,停止了挣扎。他的眼神,那是什么,只觉得好凌厉好骇人,一个孩子怎会有这样的眼神。
  “你别忘了还有一年,我们还在交往。”
  “一年…就一年,可以松手了吧?”我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走下台阶。
  “张秋,张秋等等啊”李玲在后面追着,我加快步子小跑起来。她大吼:“你是怎么会事啊,我追你还跑!”
  你不追我自然不跑了。我停下来回她,“那个舞会我真的去不了。”还不如回去和丁晓玩电脑。
  “为什么?又是因为要照顾你弟弟?拜托,他都多大了不需要你一步不离的看着。”
  “小玲,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去,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我哀求着。
  “不喜欢不喜欢,你这个样子算什么新时代的大学生,以前是教室、寝室两点一线,现在变本加厉连学校都难得来一回。”大三的课很少,很多时候我都逃掉了,因为那些课很无聊。
  “这一次你怎么说也得去看一看,我都答应人家了。”李玲抓住我的手往艺术学院的方向拖,我抱着厚厚的两本书反抗不了,小鸟依人的我硬被高头大马的她拉去了相亲会。
  “等会儿见了人家别绷着一张臭脸。”李玲揪住我的脸把皮扯得老长,“漂漂亮亮的脸蛋整天臭气熏天,男人见了谁敢接近。”
  “痛啊!你懂什么,我这叫冷艳,有人说我这样最好看。”没事儿整天笑不累吗?像她那样,对前任男友的现任女友也那么笑容可鞠。
  李玲要我见的人是个很干净的男生,利落的短发黑油油的没有染过,格子衬衫烫得很整齐,笑的时候露出白白的牙齿,是个不抽烟的人,和刘星很像的人。
  他不停地夸我特别有个性。说我穿着特别,其实我就是没穿裙子。说我讲话特别,其实我就是给他抬杠希望他知难而退。说我跳舞特别,其实我就是站着没动。熬到舞会结束,他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听说你还没有交过男朋友。呵呵,那是李玲骗你的,我现在正和他住一起哪。是嘛,再见。
  和刘星相比,他只是一陀屎。
  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我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打开了。
  “还没睡?”
  “去哪了?”他横眉问我。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奇怪,我怎么有种心虚的感觉。“快去睡觉。”
  丁晓不再看我,拿起遥控板快速换台,屏幕闪花了我的眼。
  让他等门这么久我心有内疚,挨着他坐下抱歉地说:“对不起,没有给你打电话。同学把我拉去参加一个舞会,之前拒绝过她很多次所以这次不能不去。”小鬼还是不啃声,我捂住肚子可怜兮兮地说:“好饿,有没有吃的?”
  “冰箱里,自己热。” 
  我拍着他的肩膀欢呼:“丁晓最好了!”马屁我会拍,但要少用,用的次数太多就不管用了。
  搬出学校住就要自己做饭,现在吃自己做的饭已经不会出大问题,偶有不适也是小case。丁晓是唯一吃过我做的饭没事的人,这么说也不太合适,我不常有机会做饭给别人吃。
  丁辰要我照顾他,其实我们是互相照顾。我回来晚的时候他会做好饭留给我,初中一年级的男孩子如今会做饭的数遍整个学校怕也找不出几人。都说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早熟,可在我看来,那些不过是想法太多惹事生非的小鬼。
  丁晓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以为九岁的小鬼都是活泼好动的,令人讨厌的活泼,就像二姨家的表弟一样,跟着他们有几条命都不够用。我以为再懂事的小鬼也是小鬼,再聪明的小鬼也不知事。丁晓的成熟让人害怕,在他面前你不能把他当作小孩来戏耍,他会让你显得无知幼稚。
  把饭菜端到客厅和他一起看午夜剧场,谍海计中计,这小鬼很喜欢看些阴谋诡计的东西。
  “上回见过你的同桌,你们还好吧。”那是个水灵灵的小女生,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很讨人喜欢。嗯,今天的菜味道有点咸。
  “什么还好?”
  “什么还好…”我暗自吐舌,这小孩也太不上道了。“比如说你们吵架啊打架之类的。”
  “我为什么要和她吵架打架?”他不解地问。
  “她太漂亮了你不舍得?”从小学一直到初中,我几乎和每一个同桌的男生都吵过架,有时是因为三八线,有时是那男生扯我的发卡,还有其他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满脸困惑地看着我,看来是真不懂我的意思,枉我刚才还夸他成熟懂事。
  我趴了一口饭吞下,问:“丁晓,你说到了二十岁还没有交过男朋友是不是很丢脸?”
  “恩”他点头。
  那我真是很丢脸…
  “什么?”
  “没什么,我又不是在说我,呵呵,我这儿不是就有一个嘛。”
  “疯言疯语,明天是星期天。”
  “知道了,我已经买好了票。”哈里波特,好贵的票,不过花的不是我的银子。
  等我吃完他才丢开遥控板回到卧室,我也跟着回了房间,碗筷明天收拾。

  9 色狼丁晓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柔弱女子和男子共住一个屋檐下,不管那男子品德有多么高尚节操有多么高洁,柔弱女子也要有所堤防。可是,如果二十岁的女人对念初一的小鬼也设有防备,只能说那女人心理极端扭曲。不用说,我是心理健康的人。
  星期天,秋高气爽,答应丁晓陪他去看电影,哈利波特与阿什么的囚徒,他出银子。为了给他省钱我挑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这时候的票要比晚上便宜一半。
  昨晚睡得晚早上差点起不来,突然感到凉意醒来发觉丁晓就站在床边,被子拉到了床尾,是他掀了我的被子难怪感觉凉…!低头一看,睡裙卷到了肚皮露出两条白光光的腿,还有白色带小花的底裤!
  “出去———!”
  “喏”
  他递给我一大包爆米花,我抓过来大口吃起来。
  我是叫你起床,他还敢这么狡辩。叫我起床用得着掀开我的被子么,那眼睛都看直了,哪里像是十二岁小鬼,整个一个色狼。现在的孩子,哎,社会物质文明在发展精神文明却在退步。
  进了电影院放映厅我还气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挨我坐下,伸长了手来抓爆米花,我故意拿到另一边让他够不着,试了两次他索性不吃了。
  十分钟后放映厅的灯熄灭,电影开始。我是真的不年轻了,两年多以前还能津津有味的看‘魔法石\',现在看这‘囚徒’就直打瞌睡。刚入眠就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吃棒棒糖又像是谁在玩嘴唇打鸣,寻声望去,借银幕的光看见前排两颗脑袋紧紧粘在一起。
  这些人太没道德了!外面是光天华日,这会儿放的又是儿童电影没见四处都是未成年人吗,我身旁还坐着一个…他也好奇地探头张望。
  我低声说:“不准看!”他却没调开头,我伸手捏住他的脸转向我这边,“不准看听见没有。”
  他拉下我的手,眼睛在微光下忽明忽暗,我感到毛骨悚然。
  “我们还在交往。”
  “臭小鬼发什么神经。”突然就说起这…
  “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闭嘴!”我急忙按下他的头埋到座位后,恨不得就这样把脖子给他拧下来。“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收拾你!”我小声骂着,不敢大声张扬生怕有人听见。
  “你不守承诺,我们还在交往!”他越说越大声。
  “交往怎样,本小姐就是不乐意给你亲!”死小鬼要气死我么?
  也许知道我真生气了,他不再说话默默地埋头坐着。电影已经到了高潮,哈利就快找寻出密室的秘密…
  “丁晓。”我推了推他,没有回应。生气了?说那种话生气的应该是我才对。“看完电影我们去…”
  他猛地抬起头我被吓了一跳,呆住的时候脖子被拉了过去,一团柔软压在我的唇上停了一秒才移开。
  那一秒我脑中出现了千百万种宰人的酷刑,凌迟、剥皮、斩手断脚、分筋挫骨…但现在我只想撕烂他的嘴,然后刨个洞把自己埋掉。
  “走了。”
  失神恍惚间放映厅灯亮了也不知,我狠狠瞪了眼那不要脸的痞子,径自出了电影院。回去的路上他把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路带风,万分得意,我火冒三丈。
  “把手拿出来!”
  “我饿了想吃…”
  “吃你个猪脑袋!”我狠狠地敲了下他的头,跳上公车。
  回到公寓忙用凉水洗脸,洗了很久脸颊的红还是褪不去,越来越烧热…呜呜…上次是脸,这次是嘴…初吻啊…
  我总算明白了一句话,男人再小也是男人。柔弱女子防‘男人’之心不可无。从此晚上睡觉我会记住把门锁上,睡裙换成了睡衣睡裤,热死人了。
  学校老师进驻新盖的办公楼,我被委派当搬运工忙了一下午出了满身臭汗,回来就直奔浴室。刚开始洗就听见关门声,小鬼今天放学早了些。
  “你在洗澡?”他站在门外问。
  “你要小解?”
  “恩。”
  这么急,大概是憋不住了,可我还要洗很久。“等一等。”我拉上帘布检查过没有发现一丝缝隙才说:“进来吧门没锁,你要敢偷看我挖了你眼珠。”
  我背过身去把水调热开到最大,浴室里很快充满白雾,等他出去后我才敢有动作。洗完出来见他在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板一下换台一下调音量,仔细瞧他脸上有抹很不正常的红。绝对有问题!
  “洗完了?”他没看我眼睛。
  我取下头上的毛巾,用力甩出把水珠甩在他脸上。他一脸莫名其妙,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地望着我,我气啊,直接把毛巾扔他头上。
  “要我帮你擦头?”他走过来,突然把毛巾往我头上一盖使力揉起来。
  “臭小鬼你造反!”我还击,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他揉得更加用力,我拳脚伺候,挣扎拉扯间我的T恤衫领口带子松开,他抓住我的左胳膊向下一拽,左肩顿感凉意,领口被拉到手臂左肩全露了出来,内衣的花边也看见了。
  “丁晓——!”
  他休想再见到明日的太阳。

  10 卷发直发
  念高中时,为了每天早晨能多睡五分钟我都留短发,上了大学再没去过理发店,两年多里头发已经长过了肩头,也没费心思去打理只梳成一个马尾。校园里随处可见烫染过的时髦发型,像我这种原始天然的,稀有可比大熊猫。
  李玲总说我老土,甚至不惜血本要出资给我换个发型。我告诉她我已经是天生丽质再美就罪过了,美丽过火容易招风引蝶,引蝶也就罢了,要是引来了一匹白马我会受不住诱惑的。她讽刺我,痴情哟,二十一世纪濒危生物你肯定榜上有名。丁辰时常笑话我,她说如果刘星知道有这么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痴情女,梦里也会笑醒。
  我不想再解释,她们说痴就是痴吧。刘星从英国打来的电话逐渐变少,我没在意,他有他的精彩,我有我的浑噩。偶尔会想起他,已然是一种习惯。我不痴,只是懒。像是香芋口味的冰淇淋,一开始喜欢上只要能吃到就不想去试其他的,有一天吃不上了也就索性不吃,直到找到另一种喜欢的口味,在此之前还是习惯香芋口味。哎,什么破比方。
  天气转冷,该买些冬装了,我和丁晓的。
  转头看并肩而走的小鬼我不禁感叹,三四个月前他还比我矮那么一点点,现在却感觉我比他矮一点点。
  察觉我在看他,他问:“你做什么?”
  “你有多高了?”
  “一五七。”他快速准确地回答。
  “很清楚嘛,你是不是常常都在量?”
  “……”
  臭小鬼都比我高出三公分了,不甘心啊。
  丁爸爸是一家公司的头儿,公司不大可很赚钱,丁晓算的上是个太子爷,穿的用的都是高档货。我们走进一家名牌店,他看见合身的随便在身上套一下就让给装起来,没花五分钟就买好了外套、毛衣和围巾,我只看过围巾的价格其他的没敢看。出了店我骂他是个小物资主义,他很不解,说在家丁辰和丁妈妈都是在这家店买给他的。我说错了,一家子的物质主义!
  买完他的衣服我们开始一家挨一家的逛女装店,走进一家店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阿姨好。”他很有礼貌地问候那女人。女人有三十来岁,浓妆艳抹,很不招人喜欢。
  “谁啊?”我小声问。
  “同学的妈妈。”
  “哦,阿姨好。”我想叫他阿姨应该没错,总不能叫她大姐吧。
  “你好,丁晓这是?”
  “我是他的姐姐!”我抢先回答,怕他说我是他女朋友,那我真不要活了。
  “原来是姐姐啊。”女人变得热情起来,拉着我说:“请随便看,看上了阿姨给你折扣。”
  “谢谢阿姨。”还有折扣,丁小弟的面子真大。
  “姐姐在哪念书啊?”女人问我。
  “和丁晓一个学校。”我念大学,他念附属中学。
  “这样啊,念初中还是高中呢?”
  我停住,盯着女人的血盆大口只想把手中的衣服塞进去。刚进大学时也有人把我认为是高中生,如今我堂堂高等学府三年级的学生,这女人竟问我念初中还是高中。虽说我身材五短,但是,她见过哪个初中生发育得有我这么…成熟!
  欠揍的丁晓躲在旁边偷偷地笑。
  “气死我了!”
  “哈哈哈…”李玲捂住肚子笑得蹲在地上,“其实…其实…前几天有个大二的学弟说他想和你认识认识,他说…他说…哈哈…他说你有…有…初中生的…纯真气质…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像…”我内心深受打击,好象上小学时被别人嘲笑是矮冬瓜的那种滋味,过了多年好不容易不再为身高感到自卑…“走!”
  “去哪儿?”
  “美发店!”
  发型师问我想做什么样的,我告诉他要看起来很成熟的那种。我就不信,初中生还准许烫卷发。在发型师和李玲的共同探讨下最后给我弄了一个叫啥‘S’中卷的发型,两个人不停地夸好看漂亮。我看着镜子里也是越看越顺眼,带着点妩媚有些张扬,最重要的,不会再有人把我当作中学生。
  李玲那小女子说话不算话,最后还是我自己掏银子,一个头发四百块钱啊,猪头肉都要买好几个。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丁晓在厨房做饭。大多时候做饭是我的事,我回来迟了他会准备好饭菜留一份给我,所以我极少在外吃饭,外面馆子的菜未必比他做的好吃。这方面我必须承认,他是个好孩子。
  放下包进厨房问他,“要不要帮忙?”
  “能吃了…”他转过身来脸色大变,像是看见科幻片里的异形,惊声问:“你的头发!怎么回事!”那样子使我想起小时候老爸逮着我偷偷抽烟头时的表情,怒不可揭,扼腕痛心。
  我拨了拨头发说:“就这么回事喽,每天可以不用梳头,多省事。”卷发越乱越有味道。
  “丑八怪!”他愤愤瞪着我,端起菜从我身边擦过,还故意撞了我的肩。
  我朝他吼道:“丑八怪又没让你看!”不懂得欣赏的毛头小鬼。
  “看了还扎我的眼!”
  “臭小鬼存心要吵架是不是?”我跟着出了厨房到饭桌前坐下,桌上却没碗筷。“我的碗筷呢?”我问。
  他根本不理我,只管吃他的饭。
  “了不起,我自己拿。”
  自从我把头发烫卷后丁晓就像吃错药了,不仅说话火气冲冲还成天给我冷眼,我就不明白,我这卷发哪里碍着他了。
  “丁晓,一起上超市去。”
  “不去。”
  “吃的米没了!”我很想揍人。
  住宅区里的超市装修,我们要到远的地方去买米,走了半小时才到。买了两袋米我全让他提上,谁叫那小子看着就让人生气。
  “小心啊。”刷墙的工人对着路人喊。
  “怎么到处都在装修?”我刚想绕开走,一辆自行车迎面而来,连忙退回墙边。
  “小心!”
  “啊!”大大的一滴油漆正好掉在我头上。
  “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
  “欢迎光…”
  “洗头!”
  “是…是,这边请。”
  我才想起包里的钱全买了米,转身问:“丁晓带钱了么?”
  “恩。”
  洗完头,美发师一边给我吹头发一边向我介绍几款新潮的发型,我告诉他前几天才去做了的发型。
  他摇头说:“可惜啊,这发型不适合你”
  “是么,呵呵…怎么了?”丁晓突然靠了过来。
  “把头发弄直。”他说。
  “开什么玩笑,我前几天才弄卷…”
  他又靠近一点伏在耳边,“不弄?你自己付钱。”
  “你敢!”这小鬼竟然威胁我。
  “弄不弄?”他立刻起身朝店门口走去。
  “丁晓!回来!”
  他回头,举眉、冷笑,拉开门走出去,撒腿跑起来。想到等会儿没钱付账我急忙从座椅上站起,推开美发师,冲出门外…
  “回来!我弄直——!”

  11 耳洞恋人
  接连经历两次药水的洗礼,我原本亮丽柔顺的秀发变成得又干又黄。每天早上我在客厅的镜子前整理头发丁晓就在一旁评头论足,我转过身把手里的梳子朝他砸过去,他接着梳子顺手把自己的头梳梳再递还给我。同样的戏码日日重复上演,我也觉得无聊,可是一看到他那奸计得逞笑眯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期末临近我的生日也快到了,二十一岁的生日。女人越老就越不想过生日,尤其我还每天对着一个小鬼,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已不再青春、不再活泼、不再有朝气,虽说那小鬼也不见得活泼朝气,但人家总是青春不是。
  李玲要为我庆祝生日被我推谢了。同学中除了她我没有很要好的朋友,其他人多是泛泛之交。庆祝生日无非是和他们吃吃饭唱唱歌,我不喜欢,不止心疼荷包瘦还因为我最讨厌唱歌!
  一月二日,二十一岁老女人的生日就让它悄声无息的过去吧,我本来这样想的。
  可是,清晨闹钟还没响老妈的电话就响了。小秋啊你已经不小了,别再混日子啊,记得给自己买点好吃的,放假的时候可以带朋友来家玩一玩。这就是更年期女人毫无逻辑又荒谬可笑的生日祝福。
  十一点起床上厕所,丁晓他姐的电话打来。亲爱的恭喜你又长大一岁,在新的一年里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推销出去,替你的老父老母减轻负担…喀!
  “你出去了?”我下意识低头看身上的衣服,睡衣还算穿的周正。
  “在打电话?”他关上门换上拖鞋。
  “打错了,一个疯女人。”我回屋换衣服,出来的时候他正静静坐着,没开电视,他手中拿着什么东西看得那么专注?我垫起脚悄悄走到他身后,“喂!”
  他没被吓住,白我一眼把那东西捏在手中,正想问是什么东西一只手就伸在我眼前,摊开。
  一对精致的耳坠,银吊穗中间两颗晶莹的绿翡翠中夹着粒紫色的水晶,很漂亮的耳坠,只可惜装在塑胶封袋里大煞风景。也只有没情调的小鬼才会像这样送人生日礼物。
  “谢谢。”我不客气地收下,越看是越喜欢,想不到这小子还挺有眼光嘛。“你今早去买的?”我随口问。
  “恩。”
  “你姐告诉你今天是我生日?”
  “恩。”
  “好漂亮的耳坠,可惜只能看。”我叹息。
  “为什么?”他表情有些慌张。
  “我没打耳洞。”我拨开头发露出完好无损的耳朵。
  他吐出一口气说:“打上不就行了。”
  “怕疼啊。”
  “不疼,丁辰都打好几个。”
  “真的?”
  “恩,就像蚂蚁夹了一下。”
  我瞅着他,“你很清楚嘛,你又没打过。”
  “呃…丁辰说的。”
  “打不打耳洞是我的事,你今天好像很八卦耶。”
  “…随便你”他又给我一个白眼,然后回了自己的屋。
  “真的不疼吗?”我盯着手中的耳坠自问。
  好吧,为了这对漂亮的耳坠我去打耳洞,他都说不疼…
  “啊!轻点轻点。”我没一点矜持地放声大叫。
  丁晓拨开额前的头发,继续掐挤我的耳垂,“医生说要把淤血挤干净。”
  “你手别抖…啊!”
  “不准叫!”他吼我。
  “都怪你!你不是说不疼。”
  “是你不上药才会感染!”他推卸责任。
  “你又没说要上药!”
  “这还用人说!”
  一失足千古恨啊,因为爱美听了这臭小子的话去打耳洞,结果弄得感染耳垂肿成了个球。
  “不要戴了。”挤完淤血,他用棉棒轻轻地给我涂上药膏。
  “不行,我才不会就此罢休!”不就一小小的耳洞,想要我放弃…“哟…疼疼…我说你轻点行不?”
  ‘叮咚——’
  “去开门,是你姐。”
  大学寒假开始,丁辰先飞来与我和丁晓回合再一起回去,八成是想看看我这个保姆有没有照顾好她的宝贝弟弟。
  “隔着门我就听见杀猪的声音。”
  “丁丁——”我眼泪婆娑地扑向她。
  “我的妈呀,你耳朵…你打耳洞了?”她丢开挎包捧起我的头仔细看我的耳朵。
  我委屈地哭诉,“呜呜…都怪你的宝贝弟弟,他说不疼。”
  丁晓躲开我的目光,揉了揉鼻子把行李箱拖进屋去。
  “他说不疼你就信,以前我说不疼你就不信?”
  “你是有企图的,他又不图我什么。”丁辰这个魔女,为了帮阿姨推销耳饰曾经几度想拐我去打耳洞。
  “突然打耳洞?老实交代为了什么?”她拉下炼质问我。
  “这个。”我掏出耳坠给她看,“漂亮么?”
  “是很漂亮…这不是今年‘情缘’的新款?!卖到缺货我也没买到。”说着狼爪就伸向我的耳坠。
  我赶忙收起,“情缘?很贵吗?”她瞧上的东西绝对不便宜。
  “不贵,我记得这款好像是两百多块…说!谁送的?”
  “什么啊,我就不可以自己买?”
  “就你那样,会舍得去买?”她瞥了瞥嘴满脸轻蔑。
  “怎么舍不得?”四百块的头发我都舍得做,“是丁晓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说出实话。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问:“你就为了他去打耳洞?”
  “啊?”我不懂她的话。
  “你知不知道为一个异性打耳洞代表什么?”
  我被她逼得向后退,“代表什么…”打耳洞还能代表什么…
  “代表你对他…”
  不等她说完我就打断,“行了行了,我只是见这耳坠好看想戴上它,你脑袋里别想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说了半天口也渴了,我走到茶几前倒上两杯茶。
  她摸了摸额头,好笑地说:“开个玩笑嘛,难道我真以为你和他有什么。”
  ‘咳…咳咳…’被水呛了。
  “越来越没用。”
  接过她帝来的纸巾,我埋头擦脸不敢看她。如果她知道我和丁晓交往两年多了,会直接用纸巾把我给捂死,即使所谓的交往是名义上的。
  不理丁辰所说的‘代表’,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这两个耳洞说什么也要留着。
  “啊——,你给我停下来!”我推开摧残我的刽子手,起身跳开狠狠地瞪她。“你要把我耳朵拧下来是不是?”
  “这点疼你都受不了?活该!谁让你臭美的。”
  丁辰说打耳洞后起初只能戴纯银的耳针,丁晓买给我的耳坠耳针上面镀有铂金,我在隔天就戴上所以耳朵发炎了。
  “不要你了,我等丁晓回来再上药。”
  “哟,那小子,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她亲姐。”
  “呵呵,自然是大小姐你…”12 我们之间
  大学都在一月上中旬开始了寒假,中小学要迟上十来天接近过春节,可怜的花朵们。我和丁辰留在公寓等丁晓放假,只有两个卧房她和我挤一张床,大冬天被子全被她裹了去我只好把久未使用的空调打开,心疼电费哪。
  她在学校使唤惯了她男人,到了这里就把丁晓当成她男人,端茶递水乘饭夹菜都要丁晓代劳。丁晓也懒得与她多说能做的就做,太过分的就当作没听见。
  一大早浴室就传出尖细的女声,划破长空。“老鼠!有老鼠,丁晓快来!老鼠!”
  我心里暗骂,干干静静的屋子怎么会老鼠。“啊!”又一声凄厉的鬼叫,手一抖隐形镜片掉落地上。没了眼镜我就是个睁眼瞎,趴在地砖上摸了一阵也找不着那薄薄的一片。只好求助,“丁晓。”
  一人推门而入,“什么事…你在做什么?”
  我才发觉翘着屁股的姿势很不雅,爬起来拍拍手说:“镜片掉了找不着。”
  “掉哪儿?”
  “就这儿。”
  他俯身瞅了两眼,“找到了。”
  “给我。”
  “等一下,脏了。”他拿起夹子夹住镜片,用护理药水把它冲洗干净,“手。”
  我伸出食指,他用药水冲过后才把镜片放上。“拿着镜子。”我把镜子递给他,对着掰开眼睛把镜片放进去。
  “戴这东西眼睛更瞎。”他说。
  “少咒我。”框架眼镜多影响美感。
  “丁晓!”房门被劈山腿一脚踢开,丁大小姐气冲冲地进来,怒道:“我叫了半天有老鼠,你就没个反应哪!”
  他掀起袖子看了看时间,出门去,“我走了。”
  “臭小子!”
  “好了,我刚才让他帮着找镜片,来给我上药。”我挽起头发露出发炎的耳朵。
  “都烂成这样了你还留着。”
  “留,怎么不留,我好不容易去打了这俩洞说什么也要留着!”
  她查看着我的耳朵,摇头说:“这耳坠不能再戴了,换成银耳针,等过了两个月后再换回来。”
  “那么久?”我就是喜欢这对耳坠…“啊——,你给我停下来!”我推开摧残我的侩子手,起身跳开狠狠地瞪着她。“你要把我耳朵拧下来是不是?”
  “这点疼你都受不了?臭美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要你,我等丁晓回来再上药”
  “哟,那小子,我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她亲姐了。”
  “呵呵,自然是大小姐你…”心虚啊心虚。
  丁辰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不用说这饭还得是我来做。我事先向她申明,吃出毛病概不负责。她摇摇手说安啦安啦丁晓OK她也OK。我冷笑,丁晓能吃你就能吃?有时连我自己也会吃出毛病。丁晓的肠胃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丁丁快来帮我。”水壶里的水开了,我切着肉分不开身。
  “帮什么?”
  “水开了倒进电饭锅里去,米我已经洗好了”
  “这个吗?”
  “是!”别的不认识,‘饭桶’总该认识了。
  “煮饭要先把水烧开?”丁大小姐迷茫地问。
  “用开水煮饭快些也要好吃些,同样姓丁为什么差那么多?”肉冻得太硬真难切。
  “你是说丁晓会煮饭…这么多水够不够呢,按这个对吧,好了。”
  看着得意洋洋的女人,我直想把手里的菜刀朝她扔过去,为什么会称我们是‘垮掉的一代’,就是因为像这样的败类太多。
  “他不止会用电,饭,锅,煮饭还会切菜,炒菜,烧菜,炖菜…炖汤!”我一字一句狠狠地说。
  “不可能!我怎么都不知道…呀!”她伸手来拿切好的火腿,我刀一挥手缩了回去。
  “你在家没吃过他做的饭?”
  “见也没见过,那小鬼蛋谁会想到他会做饭,他是应该是到这里才学着做的。”
  “不是。”我肯定地说:“那年暑假他还给我做过番茄蛋炒饭。”虽然炒得有些焦但总算能吃,不像是头一次下厨。
  “你说高中结束的那年?那时候他才不过十岁…”
  “是九岁,在十岁的生日之前。”可恨的九岁!
  “臭小子,深藏不露啊。”她先是一脸的骄傲自豪然后变成一脸的愤恨不平,“我们一家三口都没吃过他做的,反倒被你这外人抢了先!”
  “我简直是无上光荣哟。”谁稀罕!
  “这饭怎么会事?”丁晓指着碗里的稀饭质问我。
  我举筷指向旁边的人,“今天不是我煮的。”
  丁辰嘿嘿干笑两声,“能吃就行,煮熟了的。”
  他埋怨地瞪着我,最后也只得认命地喝稀饭。有我什么事儿,要怨也怨你那无用的亲姐。
  可能着凉了头晕晕的,吃过饭我让他去洗碗,他收拾碗筷进了厨房丁辰马上压过来靠在我身上,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我。
  “干什么?”我的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
  “知不知道你们两个像什么?”
  “哪个‘你们’?”我问。
  “你和丁晓。”
  “像什么,不就像姐弟?”我开始心虚,冒汗。
  “才怪。”她倒在沙发的另一边看着我,“你们啊,像极了一对老夫老妻。”我就猜她说不出好话,可想不到这么离谱。“很像,真的很像”她边说还边点头,“就像我爸和我妈。”
  “我呸!”我抓起靠枕扔过去,“找打是不是?”
  “不开玩笑,说正经的。”她坐起身一本正经地问:“昨天你在浴室里淋浴丁晓进去了,你知不知道?”
  “知…知道。”我为什么要结巴。“我同意他进去的,他要上厕所…”光明磊落的事我就不能说得理直气壮?
  “你啊。”纤纤细指戳上我的脑袋,“他怎么说也是个大孩子了,你就不能谨慎点儿?”
  “我拉好帘布的…”我很谨慎的,他绝对什么都看不到。
  “换了别人你也这样?”
  “……”想一想如果换作是讨人厌的表弟,我铁定一脚揣死他分尸扔太平洋。
  “再说了那样也对他不好。”
  “不好?什么意思?”对我不好才对。
  “他这年龄正是对异性懵懵懂懂的阶段,稍微有些不良的影响很容易就…”
  我无语,仰头问天,敢情我成不良影响了?丁辰啊丁辰,你现在才担心恐怕迟了,你的宝贝弟弟早就已经是小色胚一个。
  丁辰的话我听在耳里却没有放在心里。在我眼里丁晓就是个孩子,一个比其他孩子成熟懂事的孩子,仅此而已。对他的那些举动我一概解释为男孩子成长期的色胚行为,无伤大雅我也就由着他。
  
  13 情人节
  过春节一年比一年无趣,小的时候会高兴有好吃的、有新衣裳穿,现在人人奔小康了吃的穿的都能满足,过年实在没有意思。我每天中午十二点准时起床,早饭午饭一起吃过后披头散发坐在电脑前听歌发呆,曾经疯狂迷恋的游戏现在只感到厌倦。
  老妈推门进来见了又开始唠叨,“你爸就不该再给你买这鬼东西,出门去找同学朋友聚聚多好。”
  “懒得”人家全都是一双双的,我形单影只去凑什么热闹。
  “差点忘了”她再次推开门,“早上有个叫刘星的男同学打过电话,他让你尽快给他回电话。”
  “知道了…你那是什么表情?”一张老脸不正经那叫一个恶心。
  不想去客厅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英国现在是晚上11点他应该还没睡。嘟嘟声响了没多久就接通了,电话那端传来一句标准的‘Hello’。
  “Hello”我跟着回了一声。
  “sorry, this is spark who is…”
  “哈哈,原来你的英文名字叫spark啊,难听死了。”我嘲笑道。
  “张秋是你?”他不叫我小秋了。
  “是我,你英语说得很好啊。”
  “你就别取笑我了,你主动给我电话到是奇了。”
  “你说的尽快回你电话,我还用的是手机哪,也不知跑掉了多少钱,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我真是服了你。”他呻吟了一声,“没一点情趣的女人。”
  “要讲情趣是吧,我挂掉你打过来。”
  “别,我有事告诉你。”他变了口气,严肃认真。
  “我在听。”
  “小秋,我在这边交了一个女朋友…”
  “恭喜啊…”瞧这人纯情的,交女友也要向我报备。
  那端是一阵沉默,之后是长长的吐气声,“你还是一个人吗?”
  “算是又不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得此时还能记得我那小男友,“恩…我和他不太般配。”年龄不配。
  “这么说不是一个人,我以为小秋你会…”很是失望的口气。
  “我会怎样?”如果电话能传送口水我不介意送他一些,“哈…困了,有事下次再说我去午睡了,拜。”
  挂掉电话一头扎进被窝…酝酿了很久眼睛也眨巴得酸痛,但是,哭不出来啊。我逝去的初恋,连一滴为你祭奠的泪水都没有,我愧疚啊,愧疚。
  辛苦煎熬终于熬到新的学期,大学部和附属中学均是二月十三、十四日报到十五日行课,学子们一致认为这是学校极为人性的决策。
  丁辰让我先到W市然后再与丁晓一同回学校,我很不愿意。到W市转去学校要多坐好几小时的车,这一来增加了我间歇性晕车的概率。
  我听上级指令十二日到了丁家,隔天丁爸爸要亲自开车送我和丁晓到学校,丁晓拒绝,原因是从W市到A市要当日不能返回,我们租的公寓没有给丁爸爸住的房间。丁爸爸说他可以住宾馆,丁晓点头同意,我婉拒,原因是我坐大巴车比较不容易晕车,穷人命指的就是我这种。
  傍晚七点我们回到A市的公寓,车坐太得久加上途中我有些晕车,进屋躺进沙发里一根指头也动不了。丁晓烧开水冲了杯果汁给我,然后独自收拾屋子。屋里擦擦灰尘就行只是铺床很麻烦,前几次他的床也是我铺的。我喝完果汁手握着杯子在沙发上睡死了,他叫醒我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
  “到床上睡。”
  “床铺好了?”醒来身上多了条毛毯。
  “铺好了,有面包你吃不吃?”
  “我要睡觉。”
  我摇摇头站起来走到卧室,对面的房门开着,里面是一团乱,我这边床单被套也不整齐但还能睡。弄了几小时就见这收效,男生果然笨手笨脚。
  “明天我给你弄,今晚就暂时来这边挤一挤。”我站在门口让他进来。
  他一下红了脸,小声说:“我…在客厅睡。”
  “你别扭什么,又不是没同床睡过。”
  “我什么时候和你…”
  “医院那回不是,进不进来随你,感冒了活该。”
  我再没精力与他耗着,衣服没脱就上床睡下,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床沉了一沉,“冷就打开空调。”我说。
  我一定是昏了头才会忘记这小色胚以往的劣迹,居然让他和我睡同一张床…量他也不敢不规矩!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上午去大学部报到再陪同丁晓到附属中学聆听老师的教诲。老师虽然奇怪他的父母一次也没来过学校,但看在他的成绩不错分上就没多计较。
  在学校的餐厅吃了午饭回到公寓继续整理屋子,他昨天瞎忙活后我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一切OK之后剩下的是填满空空的冰箱。
  特殊的日子和丁晓走在街上我觉得别扭。街上手挽手肩并肩的男女比平时多,四处都是卖玫瑰花的小女孩,见到手里没拿有花的男女就争相上前要帅哥给美女买支花。
  总不可能有人让丁晓买花给我吧,我刚这么想面前就冒出小胖妞,举起一支红艳艳的玫瑰,脆生生地说:“帅哥哥给漂亮姐姐买支花吧。”
  “胖妹妹。”我把她拉在一边,板起脸吓唬她,“大姐姐和小哥哥像是情侣吗?”
  哪知胖丫头不吃这套,拉开大嗓门,“你没听过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老牛吃嫩草的事多着,再说帅哥哥这么帅你没可能会放过的。”她的话逗了街上的人,我立刻成了众人的焦点。
  丁晓揉了揉鼻子忍住笑意向她买了两支花,然后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走吧。”
  “看吧,还不承认。”胖丫头大声地喊着。
  周围的人大笑起来,我甩来丁晓的手,恨不得给他俩一人一个嘴巴。现在的小鬼都这么可恨!
  我迅速拐进一条街巷逃离可恨的胖妞,丁晓跟上来手里还拿着玫瑰花。
  “还拿着干什么?”
  “买给你的。”他把花递给我。
  “不要,我不喜欢玫瑰。”到底是谁兴起用玫瑰送情人,没品味的人,更没品味的是后来跟着起哄的那些人。“我喜欢…菊花!”
  巷子里竟有人在卖菊花苗,一根根壮实青油,栽种的人很下功夫。我走过去问卖花的大爷花苗的品种,他热心地挨个说给我听,有白色的白松针、黄色的云仙、紫色的香罗带、浅绿的翠波、桃色的红牡丹…我听的热心沸腾想全都搬回去。
  “闺女啊,这几天分苗大棚里种不下,要不大爷是舍不得拿出来卖的。”
  对啊对啊,我也舍不得。
  “看闺女你喜欢得很。”
  是啊是啊,非常喜欢。
  “一株苗子只算你五块钱。”
  大爷你真是大大的好人。“我要这株、这株、这株、这、这、这,那边的全要。”
  “好叻,大爷全给你装上。”大爷乐得合不上嘴,牙龈也露了出来。“十五株,七十五块。”
  我掏出荷包,丁晓抢先接过花苗把钱给了大爷。情人节礼物?我接受。
  “你喜欢菊花?”他看着花苗皱起了眉头。
  “对,它是我唯一喜欢的花。”
  曾对丁辰说,如果有人捧着一束菊花向我告白绝对无条件答应,她给了我一棒槌,叫我躺到坟墓等着愿望一定成真。
  “吃饭去。”见他的手里没了那两支玫瑰花,我问:“玫瑰花呢?”
  “扔了。”
  “很贵的。”
  “你又不要。”
  “我说过不要了?”拿回去薰薰厕所也好。
  “……那边有卖。”
  “还买,败家子!”
  “……”

  14 情敌
  我又忘记带钥匙,发了条短信告诉丁晓,在大学部和附属中学岔路处的水吧等他放学。
  丁晓念附属中学之前我没在这个水吧喝过东西,我这人不长记性搬出学校住经常忘记带上钥匙,所以之后就成了水吧的常客。水吧的布置清静雅致还有不少有趣的书看,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别的没有时间我倒是很多。
  下课铃声响过约五分钟,丁晓帅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身旁跟着个小女生。这小女生模样我看不清身形却很熟悉,她似乎每天都陪着丁晓走这温馨的五分钟。往常他们总在岔路分手今天怎么一同进来了?
  两人推开玻璃门朝我走来,丁晓一脸的不高兴,那小女生面带微笑踩着猫步走到我面前。
  “丁姐姐好。”
  我咽下最后一口西梅汁咬住吸管望着她,乖乖的,活了这把岁数头一次长了眼。
  她的确是个美人胚子,美人我见多了,每次照镜子都得见上一回。要说美,她比不上明丽的丁辰。可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就长得像个绝代妖姬,素面朝天胭脂未施却俨然是个情妇样儿,生成这模样不能不说是得天独厚。
  “你好。”我回以微笑,无意拿开旁边座位上的书,小孩子站着长个儿嘛。
  “我叫徐娜娜,来是想和丁姐姐商量个事儿。”她捋了下披肩的长发,风情万种。
  “请问什么事?”
  “星期天我们几个同学约好去郊游,但丁晓说他和丁姐姐先前就说好出去玩儿,我想问问丁姐姐能不能和我们一块儿去。”
  “丁晓?”我询问扯谎的人。
  “早先说好的,你忘了?”他盯着我,眼里有警告的意味。
  “对哦差点给忘了。”我拍了拍脑袋,对小美女道:“那就一块儿吧,人多也热闹。”
  “这下好了丁晓!”小美女兴奋地蹦起来,抓着丁晓的胳膊亲昵地说:“星期天你一定要来哟,我来找你。”娇滴滴的嗲声果然有当情妇的潜质。
  “为什么要答应她?”他愤愤地瞪着我。
  “你不挺喜欢人家的。”一千多页的书拿得我手酸,递给身边的书童,书童不接,我怒。“别否认,你的臭脾气如果不喜欢会让她每天和你一起放学?”
  “我不是!”他红了双颊,恼羞成怒了。
  小伙儿总算是情窦初开不会再缠着我这老太婆,只是他的眼光很俗耶,男人都一个样。
  星期天早晨徐娜娜一伙小鬼准时在小区大门等候,我拖着丁晓姗姗来迟,没忘戴上遮阳帽。春天都快结束了这些孩子硬是吃撑没事儿,搞什么郊游。不比他们的细皮嫩肉,我的老脸老皮一晒准长雀斑。
  除了徐娜娜另外还有四个小女生和四个小男生,加上丁晓正好五对。他们见着我都很有礼貌地问好,有个小女生直夸丁姐姐好漂亮其余的几个也就跟着附和,小嘴甜的像抹了蜜。我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暗骂,小小年纪尽是些马屁精。
  郊游的地点是城西的西山公园。上了车徐娜娜占着丁晓旁边的位置。我在斜后排坐下,打了个哈欠指着旁边的位置说:“丁晓坐这儿,让我靠着睡会儿。”
  他起身来到我旁边坐下,我枕着他的肩膀闭上眼,告诉他车到了就叫醒我。虚着眼缝瞅了眼徐娜娜,表情愤愤,另外的女生有庆幸也有幸灾乐祸。收回目光看着身边人的侧脸,不知不觉中鼻梁更挺了下巴有了棱角,已经到了女孩为他争风吃醋的时候。
  他喜欢谁都好,不过最好别是徐娜娜那样的,她让我想起高中时喜欢刘星的那个妖艳班花。
  到了西山公园我找了个凉亭靠着柱头继续睡,昨晚熬了个通宵赶着完成作业,一个计算机小游戏,不难却很费时。可能是我冷淡的态度,小鬼们也不敢打扰我,丁帅哥被小女生拉走了,想起在车上他一路红着脸就觉得好笑…
  睡得正熟脸上突然一股冰凉,醒来看见丁晓手里拿着两瓶冰冻的矿泉水。
  “喝吗?”
  嗓子正觉得干涩,我拿过一瓶拧开盖子手却一点儿没劲,睡觉时压得麻痹了。他拧开自己的那瓶和我交换。
  “什么时间?”我问。
  “两点。”
  “难怪觉得饿。”
  “他们已经去了餐厅,走吧。”
  我停下,不好意思的说:“我…想上厕所。”
  “事多!”
  回去的时候徐娜娜非得要陪我和丁晓一起走到小区大门,我看天很晚了就留她下来吃晚饭,她也乐意之极。吃过饭后我让丁晓送她回家,不到一会儿他就返回来。
  “你没送人家?”
  “我给她叫车了。”
  “也好,以后就得这样和同学之间多多交往,别总是窝在屋里。”
  他哼了哼鼻子,“你有资格说我么?”
  我语塞,确实没有。
  几天后又忘记带钥匙,在水吧喝东西时一个初中女生进来买奶茶,我认出她是一起郊游的小女生,她看到我放下奶茶急匆匆地跑来。
  “……她好过分哟,竟然说丁姐姐做的菜不干净所以才吃坏肚子,她怎么可以这么说,丁晓都是吃姐姐做的菜为什么没事…”小女生说得义愤填膺,高高梳起辫子一翘一翘的,“……丁晓很生气再也没理她了。”
  “请你代我向她道歉,谢谢。”我看见了丁晓打断她的话,拿起书走出水吧。
  “好的…”
  “拿着。”我把书丢给他背着手走在前面,脸上笑开了朵花。我太坏了,怎么去欺负人家一个小女孩呢,不应该啊不应该。
  秉承丁辰的教诲,对待喜欢的人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讨厌的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15 情敌
  我想有一天我不是死在电脑前就是死在八百米的跑道上。
  学校对体育课很看重,大三没有体育课但有体育项目考试,八百米便是对众多女生的变相谋杀。这一年负责考试的是新来的体育老师,听说他才考上硕士。硕士老师可不得了,3分50秒及格、4分10秒达标分毫不让,起跑线上还要拿着学生证挨个验明正身。
  我告诉老师有心脏病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没撒谎我确实有些心律不齐,再小的毛病那也是心脏病。鉴于此情况,老师恩准我可以有五分钟的时限,我想了想以往的最好记录像是5分05秒,咬牙接受。
  李玲用纸巾给我擦干净嘴,关切地问:“好些没,我看还是去医务室。”
  我说不出话只能摇手,一阵胃酸涌起来再次俯身呕吐,吐出的东西纯净度已经很高。
  “那么拼命,不行就别硬撑,你也真是娇弱,一个八百米就弄得半死不活。”
  我横她一眼,就咱这些干IT的哪一个能干那耐力活儿。
  “没得吐了?那就回去休息。”她一放开手我就栽向水池,还好她手快及时抓着我的领子,“看医生去!”
  “没事…回去…睡一觉…就没事…”我已经喘不出一口顺畅的气儿来说话。
  “我打电话给杨成让他把车开过来。”杨成是李玲的男友,家里有银子私家车也开到了学校。
  “我…不坐车…”都成了这样,坐车非要了我命不可。
  “大小姐你真难伺候。”她弯着背让我搭在她身上,从包里掏出电话拨通。“喂,余磊现在你在哪儿…马上到足球场来…四教前面那一个,什么事儿,你家张秋死在这里了。”
  “你让他来…做什么…”
  她笑得很暧昧,磨着牙齿道:“你小姐不坐车,我又背不动你只好让他代劳了。”
  余磊一路跑来足球场气喘吁吁,满脸的担心。李玲二话没说将我推到他背上,朝他挤眉弄眼之后一溜烟跑了。我实在难受没计较那么多,乖乖趴在他背上。
  “谢谢你。”
  他帅气地扬了扬头发,说:“乐意效劳,只要秋姑娘不嫌弃鄙人甘当犬马,周末节假日不休。”
  我失笑,“请犬马…快些走…驾…”
  大学男女交往的时间宝贵,一棵树上吊不行就寻找下一棵,不会在此浪费多的时间。余磊的真心算是很真的那种,从我第一次拒绝他到现在已有好几个月,他还没放弃。
  他幽默风趣与内敛深沉的刘星是完全不同的人,记得他那次的告白是这么说:‘我这人志向远大,从小就盼着能讨上个好老婆,一眼就瞅准贤惠的秋姑娘是最适合娶回家当老婆的人,怎样,要不要看看我适不适合你的志向?’
  亲和如他,我头一次对陌生人开起玩笑。‘不合适。第一你太高,总仰着脖子说话很难受。第二你的眼睛太小,俗语曰浓眉大眼是好人。第三你是文学院的,最瞧不起我们这‘二级’学院的就是文学院。’他大喊冤枉,被我驳回不得上诉。
  有人说谈过太多次恋爱就会像喝白开水越来越没味道,同样看的多了也是一样。恋爱无非是热恋中的蜜语甜言和失恋后的无病呻吟。大学里谈恋爱不在我的计划内,也没有时间,我还要照顾丁晓。
  回到公寓按了门铃,丁晓开门,他和余磊两人明显愣了一瞬。
  “我弟弟。”我解释说。
  “呃…我送张秋…你姐姐回来。”
  丁晓站在门口,凝着眉眯着眼没有让余磊进去的意思,余磊因他无端的仇意很尴尬,说话也有些结巴。
  “丁晓!”我生气地吼着,有气无力,像小猫在呜咽。
  他发觉我的异样抬起眼来,突然上前拉住我的手把我从余磊的背上拽下来,再向余磊道了声谢,一手搂住我的腰进屋一手推门把余磊关在外面。动作快速一气呵成,等我回过神已经躺进了沙发。
  “生病了?”他伸手抚上我额头探着温度。
  “八百米考试…跑完吐得很厉害…想喝水…”
  牛饮下整杯水后强烈的睡意袭来,蹬掉鞋子枕着靠垫合上了眼。他在旁边没走开,我正要赶人他就问:“张秋,背着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好心的同学呗…你太没礼貌了,明天还要给人家道歉…”
  渴睡得要死却睡不熟,空空的胃一阵阵抽痛。
  “张秋…”
  我听见了但不想回他,一开口更睡不着。过了不久,感觉有东西贴上了脸,是他的手,两个手指的指腹在我脸上来回摩挲然后换作手背。闭着眼隐约感到有阴影压下,浑噩的意识瞬间清醒。
  
  16 情敌
  他温热的鼻息呼出,有几丝吹进我鼻里,嘴唇和我的轻轻贴着,我感觉到了他唇上的硬皮。我假装睡着大气也不敢出,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热气吹得很痒我才想翻身他就重重压下,四片唇粘合在一起。
  他微微蠕动了下嘴唇,我吓傻了,直到嘴唇被他含夹住才猛地回过神,故意哼哼出声翻过身去把脸埋进沙发里面。我装出睡着的均匀呼吸声,睁开眼看着沙发的缝隙,脸烧得火辣辣,心脏在胸腔里撞击欲出。他在身后站了很久才走开,听到关房门的声音我立刻坐起身。
  我太纵容他了!
  从前念在他年纪小,这会儿他快到十三岁了还这样不知分寸。我想起丁辰说过的话,青春期男孩对异性的懵懂没有正确的引导就会影响他以后的人格。一直认为他那样懂事聪明的孩子根本不需要操心这些,可我现在开始担心了。
  事后丁晓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还和平日里一样。我想我要改变,但想来想去没有觉得哪些地方要改变,除了他偶有的色胚行经,我们之间君子坦荡,没伤风败俗、没干苟且事、没男盗女娼…算了,太费脑子,小心防着别让他再有机可趁就是。
  这天我记着带钥匙丁晓却忘了。因为下午课很晚,我让他到大学部来找我,说起来他还没到过这边。
  卢老师早早下了课,微机室里只剩下李玲和几个女同学,我被团团围着教她们用一个编程软件。真不知她们怎么想的,对计算机不敢兴趣还要选择这个专业。
  丁晓进门的时候原本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全部静音,圆睁着眼向他行注目礼。
  “我的妈呀,靓仔啊…”
  “帅呆了…”
  “可惜矮了点…”
  “我不介意…”
  几个女人一边小声地议论一边扮着淑女的样子,我差点给笑死,推开众色女,朗声道:“丁晓进来。”
  “张秋你认识的?”
  “认识啊,我弟弟。”
  众色女尖叫,李玲跳出来惊讶问道:“你那念初中一年级的表弟?”
  “对啊。”李玲去过公寓几次恰巧都是丁晓上学时间,所以至今也没见过他。
  “才初中一年级,好小啊…”色女甲失望。
  “我长他十岁耶…”色女乙惋惜
  “看起来很成熟啊…我不介…”色女丙引来众人的唾弃。
  “丁晓不打招呼吗?”此时的我倍感自豪,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他用一向礼貌冷漠的调调,“你们好。”
  “你…你好…”
  小鬼就是有这本事,拉下一张扑克脸就能吓住所有人,连这帮咋呼的女人也不敢放肆。
  “张秋?”余磊提着足球在门口张望,一身白球衣黑得不成样子。
  “我在,有事?”
  “卢老师找你有事,在办公室。”
  李玲笑骂道:“你个文学院的小刺喽,我们卢老师要找谁你知道?骗人的吧?”
  他急忙摇手解释,“没骗人,我上楼的时候遇上他,他让我带话的。”
  “卢老师神通啊,居然知道你认识张秋,还知道你要来微机室。”
  “呵呵,这不跑这边跑得太勤给混了个熟脸嘛。”
  “我马上去,丁晓等着我。”我出了微机室,远远地还听到李玲逗余磊的声音。
  一去耽搁了很晚,回来的时候微机室只剩下丁晓一人,他也不客气,稳坐在电脑前打单机游戏。
  “别玩了,吃饭去。”
  “恩”
  我隔日早晨有课,经过文学院碰巧遇上余磊,平日他远远地就跑过来,今天我打招呼他才停下脚步。他的脸上没了亲和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眼神像是失望、悲哀、受伤、怨恨…总之特别扭。难怪你拒绝我,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他便调头走了。
  “例假了?怪里怪气的”我喃喃自语。
  “张秋!”伴着河东一声狮吼我被掐住了脖子,这女人当真下得了狠手,掐得我出不了一口气。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先放开…什么我这样的人?”
  李玲也用和余磊一样眼神看我,愤愤又哀怨的样子,“我和杨成也同居,在之前还和另一个男友住在一起过,这些我都没瞒着你,可你为什么…”
  天啦,她的样子当真很受伤,我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
  “我怎么了?”我冷硬着声音,有话就说清楚,讨厌他们那种眼神。
  “你其实是在和男友同居对不对?”
  “我…”其实是。
  “小表弟只是掩护对不对?”
  “恩?”有男友就没有表弟,表弟就是男友,男友就是表弟,表弟就是男友…
  “你和他三年前就在一起了对不对?你和他连父母都默许了对不对?你和他早就有过…可你却对人说你没有和人交往,和我说没有做过那事儿…”
  我把拳头握紧、松开、又握紧,“请问,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的帅帅表弟亲口说的,不然谁说我也不信。”
  “原来是我的帅帅表弟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非教训这混蛋小鬼不可!
  我憋着气坐在客厅,听到开门声立刻站起来。丁晓茫然地看了我一眼丢开书包就去倒水喝。
  “不准喝水!”我原是想说‘你给我站住!’,可他本来就站着没动。我傻冒了,气傻了…
  “你要喝?”他果真听话放下水杯,另拿个杯子倒上水端过来。
  不能中敌人的糖衣炮弹!“你和我同学说了什么?你说我……”
  “我没有。”他端起给我的那杯水仰头喝下,冷利的目光看得我心虚。
  “我没有那么说,她们问你有没有与人交往过,我说你有一个从三年前就开始交往的人,有说错吗?”
  “你说我和‘他’是连父母都默许的…”
  “我说的是‘他’的爸妈很喜欢你。”
  丁爸爸和丁妈妈确实把我当亲闺女一样。“我和他就有过什么…那事儿,这你也能瞎说!”这才是我最难以忍受的。
  说到这他转开微红的脸,小声说:“我只说你和‘他’…一张床…睡过。”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说我和…故意的是吧,丁晓你做得太过分了!”
  “你在介意什么?三年的约定还没到。”
  “我没介意什么,没关系,三年的期限很快到了…”
  三年的约定还没到,不许我红杏出墙是吗?
  早该知道丁家就没一个是吃素的。

  17 冷战
  “你在介意什么?三年的约定还没到。”
  我没由来的一阵心虚,提高声音说:“我没介意什么。没关系,三年的期限很快就到,到时就能摆脱你这个烦人精了!”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旋身回他的房间。我意识到说错了话急忙追上去,他猛地甩上门把我关在外面。
  “丁晓…”无心的话伤了他,我想道歉,可细想一下,不对啊,该是他给我道歉才对。
  于是,这年夏季,同居近一年的我们开始了史上第一次冷战。真的是很冷。相互视而不见,从早到晚没说过一句话,客厅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他不叫我起床,不给我找隐形镜片,不吃我做的饭,我不帮他打扫卧室,不给他洗衣服,不唠叨他写作业。两个人住屋里却像一人独处,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
  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没个说话的人,住学校寝室的时候常常只有我一个人,同样过得快活似神仙。
  丁晓当真是铁了心,每餐不是在小区的馆子里吃就是自己做,也不用我买的菜。夏天外面的东西很容易吃坏人,他正在长身体,期末考又快到了…我的负罪感与日递增,终于在第十一天到了巅峰。
  午饭时,我喊住准备要出门打食的他,“过来吃饭!”
  他充耳不闻蹲下身系鞋带,我放下碗筷跨过凳子冲过去阻止他开门,拉住他的手用脚踢上门,咚地一声巨响,惊出冷汗,差一寸就夹住手指。
  我拿出最威严的样子,一手抓着他一手指餐桌,厉声说:“去坐下吃饭。”
  他不说话,眼神凶恶,像是说如果我不放手就给我好看。我偏不放!
  “吃饭去。”我第三次说。
  他猛地硬起手臂用力挥向一边,我被扯了个大踉跄,心生惧意。什么时候他已高出我半个头,纤细的胳膊变得结实有力,也是第一次他让我悲哀地感到,男人和女人力量的悬殊。
  “你放手,我去吃。”看着被我撞歪的鞋架,他的表情非常懊恼。
  我松开手,等他转身马上揉着小腿,撞得挺疼的。
  这以后冷战仍在持续。他肯吃我做的饭,肯听我说话,肯听我使唤做这做那,就是不肯和我说话。直到放暑假各自回家,总共二十三天,我没过他的声音,连‘啊、呀、嗯’这些难免会发出的叹词也没有。
  贼小气的人!
  大三的暑假,毕业工作的人忙着实习,考研的人忙着啃书。我的假期一成不变,吃饭、睡觉、上网。
  丁辰和新任男友去了黄山,说是去情侣的旅游胜地奠定感情,尤为好心地邀我一同前往。我拒绝,自认觉悟不高,发光发热的事咱从来不去做。
  某一日朋友约我去游泳解暑,我才记起自己会是游泳的,三年前的暑假一个狂妄的酷小鬼教的。他还气着没呢?
  两个月浑噩过完,开学前夕丁家来了电话,看到显示屏上的号码我有些激动。丁辰还没回家,可以确定打电话的不是她。
  我一拿起电话就问:“喂,丁晓?”
  “恩…”他意外我的未卜先知,顿了一下说:“明天是我生日…”
  “要向我讨礼物?”我取笑着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总算和我说话了。
  “我要你就会给?你的礼物从来不会兑现。”他不屑道。
  “喂喂,话可说清楚啊,你什么时候要过我没给了?”
  “不记得就算了,你…呃…”
  每当他说话结巴的时候就表示有不寻常的事发生,我立即全线戒备,小心翼翼地问:“我…什么?”
  “你能来W市么…明天…生日…”
  原来是这么件小事,我再次松口气,“我可能要晚点到,过几天就开学我要收拾一些东西,等给你过完生日就回学校吧。”
  “恩…张秋…”
  “还有事?”
  “对不起…”
  “啊?没关系,没关系。”压根没想过他会道歉,事实上是我想向他道歉。
  “那天我不是有意…有意让你撞着…”
  “你指的这事?!”我以为他道歉是因为在同学面前胡乱说话。他的小学老师一定没有教过他怎样认清事情的主次。
  新的一学期我们成了学校最年老的人,也迎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我们学院终于摆脱了二等公民的卑微身份,由一般本科生跻身为重点本科生。整个学院无一不感动得痛苦流涕,不枉我们每年上缴了那么多银子。
  丁晓的文具一放假就全飞了,非要我陪他一起去买,他自己找不到路吗。
  “快点。”他不耐烦地催着。
  “再等等,行了。”我把脏抹布随手一扔正好划过他的脸,他黑起脸瞪我。
  “啊!对不起”我急忙道歉。
  老实说,经过那件事我心有芥蒂,他在我眼里不再是任我揉捏的小鬼,倒不是说害怕,说不清,或许是把他看作同龄男生所以存有防备。如果太放肆,哪一天官逼民反…
  “没什么对不起的。”他很快缓和脸色,显得非常懊恼,“走吧。”
  而后来我发觉,只要我表现出惊慌害怕的样子,不管他再生气都会立刻雨过天晴。所以每当他面露凶光我就故意做出惧怕表情,每每凑效,因而我更加放肆,将丁辰的‘呼喝使唤’方针彻底贯彻。
  哎,我真是个讨厌的女人啊。

  18 男子汉
  大四,老师对我们报以十二万分的理解,默许我们‘有时’可以不到学校上课。就业率日益走低,不少人借以考研来拖延就业的脚步,打算工作的热衷于拉巴人际关系。相反,电脑、手机游戏的繁荣让我们这行的人有一口不错的饭吃。我在一个做手机游戏的公司找到一分兼职,付得银子够多,最重要的是工作可以拿回家做。
  小日子快活得老天也看不下去,晴天打下一个霹雳。
  “喂,请问是丁晓的家长吗?”
  “哦…是,我是,我是他的姐姐,您是老师吗?”许久没听过的称呼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请你马上到学校!”
  老师愤怒地语气吓着了我,忙问:“丁晓出什么事了吗?”
  “他和人打架……”
  电话突然产生杂音,我隐约听见‘鼻青脸肿’‘头破’‘流血’,登时从头凉到脚底,丢下电话冲出门外才记起回头换鞋拿包。
  想着丁晓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样子,我浑身直冒冷汗。到了学校下车就开始快跑,跑到附属中学的办公楼忘记乘电梯,两腿翻腾一口气冲上七楼。
  “老…老师”心脏严重超荷,我扒在门边再也跨不出一步。
  “你跑着来的?”饱含怒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丁晓?你没…没事?!”我一手抓住他的衣服一手左右拨着他的脸,哪里伤了?完好无损啊。
  “被打的伤不是他。”美丽的女老师瞪眼看着我,指责的意味颇重。
  我心里抱怨,老师你可知话不说清楚是要人命的。“丁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和同学打架呢…”无论如何家长护短是不对的,一定要严厉痛斥滋事的人才对。
  我和丁晓一起在办公室接受老师的训斥,过了很久也不见那位不幸被打伤的同学,老师口水快干涸之际接了一个电话。我趁机问丁晓出了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不就是打架么。我正要教训他就有一帮子人拥进办公室。六个大的,三个小的,三个小的鼻青脸肿其中有一个头破了。不用说,是丁晓干下的好事,人家找上门了。九对二,怎么算也不公平。
  我表明身份后三个女人立马朝我喷唾沫,受不了,我上前一步大声说:“丁晓确实不对,叔叔阿姨能不能等我稍后再教训他,得先去医院一趟才行,三个同学也一起去吧,伤成这样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处理了…”
  “你知道就好!看我们家飞飞伤成这样,他呢,一皮也没擦到。”
  我沉下脸,冷声说:“是啊,开始我也觉得奇怪,我们家丁晓瘦瘦的一手就能捏完,三个打一个他怎么一点没伤着。哪晓得他说胸口又闷又痛,我看得去医院照照X光什么的,说不定是被人打得内出血还以为讨了便宜,三个打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也真下得了手啊…”不常与人吵不代表我就不会吵。
  事情在老师的调解中不了了之,丁晓伤人怎么也是错,另一边错就错在三个合伙欺负一个,打不过只能说他们太无能,弱者不一定是对的。
  我俩被释放已经天黑,校园里的路灯全亮了。我腿软走不动找了条石椅坐下休息。
  “谁先动的手?”
  “打也打了,要骂你就骂。”
  “呵”我敲着他的脑袋骂:“臭小子,你还一脸大义凛然,知不知道刚才差点吓死我了。”
  他转向一边把腿搭在石椅的扶手上摇晃着。
  “越来越像二流子,学人打架我非告诉丁妈妈不可。”
  “随便你。”
  “臭小子!把腿放下来!”
  我原以为丁晓和人打架就如我在大街上跳肚皮舞一样没可能。他令人不可置信的早熟懂事,又爱故作深沉,很难想象他会和那些小鬼纽打的场景。
  “回去了,我去叫车。”他看过时间说。
  “我不坐车。”先前剧烈的奔跑使我很想吐,坐车一定晕菜。
  “我背你。”他站起身背朝向我。
  我止不住大笑起来,“算了吧,等你多吃几年米再说这话。”
  他愤愤道:“我背不动你么?”
  注意到他又长高了,有一米六五了吧,一年多的时间长高十几公分,果然是吃了饲料。卷起袖管的手臂虽纤细却看得见细细的肌理,微凸的喉结,变声期的破铜嗓音,无一不显示这是个正在茁壮成长的男子汉…
  “啊!快放我下来!你找死啊!”我一走神就被他揽上背,挥拳打在他腮下急忙挣脱。臭小子!总是弄得我很狼狈,有必要教教他何谓男女授受不亲。三年的约定过了,现在我可不是他的女友。
  “不让背,那你说怎么办?”
  “时间还早,走回去呗。”
  我把包丢给他空着手沿街边慢悠悠走着。昏黄的路灯下我和他的影子一长一短,他的长我的短,颇为不满,走上前两步终于长过了他。
  “厉害啊丁小弟,独个打他们三个,他们凄凄惨惨你却毫发不伤。”其实在刚才我就想夸他。
  他满不在乎地说:“那不算什么。”
  “瞧你得意样,那么厉害,学过武术?”
  “学跆拳道已经有四五年了,不过对打架帮不上忙,只是练力气。”
  “四五年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我惊讶地问。
  “小学四年级。”
  “你现在还在学?在学校学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我心生愧疚,的确,他在学校的事我过问很少,完全没有尽到家长的责任。决定从此刻补过,挺起胸膛大声训示:“不能因为学过几招就势强凌弱,身为一个武林高手就要有侠义之心,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一切都要以平和的心态来对待,知道么?”
  他扔来白眼还用鼻子哼我,“没打过架就不算男人。”
  “噗!哇哈哈哈…”我当即喷出口水捧腹大笑,毛没长齐的小鬼还妄自称‘男人’,幼稚的小鬼。
  “你最好转过来。”
  “哈哈…你管我,我偏要倒着走,倒着走能减肥…呀!”倒霉地跌在垃圾箱上,雪白的裤子脏了一大块。
  “我提醒过你的。”他双手一摊,欠揍的幸灾乐祸样。
  除了偶尔的打闹一学期就这样平静地度过。寒假,老爸远方的伯父病危,夫妻俩前去探望留下我一个人在家。无所谓,春节晚会三个是看,一个人还是看。
  舅舅、姑姑还有丁辰都叫我到他们家里过春节,我回绝了,人家一家子团圆我才不好意思去打扰。然而,招来了不速之客。
  “他要到我这边?!”
  “恩,昨天收拾好东西今早一个人上了车,他说你们那里过年可以放烟花炮竹。”
  “就为了这个?”小城确实没有禁止放鞭炮,只要不是某些危险的地方就行。
  “他的性子谁也摸不透,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听得出她很伤脑筋。
  “放心,我会把他撵回去…”说曹操曹操到…

  19 欢乐春节『上』
  才说曹操就见曹操挎着一个大包站在大门口。
  “他到了。”我向电话那端报告。
  “这么快?”
  我盯着曹操小声对电话里说:“怎么办?真要把他撵回去?”来者是客,哪有赶客走的道理。
  “他要留就留吧,你好好看着他,玩儿几天就让他回来。” 电话那端的女人不负责地挂上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手托下巴翘着二郎腿,看着手腕的表秒针转过两圈,丁晓仍然保持那个姿势站在门边。我冷不丁就扑哧笑出声来,“你是准备给我们家当门神哪?”
  “你没叫我进来。”他拉了拉包走进来。
  我起身把包接过来,出乎意料的沉,“呵,我要是不叫你你就准备一辈子矗在哪儿?你这包里是什么东西,乒乒乓乓的。”
  “没什么。”他开始打量起屋里,转头问:“这是餐馆?”
  “是啊,前面是餐馆和旅店后楼才是住房,是很宽敞不过比不得你们家的洋楼。”
  “你一个人开餐馆?”他瞪大了眼睛像是见到恐龙在地平线上走。
  我没好气地说:“别拿狗眼看人,我做的东西就不能吃么,也不知是谁吃了一两年了。这大过年的我开餐馆吃饱撑着啊,看天气好打开门晒晒太阳。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找来的?”
  “我大概知道地方,问着来的。”
  “是么。”没办法,地方小了就这样,如果是在W市一条街也能把人给走趴下。
  我家处在小城最热闹的地方,门前是条二十来米宽的国道线,对面是个音乐广场,不远处是新修好的车站。白天热闹不嘈杂,夜晚清净不扰眠,绝对的黄金地段,如果卖掉房地就是百万富豪了,嘿嘿。
  我带他回到后楼,坐了一天的车他疲惫地斜坐在沙发里。
  “饿了没?”
  “恩”
  “番茄蛋炒饭?我也还没吃哪。”
  “恩”
  做好炒饭从冰箱拿出老妈早先准备的熟菜,腊肠、鸡、鸭、蹄子…饱餐之后我们就坐在客厅看电视,就像是在公寓里一样。电视里播的是幼稚无聊的宫廷剧,那一个个‘阴谋诡计’实在好笑,我闭着眼想一个都比他们的强。
  发觉丁晓的鼻梁变得更高更挺了,腮颌的线条愈显坚毅,虽然几年前就知道他是个好看的孩子,没想到现在长得…
  “恩?”他发现我看他,伸手摸了摸鼻子。
  我很尴尬,忙端起水杯喝水,随口说:“明天一起去买炮竹吧。”
  “买炮竹?”
  “你不是很想放鞭炮么,今年有很多新玩意儿哪,有一种烟花这么大”我比画一个大大的方形,“九十九发烟花弹,前几天对面伯伯放了一个,可漂亮了,不过很贵,要六百块钱一个。”
  “你喜欢?”
  “喜欢,那烟花喷得不高,有各种颜色形状也不一样,站在下面感觉它要落在头顶,很刺激。落下的火星子把衣服给我穿几个洞,就这儿,你看。”我忙把肩凑给他看证明自己所说不假。
  “明天买这个。”
  “买这个?”我顿时垮下脸,后悔万分,六百的银子啊,我的荷包啊,我那么多嘴干嘛。
  看时间不早了,懒懒地说:“该睡觉了,我去给你铺床。”
  “睡哪儿?”他问。
  “睡我屋,客房只有一间正堆着杂物。”
  他关上电视跟着我进了卧室。“床不是铺好的么?”
  “被套床单我睡过一段时间,总要换换。”
  “不换了,就这么睡。”
  “这是你说的,你可别嫌有味。”我也懒得折腾。
  “有什么味?”说着他拉起被子捂在鼻子闻着,然后说:“没闻出来,就这么睡吧。”
  “恩,那你睡吧。” 被子也算比较贴身的东西,他的举动让我红了脸,我赶忙低下头出了卧室。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大街上四处设有卖鞭炮年画的小摊,小城过年的气氛很浓。
  丁晓挑了许多炮竹,他每拿一样我就在心里加上一笔,盘算兜里的银子够不够付帐。几乎每一种都挑遍了他才问我:“你不来挑?”
  “不了。”又不是买梨还要我去挑大个的么?
  “老板多少钱?”
  卖鞭炮的老板笑呵呵按着手心的计算器说道:“小伙子还要不要别的?”
  他从衣兜里掏出钱包再次问我:“你要的那一种哪里有卖?”
  “你付钱?”我激动地问。
  他挑挑眉看穿我的小心眼好笑地说:“我付。”
  “我知道,我知道,前面一家有卖。”这小子一定得了不少压岁钱,我却一毛也没有,不压榨他怎么行呢。
  我兴高采烈地抱起大桶一样的烟花盒,谁知他说:“一个够么?”
  他这么一问我内心顿时挣扎起来。一个要六百,两个一千二百,被丁辰知道我勒索他弟弟就死定了,再说花一个小鬼的银子很丢脸的。可是这烟花真的很漂亮啊…是他自己要付钱的,我怎么能算勒索呢,再说他们家是个地主阶级,剥削阶级的银子我花了只当为劳动人民讨回来。
  “要不…再要一个?”我讪讪笑道。
  店主更是笑裂了嘴,边把两个烟花盒扎在一起边说:“我们这儿还有其他好看的礼花呢,男朋友大方,小妹你就多买些吧。”
  “谁说他是我男朋友!”眼睛糊住了么,虽然我今天出门穿得是中学时的大衣,但横竖看都和那小鬼差得天远。
  “呵呵,误会了。来看看这个,‘响天雷’,今年卖的最好的,点燃后先是直冲的烟火,最后会嘭一声爆响,刺激好玩,其他地方都卖缺货了只有我这儿有。”
  “多少钱一个?”
  “一个一块五,看你买了这么多就算一块一个吧。”
  “那好,我要十个,不,二十…二十个也很会快放完…”
  “剩下的全装上。”大方的主儿发话说。
  “丁晓最好了。”我兴奋地手舞足蹈,见店老板呵呵笑开嘴赶紧停下。周围暧昧的眼光使我自厌起来,我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对一个小鬼撒娇。

  20 欢乐春节『下』
  我们买到能开一个炮竹店才收手回家,傍晚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对面的广场燃放烟花。我也有好几年没有放过鞭炮,兴致高涨,晚饭吃过就拉上丁晓抱上炮竹在门口的街边玩起来。渐渐的人多起来,街上的车辆很少,放鞭炮的人们快速向道路中心移动。
  我正举着一支魔术烟花弹,忽然一声尖锐的响起,从对面射来一支小火箭在我脚下爆开,我尖叫一声跳足跑开。
  “哈哈,对不起秋姐,我没当心。”
  我见是胡叔叔家的小胖,摇了摇手说:“当心点。”
  “好的好的。”他才说好又有一支窜过来,敢情他是故意的。好啊!
  “丁晓。”我大声喊着,“把那捆小火箭拿来,小胖接招喽。”
  丁晓给我摆放好,我只管点着引线,一支支火箭射向对面,火力强大的我方很快将敌方的嚣张气焰压下,敌方逃窜回巢集结新的火力又来叫阵。眼看就要抗不住,我方出动了重型武器,丁晓拿出威力强大的大火箭,胡小胖立刻大叫我方耍赖皮,我才不管那么多,轰啊。
  弱小的敌方很快赢得同情,对面不知哪一路前来救援,幸好我这一边也很快连成了统一战线。一时间咻咻的声音交错划空,小火箭,大火箭,魔术棒只要是能喷能射的,不管对面是不是认识的人见着就是一阵狂轰滥炸。
  街道上行驶的车小心翼翼的绕开战火,摩托车和自行车不敢贸然通过,等抓准空隙才一鼓作气冲过去,可是往往逃不开有些人的故意使坏,车主也不会真的生气,笑骂一声小流氓后离开。几辆消防车和巡逻车驶上街道来回戒备,车里的警察时时用扩音器喊话,小心点,注意点。玩得疯狂的众人也不买官家的帐,同样对准他们的车下一番炮轰。
  大家是有分寸的,不会对着车窗,但由于操作失误我把一发烟花弹射向了正喊话的巡警,他怒吼一声谁干的,我赶忙躲在丁晓身后。他还是认出了我,这也是小地方的悲哀,侧头转身都是认识的人,他似乎是和老爸认识的人。
  “好啊,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的,也是个野丫头!”他下了巡逻车直冲进一个小巷子出来时手里抱着一个炮筒,我的妈,那炮筒粗的。“看我不教训你们这些小阿飞!”
  话音落下大炮筒里咻咻射出强劲的火力,人民警察敌我不分,对准人就射击,一个烟花弹正对我脑袋,我嘶声惊叫扑向丁晓,“丁晓救命啊!”
  他抱住我转身挡着飞溅的火花,惊魂未定时又来了一炮弹,我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跳脚尖叫。周围受害者也是叫得凄厉。
  “哈哈哈…”人民警察得意地纵身大笑。
  四周都是小鬼就属我最年长,我挥手朗声道:“同志们,消灭他!”
  “Yes sir!”
  枪口一致对外,可怜的人民警察被我们炸得躲进了巡逻车,也不知他的警服烧了几个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接近午夜十二点,人们已经不放响炮,各家都拿出大大的烟花桶,对面的音乐广场有人专程开车运来十几个大桶。所有的人打开门走出来欣赏美丽的烟花迎接新年的到来。
  “我点了。”终于轮到我期待已久,砸了六百银子的大礼花。
  咻一声,第一个烟花弹扶摇直上落到十多米处爆开,然后一个接一个照亮了头顶一片夜空。
  “你走开些。”丁晓大声喊。
  “没关系,这样才好玩。”我把他一起拉到烟花下,下落的火星笼罩着我们,我兴奋地哇哇大叫。
  “烧着头…”
  “什么?”我没见,炮竹声掩盖了他的声音。
  “头发烧着了!”他边喊边用手护着我的脑袋。
  “你也是。”我故意把他的头发揉成鸟窝,他没发觉只顾用手挡开火星,我趁机多玩了几把,给他塑造了许多别具一格的发型。
  新年的钟声响起,小城响炮齐鸣,加杂巡逻车的警笛声,耳朵被轰得快聋掉。我们躲进后楼,正赶上春节晚会的尾声,晚饭吃得少这时肚子咕咕叫了。他到卧室拿出他的大包,打开一看全是瓶瓶罐罐,有腌肉,泡凤爪,炒田螺,五香牛肉,一大罐墨西哥红辣椒,都是些我在丁家吃过东西。
  “都是丁妈妈做的?”
  “恩,昨天忘记拿出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怎么不能吃!现在是大冬天又密封着,能吃能吃。”就是坏了我也照吃,全是丁妈妈的拿手菜绝不能浪费。
  “还有什么…红酒?这你也带了?”
  “丁辰说你喜欢。”
  “我才没有她的小资调调,不过是喜欢那种淡淡的甜味。现在就想喝了,可是没有开瓶器。”
  “我带了。”他从包里找出螺旋的开瓶器。
  “你倒是准备充分。”我随手拿了茶几上的两个水杯让他满上。
  果然好喝,我当是饮料一口骨碌就牛饮完一大水杯,看酒瓶上标的酒精度只有12所以趁丁晓去厨房时又喝了一杯。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会事,这红酒的后劲很足,过了几分钟就开始头晕,一起身就天旋地转。
  他弄好菜进了客厅看见满脸通红的我,吃惊地问:“你的脸怎么了?”
  我抚着头说:“糟糕,喝醉了。”
  “你把整瓶都给喝完了?!”
  “没有,我就喝了两杯子,呀!这水杯挺大的,两杯就是一瓶啊。” 喝了两杯子…我开始说起胡话。
  我一喝醉就控制不住胡言乱语,其实脑子很清醒,以免闹笑话我闭上了嘴。只要没人和我说话就好…
  “不舒服么?”见我不出声他凑过来问。
  “没事,你的那杯酒怎还不喝,赶快喝了,不然我揍你。”Oh, my God!谁来打昏我。
  “醉鬼。”他弹了下我的额头,端起水杯饮下红酒。
  我歪着头一直盯住他的脸,半天没见红,不满地说:“你一定偷着喝过,小小年纪不学好…”
  “是你太逊了。”
  “放屁!女生自带三分酒量你知道不…”春节晚会的最后女高音非常刺耳,我怒道:“唱的什么啊,还没我唱得好听,我们来唱歌吧。”跌撞着过去装上碟片、打开音响、插上两个麦克风,递一个给他,“给。”
  “不唱。”
  “我自己唱。”
  “你不是讨厌唱歌?”他问。
  我咯咯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外面鞭炮声那么响,没人听的见。”
  我说我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我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不要悔恨…
  “是这么唱的吗?”
  “我没戴眼镜看不清字,将就将就哪”
  虽然我们说好了还是朋友…但为什么却没有再联络…爱你不是两三天…每天却想你很多遍…
  唱到这里我停下说:“一直觉得这歌词很怪,‘爱你不是两三天’每天就不能想你很多遍吗?正因为爱的不是两三天每天才会想很多遍啊。”
  “久了不就腻了。”
  “这样啊…”
  古巴比伦王颁布了…呃…法典…刻在黑色…岩…距今已经三百七十多年…我在旁静静欣赏…那张…深埋的脸…经过…美女…身边,我以女神之名许愿…祭司…神战…弓箭…喜欢在人潮中…你的那画面…
  “别唱了!”
  “这首太快了我跟不上…”
  “你哪一首跟上了?”他痛苦地抹了把脸说:“丁辰说过我还不相信。”
  “她说过什么?”
  “她说你唱歌就是重新谱曲谱词,一首歌唱几遍就是几个版本!”
  我受打击了,就算是实话他也不用说的那么义愤填膺吧,难道听我唱歌就那么不堪忍受?不禁怒从悲来把麦克风硬塞给他,“你唱得好听你唱,我不信你那破公鸭嗓子能唱得多好听。”
  “不唱!”他推开我的手。
  “唱!”
  “不唱!”
  “唱!”
  我将他按倒逼他拿着麦克风,他宁死不屈,我把手伸进他外套里挠他的胳肢窝,他痒得不行伸腿轻轻一勾就把我摔在沙发的另一端。
  “臭小子,我待会儿再收拾你…”睡意袭来,我渐渐合上了眼睛。
  他拉了拉我手说:“回房去睡。”
  “恩”我应了声还是没动。
  爱你不是两三天,每天却想你很多遍…这歌词不对啊不对,不该要这‘却’字…
  张秋…
  臭小子是不是又在偷亲我的嘴…

  21 爱上层楼
  新年伊始,万象不新,忙碌的忙碌,颓废的颓废。
  旁人拼死拼活寻找工作时,我曾做兼职的软件公司主动打电话来让我去面试,面试成功将正式录用,年薪福利也事先告诉了我。李玲妒忌得眼红红,大骂老天不公。老天岂会不公,当你们你侬我侬的时候我正在电脑前辐射我的青春,这一切全是用我日益老化的‘脸皮’换回来的。
  大学是多姿多彩的,回想进校那一年貌美如花的师姐在台上这样说过。台下的师弟师妹因她激昂的演说汹涌澎湃,眼前出现了一幅五彩缤纷的画卷,那便是我们向往的,青春的,自由的,激扬的,美好的。
  四年过去猛然回首,心有凄凄焉。
  李玲看着楼下的云云众生,感慨道:“我们上当受骗了,就是个黑白电视,哪里来的多姿多彩、五彩缤纷。”
  我回她,“四年能让你吐出如此有‘奥意’的辞句,也算不虚此行。”
  她锤我一拳后离去,准备下午的面试。我继续靠着栏杆吹冷风,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致很陌生,也是,上一次来学校是什么时候都快记不得了。从前最蔑视那些有事没事在天台发呆发傻的人,为此,少有文学素养的我记住了一句诗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最近我很喜欢上顶楼。
  那时候我的电视是黑白的。到时间去上课,下课回寝室,饿了去吃饭,吃撑了上厕所,电话不认识的不接、认识的选接,和刘星的疏远带走了我唯一的色彩。曾想过日子这么无趣,活到三十岁也嫌多,等到实行安乐死我第一个去报名。
  我不想承认,非常不想承认,是他渲染了我的色彩。
  除夕夜里醒来发觉正靠在他怀里,也许是喝醉了,也许是靠着他很暖和,我竟想,和他这样偎依着也不错。
  楼顶吹风吹了多次我不出意外地染上了重感冒,头脑发热躺在床上,突然门被撞开一个重物压下来,紧接着是肝肠寸断的哭声。
  “丁辰?!你从哪儿冒出来,别哭了,我还没死哪。”我以为她是担心我的病,但却是一相情愿的想法。
  她失恋了。什么都没拿,在机场砸下重金从别人手中买下一张机票连夜飞过来,路上一直憋着到了我这边才号哭不止。她一贯潇洒,这次怕是动了真格。
  丁辰是个非常矛盾的女人,看似个花蝴蝶男人换了一打又一打,可从来都不是抱着戏耍的心态与他们交往。她也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一旦发觉她的男人有一丁点儿的不轨就会毫不犹豫的甩掉他,就怕到后来被人甩。曰:我可甩天下人,天下人不可甩我。
  我被她压了两个小时,一直到吃药的时间丁晓才将她拖走。
  “别只是哭,是怎么会事你说啊。”我有气无力地吼她。
  “他要出国。”
  “你也跟着去啊”丁家银子多,出国绝对不是问题。
  “我不去!”她愤愤地说。
  她讨厌外国人,一见他们毛茸茸的手脚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外国人大都长的高,她不足160,讨厌人家居高临下的看她。我心想,即便是在国内居高临下看你的人也不少啊。
  “他出国去做什么?”我问。
  “还能做什么,念书。”
  “你和他谈过没有?”冲动的她只要意见不合就跳脚怒骂。
  “谈过很多次。”她摸泪哼道:“念狗屁的书,国内就不能念?现在出国回来的‘海待’还少么。我给他说毕业以后就嫁给他,他做不屑一顾的样子,活象我是个没人要的倒贴货。”
  “这才是你哭得鼻水四溅的原因吧。”自傲如她,纡尊降贵人家还不要她怎能忍受。
  “小秋你不知道。”她不停地摇头,泪水又淌了下来,哑声说:“他是我第一个有过一辈子念头的人…呜呜…小秋我完了,我落俗套了。”
  “落俗套了…你也落俗套了…”我在脑中搜寻有关那人的记忆,叫梁什么来着,名字记不清楚,丁辰带他去过丁家一次,只记得他高高大大长相还行,很爱笑,和扑克脸的丁晓恰好相反。
  “你会等他么?”我以为她会点头。
  她却说:“不等!三年五载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他如果在那边找个洋婆子我的青春谁来赔。”
  这就是丁辰,美丽聪颖,绝不会做愚笨的王宝钗。花花世界,三年五载的变数太大了。
  丁辰的毕业论文已经写完,不忙着回学校,打算住好一阵子。这也是我期望的,我不想独自面对丁晓。
  丁晓正是不知所措吧,他也许很不解,为什么春节时我还与他有说有笑现在却冷面黑脸。
  “该吃药了。”他端着水杯走进卧室,将各种药丸倒在手心递到我嘴边。
  “我自己来。”我拿过药丸放进嘴里,他又把水杯凑到嘴边,我又说:“我自己喝。”伸手去拿杯子,他紧紧握住不松手。
  “给我”药丸糖衣溶化我已经尝到苦味,“杯子给我!”我这一喊被呛着他才松开手。
  “你怪里怪气的到底干什么!”
  “我本来就怪里怪气,出去,我要睡觉。”我拉起被子盖住头不想看他,听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出了屋,气得不轻吧。
  丁辰整日闭目塞耳疗养情伤,也渐渐察觉出我们之间不对劲。趁丁晓不在时质问我:“你和丁晓闹别扭了?”
  “哪儿敢啊大小姐,你也知道丁少爷正直叛逆期,对我这当保姆难免讨厌。”
  “叛逆期啊,晃眼间他都长大了。”她感慨地说。
  “我们也老了,瞧你皱纹也有了。”我戳着她的眉宇间的皱痕。
  她凑过来掐住我的脸,哀怨地说:“还是一样的细皮嫩肉,嫉妒死人了。”
  我轻抚脸,羞羞却却道:“现在不行了,被电脑给毁得都不成样儿了。”
  “你小样儿找打。”她扑过来对我又是掐捏又是挠痒。
  “哈哈…早告诉你纵欲过度老得快。”
  “你胡说什么死丫头!话说回来…”她突然停下露出黑山老妖的表情,“你还没有和人接过吻吧?”
  “我…”有!初吻,次温,三吻都被你家的小色鬼夺去了。
  “有没有?”
  如果我回答有,这八婆一定会逼我说出是谁,到时候受不住她的酷刑说了出来就会死无全尸,可是回答没有又会被这八婆嘲笑到进坟墓。
  “有…和刘星…”胡乱说话又不犯法。
  “呵,你们行啊,还给我装纯情…你回来了。”
  “恩”
  我们的话他应该听到了。
  又一个令人妒忌的消息,爱才若渴的卢老师打算推荐我做学校的免试研究生,学期三年。李玲叫嚷着要劈了我。
  “只是推荐又不一定成。”我远离疯癫的女人揉着被掐疼的胳膊,最近被俩疯子轮流虐待,手全是青紫,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我遭受了家庭暴力。
  “卢老师是什么人物,他说的话就是圣旨,说是推荐就已经在你身上给打上了硕士的印章。”
  “印章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
  “秋姑娘你会同意的吧?”她过来搭上我的肩膀正经地问。
  “正常人都不会拒绝。”
  “你是正常人么?”

  22 离开
  我把研究生的事告诉丁辰,大肆炫耀了一番。她只是扬了扬漂亮的眉毛,盯着报纸说:“正好,丁晓念高中的保姆也有了。”
  “哈哈哈”我叉着腰大声干笑,“这回可顺不了大小姐的心,就因为你这句话我偏不干了。”
  她冷笑:“这可是你成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唯一可能,天上掉馅饼你不跑得屁跌屁跌才怪。”
  “哼,那可说不定。”实际上,通过考试我考上的几率微乎其微,除了计算机方面会几手,其他的我早丢开了。
  “我的面试怎么办?”我才想起这事。
  “一起。”
  “一起?”
  “你不是挺能干的,一边读研一边工作啊。”
  “我是能干,给我买辆直升飞机两头飞,你看我能不能一边读研一边工作。”
  “招聘的公司不在A市?”
  “A市只是一个子公司。”
  “厉害。”她放下报纸起身坐起扩胸运动,“你一个菜鸟,人家的总部就找上了你。”
  “我也想,可惜不是,是U市的另一个子公司要招人。”
  “U市,很靠北啊。”她皱起眉头说:“别去了,那里环境不好,住惯南方的人很多去了都不适应,听说出门就被黄沙给淹了。”
  我躺倒在沙发上枕头手臂叹道:“为了讨生活还顾得了那些。”
  “少装可怜,在你钓到凯子之前张爸和张妈饿不死你,我是说真的,别去U市。”她走来坐下拍打我的屁股两下,惊讶地发现了什么又再摸了两把。
  “色狼。”
  “你又瘦了?”
  “老了呗。”我说。
  “老了就会瘦?什么逻辑。”
  “以前是青春期肥胖,如今青春不在也被肥肉嫌弃了。”
  她怏怏一笑靠在我肚子上问:“你说女人花一般的时候怎么就遇不上真命天子?”
  “因为被花瓣挡住了视线,等花瓣凋零才发觉真命天子早已路过。给他打电话吧。”
  她不为所动,又问:“你后悔错过刘星吗?”
  “后悔”我点头。
  我还是打算去面试,两手准备防患未然。丁辰说什么也不肯陪我去,她说我这样没出息的人就是要多磨练。
  “丁晓和我一起去。”我拉上丁晓,记起很久没和他说过话,松开手。
  “不准!”丁辰是铁了心要我一个人上路。
  她这样我反倒杠上了,再次拉住丁晓的手,昂着下巴说:“我又没让你去,我叫的是丁晓,喔,丁晓你会去吧。”我做出恐吓的表情。
  “也不看看谁才是她亲姐,他会听你的?”她抓住丁晓的另一边。
  “丁晓?”
  我们同时看着他,他翻了一个白眼,甩开我们的手走到门边,回头说:“还不走。”
  我比了一胜利的V字,挎上包给斗败的女人一个飞吻,“不好意思,本姑娘的魅力胜你三分哪。”说完赶快关上门挡住飞来的拖鞋。
  “在哪儿面试?”出了小区他问。
  “挺远的,要转两路公车,我叫车好了。”
  “坐共车。”
  很久都没有两人独处,他应该感觉到我刻意疏远,不再主动和我说话。我并不想这么做,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放弃荒唐的执着。从前唏哩糊涂过活,现在细细想来他的一举一动都令人心惊,那已经超出爱慕的范围。他的一频一笑似乎被我影响,我害怕了,因为我的纵容和无所谓让他会错意,一步步地走偏了道。
  “你毕业后工作还是继续念书?”他问。
  “还没考虑好,再说吧。”
  “别去U市。”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丁辰说的。”
  “恩,那里环境不好。”
  “我知道,只是去面试,我想还是比较可能留校读研。”
  我担心面试官会问我下水道盖子为什么是圆的、电脑为什么方的之类问题,如果这样我肯定答不出,再说了,下水道盖子也有方的电脑也有圆的。所幸他们只是要我修改一段游戏程序中的bug,小菜一碟。
  “张小姐请静候佳音。”
  “好的。”我微笑,暗骂,还卖官司,像我这种人才能找着几个。不过没关系,我也就是来见识一下。
  丁辰从报纸上看到A市开了一家针灸美体的店就想要去尝试,我让她快去,多扎几针外面痛了里面就不会觉得痛,这家店真是失恋女人的好去处。
  每晚被她挤下床再也不能忍受,我打算把卧室里的衣厨搬走,将客厅里的沙发床搬进去单独筑窝。清空衣物后叫丁晓来帮忙,大大的衣厨我们俩搬着很为吃力。
  “小心点儿,别砸了脚。”
  “你放手。”他说,“我拖着出去。”
  “不行,太沉了。”
  衣厨上端伸出很长一段花檐,里面没东西就会头重脚轻,我们好不容易才将它抬出去。
  “累死了,等会儿还要抬沙发床…”
  “当心!”
  我没留神后背撞上衣厨,头重脚轻的衣厨顺着花檐一面向我倒来。丁晓飞快抱住我转了一面,嗙一声衣厨砸在他背脊,还好是墙角我们没有被压着,只是被夹在角落里。
  “你的背…”他抱着我弯下腰,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定很痛吧。“丁晓?”很久他都没出声,我试着推开他,担心地问:“砸伤了?”
  “没有。”
  “没有就放手。”一挣扎衣厨又往下猾了一些,赶忙停住。
  “丁晓放手听见没有?”越来越觉得他是故意的。
  他伏在我肩上闷闷地说:“不放。”
  “臭小子!再不放我可教训人了。”嘴上在说笑,心里却很慌。
  “不放…”
  他又搂紧了一些,我的胸前和他抵在一起。热天里我和他都只穿了件薄薄的衣服,我羞愤难当,又掐又锤,“你又是发了什么疯,放手,放手!”
  我掐得很用力,一定青紫了,可他还是不放手。想到丁辰就快回来我更加惊慌,带着哭腔大吼:“放手啊。”
  随后我拒绝了卢老师的好意,拒绝了保送研究生的机会,同时接到软件公司的录用通知。
  丁辰不赞成我的决定。“你真的要去U市?”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读烦了,二十好几的人也不好意思再向家里伸手。”
  “那也不一定要去U市,其他地方不行吗?W市,W市也有好多IT公司,我家附近就有几家,这样一来你也不用再租房子直接住我那里。”
  “那些小泥鳅我还瞧不上眼。”我拉起她的手,笑笑说:“我想趁年轻出去多见见世面。”
  她叹了口气,放弃劝说,“去吧去吧,反正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哭着跑回来。”
  炎炎夏日我躺在凉椅上午睡,拉开阳台的玻璃门风吹进来很舒服,稍嫌冷盖了条大毛巾。阳台上种了很多菊花,去年情人节和丁晓一起买的,被买花苗的老大爷骗了,开出的花都是黄色的小花朵,就是野菊花的样儿。
  睡眼迷离恍恍惚惚时,丁晓站在了眼前。丁辰出门买东西,屋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人。
  “你决定去U市?”
  我翻了个身不和他说话。
  “你说过要继续留在学校念研究生。”
  “不关你的事。”几天前发生的事让我看见他就觉得讨厌。
  我背向他闭眼睡觉,他一动不动的站着,手指捏得咯吱着响。心里有些害怕,刚转过身就见他抬脚踢向一旁的木椅。
  沉重的红木椅被高高飞起,砸在玻璃门上,一声巨响伴着我的尖叫碎片四溅。
  他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挡在身前,我没有被椅子砸到,也没有被碎片划到。他伏在我身上,我捂在毛巾里。很丢脸的,我哭了。
  他的脚伤了,这是肯定的,要将那么重的椅子揣那么高没几人能做到。到医院上了药走起路有些跛,不过他没让丁辰看到。
  丁辰那天出门后几天才回来,我没问她去了哪里,她回来的时候脸上像开了花,说和梁什么的和好了。也幸好她那天没回来,我隔天才换好玻璃门。
  经过她的首肯,我没等放暑假就提前回家。交了毕业答辩,打理好一切,和李玲告别后我逃回了小城。
  八月二十,留下他十四岁的生日礼物,我只身去了U市,那个一出门就被黄沙淹了的北方城市。
  离开是必须的,那孩子不能再这么下去。

  23 惊闻
  奢侈了一回,花去一千多银子坐飞机到U市。
  九月,U市没有沙尘天气,只是很干燥。起初的几天我忙着熟悉工作的地方,一星期后的某一天,起床照镜子差点没背过气去,我原本白皙光滑‘脸皮’粗糙干裂不说,还有一块块凝结的红斑。哀号一声扔掉梳子赶忙给丁辰打电话,不出所料她狠狠地幸灾乐祸了一顿,要我买什么保湿露、护肤水、修护膜、隔离霜。这个霜那个水搞得我头大,用纸记下后到她说的商场去买,低头一看柜台里的价格标签,不理商店小姐的热情招呼我纽头就走。
  考虑到‘面子’问题,我到一家化妆品店买了套护肤品,露啊霜啊一应俱全,五百银子,贵是贵了些,可与丁大小家说的那些东西相比差远了。随后到超市买了几斤黄瓜,切成片边吃边敷脸,内外兼顾。
  不久后我发觉引起我毁容的罪魁祸首是U市的自来水,头一天打开水龙头就有一股浓重的漂白剂味扑面而来,我心想,这准是南方的某地不坑蒙人,南水北调调来这么劣质的水,需要放这种分量的消毒剂。自来水是不能用来洗脸了,想了很久,昧着良心用饮用纯净水。此后每当见电视报纸报道哪里又喝不上水,我就要自我唾弃良久。
  每星期用的纯净水以桶来计算,久而久之送水的小伙子也和我熟识了,他是个十七八岁的大男生,不知怎么看着他就使我想起了丁晓,大概是两人都拉着张扑克脸吧。
  工作,勤奋地工作,任劳任怨地工作,为了每星期的洗脸水钱我也得拼命工作。曾经豪言壮语,赚了大钱要给老妈买拇指粗的金项链,要给老爸买劳力士,可现在赚的银子刚好够我一个人的开销,没有一点余额。每月三千五对刚出校门的菜鸟来说算是非常不错了,我也够节约,无奈U市的消费实在高。
  爸妈时常打电话问银子够不够用,李玲偶尔也会问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丁辰却少有问候,我恨她。
  “丁大小姐你还记得我啊。”我讪讪嘲弄着,距离上次通电话有三个多月了。
  “小秋你能回来一趟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心里慌了,“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
  “是丁晓的事。”
  “他怎么了?”脑中立刻联想到车祸、绝症…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她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带着怒气和哭腔把这一年里发生的事娓娓道出。
  丁晓在我离开后就转学回家在W市的中学念初三,可我竟然毫不知情。
  “我没告诉你?我以为你知道的。”
  “你没说他也没说,我怎么知道。丁丁你别太担心,很多他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会有叛逆期,好好和他沟通…”
  “不是的,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他是真的在混黑社会!”
  我惊讶她的用词,‘混黑社会’而不是‘混社会’。
  “他…他在贩毒!你知不知道,他居然在贩毒啊。”
  “丁丁你别哭,到底是怎么会事?!”我的心越来越沉,她很少会哭,唯一的一次是梁柯宇要出国那一回。
  “我也不清楚事情,姨父把他从公安局里领出来,说是在他身上发现了摇头丸和白粉,白粉哪,他哪里来的那鬼东西,不知道他有没有沾上…”说着她又哭了,哽咽道:“如果不是姨父是公安局长他早就被送去劳教所,更气人的是放出来后他还不知悔改,同样成天和街上的混混搞在一起,经常几天不回家…”
  “同样和街上混混搞在一起?他以前也这样?”和混混在一起,贩卖白粉,进公安局,她说的是我认识的丁晓么?
  “转学回来他就开始和他们来往,他从小就让人省心,我和爸妈很少过问他的事,按说他在A市上学不会认识那些人的。爸妈为了他吵了起来,我妈怪我爸对他太放任,我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想的,都出了这事还什么由着他。”
  “他中考怎么样?”我问出心里一直惦记的事。
  “怎么样,他根本没去考,考试那几天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找不到他,他是存心的!”
  我喃喃说,“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和他住在一起两年,知不知道他在那边都和什么样的人来往?有没有和那些小流氓在一起?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起过?”
  “我…他应该没有…”
  丁辰不听我说完有急着问:“他是不是也成天不回家,他的老师对他怎么说?”
  “不是,他都每天按时回来的。他的老师怎么说…我不太清楚…”
  “你不太清楚?你不清楚还有谁清楚…”她突然停住怒火,懊恼地道歉,“对不起小秋,我真气疯了才会对你发火。”
  “我知道…”
  “小秋我知道你很忙,可你一定要回来一趟,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回来劝劝他,他一向听你的话。”
  我苦笑,她是哪里看出丁晓听我话来着,不用她说我也打算回去,丁晓的事我无法不管。
  “国庆有假期…”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能不能早点,多请几天的假。”
  “好,我下星期就回去。”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敢肯定经理给不给假。
  果然,一个项目完结新的项目又来了,经理死活不给假。
  “我辞职。”
  整个办公厅的人都转头看着我,我这个平日少有话的人开口就是一鸣惊人哪。
  “家里真有急事?”经理问。
  “是,很急。”
  “好吧,我同意给你假期,不过这个月的薪水…”
  “没问题。”
  下了飞机打车到了丁家,丁辰正要去接机,我告诉她飞机早点了。
  “丁晓在家没?”我问她。
  “吃过饭被我妈叫住,正在书房教训哪。”
  我噔噔上了楼遇上他从书房出来,我叫了一声丁晓。他微微一愣从我身边擦过下楼,我拉住他,他甩开我,我又拉住他。我说,我才下飞机正晕着,你别再摔我。他没再甩开我,说,你松手。
  不想与他拉拉扯扯,放开了手,他噔噔下楼,我跟着追去。
  “你要出去?”
  他瞟了我一眼没停下脚步。我赶忙把包丢在楼梯上,一屁股坐下去靠着墙。
  “张秋!”
  “我头晕…”
  他噔噔返身回来扶起我,“要去医院么?”
  “不去,我吃药…”
  幸好,很久没用的苦肉计还凑效。

  24 混混头子
  我假装头晕得很厉害,害丁妈妈信以为真又是买药又是熬汤,心里很过意不去,想到丁晓的事更是愧疚地想自杀。丁辰把他托付给我,可在那两年里我从没关心过他的学习,他的生活很单纯,放学后就回公寓很少在外耽搁,所以我也没去过问他的事情。想来我为他做的只是一个保姆的工作,煮饭、洗衣、整理房间,再没其他。现在他变成这样是不是那时就开始,或者是…我不知道。
  喝了丁妈妈的汤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丁晓早早出了门,丁辰有工作也不在家,吃过饭丁妈妈找我谈话。她他问我丁晓在A市的情况,和丁辰问的都一样,学习怎样,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按时回家。她的口气很亲和,我却有被质问的感觉。丁爸爸看出我的不安忙给我解围,让她去买些排骨回来晚上做糖醋排骨。
  “别怪你丁妈妈,她是急糊涂了。”
  “没有,那些事我早该告诉你们。”面对丁爸爸我没了刚才的局促不安。
  他呵呵笑着朗声说:“丁晓的事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这岁数的孩子谁没有这一段。”
  我不同意地说:“丁爸爸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哪。”这个岁数的孩子身上装着白粉被抓进公安局的,我身边只有丁晓一个。
  丁爸爸吁了口气,起身倒了杯果汁递给我,他和丁晓一样,很喜欢倒饮品给人喝。我接过来道谢,喝了一口。
  “从转学回来他就表现的很烦躁。以前在家,我是说念初中之前,一有空就往城郊的武术馆去。刚转学的前一阵他只在家里看电视,也不是真的在看,拿着遥控板不停换台,在沙发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问他为什么不去武术馆,他说没兴趣,一直到后来认识几个街头的小子才他走出家门。我不认为这是件很糟的事,他的事情我从小就让他自己打点,他该有分寸。”
  我心想,这就是所谓的民主教育,是好还是不好?
  喝过茶水丁爸爸继续说:“现在该劝说的都说了,道理他懂,执意不听是他的事,后果也是他自己来承担,等得到教训才回头只能说他太笨。”他笑了笑问我:“丁爸爸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很不妥?”
  “也不是…”我不知该怎么说,妥与不妥不是由我这些没当父母的人来评价的。
  “成天游游荡荡像是失了什么目标似的,希望我们家的丁小弟快些找到啊。”说完这句话后他起身出门,自家开公司就是好,接近中午去上班也行。
  丁爸爸的话太浅显也太深奥,他的意思是不管丁晓了,任他去自生自灭?
  但是我做不到置身事外,打电话给丁辰要丁晓的电话,她说应该还是以前的,什么叫‘应该是’,回到这边应该是换成W市的号码才对。
  “那号能拨通,可他从来不接。小秋全靠你了,至少问清楚他为了什么变成这样。”
  我嬉皮说:“丁丁,这杆革命的大旗太重了我抗不动啊。”
  “领导教给的任务要坚决完成,就这样。”她正忙着,很快挂掉了电话。
  为了什么变成这样?少年叛逆,不需要理由的,对吗…
  从手机翻出丁晓从前的电话按下拨号键,嘟嘟声响,很久都没人接,挂掉重拨,‘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现在转入…’臭小子!
  屋里只剩我一人,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过不久实在受不了上楼拿包出门。不接电话我就去找!
  说着容易,W市这么大,从哪里开始找起?
  搭公车到了最热闹的市中心,在街上东张西望,见到几个一群的毛头小子就要上去瞧瞧。一晃两个小时过去毫无所获,有跟的皮鞋磨得我脚很痛,瞥见玻璃窗里汗流浃背的狼狈样突然觉得自己很蠢,莫名的气恼和委屈。不知不觉走到了公车站牌前,一辆公车驶来看也不看就跳上去,广播里传出‘某站已到请下车’的女声我才回过神,跟着人跳下车。又热又渴,刚好对面是一家冷饮店想进去吹吹冷气喝杯冷饮。
  推门进去我就看见丁晓,虽然只是背面但是他没错。和他一起的有七八个人,男女都有,女的浓妆艳抹,男的造型…独特。一时我有些胆怯不敢上前,服务生拿着冷饮单向我走来,我急忙绕到另一条道坐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
  他们坐的位置有隔栏,丁晓侧背向我,不转头是看不见我的。我点了一杯西梅汁边喝边偷瞄他们。下飞机前我就在想他会变成什么样,和其他的混混一样,染发,奇装异服,甚至抽烟纹身。昨天见他还是以前干干净净的样子,不过长高了,头发短了、皮肤黑了,穿着浅色的短袖和牛仔裤,一般学生的装扮。在座一群人中他显得很突兀,几个男女都比他年长,他安静地看着他们调笑,一个男的拿出包烟给其他人一支,到了他那儿跳过。我隐约听见女的在说,也给丁哥一支啊,男的说丁哥不抽。
  丁哥?我噗嗤笑出声,有人管他叫哥,笑死人了。他个头虽高,可模样还带…稚气,一年不见他脸上的稚气又去了五分。从见他那一天起他似乎就在快速地成长着,与他相处的两年每每都能感受到他在长大,有时候觉得他就像棵疯狂想要开花成熟的…的什么呢…
  “嗨,丁晓。”糟糕,被发现了。
  “丁哥,她你认识?”
  丁晓没回答,拿出钱丢给那人,“去把钱付了,她的一起。”说完他就像见鬼一样拔腿就跑。
  “丁晓!”我追出去几人已拦下两辆出租车走了,付钱那个随后出来上了一辆公车。难道要学电视里拦下一辆车叫司机追前面的车?我才不要,已经看到黑帮头子的戏码,我才不要演全套。
  拿出电话打给他,这回被挂掉了,火冒三丈,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我被车撞了,血流成河。本来只是泄愤,没指望他回我,更不指望他会回头来找我,知道这样成,我一早就发去断腿断脚、脑浆迸裂之类的,也免得我跑折了腿。
  “我没有…我是骗…”他的表情很恐怖,吓得我话也说不全,“我骗你的,那个…血流成河…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血流成河你还能活?撞哪儿了,被谁撞了?”他尽量放轻了语调,可是,妈呀,我还是害怕,他怎就和《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面打老婆的安嘉和一样啊。“我问你被谁撞了!”
  “我没被谁…”我才记起自己正坐在冷饮店外的台阶上,如果我说是腿疼走不动,他会不会打我?“一辆自行车,不认识的,只是撞疼了。”
  “上来。”他背向我蹲下。
  我居然乖乖地听话爬上他的背,他背起我穿过斑马线,沿一排人行道的杨柳树走着。
  越想越不对,我就被这小鬼给唬住了?因为他是混混头子,因为他居高临下地看我,因为他做出恐怖的样子,我就被唬住了?我不能走可以坐车吧,大热天他干嘛还背着我?

  25 再现三年之约
  大热天被人背着实在热,我忍不住扭动起来。
  “怎么了?”丁晓用手把我往上托了一托
  “好热,我下来坐车。”
  “别动,这边没有车。”
  我才注意我们进了一条步行街,两旁的服装店不断传出打折的叫卖声。
  “这是哪里?”在W市念高中的三年我不常逛街,这边的地方基本上没来过。
  “南河岸。”
  “怎么跑这来了?”丁家在相反的方向。
  “你不是说热,顺着树阴走就不会热。”
  “顺着树阴走到南极还不热哪,你真是脑子怀了!放我下来!”我挣扎着推开他。
  他狠狠地拍了我屁股两下,“信不信我把你扔街上?”他故意说的很大声,引来路人看我们。我羞得埋下头脸不敢再与他搅缠。
  臭小子,翅膀长硬了,居然这敢么对我!
  “前面有一家冷饮店卖有冰粉。”他说。
  我没理他,把手伸到前面,手上的包一下一下打在他胸膛上,包上有金属扣,应该能打痛人。
  “你怎么瘦成这样?排骨一样。”
  我不禁开口反驳:“瘦怎么了,瘦才好看,现在哪个不想瘦,小鬼懂什么。”
  我也算是从小被父母娇宠大的独苗,工作后因受不住劳累脂肪快速流逝,现在的体重九十斤不到,加上个子矮小,至今还被人当作学生。有一回,一个合作商来到公司见着我,对经理打趣地说,你们公司还招收童工啊。
  “别再减肥了,这样子好丑。”
  听着他的话我很别扭,总觉得含着暧昧,像是恋人间的情话。心里一阵恼火,硬起声音说:“腿麻了,让我下来走。”
  他将我从背上放下,又以那种疑惑的目光盯着我,我突然变脸的原因他从来都不知道。疑惑的表情很快变成起先的冷凝,下颌咬着,有怒气却不能发泄。
  “卖冰粉的店在哪儿?”我问。
  “不远。”他吐出两个字径直走在前面,我跺了跺皮鞋跟上去。
  冷饮店在步行街的一个巷子里,我和丁晓一进巷口就有人从里面冲出。高壮的男孩埋着头奔出来像脱了缰的马,也不看人,丁晓一手来开笨拙的我一手搁开他。
  “丁哥?!”他认识丁晓。
  “里面有事?”丁晓问。
  男孩衣服凌乱、满身泥土,脸上有被殴打的痕迹,“二胖和康艺在里面,他们有六七个人,丁哥求你帮帮忙…”
  “丁晓!”我立刻意识到要发生的事情。
  “你在这等着,别进来。”说完他就进了巷子。
  我怎么可能在这等着,顾不了脚痛跟着他跑在后面。巷子拐角多,我以为跟丢了人的时候,在一道红砖墙处看见了他和一堆扭打的混混。他二话不说捡起一块废砖冲上去狠劲拍在一人后脑,那人抱着头倒下闷叫,我惊叫他的名字,他一面回头看我一面挥拳打在一人腹部。
  一直以为他练跆拳道、练武术也就是练那些神气漂亮却没多大用处的招式,现在他就像电视里武警,动作又狠又快,简单利落,腿高高举过头顶劈在对方的肩膀,那人硬生生被压跪下。七人没有再围打另外两人,全都上来对付他。拳脚打在他身上他仅是皱了眉头,下手没有减慢,钢棒抽在他腿上他仅是颤了颤,抬脚将那人踢飞出去。换作是别人,换作是看电视,我会拍手叫好。
  将七人打在地上爬不起来时,他的腿已经站不稳,却又来了一拨人。一拨人正要围上他,巷子口遇见的高壮男孩也带来了好几人。他们死命地缠打,不打死对方绝不罢休的样子,没有人敢上来劝阻。
  叫骂声和打斗声此起彼伏,到了后来一人拿出用报纸裹着的长刀,周围的居民开始喊着快去报警。丁晓拿了一根钢棒反手握住,上前拦下拿刀的人,那人没有一丝犹豫就将刀砍向他。他举起手臂,用贴在手臂的钢棒阻挡刀口,另一只手的手肘猛地击锤那人的肩膀,那人手松开手,刀被他拿了过来。一拨人见刀落在他手里,有人喊了声快跑,其余的人一拥而散。
  他丢下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拉起蹲在地上的我。
  “别哭了。”
  我喊哑了声音说不出话,只是哭。腿在颤抖,手紧紧握住手机不放,屏幕上显示着‘110’,没敢按下拨打键。
  这样的场面活了二十多年我从没真实的见过,这样的人从没想过会出现在我的世界。
  我们找了个地方梳理好才回到丁家,正是晚饭的时候,丁妈妈看见丁晓和我一起回来很高兴,拉着我和他坐下吃饭。她抓到了丁晓的伤处,丁晓没一点反应。长久以来的打斗连疼痛也感受不到了?
  “我记得出去的时候穿的是短袖啊?”丁妈妈疑惑地问。
  我答道:“我见这衣服挺好看就买给他了。”
  “丁小弟道谢了没?”丁爸爸笑问。
  “谢谢…”
  “不用谢…”
  丁辰夹给我一块糖醋排骨,皱眉说:“大热的天该买短袖给他的,长袖还是这么厚的一件,哎…”
  “觉得好看就买了。”短袖能遮住他的伤么…
  随后几天丁晓没有再出门,去医院换药的时候我会陪着他。
  丁晓你能不能不要和那些人往来…
  为什么不要…
  你不念高中了么…
  不念…
  你帮那些人打架,你和他们很熟是吗…
  见过几次…
  白粉的事…
  帮人揣着,我揣着没事…
  你…
  我没碰…
  他们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还叫你丁哥…
  什么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你的钱,因为你…
  因为我能打,因为我进了公安局也会没事…
  这样觉得刺激,觉得好玩,还是觉得很了不起…
  ……
  “吃完了你先回去。”
  “你要上哪儿去?”没等服务生过来我就把银子丢桌上,跑出餐厅拦住他。
  我们大眼瞪小眼,拦下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的个儿以我是拖不回去的,就是能拖回去,我能拖他这一回,还能拖他下回、下下回?
  苦口婆心的话我说不来,丁家人也说够了。我的假期就快结束,只剩下一个办法能试试。
  “跟我去一个地方。”
  你用过的法子,输了的人必须答应对方一件事,在网吧门口我说。
  他呵了一声,笑得很不屑,转身走出两步说:“我答应不和那些人来往。”
  “条件?”我问。天下没有白给的食,尤其是他,没人能占半点便宜。
  “三年内不准结婚。”
  “什么?”脑袋挡机,完全不明白他的话。
  “你,张秋三年内不准结婚,这就是条件。”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我想问问,我三年内结不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臭小鬼到底在想什么?
  “你别管。”
  许久未见丁小弟脸红了…天哪,真想剖开他脑袋瓜看看里面装些什么。我三年不结婚,难不成三年后还能和他结婚?
  再羞人的话也好说了。急忙拉他回家,家里没人,空旷的客厅让我提不起勇气,于是上楼进了书房。
  “丁晓我问你,你是不是还喜欢我?”我想抽嘴,干嘛加个‘还’字。
  五年以前问过他同样的话,那时的小鬼红着脸不说话。今天他仍然红了脸,却不再是沉默。
  “喜欢。”
  “喜欢喜欢,你知不知道喜欢分很多种。”我又想抽嘴,这些肥皂剧的对白怎么会从我嘴巴里冒出来。
  “好,你喜欢我,我们也交往过了,现在分手了,应该say beybey了。”荒唐可笑啊,谁会想到这是快二十四的女人和念中学的小鬼之间的对话。
  “总之丁晓,你对我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以后你就知道,那种喜欢和这种喜欢是不…”
  “你管我是哪种喜欢,你只要做到答应的事就可以。”
  我气得跺脚,只恨自己口才不好,“臭小子,你驴子转生的是不是,我说的你就听不进去?”
  他坐进书桌前的滑椅,拿起一本书转过去背对着我说:“听进去了,我不会和他们再来往,我会去念高中,你三年中不准结婚。”隐隐的,我听的出他话里的笑意。
  脑中忽然闪过一种想法,吓坏了我,甩甩头将它抛出。
  “丁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千万别再做傻事。如果你出了事,责任也会有我一分,丁妈妈和丁爸爸还有你姐会怪我的。”
  “你是回来负责的?”聪明的孩子听的出我话里的意思。
  “不然你以为?”我苦笑,这是哪门子的对话。
  假期结束,我回到U市。一个月后暑假结束,年满十五的丁晓通过了一所私立高中的考核进入该校念书,学费高得吓死人。
  他履行了承诺,我也要遵守约定。无妨,无妨,三年后我还不到二十七,三十岁前结婚都不算迟,况且我现在连对象也没有。说起来是他吃了亏,这个条件对我来说算不上是条件。
  丁辰说了他的事之后,我一直担心,一直害怕,一直没敢问,丁晓你变成这样是我害的吗?
  可现在却我想问,丁晓你到底怀的什么鬼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别了一年,我再怎么刮目也看不透你啊…

  26 物非人非『上』
  一月,二十四岁生日。
  这天老妈不再和我打哑谜,开门见山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告诉她正在寻觅中,她急了,说,小秋啊我和你爸都在担心哪。担心什么?我问。担心你又犯了小时候的毛病,她委婉地说。
  小时候的我不爱和人说话,看谁都觉得讨厌不顺眼。尤其是老师,明明我跳舞就比其他人跳得好,她却因为我矮了那么几寸就不选我,所以我讨厌那些比我个高的人,讨厌老师,讨厌六一儿童节。更可恶的是那老师和爸妈说我也许有自闭症,害的我被他们硬拖到妇幼保健医院去检查。
  “你成天对着那鬼东西,也不去结交些朋友。”鬼东西说的是电脑。
  “我吃得就是这碗饭,不对着它行吗。你别瞎操心,我又不是没交过男朋友。”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呃…大学时…早分开了,没什么好说的。别问我为什么分开。”我抢先截断她的话,“不合适就分了,现在还没找着合适的。”
  “那你赶紧…”
  “妈!说这些羞不羞人!”
  “有什么羞人的,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姑娘,我二十四岁的时候你都满地爬了…”
  “我还有工作,拜拜!”拍了拍发烫的脸回到餐桌继续吃饭。每当父母提及这些事我就会又羞又恼,总以为自己还是小姑娘,不适合说这些。
  新的一年已变成老姑娘的我仍旧独身一人,朋友同学纷纷递来喜帖,因为工作最终喜酒没喝一杯红包却送出去一叠。我不是绝色大美女,身边没有排成队的追求者,但也曾有两三个走近的人,都是同事,我生活中接触的只有同事。我没有意,他们也就绅士地撤离了。
  一个人不是不孤单,只是和他们一起非但排遣不了孤单还会觉得心烦,烦他们扰了我的清净。丁辰问我到底要挑什么样的,我告诉她要帅的、酷的、有钱的、听话的,她让我先去照照镜子。
  我没有挑,但也许是在挑,挑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有时觉得自己像个买冰棒的孩子,固执地想要找到喜欢的口味,可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口味,一直埋头在冰柜里翻找,冻僵了手也要继续,如果旁边有人催促就会把气全撒他身上。有时又觉得自己超脱得像个老头儿,只想整日抱着一本书…电脑,在蓝天白云下喝茶打发余生,恋爱什么的,和我无关。
  我从来就是个别扭的人。
  二月,情人节不谈情。
  庆幸我进了一家好公司,上司还算和气,同事还算亲切,银子还算不少。一年又五个月后我晋升为一个小主管,旗下有四名刚毕业的菜鸟。满足矣。
  四月,U市沙尘天气肆虐。
  李玲和男友杨成吵闹分合数百回终于定下来,预定半年后步入婚姻殿堂。她在未来夫家的小公司里当会计,闲着没事老打电话和我嗑牙,颇有炫耀的意味。
  丁辰亲手设计的第一款服装系列上市,但我在市面上没见过。这嚣张女人大学念的是广告设计,毕业后又对服装设计感兴趣,利用关系到丁爸爸朋友的公司学习。她在这方面或许真的有天赋,我看过她设计的东西,还行。难得她的男人没换还是梁柯宇,梁柯宇于半年后念完MPA,回国两人将谈婚论嫁。
  五月,劳动节,没有假期。
  意外接到刘星的电话,无独有偶,发喜贴来的。他将要和一个英国女人结婚,拿到绿卡后在英国定居。这年头个个不爱国,个个往外跑。
  我向他道贺,并保证红包一定少不了。说过beybey他突然又说一句,知道吗小秋,念高中那会儿,到后来很久,我都以为你会是我的新娘。恩,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说完这句特俗的话我挂断电话。
  那会儿我又何尝不是只认定他一个,只能说每个人都有年少轻狂时,即使像我这样的人。
  丁晓偶尔会和街头混混一起游荡但不会再夜不归宿,乖乖地上学,空闲时间去武术馆,聪明的他没怎么用功成绩也算不错,除了数学。丁辰问了我多次,到底用什么办法让他浪子回头。我只说可能是他叛逆期结束了。她实在追着问我就说是秘密,告诉你也没用,这法子你用不凑效。
  七月,学生的暑假开始。
  某一天丁辰打电话来,兴奋地让我以为她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不就是丁晓交了个女朋友么,非常正常,此时不交更待何时。哟呵,还不止一个?一个月里换了三个?正常正常,那小鬼我早有预见,凭他的那张脸就不知要残害我们多少女同胞。得了,你骄傲个什么劲儿。是是是,你们丁家人男的俊女的俏,魅力四射,光照八方。
  放下电话摇摇酸涩的手,手腕上的珠链发出细微的声响,解开链扣放进抽屉里。本命年收了一堆红红的东西,红色的手链是丁晓送的,他送过我两回生日礼物,上一回是耳坠。臭小子的品位不错,耳坠很漂亮,手链也很漂亮,我见手上光光的没表没戒指就把它拿出来戴上。女同事小妮大呼好漂亮,问我在哪儿买的。男同事范斌说那是人家小女生的东西,你们不合适。小妮给了他一记冷眼。
  小女生的东西我的确不合适,不戴了。
  人人红鸾星动,我嫉妒。
  八月初,北京奥运会开幕。
  公司接到一个大型游戏项目,琐碎的活儿全给我们这些小兵。一个月里我们没日没夜的敲打键盘,恨不得将一天拉长变两天,直到最后也没看过一场奥运比赛。其间耳边常有人谈论谁又拿到一枚金牌,谁又出现失误,不禁想起从前我和丁晓玩游戏时的赌注。
  输家要请赢家去看一场奥运会的比赛,他输给了我不甘心,要求再来,又接连输了好几次…
  我要看跳水,女排,体操,射击…
  你看见的靶吗…
  有屏幕显示着…
  哼,那我也怀疑…
  臭小子,你想赖帐是不是…
  我当然是说着玩,他却当真,盘算要花多少银子。
  八月二十,丁晓十六岁生日。疲惫不堪的我没有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他不再是小鬼,大概也不会稀罕生日礼物了。
  
  27 物非人非『下』
  又是一年一度的春节,说实话我很想留在公司并且心甘情愿接受压榨,可公司破天荒地施舍给了一个月的长假,以嘉奖我们前段时间的辛劳。
  我十分地、非常地,不想回家。以前老妈还比较含蓄,拐着弯叫我带朋友回家玩,现在直接说,你赶快找一个回来让我看看。不怪她俗,二十五岁的老女人连个对象没有,哪家父母不着急。
  发觉老妈特有幽默感,那天她就感叹了。我这女儿长得也不差啊,花骨朵儿一样咋就没人要。呵,还花骨朵儿哪,二十五,花早就开败了。
  丁辰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相片递给我,又把镜子放在我面前,“你看。”
  “什么?”一张高中时的相片,一面镜子,看什么?
  “你看看。”她把镜子凑近,握住我的下巴,“除了脸瘦了点,下巴尖了点,简直就没变嘛。”
  我拿起照片仔细看,再看镜子里面,确实没怎么变。
  “都快赶上天山童老了。”
  我没好气地说:“我才二十五,不是五十二,难道要满脸皱皮才算正常?”
  “你也知道你二十五,还装天真装幼稚,弄个土帽儿的发型,穿得像个中学生。”
  “我发型怎么了,穿得像中学生舒服,招你惹你了?”
  她翻身平躺在床上,嘲笑地:“张妈妈让我给你改变个形象,怕你这样没人要。”
  我忍下脏话,和她躺一块儿,“我这个样真的很糟糕?”
  “不糟糕,正好是你的风格。”她的话不知道是褒是贬。“说真的你也该找一个了,整天被这样被人催,你就好意思,不觉得烦?”
  “谁说我没找了,要能找到啊。”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她们这么一说我真开始担心起会没人要。
  “你就是那拉不长压不扁的样。”她伸手来掐我的脸,掐过后又是羡慕又是妒忌,恨恨地:“好想把这皮撕下来,你到底用的什么法子保养的?”
  我得意地嘿嘿笑起来,“我洗脸用得是饮用水。”
  “我也用啊。”
  “你也用?”
  “中学开始就没用过自来水,洗脸全是用一桶一桶的纯净水。”
  “中学的时候就那么奢侈?”这女人消除了我长久以来的罪恶感,糟蹋水的人,天老爷要劈也先劈她。“看来我是天生丽质挡不住啊。”我摸着脸羞答答地说。
  她正要收拾我就有人敲房门。
  “两位美女吃饭了。”梁柯宇在门外喊道。
  小城新开发了一个旅游景点,趁过年放假丁辰带着刚回国的梁柯宇来小城玩。老妈对他那个热情,就像是她的女婿。他们一双,我一个,强烈的对比使得老妈对我更不满,我彻底体会到了单身老女人的悲哀。
  我以为丁晓也会跟着来。丁辰说他们本来想带他一块儿,可走的时候他不在家,打电话也没人接。是陪女朋友了吧,我开玩笑说。谁知道,以前常看见他和女生粘着,最近没怎么见了。
  年三十晚上,小城仍然有很多人在放烟花炮竹,不过没从前热闹。记忆中最热闹的那一年,是和丁晓一起过的,想想也没多久,是三年前。那年春节过的很开心,后来觉得很丢脸,那么大岁数的人还陪一群小鬼又叫又闹。
  过完春节回到公司,半年后我认识了赵文俊,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叫的是赵文静。
  有人说过,校友之间的关系是根藤,在学校的时候,这根藤谁也没见着,毕业工作了,这根藤就呼地窜出来,见没见过脸的全栓在一起。赵文俊刚从别的市调来U市就找到了我,他低头看我的时候显得有些局促。开场白自我介绍他是人事部的,家在W市,和我是校友,是我上一届的师兄,请我多关照。
  家在W市,和我算是半个老乡,又是我上一届的师兄,好亲近的关系。可他是人事部的经理助理,我只是个敲键盘的,我怎么关照他?
  从这以后他偶尔会来技术部联络感情,我实在看不出他有追求我的意思。技术部近几年怪了,不再是和尚窝来了许多姑娘家,他对我和其他人没有分别。我和熟识的人不太有话,他更多是在和她们说话。前几天他帮我和小妮做了些力气活儿,小妮让我去约他一块儿吃顿饭,看得出来小妮对他有点意思。
  人事部在公司的地位很高,部门的人走路都带着风,进公司快三年我只到过人事部几次。
  “请问你有事吗?”部门的接待小姐微笑着问我。
  “我找…”我才想起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一时也不能很快说出来,“我找赵助理…赵文静…”
  接待小姐走出柜台到办公室门口,我听见她朝里喊:赵助理有位小姐找,说是找赵文静。她说完我立刻听见里面有人大笑,她是故意的,故意不用柜台的电话,因为我说错了赵文俊的名字。
  赵文俊出来说,人家本来就文静嘛。办公室里的人只顾着笑他,我也不那么尴尬了。从此,人事部的人都就叫他‘文静兄’,以防再次叫错他的名字,我叫他师兄。
  秋风刺骨,公司发给每人一张夏日公园的门票,有人邀约去划二人小舟.正巧赵文俊来技术部窜门子,小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师兄我们俩组成一对儿吧。我叫他师兄小妮也跟着叫。他露出很惋惜的表情,早知道小妮瞧得上我,我就不要小秋了。
  小妮和我同时愣住,她看着我,惊讶,不可置信还有其他什么。随后马上笑道,好啊,你们在玩地下党啊。
  没办法,我这人一向低调,赵文俊不谦虚地甩了甩头发。他就料定我不会当场拆他的台?
  “小秋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和我试试好吗?”
  他的样子很认真,我不禁失笑,“师兄你这企图有多久了?”
  “一见钟情算不算久,你的回答?”
  我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着,抬起手从头顶比到他的肩头,再仰头看着他做出脖子酸痛的样子。
  他哀号:“不是吧,那我去把头砍掉。”
  我笑,“试试吧。”
  我魅力不大,吸引过的人就三、四个,但咱不求数量只求质量。高中时的刘星,大学时的余磊,现在的赵文俊,都算是比较精的精品。还有唯一的一个正牌男友,那是极品啊,不过手指太粗,戴不上。
  二十六岁生日这天赵文俊送给我红玫瑰,正式成为我第二个正牌男友。
  丁辰的婚礼从去年拖到今年,这女人还想一再拖拉,典型的婚前恐惧。梁柯宇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我,我说我冤枉啊,同一天结婚这种事绝对没有。后来在我的恳求下,丁大小姐将婚礼定于‘五一’。什么人,结不结婚与我何干,还要我苦苦地哀求。
  去年李玲的咆哮仍然回荡在耳边,所以丁辰的婚礼非参加不可,我提前两个月向上头要了假期。赵文俊原本打算陪我一块儿去,但没请到假。这使我松了口气,我还没想过让他见朋友,觉得没到时候。
  和他交往已有三个月,我们都不是爱粘着对方的人,谈恋爱谈得很清淡,我觉得很舒服。像丁辰说的,我拉不长压不扁,什么事到我这儿都是那么会事。他的重心放在工作上,曾说过事业是他的饭,我是他的盐。敢情我是他的调味剂,实在让我不爽。
  在网上和丁辰、李玲俩八卦女人聊天,她们不约而同地问我和他进展到哪个阶段。我只回了一个词,kiss。 丁辰打出一个吃惊的表情:不得了,居然kiss了。李玲打出一个老女人抱手点头的样子:不错不错,有前途,我以为是牵小手,继续发展,有前途啊。我向她们连续丢出几个火药桶。
  我这个小主管旗下的人增加到了七人,三女五男。我和小妮的关系最亲近,小妮是豪气的女人,不会因为那件事对我起疙瘩,尴尬期过后又和往常一样,并且很快在市场部找到一个精品。公司就那几个精品,我们部门就占了俩,羡煞人也。
  一天早上她端着盆东西进来放在桌上,然后望着那盆长刺的东西笑得春风满面。
  “放这东西不怕被扎到?”我问她。
  “电脑旁边放一盆仙人掌可以吸附空气中的有害气体,减小辐射。”
  “谁说的?”
  “杨翼,他刚才送我的。” 杨翼是她的精品。
  “这样啊。”从前我的电脑桌上也放有仙人掌,害我经常被扎到,我以为是臭小子故意整我的,每回被扎我就把它丢到阳台,没过多久它又回到桌上。
  “他还让我上班时记得取下隐形眼镜。”幸福的小女人样啊。
  “恩,用电脑最好戴上框架的。”
  “可我老是记不住,小秋怎么养成习惯的?”
  “你让杨翼每天过来提醒就成了。”
  “是个好办法。”
  高中以后眼镜度数增大,除了上课平时也不得不戴上眼镜,因为爱美我戴上了隐形眼镜,玩电脑的时候总是忘记换回框架的。丁晓每回看见都咒我变瞎子,有他的提醒我会记得,大多时候还是会忘记。
  某一天他无聊,拿胶布把我的眼镜盒粘在电脑的显示器上,我抗议遮挡了视线,但是抗议无效,因为电脑是他的。他不常用,我就把我的提了回家用他的高档货。以后看见显示器上的眼镜盒我都会记得换回框架眼镜,久而久之,只要启动电脑鼻梁上没架着东西就会觉得别扭。
  “小秋,会议室的钥匙在你哪儿吗?”
  “在,我拿给你。”
  拉开抽屉,红色的手链还躺在里面,本想放在这儿它哪天会丢了也说不定。
  
  28 恸哭
  四月末我结束了工作准备回W市参加丁辰的婚礼,赵文俊开车送我到机场,我羡慕地摸摸公司为他配的车,说,让我来开吧,我有驾照。为了生命安全,他没答应。
  丁辰和梁柯宇来接机,车直接开到了他们的新家,丁辰连客房都给我准备好了。婚礼早已准备得妥妥当当,没有我想象中的繁忙,剩下的就是宴请宾客。我当然是她的伴娘,可是总觉得不好,她已经够娇小玲珑了,同样一个娇小玲珑的来陪衬,别人会不会认为我们这伙全是小人国的?
  晚上她到客房和我睡,我们聊了很多有关婚姻的,她显得有些不安,担心对她和梁柯宇未来会遇上的事,不是不信任未婚夫,只是每个女人都有的婚前恐惧。我说了许多话安慰她,后来我们谈到了丁晓。
  “不知道他高考行不行。”她叹气说。
  “现在上大学很容易,再说也不一定非上大学不可。他应该会跟着丁爸爸学习吧?”
  “学习什么?”
  “当然是学习怎么攒银子。”丁家不是大富豪也算得上个小富豪。
  “呵,他学习,他还用得着学习,都已经是个小财主了,谁还教得了他。”
  “小财主?他干了什么,不会是非法的吧?”我立刻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倒也不算是,他和几个混混在W市周边的山区小城搞一些木头、大理石,矿石之类的,你也知道这年头这些东西很值钱。那些地方管的不太严,他利用我爸和舅舅姨父他们的关系很容易就拿到手续,他的路子也多,做买卖没人诓得了他。这两三年他东奔西跑也赚了不少,我爸妈没少给他钱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搞不懂搞不懂啊。”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哪有这样的小鬼,他才几岁。”
  “有时候真的很心疼他。你说我们家家庭和睦,经济也算宽裕,每个人都当他是宝,他怎么就像电视里饱受压迫的励志青年一样,这奋发图强也奋发得太过头了。”
  “你知足吧。”我轻轻踢了她一脚,“这样的大好青年别家盼都盼不来,不过照我看,他不止奋发过头了,奋发的方向也不对。”十七八岁应该是专心念书的时候。
  “所以我妈才担心得要死,怕他哪天…算了,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梁柯宇就打理事情去了,我和丁辰睡到中午才爬起来,然后一起上街shopping再去拿事先订购的伴娘礼服。丁妈妈早早打电话来要我们回去吃晚饭,我们在回丁家的路上遇见了丁晓。
  “丁晓…”我小心地喊了一声。
  “你回来了。”
  我下意识地用手掩住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动作我不知道。
  他已经有丁爸爸那么高了,或许还要高一些,或许和赵文俊一样高。不用说,他很帅,帅得一塌糊涂的那种。可是他那张脸是怎么了,十八岁的脸为怎么会是这样。
  人可以装幼稚但装不出沧桑,没有经历过怎么装也不像。我总算明白丁辰为什么会感到心疼,十八岁的脸印着三十八岁的沧桑,谁不心疼。
  他身边有一个女生,和他一起的当然是漂亮女生,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假睫毛弄得像真的似的,但绝对没我的好看。
  “把包给我吧。”女生从他手中拿回女式提包,对我和丁辰淡淡一笑后离开。
  他竟会帮女生拿包!曾经我硬要他帮我拿包,他死都不肯,几次徒劳地反抗后虽然学乖了,但每次都很不乐意的样子。我以为他不会…我以为什么!
  “走,回去吃饭。”丁辰上前押着他,我们一起回到了丁家。
  吃过饭丁辰拉我到楼上试穿礼服,在店里早就试过几次,再穿还能穿出一朵花?衣服刚穿身上丁晓就来敲门。
  “吃西瓜吗?”
  “你等等。”我套上外衣才给他开门。他端了盘西瓜进来放下就走,果然是专程送西瓜来的。
  换下礼服丁辰突然说想大醉一场。“就我们两人,去我那边。”
  我不知怎么也跟着附和:“好啊,我还从来没醉过。”不对,那年除夕我是醉了的。
  我们买了三箱易拉罐啤酒,丁辰还不怕死的要了一瓶五粮液。回到屋我俩像小偷一样锁上门拉上窗帘,没有任何前奏她就一屁股摔在地板上开始喝起来,那海量的样子吓住了我。我问她你是不是不想结婚啊。
  “你懂什么,我现在是高兴、担心、紧张、沮丧,乱七八糟的,非要醉一场。”
  她有她醉得理由,我没有,可我的海量不输她。我们像个爷们儿一样豪饮,就怕对方比自己喝的多,边喝边数瓶罐,只要自己少了一个就会奋起追上,地板很快被我们弄得又湿又脏。
  不到半小时一箱啤酒空了,其实我们俩不海量,偏偏今天就是喝不大醉。丁辰心一横去开那瓶五粮液,我连忙把酒瓶抢过来,后天她就结婚,这喝下去还了得。
  我站起身有些摇晃,把酒拿到厨房放进橱柜,忽然又转过身去看它。我没醉,是鬼上了身。大步冲上去拧开瓶盖,抱住酒瓶就往嘴里倒,大大喝下一口又全部吐了出来,再试几次还是咽不下去。
  “小秋快出来,你醉死里面了?”
  “谁醉了!”我没醉,只是鬼上身了。
  酒这东西能喝多了就让人想哭,不为什么就是单纯地想哭。当我喝到第十八罐的时候我想起了丁晓,想起他今年十八岁,想起我的十八岁,正好丁辰又掐我的脸,所以我哭了。
  我趴在地板上呜咽着哭,盯着地板的纹理想到自己的脸皮有一天会变成这样,我开始哇哇哭,丁辰骂我借酒发疯,我跌进沙发里号啕大哭。
  我想我有醉的理由,我想哭。
  买冰棍的孩子终于受不了冰柜的霜冻和旁人的催促,拿起了手边一只最近的冰棍,可马上她就发现了她寻找很久的那种口味,原来她一直想要得都是这只,可是她买不起要不起,所以她只有哭,伤心也是不甘心地哭。

  29 威胁
  梁柯宇有一优点,只要是朋友他就不把你当外人,但这也是一缺点,特爱得罪人。当他第二天早上回来发现满屋酒气,我和他准老婆醉死沙发时,当即一声狮子吼把我俩揪起来。为了婚后的幸福生活他只是象征性地说了丁辰几句,却把我当成他闺女一样来训。我大度,不给他计较。
  吃过饭后憔悴不堪的俩女人火速到美容院,洗面、敷脸、去黑眼圈等等。丁辰把VIP卡落在了家里,打电话回去只有丁晓在家,丁辰让他送来,本来以为会和他磨半天,没想他很干脆地答应了。
  他来的时候,赵文俊正巧打给我电话。
  看见手机屏幕显示的‘赵’字,我急忙躲进内室。
  “谁呀?还不能让我们听?”丁辰飞快夺过我的电话,按下接听键。“喂,是你啊,瞧小秋那样,我以为是组织上打来的。”
  我抢回电话,问她:“什么组织上?”
  “地下组织。”
  “喂,师兄,是我。”我不由得抬眼瞟了眼丁晓,这一瞟对上他的眼吓得我心下一颤,妈呀,他又以那种安嘉和的眼神看我。握住手机的手微微沁出汗,我假装整理衣服转身背对他,“没有,婚礼是明天,吃过了,现在在美容院…”恨自己的别扭,我故意把声音拔高,显示自己的正大光明。
  “小秋,要不我们也赶快办了?”电话那边说。
  “师兄你别开玩笑了。”我被他的话弄得满脸通红,丁辰立刻靠过来头偷听我们讲话,我感到背后如有针扎。
  “我是说真的。”他还在说。
  “少来,我们才认识多久。”
  “我说了,对你一见钟情啊,第一眼看见你就想娶你回家当老婆。”他嬉皮地说。
  这样的甜言蜜语我却感到难堪,匆匆挂上电话,回过头去身后的人已经不在了。隐约有些失望。
  两个女人把全身弄了个通透,容光焕发地走出美容室,下楼到大厅里竟见到早该走掉的人。看见我们,他放下手中的杂志走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儿?”丁辰问他。
  “找她有事。”他看着我说。
  “什么事?”我问。
  “是啊,什么事要你耐心等待三四个小时?”
  他皱起眉头,似乎在怪丁辰多嘴,“我让她给我补习数学。”
  “让我给补习数学?”那些东西我早八百年前就忘了。
  “去吧,给他补一补也好。”丁辰虽然怀疑他的话但也只能这么说,万一他说的是真的,不答应就是不支持人家的学习,要知道人家可是贵重的高考生。
  “等会儿记得回我这边来。”
  “废话,我不回你那儿还能上哪儿。”没有她的丁家我待不住。
  她叫了出租车一个人上了车,我则要留下来独自面对丁晓。
  “上车。”他推出摩托车让我坐上去。
  那车的车型大后座高,我又穿着及膝的裙子。“我这样子怎么坐?”我为难道。
  他把安全帽仍给我,“斜着坐。”
  我只好把裙子掖进双腿间夹紧,然后扶着后座撑上去。他突然伸出手从我腋下揽过,像提小鸡一样把我提到座上。我急忙推开他抱住前面的座位,惊出一身汗。
  “脚别挨上排气管,烫。”
  “车都没发动怎么会烫?”
  “我刚才骑过。”
  他跨上车发动引擎,车行了一段我才安下心,是回丁家的路。路上遇上交警,我担心斜着坐车上被抓住,幸好没有。
  早该料到他绝对不会找我补习什么数学。
  丁家没有一个人在,进客厅关上门不等我开口他就问,“你有男朋友了?”
  质问的口气让我听着很恼火,口气也跟着冲起来,“有了,我就不该有男朋友?”
  他坐进沙发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打燃后盖上再打燃再盖上,只是玩没有抽烟。我注意到那个打火机的图案很精美,一般男人是不会自己买的,大多是女人送的,赵文俊生日时我就送了他一个。
  “打算和他结婚?”
  “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之前我压根没有想过结婚的事。
  他冷哼一声,像是很不屑又像是嘲笑。什么时候他也学会这副嘴脸了。“认识三个也月你就想和他结婚?”
  “是啊,我也不年轻了。”我很想对他说,不关你的事。
  “结婚…”他突然把手里的打火机狠狠砸在茶几上,打火机弹起从我身边擦过。我硬是稳坐着没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告诉你,三年的时间只要有一天没到,你最好都给我遵守约定。”
  “还有三个月,我会遵守,结婚的事不急在这三个月。”心里是什么滋味呢?我承认,心里有那么一丝,很多丝,欣喜。我以为他早把这事给忘了,早不在乎了。可是,我欣喜什么,我欣喜个屁啊!
  “没事的话我回那边去了。”我站起来准备要走。
  “你就那么喜欢他?那么想和他结婚?”他冷冷地问我。
  “到了岁数哪个不想结婚。”
  当天晚上丁辰紧张得睡不着,我们又挤在一窝里,拿出以前的相册看。两个八婆一会儿嘲笑这人才念初中胸前就那么雄伟,一会儿又说谁中学时如何帅现在又如何丑。后来翻出高中二年级合唱比赛的照片,丁辰盯着看了很久,直摇头说:“怎么看也不觉得啊。”
  “不觉得什么?”我问。
  “丁晓很小的时候我拿出这张照片问他,上面的人谁最漂亮,你猜他说谁?”
  “很小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谁呀?”不会是我吧?肯定不会。
  高中时候班上男生评选了四大班花,丁辰是班花二号,在她之前有一个妖艳的头号班花,说实话两人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丁辰输就输在在海拔没人家高。不才的我是四号,三号和四号当然比不上头号和一号,基本上是凑个数。很明显,照片上最漂亮的是丁辰和头号。
  “大概是快毕业的时候,他说马黎丑得要死,我和胡薇薇也不好看。”马黎是头号,胡薇薇是四号。
  “然后呢?”我问。她看着我扬了下眉毛,我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他说我最漂亮?”
  “不知道他什么眼睛,每个人他都说丑,说唯一能看的就是你。”
  我连声大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小鬼果然有眼光啊。”难不成那时候就埋下了祸端?不知我能不能套用一句,造化弄人。
  切,我成琼瑶了。
  婚礼上丁辰穿的是自己设计的婚纱,普通的面料值不了多少银子,设计很另类,我觉得像鸵鸟,别人却说好看。她说我结婚时要送我一套,我绝对不要。
  当伴娘很累人,要拼命帮新娘挡酒解围,好在他们看我的样子也不忍心真把我弄趴下。喜宴散去熬后,一干老同学老朋友聚在丁家大屋准备晚上闹洞房。
  “小秋有对象了?伤心啊,我没机会了。”一个中学时的男同学开玩笑说。
  “省省吧,人家小秋这回可是遇上了真命天子,该是要谈婚论嫁了?”和我比较亲近的女友问。
  她这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本来想摇头否认,可我看见了丁晓。
  “大概是吧。”
  我真累了,忙着与人说笑,忙着注意他的反应,忙着在心里唾弃自己,能不累吗。丁辰见我熬不住,把新家的钥匙拿给我让我去那边休息。我悄悄出了丁家,时候不算太晚,路上还有出租车。
  以往连续几天赶工都没这样累过,现在我连冲着淋浴也在打瞌睡。冲洗过后关上水,伸手去摸睡衣,没摸着,拉开帘布一看挂勾上空无一物才想起睡衣还在卧房,昏头到家了。趁现在丁辰他们两口子没回来,裹上浴巾赶快回卧室…
  我想是我的反应刺激了他,我不该一看见他就跑。当猎物开始逃跑的同时也给了猎手一个信息,追。
  我犯了第二个错误,我不该跑回卧房,身后的浴室更近。这时我恨我爹妈,恨他们把我生得腿短脚短。
  第三次我没犯错误了,狠狠摔上门,夹断他的手大不了去坐牢。可我低估了他,他脚一抬踢在门上,门弹开把我打倒在地,我赶忙抓起被单包住身体。所以说女人就是太蠢,也许他本来没想过做什么,这么一来就等于是给他暗示。
  “滚出去!丁晓!”
  我又抓又咬又踢又扯头发,几乎所有女人的招式全用在了他身上,他的脸被我抓破了,胸前被我咬出深深的齿印,小腿承受着我的连环踢,他该庆幸我右手抓着被单,否则头皮早被拉了下来。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放手,双手像铁铸的一样紧紧锁住我。横在他和我之间的右手几乎被挤碎,我一番狠打用尽了胸腔里的空气,现在一口气也进不去。总之,我要被他勒死了。
  “你不准和他结婚!不准和赵文俊结婚!”
  也许头皮疼得受不了,他终于松开一只手去拉我的左手,我趁机吸了口气。抵不过他的劲,左手被他拉下,很快又把我锁住,这下双手都被束缚了。有了那口气我又开始暴动,兔子急了也有三分力,我猛地一推他站不稳两个人一起摔到床上。
  他的下一句话让我彻底安静下来。“你最好别刺激我。”
  如果说刚才的狂暴是出于赤身裸体曝光的羞愤,现在的安静就是出于恐惧,对一个男人的恐惧。我们之间,男女、身形、力量,任何一个都足以威胁我,我对于他,是任其揉捏的面团。
  “张秋,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把我像烧饼一样烙在他胸膛上,胸前金属饰物扎进了我的右手手背。
  “想和他结婚,你想没别想!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想都别想!”
  我甚至不敢哭。

  30 红杏出墙
  后来丁晓走了,把我当面团揉了一会儿之后走了。我想他再不走我大概就被他的胸膛烙熟了。他或许真的没想做什么,也没胆做什么。我愣愣地坐起身,有一口没一口地补充空气,等待麻痹的双手恢复知觉。
  考虑要不要塞进被窝里大哭一场,如果要就需要好好酝酿一下,可当我看见右手背上的红紫淤青时,我哇一声扑倒在床上,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哭声震天。
  他胸前的金属挂饰扎在我手背上留下了这个淤青,是一个三角形框子,框子里面有两个的字母‘DX’。他抱得真是很用力,图案清晰地印在右手背,让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他十四岁那年我送他的生日礼物。一条古惑仔挂链,上面恰好有他名字的缩写。
  他把金属链子换成了褐色的绳链,吊坠揣在衣服里,早在三年前我看见他脖子上挂的就是这条绳链。
  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我肺里缺少空气,所以我一直哭,直到空气填满整个胸腔。
  丁辰的婚礼办得隆重而传统,虽然结婚是在丁家,但这边的新家才是她的夫家,所以三天后还要在丁家设回门宴。这天我不可避免地要和丁晓碰面。
  心情已经平复很多,我尽量和他保持在三尺以外,一整天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傍晚朋客离开,我帮着收拾东西,上楼时在楼梯上他拦下了我,我忙退后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对不起…”他向我道歉,不安又懊悔的神情就和从前一样,像是那次冷战他无意摔了我,像是那次他不小心把开水洒在我身上,像是每一次他做了惹我生气的事。
  现在的他是一个孩子,低着头轻扯我的衣角,在请求一个长辈的原谅。“对不起…张秋…对不起…”
  我被他孩子般哀伤的声音蛊惑了,被他王子般忧伤的脸鼓惑了,脑中忘记了那晚的事,张口就说:“没事…”
  他抬起头,抿嘴轻轻一笑。那笑容叫一个倾倒众生,从前我怎么威逼利诱这小子都不肯笑给我看。
  我顿时觉得佛光…阳光普照。
  “我帮你拿上楼。”他拿我手中的东西三步并一地冲上二楼,我傻呵呵地跟在他身后。
  后来经过反省我明白了两件事,一,美人计绝不只限于美女;二,女人蠢的时候千万不要用猪来比喻,那样会侮辱了猪的智慧。
  婚礼过后还剩下几天的假期,我准备回小城探望半年没见的老父老母。丁爸爸让他的司机送我回去,我说不好意思麻烦,丁晓竟站出来说他送我回去。
  “放心,他有驾照,也有两三年的驾龄了。”
  “还没到十八岁怎么会有驾照?”我问。
  “也是,不清楚,我是看过驾照的。丁小弟你是拿到驾照的吧?”丁爸爸朝儿子问道。
  我彻底无语,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他就放心把我宝贵的生命交给他未满十八,不知道有没有驾照,却有两三年驾龄的儿子?
  “东西收拾好了?”丁晓朝他老爹点了下头,提起我的包就往外走。我出去时他已经在车库发动了车子。
  我坐上车向他伸出手,“把驾照给我看。”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本证件在我眼前晃了一下。确实是驾照,照片上的帅小伙确实是他。
  忽然想起赵文俊不给我车开的事,“让我来开车吧。” 我开玩笑说。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听我的话,二话不说就打开车门让出驾驶位。
  “你知道我有驾照?”
  “大学不就拿了。”他说。
  “可是我很久没开过了。”确切的说是拿到驾照后就没摸过方向盘。
  “你不是说想开?”他反问我。
  “我想开你给我开啊。”两父子都是不珍惜生命的人。
  他瞪了我一眼,上车关上车门。
  我又说了,“要不我试试?”
  他又瞪我,稍微起身让我和他换座位,“过来。”
  “你下车去,从这边上车。”他那么大一块个儿,车里这么窄…
  “你过不过来?”
  我只好弯着腿低着头从他前面过去,他跨过来,我们贴在了一块儿。我慌着要挤过去,裙子挂上了手刹把我往回一扯,腿脚不稳跌坐在他身上。
  “你快过去!”我抱住方向盘,尽量不挨着他。
  “谁让你挤的。”他不慌不忙地挪过去,手还不经意地扶上我的腰,我觉得他是故意的,色性不改。
  说好让我开车到高速公路的路口,可还没到他就把我撵下车自己来驾驶。那一段路少有人,见一个老大爷站在二三十米远处的路中央时我赶忙把离合器踩到底,他问我为什么不踩刹车,我说踩离合器一样,车滑到那里也能停下。实话是,我看到前面有人就心慌,怕把油门当成刹车来踩。过后他就叫我让位。
  回到家老妈老爸极为热情地招待了丁晓,老妈让他留下来过完‘五一’,他不客气地答应了。
  隔天晌午我和老妈买菜回家,老爸正在和他撕杀,跳棋。一人两种颜色的弹珠,四色纠缠,从前我和他就是这种玩法。两边战况激烈,我切了西瓜端去他们看都不看。
  老爸屈于下风,却是童心未泯非要赢过丁晓。我心中冷笑,开玩笑,也不看是谁教导出来的,你老头儿赢得了吗。
  “这小伙儿长扎实了啊。”洗菜时老妈突然感叹。
  “他一直都很扎实。”我看了看手背上的淤青,小声说:“而且扎实过头了。”
  “前几年来的时候还是干干瘦瘦的样子。”
  “那时他才多大。”
  “不算小了,都十…”
  “小秋,给我倒点水。”老爸喊道。
  “来了。”我走出厨房,端起茶杯走带饮水机那里给他满上。
  眼前这一老一少其乐融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父子。我纳闷,怎就不见臭小子对丁爸爸这样‘和颜悦色’呢?
  回到厨房老妈继续和我唠叨。
  “什么时候也带文俊来家里玩完。”她说。
  “再说吧。”文俊,叫的多亲热,人家和她很熟吗?
  这一天我在家帮老妈看着旅店和餐馆,丁晓在后楼陪老爸下棋说话。心里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很甜蜜。
  晚饭过后,夫妻双双把手挽,散步去。屋里只剩下我和丁晓,我从客厅回到卧室看书。换上睡裙躺在床上,翻出大学时候买的一些小说,书还是新的,刚看两页就听到敲门声。
  “门没锁。”我赶忙拉好裙角坐起身。
  “我找本书看。”他推开门说。
  “书架上自己拿。”
  我以为他拿了书就走,或者不走也会坐到书桌前,他却毫不客气地坐到我床边,屁股用力砸下来把床上的我震得弹了两弹。我一看他手上拿的书,《高三数学习题指南》,得了,人家现在有充分正当的理由和我‘就近’坐着。愤愤揉捏手中的小说,暗骂,那破书我怎么还没扔啊。
  我坐在床头,他坐在床边,相距不到两尺。他看没看书我不知道,反正我没心思看。我在看他,视线越过书偷看他。再一次扼腕,为什么他就这么英俊。帅,含有包装的成分,像是服饰的包装、发型的包装。而他是那种披麻袋、剃光头也好看的人,所以要称他为英俊。
  他要是没有这么英俊就好了。
  忽然想到,我和他孤男寡女处在一屋,我有男友他有女友,我们这样算不算红杏出墙?
  我和赵文俊也很少处得这样近,他一靠近我就会觉得不自在。他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感觉我的局促就会离开。他说,我不急,我等你小秋。我就想,有的你等啊。
  红杏出墙,绝对不是!谁规定孤男寡女不能挤一张床上看书的,图书馆还挤一张桌哪。
  最后一天老妈要我带丁晓去文山公园玩,上次丁辰和梁柯宇也去过。她也真能想,大热的天去爬山。经过丁晓的火上浇油,我被迫和他在早上八点去了公园。
  说是公园其实是一座小山,从山脚到山顶修有台阶。大清早上山的人只有我们两个,阴森森得有点恐怖。我走的很快,想着速去速回赶在正午前回到家里。一路上我们只说了几句话,我问他口渴不渴,他问我累不累。
  四十分钟后我们到了山顶,山顶有一个平台,围着栏杆,从这里可是看到小城的全貌,有很多人晚上来看夜景。
  “就这样,没什么好看的。”我走到栏杆前扶着,迎面来的山风吹得人很舒服。“再待一会儿我们就…”
  他站到了我身后,身体帖上了我。我一动不动,背后很快就被汗水浸湿。就是这样,一直以来他做了什么我都默默接受,想着他是小鬼就一味地纵容。
  纵容啊,我们这个样子,如果把手张开就成泰坦尼克了,那多俗啊。所以在他没把手张开之前,我拉过他的手抱在胸前。这一次我纵容的是自己。
  丁晓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你就只能抱你的小女生,我也只能由我的老男生来抱,这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发生的事,或许就是因为我说的这句话把他给刺激了。

  31 阴谋『上』
  丁晓狠狠地掰开我的手,转身朝山下走。当天他就向爸妈道别开车回了W市,留我隔天一个人坐大巴车。稀罕,我又不是没有那百来块银子。
  都说女人善变,其实男人比女人更善变,尤其是小男人。我来到丁家的时候他居然没再阴着脸,还殷勤地为我拿包,拿西瓜给我吃。我受宠若惊啊,捧着那西瓜硬是不敢咬下去。回U市的飞机在两天后,丁辰新婚蜜月不在家,只有住在丁家这边,又逢丁爸爸和丁妈妈出门三日游,这西瓜万一有什么的…
  “怎么不吃?”
  “没…没有…”我盯着电视,播的是古装片,美人正在喂英雄吃西瓜,我看了看他们吃的西瓜,又看了看我手上的,问:“那时候就有无籽西瓜?”
  他哼了声,拿起遥控板换台。
  “丁晓这西瓜我吃不了,要不我分你一些?”
  他从我手中拿过西瓜,也不用刀,啪一声掰成两半,递给我一块,然后拿着另一块吃起来。我掩嘴傻笑了一下跟着吃,他如果知道我的想法是气死还是笑死,一定是这几天武侠小说看太多,留下了后遗症。
  我们在客厅坐了很久,到晚饭时他让我去做饭,那口气再自然不过,像是天经地义,他让我做饭是天经地义,我给他做饭是天经地义。我能说什么,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忙活起来。吃过饭,我洗碗,他坐沙发上翘着腿哼小调,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儿?
  收拾完厨房我走出来,他说:“走,散步去。”
  “我不想去。”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去散步。
  “为什么不想去?”他走到玄关换上鞋,把门打开,见我没动又从鞋柜里拿出我的凉鞋,“快过来穿上鞋。”
  “我吃撑了,走不动。”哪有这种人,强迫别人散步。
  “吃撑了才要散步。”他大步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又推又拖把我带到门外,脚一勾一蹬就被两道门给关上了。
  “你干什么!我鞋还没换。”
  “穿拖鞋。”
  无法和疯子沟通,我气乎乎地走在前面,他两步跨上来和并肩走着。我瞪他,他冲我抿嘴一笑,以前怎就没发觉他的脸皮有这么厚。非要我和他散步,散过步又能代表什么?
  我们出了花苑到了滨河路,傍晚时分河风很大,吹得我微微瑟缩。
  “好冷,回去…”
  他大手一张把我揽在他腋窝下。
  “丁晓!”我低喊。
  “你说冷的。”
  我用力推他推不开,又不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撒泼引人注意。“丁晓我不想和你胡闹,你快放手。”
  “你别动,走一会儿我就放开。”
  街上的人并没有向我们注目,在他们看来我和丁晓不过是一对普通的小情侣。可是这样才气人,我和他根本就不是!
  “热,你快放开。”一股股热流从他胸膛传来,我已是满头大汗,脸也烧熟了。
  “又冷又热,是不是感冒了,我再抱紧点?”
  天啦,这个又酷又死板的色胚也会说下流的玩笑话了!
  “快点快点,超过他们!”两对小情侣快速从身边跑过刮起一股风,像是在赛跑,男孩背着女友,女孩在男友背上叫闹着让男友快些跑。
  丁晓看着他们突然松手放开我,我见他看我眼神,头皮开始发麻,不会吧…“啊!”
  一声惊叫,我被拦腰竖抱起来,他的手再一转一托我就上了他的背。
  “我的鞋!”脚上的两只拖鞋全飞了。
  “不要了。”说完就是一路狂奔。
  “你神经病,吃错药了,臭小子再不停下来我拧下你耳朵!”
  他不顾我的叫喊,卯足全力追着前面两对并且很快超过了他们。两个小女友哇哇大叫,像骑马一样在男友背上又锤又打。“快啊,追上去,快点快点。”
  两个可怜的男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地追赶我们,眼看有一对就要追上,我不禁大喊:“追上了!”刚喊完就想抽自己嘴巴。
  听到我的喊声丁晓立即加大马力,腿下生风一口气冲到了路的尽头,一棵大榕树下。随后而来的男孩放下背上的女友跌坐在花台,朝他比了比拇指。他腾出一只手对他们摆了摆食指,然后背着我往回走,两个小女生投来的羡慕眼光让我乱虚荣了一把。
  回头去找拖鞋,发现拖鞋已经被扫地大妈扔进了垃圾桶,拾起来我也不穿,光着脚我只好让他背着回去。
  趴在他背上我心里喊天,天啦,我那天在山顶说的话全白说了?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天时地利的时机,丢了老脸,豁出去说的那些话,全白说了?我和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上飞机的前一天,公司打来电话,顶头上司告诉我不用回U市了,吓得我手一软差点摔了电话。他又说了,是暂时的,W市这边一个客户公司项目需要修改,正巧我在这里就让我去,随后还会派人来帮忙。我买机票花掉的银子谁赔?
  当天下午我去客户公司了解了工作,约有一个半月的工作量,也就是我要在W市待上一个多月。我问经理有没有员工宿舍,他说有,看过宿舍后我决定还是住丁家。其实我不用担心,丁爸爸他们明天回来,我和丁晓不再是单独处一屋。
  晚上打电话给老妈说这事,她让我干脆在W市重新找份工作。她一直不知道,我就是想留在远离W市的城市。
  “你爸说他要最后大干一回,让你的嫁妆和丁姑娘一样风光。”
  “干一回,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她一样风光的嫁妆,我是那俗人吗?”
  “你不俗,到时一张破桌椅也不给你。”
  “我自己没银子?爸到底在做什么啊?” 干一回,听起来就不是好话。
  “就是那南乡的一座新矿,政府像是为了筹资搞开发,把矿山划块承包给私人,城里的人一窝蜂跑去申请办证。”
  “那也轮不到你们,人家官老爷的亲戚叔伯早派上队了,要拿证想都不要想。”
  “呵,早拿到证了。”光听这语气,我就能想象她现在得意的样。
  “爸行啊,怎么拿到的?”
  “多亏丁家小伙帮忙啊。”
  “丁晓,他?”我想起丁辰说过他经常在做这些,可是他毕竟还是个高中生,还是个…
  “人家怎么了,人家比你有出息多了,年纪轻轻本事大,又聪明,人品又好。”
  “人品和年纪有关系吗,妈,你不知道,他的人品才不…”
  “人品怎么了,那么好的孩子我还是头一次遇到。我说你好好学学,比人家长了好几岁,还不懂事,做事拖拖拉拉,成天让我操心。”
  “是,他是天上的文曲星,我是地上的扫把星。睡觉了,拜。”
  第一天在客户公司忙到晚上八点才收工,他们简直就把我当菲佣使唤,在U市我好歹也是个小头目,手下的小兵也没有这么凄惨。
  出了大门听见一声喇叭声,转头看见那辆熟悉的深蓝小车。
  “上车。”
  “你没上课?”我不信高三毕业生没有晚自习。
  “以后每天都这么晚?”他问。
  “可能吧。”我系上安全带说:“我坐公车就行,你别再逃课,只有几天就高考别耽搁了。”
  “还早,还有一个月。”
  我伸手敲了下他的头,“今天都十一号了,哪还有一个月。”
  “喏。”他递给我一袋东西。
  我打开,里面是一盒大大的牛奶、一个大大的面包还有一包大大的卤牛肉。“谢了。”我饿了,抓起就开始吃。
  我吃得香,他也嘴馋了,“给我一块。”
  “什么,牛肉?”我问,他点头。
  他双手把着方向盘,我只好亲手喂给他,吃了一块他还要吃,挑了块最大的塞进他嘴里。
  “怎么,咽住了?”我忙把牛奶递给他,“快喝。”
  他张开嘴含住吸管,使劲吸了两口。我红了脸,前一刻这吸管还在我嘴里含着。
  以后每天丁晓都会开车来接我下班,他的倔脾气谁也劝不住。我发觉他变了,我再怎么拒绝他、吼他,他压根不生气,一脸平和地做他想做的事。他虽然没有笑,可给我的感觉就是笑里藏刀。知道拒绝没有用,我也就由着他,由着他开车来接我,由着他拖我去散步,由着他时不时地搂我肩膀…老妈说的对,我做什么都是拖拖拉拉,和他的事也是一样,断不了。
  高考的第一天,老妈又来了电话,家里出事了。
  “他们住店的时候很晚,对面的停车场已经关上了门。你爸看那车贵就把家里的破车开出车库,让他们把车停里面。车库明明锁上了,可是第二天早晨门是开着的,那门也不像有人撬过…”
  “那辆车不在了?”我问。
  “哪里还在。”
  “报警没有?”
  “当时你爸就打了电话,公安局的来过,看过后也找不出什么。这会儿那些横小子还在找你爸闹哪。”
  “他们能开那么好的车?”几个二十左右的小子开着一辆宝马车到处晃悠,怎么看也有问题。
  “不说了,你也别担心,说不定很快就找着了。”
  “妈你才是别担心,找不着我赔。”
  “尽会说大话。对了,你告诉丁晓那孩子,让他把开采证给他爸,复印件也行,最近逮着几个无证采矿的人,上面竟有你爸的名字。”
  “证没在我爸手里?”
  “恩,申请办证的事都是丁晓在做,你爸负责找人,找车。那些人也是,不查清楚,真是触霉头。”
  “我知道了,我会找他要的。”
  挂上电话我静静地坐了很久,心里越来越沉,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32 阴谋『下』
  正是高考的日子,我打算过后才问丁晓关于开采证的事。客户公司的工作快要结束,最后几天的工作我交给下手去做自己留在丁家吹冷气。
  这天下午高考结束,丁妈妈押着丁爸爸开车去接大功臣。我早早把门打开,听到声音后到门口迎接。丁晓迎面走来,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辛苦了…”才开口就被他伸手抱住,整个身体压着我的那种拥抱。虽然被他挡住了视线,可听脚步声我知道丁妈妈和丁爸爸已经走过来。急中生智,我赶忙搂住他,轻拍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说:“辛苦了辛苦了,等会儿做好吃的犒劳你。”
  “丁小弟你还向秋姐撒娇啊。”丁妈妈取笑道。
  他放开手,扬了扬眉毛走向卫生间。我和丁妈妈含糊了两句就上楼换衣服,刚才吓出一身大汗把衣服全湿了。我不想去追究他的行为,他最近就没正常过,反正过几天我就要回U市了,远离这个不正常的人。
  “吃饭。”
  “啊!”我飞快拉下T恤遮住肚子,“你怎么闯进人屋里!”
  他转了转门锁说:“你没锁门。”
  “是,我的错。”忘记这屋里有匹色狼。“走吧。”不是说吃饭,他还挡在门口做什么?
  “丁晓!”他把门关上了。
  他走过来,我站着没动,他抱住我,我还是没动。不想做徒劳的挣扎,那样子实在难看。
  “丁晓我们说好了的,说清楚了的,你不能这样。”我的话语重心长,像是一个长辈的口吻。
  “我不记得有说过什么。”他说。
  “那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和他,怎么会有结果。
  “我想亲你…”
  “就想亲我?亲了我以后就不这样了?”我问。
  “恩…”
  “我给你亲。”
  他把头从我肩膀抬起盯着我的眼睛,手抚上我的脸摩挲着,还用食指拨了拨我的睫毛。我突然很想笑,这小子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调情手段,而我也真的笑了。我说,丁晓我皮粗你就别再摸了。他说,是么,没觉得粗,很滑,就是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么滑。流氓…
  看着他的脸一寸一寸向我压近,直到他的唇贴上我的,我没闭眼,也不敢闭上。他的唇在我唇上轻轻蠕动,逐渐用力。我屏住呼吸,怕一呼吸心脏的弦就会断掉。
  和赵文俊第一次接吻我脸红了,就只是脸红,后来再没有特别的感觉,有时会觉得不舒服,他的舌伸来时我会觉得不舒服。我以为我不喜欢这样的吻。
  丁晓用牙齿咬开我的下唇,我想退开,我不喜欢…可是,不一样,想到是他,想到与他这样亲密的纠缠…我,我,我开始,开始发情了!想跳楼!想跳河!
  他退开了,伏在我身上微微喘气,他说:“张秋,不要和他结婚,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我用手撑开他,摇头,“我已经老得非结婚不可了。”
  “就非得是他?我就不行?”
  我扑哧笑出声,其实我不想笑,只是故作轻松,故作对刚才的事不在意。敲了下他的头走到门口,笑着说:“臭小子你说梦话啊。”是了,丁晓,我和你都不能再做梦了。
  第二天从客户公司下班后,我在大门口看到了丁晓口中的‘他’,赵文俊。
  “师兄,你怎么…”
  “想给你一个惊喜啊,昨天就回到W市了,忍着没给你电话。”
  “真是好大的惊…”惊吓啊!他!
  “快上车,小秋?”
  “丁晓,你来了…”我转向另一边说。
  “你今天下班早了些,上车。” 他打开车门让我进去。
  “小秋,他是你朋友?”赵文俊问。
  “不是,他是丁辰的弟弟,我住在他们家,他有时候会来接我下班。”我说。
  “那也是朋友啊,小秋真不会说话。” 赵文俊亲昵地刮了下我的鼻梁,然后走向丁晓,伸出手,“你好,我是赵文俊,小秋的对象,常听小秋说起你姐姐和你哪。”
  赵文俊的话让我皱了眉,他不说我是他女友,却说我是他对象,而且我也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起过丁晓。
  “你好。”丁晓伸手和他握了一下,越过他看向我,“张秋快上车,再晚回去就没饭吃了。”
  “小秋不和我一起吗?”赵文俊问我。
  蠢钝如我,这下才意识到,前任男友遇上了现任男友,火星撞地球了。丁晓的眼神在警告我,如果我敢不上他的车,后果将会非常严重。赵文俊显然对他产生了敌意,他并没有把这个和他一样高大的年轻男子当作女友好友的弟弟,或许把他当成了不识相的人,或许把他当成了…情敌,他实在是帅得过火,帅得足以抢走别人的女友。
  “我们一块儿去吃饭吧,我知道有一家菜馆很好吃。”我自作聪明地作茧自缚。
  没法子我怕啊,我怕丁晓一个不高兴当着赵文俊的面把我扛起来扔车里,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和赵文俊打起来,怕他混混的劲头一上来就把人往死里打,更怕赵文俊也是个中高手,双双打得血流成河…我想,我是不是成了祸水,那种我最讨厌的脚踏两船的祸水…
  “小秋吃饭啊,发什么愣?”赵文俊夹起一块麻辣鸡块放进我碗里。
  丁晓马上把鸡块夹回盘里,淡淡地说:“她不能吃辣。”
  祖宗啊,现在就是整盘辣子我也要吃下去。“我能吃…”我正要夹起鸡块他就挡开我的筷子,用汤勺乘了几个清汤丸子放进我碗里。
  “吃这个。”
  赵文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忙以最快的速度夹起鸡块塞进嘴里,随即就被辣椒呛了。丁晓递来一碗汤,我接过大口喝下去,喝完才发现那碗是他的,那汤是他喝过的。天哪,天哪,天哪…
  “呛着没?” 赵文俊关心地问。
  “没…”他没生气…我刚这么想他就站起身,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时间不早了,客户公司那边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小秋我等会儿打给你。”说完他就走出了餐馆。
  “丁晓你…”我想骂人。
  “吃饭。”
  “吃你个头!”
  “你想吃?我砍给你。小姐请给我一把…”
  “我把汤全泼你脸上,你信不?”
  丁晓气走了赵文俊,以后的几天他都没有打电话给我,我本以为他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对一个小鬼…对啊,他根本不知道丁晓只是十七八岁的小鬼。完了,我觉得我要失恋了,更完了的是,我竟然一点不担心。我是个薄情寡意的人。
  我担心的是家里的事,担心丢失的宝马车找到没有,又不能打电话回去问,我知道爸妈不想我担心。尤其是老爸,他起先还不想告诉我。
  这天家里终于来了电话,车没找着,事情闹到了法院。律师说因为老爸向车主开了张停车票据,保管合同成立,所以这场官司怎么都是输,现在就看能不能少赔一些。
  “要赔多少?”
  “那是辆新车,最少要赔人家三十多万。”老妈像是带着哭音。
  “妈你别担心,才三十多万,我们家还赔得起…”拿出全部家当的话。
  “赔,拿什么赔,你爸把全部的钱都拿去搞矿山去了,还向银行贷了款,这没个半年一分钱也拿不到。”
  “妈你真不用担心,你闺女我现在还是挺成事的,如果真要赔,我来想办法。”大不了把自己贱价卖给公司。
  “不说了,你爸不让我和你说的。记着回来一趟,把证给拿回来。”
  “恩。”都把开采证的事给忘记了。
  我准备去找丁晓,一出卧室就见他在门外,吓了我一跳。
  “找我?”他手指上转动着一个钥匙扣,环扣上只有一把钥匙。
  “矿山的开采证在你哪儿是吧,拿给我…”
  “你怎么不问这是什么钥匙。”他把钥匙拿到我面前晃悠。
  “什么钥匙,金的银的?”我看了下,一把很普通的钥匙。
  他收回钥匙捏在手中,“这是张爸爸给我的车库钥匙,你们家车库的钥匙。”
  “那给我吧。”
  “你真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我问,他也奇怪,一把钥匙我能想到什么。
  “有了钥匙,车库才没有被撬开,车才会丢,车丢了就要吃官司,就要赔钱。”他字字句句地说。
  我慢慢懂了他的话,一股寒流从脚底涌了上来,脸上冷得起了鸡皮疙瘩,脑袋有一瞬麻痹。
  “什么开采证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证采矿,严重的话是会坐牢的。要把不严重变成严重也很容易。”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应该破口大骂,喉咙却被鸡骨头卡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说过张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说过,你不要和他结婚…”阴谋得逞他该得意才对,可是他在颤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害怕得颤抖。可笑,倒像是我欺负了他。
  我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是不是该配合台词问一句,丁晓,你的目的何在?”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本证件,是驾照,翻开凑到我眼前。
  “我不懂…你的出生日期!”整整提前了四年!
  “我可以和你结婚了…”
  “这算什么!”我打掉他的驾照,在脚下狠狠地踩,“学黄世仁?你就是黄世仁,我也不是那好欺负的喜儿!”
  我欲哭无泪,这么荒唐的事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是大美女,不是大才女,什么都不是,怎么会要人费这心。如果你觉得不甘心,那我告诉你丁晓,我喜欢你,你追了这么多年不上手的老女人早就喜欢你了,这样甘心了吧,这样够了吧。如果还不够我…”
  “不是,我不是!”他按住我的手,喊得比我大声,“我就想和你一起,你要结婚,我就和你结婚,不要和他,我和你结婚,我和你不好吗!”
  “你妄想!”
  “我妄想,妄想我也要想!”他抓住我一只手提得很高,我的腋窝就快要被撕开。“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他问。
  “真是好啊。”纠缠中突然响起第三个声音。
  丁辰!她什么时候上楼的!丁家不是没人吗!
  “不用看电视就有肥皂剧看。”她拍掌冷笑着。

  33 屈辱
  “真是好啊,不用看电视就有肥皂剧看。” 丁辰啪啪啪拍了很久的手,冷笑的样子格外刺眼,印象中她只对最讨厌的人这样笑,像是高中时的妖艳班花。
  “松手…”我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丁晓一松开手我整个人就靠在了墙上。
  他上前一步把我挡在身后,“不关你的事。”
  “呵,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张秋。”她还是那样冷笑,也不叫我小秋了。
  “丁晓你走开。”我伸手推开他,转过拐角下楼,眼睛盯着每一阶楼梯怕脚下踩了空。
  出了门我走到花苑最远的一个小公园坐下,正是晚饭的时间公园里人很少。我是懦夫,我不敢面对丁辰,解释的话只有留给丁晓留来说,她听到了多少,丁晓又会对她说多少。
  我的腿还在哆嗦,我怕得要死,二十几年来是第二次这样害怕。
  上小学时午睡过头错过了期末考,当老师把我拦在考场外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走在大街上横穿马路,心想被车撞了也好。后来想起就觉得好笑,就为这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事情总会过去的,没事,就算被爸妈、被丁爸爸丁妈妈、被所有人知道了事情也会过去,没事,以后再回头看这也是小事一件,没事的…
  听到熟悉的音乐声,我恍惚了很久才发现是手中的手机在响。
  “喂…”
  “你在哪儿?”
  “公园。”
  “闲情好啊。”
  “丁辰,别这样和我说话,丁丁,我也会受不了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我站起身走出公园,边走边哭,边哭边看有没有人在看我。
  她静静地听我哭,过了一会儿说:“你快回来,我等你。”我没回她,她又说:“回来,屋里就我一人。”
  我在小超市买了纸巾把脸擦干净后才回去,没有期望丁辰给我好脸色,她也确实没有好脸给我,冷冷的目光很扎人。我刚坐进沙发她就站起来走去倒水喝,然后手拿水杯靠着茶柜不再坐回沙发。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他都给你说了?”我问。
  “说了,全说了。”
  我咬唇,全说了是多‘全’呢。
  “你打算怎么办?”她又问。
  “我…没打算怎么办…”
  她咚地把水杯砸在茶柜上,我抬起头看着她。
  “没打算怎么办?你就是这人,又想把事推给别人?我告诉你张秋,你们的事我没闲心也没兴趣去管,可是绝对不准扯上张爸爸!你们要殉情也好,跳河也罢,害了张爸爸我给你没完!”她一脸愤恨,好像那不是我爸而是她爸,我被她激怒了。
  “你也不看是谁害的,是你的宝贝弟弟!你不去找他,凶我干什么!这些话你去说给他听啊,这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你好意思说不是你的错,真是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以前我就觉得奇怪,他那一副谁也管不了的样子为什么单单就听你的话,还以为你心里装着刘星谁也入不了你的眼,你坚贞烈女的样子倒是装得好啊,一点看不出你们老早就勾搭上了!”
  “丁辰!”我喊住她,她的嘴巴毒,可是从来不用来对我。“我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不是吗,在浴室淋浴你也任由他进去,你说你是哪种人,当初怎么就看不出你也是有招的人!”
  “我是哪种人,哪能比得上你,我那些招哪比得上你的千分之一,梁柯宇那样的人都给你上手了,谁比得上你!”
  说完这些话我马上就后悔了,这是和她相交十年来的第一次争吵,女人一吵架就口无遮拦,再好的朋友也是。她大概也知道说了重话,很久都不再开腔,端起水杯想喝却没喝,又放回了茶柜。
  墙上的钟走了一刻后,她走过来拿起包挎在肩上,最后说了一句。
  “该说的话我都给他说了,他这回是铁了心的,你如果劝不住他我只有告诉我爸妈了。”
  我想求她别告诉他们,可我们才吵了一回,我拉不下脸。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呆呆坐着盯着对面的大花瓶。曾经自负地以为自己在丁晓心中有一个不一般的位置,没有人可以取代的位置,他对谁不好也不会对我不好,所以在他面前我恃宠而骄、任性妄为,谁也没有见过我这样的一面。我想,如果有一个永远不会伤我害我的人,那人一定是丁晓。
  我高估了自己。
  十点,有人开门回来了,是丁晓。最近丁爸爸应酬多,丁妈妈在旁陪着,两人常在半夜才回来。
  他提着两袋东西,走过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转身上楼。我没动,他又返回来打开袋子,从里拿出一个饭盒递给我,我接着,他把盒盖掀起,里面是两只烤鸡腿,还是热的。
  我盯着鸡腿,问他:“丁晓,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
  “做到这地步你就不觉得惹人厌?”
  他伸出双手捧住我的双手,两只鸡腿很有面子,要用四只手来抬着。他说:“张秋,我做到一步就没想过收手,你可以不答应就是别讨厌我。”
  我哭笑,“我可能答应吗?”
  “不答应,后果你就得承受,当然,我也要承担我的后果。”
  我不太明白他的话,很多年之后我向他问起这句话,他的回答惊出我一身汗。
  几天后客户公司的工作结束,我悄悄回了小城,找到矿山开采监督部门,在这里做事的朋友把非法采矿人的名单拿给我看,一共有五个人,老爸首当其冲。
  “办理好矿山开采证、工商营业执照和安全许可证等等,都要到这里登记备存复印件,如果没有上面就会去查,张叔叔应该有证吧,怎么不来登记呢?”朋友问。
  “证是有,不过不是以他的名字来办的…”
  “那也行啊,只要他负责的那一方有证就行,让办证的人把证拿来,再写个委托书什么的。”
  “可以重新以我爸的名义补办…”
  我没说完朋友就摇手,“不行不行,上面可是下了话,一定要严打。不同以往,这回能拿到证的人哪个没有后台,别说你先打了矿再去补证,就是事前申请也要看你有没有门路。小秋,我多事问一句,张叔叔是不是被人给坑了?”
  “怎么会…这能怎么坑人…”
  “怎么不能,搞不好你们家会血本无归的。”
  “危言耸听,不说了我还有事,改天请你吃饭。”
  告别了朋友我没回家又乘车回了W市,车到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刚下车就接到老妈的电话。她发火了,催我快点拿回开采证。
  “矿山上今天被停了工,那些监管的人都找你爸谈话了。我说张秋,你办个事怎么这么拖拉,我已经够窝火了,你是不是嫌气我不够啊!”
  “我知道,我明天就给你拿回去。没事我挂了,拜。”拿,我拿什么。又是一个叫我张秋的人。
  电话又响了,是丁家打来的,不是丁晓,他只会用他的手机给我打。
  “喂,丁妈…丁爸爸啊,恩…我…我在…我马上到。”
  紧接着又是一个电话,是赵文俊,我挂断了。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和他说话,我要赶回丁家见丁爸爸。
  回到丁家丁妈妈正在打扫客厅,我向她问了声好后走上楼敲响书房的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丁爸爸坐在书桌前戴着金丝眼睛翻看东西。
  “小秋坐,对了,关上门吧。”
  “丁爸爸,有急事吗?”我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他取下眼镜笑了,和蔼可亲的笑容,“小秋,首先我要说,我不认为这是件很糟糕的事。”他停了一下说:“你和丁小弟,他都告诉我了…小秋?”他走来拍着我的肩,轻缓地说:“对不起,说得很突然。”
  “恩…”我不断地点头,除了点头我不能做什么。
  “不用担心,你丁妈妈她不知道,丁晓只对我说了。”
  “恩”手紧紧抓在座椅边,指甲掰翻了。
  丁爸爸重新坐回书桌前,叹气说:“小秋,这事是丁晓不对。我应该会拦着他,在这之前你向我说了这事我会阻止他。可是,他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说一句话,他说,别让他做的事全白费了。”
  我抬起都望着他,我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小秋知道丁爸爸很溺爱小辰,对丁晓也一样,也许爱的方式不同,但他们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对不起小秋,这是丁晓十几年来的第一个要求,我不能拒绝。”
  慢慢地,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扭开门锁打开门走出去。看见丁晓的屋灯亮着,我走了进去,他在,我关上门。
  “丁晓你要怎样才肯把证给我?”我问。
  包里的电话这时又响了,我把它丢在一边不管。电话响了很久,他皱着眉打开包拿出电话,看过后眉头挤了一下又展开来。他很快按下接听键把电话递过来。
  “和他说分手。”
  “说了就给我?”
  “说了就给你。”
  我接过电话靠在耳边,听见赵文俊不断在叫小秋。
  “师兄。”我叫他。
  “电话有问题吗,听不见我的声音?”
  “能听见,师兄,我们分手好吗?”我从来没和人说过分手,突然这样说对不对呢,是不是需要些前奏呢?
  一阵静音后他说:“总觉得听你说这话是迟早的,只不过来得太早了。”我没有话回他,静静等他说。“我庸俗地问一句,是因为那天的人?”他问。
  “是。”不是因为他还能是谁。
  “难怪你会心不在焉。”
  “恩?”我表示疑问。
  “谈恋爱啊,上街、看电影、吃饭,你老是心不在焉,老爱发呆。”
  “师兄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伤心。”语气还很欢快的样子。
  “哎,伤心啊,怎么不伤心。”他突然正经地说:“我说过你是我盐,我当然伤心。”
  “哼,一个调味剂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呵呵笑了,说:“全世界最和平最干脆的分手排行榜,我们一定高居榜首。”
  “谢谢你师兄。”我不想庸俗地说‘对不起’。
  他又笑了,“当初就不该让你叫我师兄,好了师兄要去悼念我逝去的爱情,拜。”
  “拜。”
  “小秋。”
  “恩。”
  “你真的是我的盐。”
  我生气了,他不用一直强调我是调味剂吧。我想我惹他讨厌了,没关系,讨厌我的人多这一个不多。
  “如你所愿了,丁晓。”
  我讨厌他。

  34 何去何从『上』
  我摇晃着电话对他说:“如你所愿了,丁晓。”
  为什么世人都想争名夺利,原因就在这里,像我这种没钱、没权、没靠山的弱势群体只有被人欺压摆布的分儿。第一次,我尝到了屈辱的滋味,是丁晓给我的。
  “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把证拿给张爸爸。”
  “不用,你给我就行。”
  “我陪你回去,只有张证还说不清楚,我去找他们办妥。”
  “我说不用了!”谁要他和我一起回去,他还有脸见老爸老妈?
  他低下头,抱拳把指节捏得咯咯响,头发的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张秋对不起…”他说。
  “这话我今天听第二次了。”父子俩都向我说对不起,我受得起,他们确实是对不起我。
  “你不问我车的事?”
  “问,你明知道我在乎得是开采证的事,车丢了赔钱我不怕,我只怕牵扯上我爸。你为什么轻易就把证给我,我只做到了一半不是吗?”我只是和赵文俊分了手,他是要我和他结婚不是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问:“你讨厌我?”
  “讨厌,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我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深深抽了一口气,从座椅上起身走到我跟前。我仰头瞪着他,他毫无预警地抱住我。他太高,头枕不到我肩上就把下巴压在我头顶。“你也说喜欢我,不接受我就因为我比你小?我不在乎你比我大,你就不能不在乎我比你小?”
  我顶开他的下巴,抬起来说:“换作你比我大九岁你能…不对,男的比女的大九岁再正常不过,反过来就不正常。丁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可能是总想是喜欢我就以为是喜欢我的,事实上不是,你想想,我和你年龄悬殊,什么人生观价值观都不同。你再想想,如果一辈子和大你九岁的老太婆待一块儿那简直是恐怖…”
  “你闭嘴!我如果不想和你待一块儿,疯了才弄出那么多事儿。”他吼完又撇嘴嘲笑道:“你有什么人生观价值观,你不就是想有台电脑可以用,一日有三餐,能买得起稍微贵一点的护肤品。”
  “我…我是又怎么样?”我说过这样的话吗,他倒成我肚里的蛔虫。“我的人生早已定了,你的还没开始,我们没在一条起跑线上又怎么能在一起?”我说出很有哲理的话。
  “所以我来追你,我也追上了,是你不给我牵手的机会…”
  他的俊脸近在毫厘,我有些呼吸困难,想要往后退被他搂得更紧了。我喜欢他的怀抱,前一刻恨他恨得想打他耳刮,下一刻被他抱住我就没了立场,典型被美色所迷的庸俗女人。
  “不可能的丁晓,不是光凭喜欢就能在一起,你还小,等你到了我这年龄你就会明白,两个人要在一起…”
  他又不等我说完话,“我到了你的年龄还想和你在一起呢?你是不是就会答应?”
  我苦笑,“听这话就知道你是孩子,我会等你到那时么,孩子都念书了吧。你见到我这个黄脸婆只会躲得远远的。”
  “你不相信我?我会等你,你也要等我!”
  他黑亮的眼睛里有我的影子,只有我的影子。这一刻,我相信他是喜欢我的,很喜欢,可是会持续多久呢?我喜欢他,又会持续多久呢?旁人会相信我们是相互喜欢吗?又会怎样看我们?
  在一起,终究不是喜欢就行的。
  “在山顶,你说那是我最后一次抱着你。不可能!我要像这样抱着你,抱很多次,抱很多年!”冷冷的他,酷酷的他,不多话的他,强烈的感情到今天才用言语表达出来。
  感动,高兴,甜蜜,还有负担,因为我不能给他回应。
  “很热,我要冲凉了,明天一起回去吧。”我撑开他的胸膛说。
  他狠狠咬了下嘴唇,非常恼火的样子,很快又平静了,松开手的同时偏头亲了下我的脸颊。想起他第一亲我脸,那时他要垫起脚,现在却要俯下身偏着头。八年了,从那时的交往到现在的结婚,这臭小子总是会异想天开。他喜欢我八年了,我是不是该感动万分?
  感动个屁!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我不停地想他的所作所为,努力提升对他的厌恨指数,想着绝不能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他就是讨厌,他就是可恨!
  第二天我们回到小城,刚到旅店门口就听到吵闹声,几个年轻人正在和老爸老妈口角,我听见‘车丢了’、‘法庭传单’之类的。丁晓快速走进去叫了声张爸爸,那些人见到他马上停止了争吵。
  其中一个人说:“总归一句话,车在你这里丢了就该你陪,谈不妥我们就只有打官司了,法庭传单过几天就会到。”说完这句话几人就推推挤挤走出旅店,垂头缩肩不敢看丁晓一眼。
  呵,他在小喽罗面前还挺神气的。
  他信守承诺,很快把采矿的事情办妥,矿山在隔日重新开工。他向老爸道歉,说是前阵子因为高考把这事给误了,老爸拍着他的肩膀呵呵笑着,直说没事儿没事儿。
  我看着他脸不红气不变的样子,对他的厌恨指数直线上升。卑鄙无耻的恶棍!打了人一耳刮子又来装好人给糖吃,他才十八岁就…简直就是流氓,败类,黄世仁!
  “你脑袋坏了!”老妈狠狠戳我的脑袋,“好好的葱你把它扯断了干什么?”
  “妈,以后你们不要再和外人和合伙做这些,不保险。”有这次的教训就够了。
  “丁姑娘家算是外人吗,再说丁晓这孩子那样能干…发什么脾气你!”
  我丢掉菜出了厨房,不想再听她去夸赞丁晓。她如果知道自己恨不得是亲儿子的人做出的事,会怎样呢?气得吐血吧。
  公司为了奖励我在客户公司工作的辛劳,给了我五天的假期。我不想留在家里,面对爸妈我有深深的负罪感。宝马车的事我不想再求任何人,要赔钱就赔吧。
  离家时我坐进车里,老妈在窗外欲言又止。
  “妈,还有事?”
  她看着我,又看向旁边的丁晓,说:“没事,你们路上小心。”
  “有事就说啊。”搞什么,那么看着我和他。
  “呃…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我越来越觉得奇怪,质问旁边的人“你和我妈说过什么?”
  他不做声,发动车子上路。
  去W的路上我用手机查到当日退有机票,下午五点的。一回到丁家我就收拾行李准备去机场,老妈的电话却在这时来了。
  “不是晚上打吗?”
  “忍不住了,小秋我问你。”
  “问我什么,妈你别那么严肃啊。”我干笑着说。
  “你和…你是不是和丁晓在搞对象?”
  我听到脑中轰隆一声,意识全无。
  “你编出一个赵文俊就是怕我和你爸反对是不是?”她咳了声喉咙接着说:“我们也不是反对,虽然那孩子不错,可是小秋他比你小好多啊,今年才二十二岁,小你近五岁啊。”
  二十二岁,他二十二岁?“你们…怎么知道的…”声音哑得不是自己的。
  “昨晚上他对我们说起,说得是诚心诚恳,我和你爸当时也不好说什么。小秋要好好考虑啊,男方小女方太多不好,这个年岁正是玩心大的时候,哎…”她长长叹了口气,“像他这样的小伙也是难找,你爸让你自己拿主意。”
  “我有事,等会儿和你说。”
  丁晓,丁晓,你到底又要做什么,要把人逼疯了才甘心吗!

  35 何去何从『下』
  “上哪去?我有事找你。”丁辰在楼梯口拦住我。
  “我找丁晓。”我绕开她走下楼。
  “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他在哪儿?”
  “你吼什么,进屋去。”
  我被她拉进了卧室,她关上门看见我的行李说:“你要走了?怪不得他让我快点过来。”
  “再不走就要被他逼疯了!”
  “我看他才是被你逼疯了。”她在床边坐下,拍了拍床柔声说:“过来坐。”
  最近她一直都在生气根本不理我,突然的亲近我很不适应。“我不坐”我说。
  “我那天说话…我不是真的想骂你,只是觉得一直被蒙着,我和你之间从来都没有事瞒着对方的嘛,所以我才说了那些话…”她硬拉我坐下,我把身体侧向一边。
  “你要我怎么给你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这样…”坐在她身边,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部涌了上来,我转过身去靠在她肩上湿了眼,“你还那样说我,说我有什么招的。”
  “我道歉了。”她的手一抚上我的肩,我眼泪流得更厉害。十年来每当伤心的时候,我们总是要寻求对方的安慰,这次她却和我对立。
  “他向我爸妈说了,怎么办丁丁,我该怎么办?”
  “小秋你对我说实话。”她把我推离肩膀,盯着我的眼睛问:“你对丁晓是认真的吗?”
  “我不想说这个。”没有意义的事说了也无益。
  “可我想听,小秋你说,你说一句不喜欢他,我马上让他不再纠缠你。”
  不再纠缠…“我长他大九岁,也许有点感动,不可能真正喜欢他…”
  她侧开了头,讪讪笑着,“那小子真是可怜又可悲,为了你事情都做绝了。”说着她躺下身轻轻拉扯着我背后的衣边。“竟然妄想和你结婚,我妈又被吓着了。”
  “丁妈妈也知道了?!”
  “知道。你放心,我妈不会说你什么。几个月前他告诉我妈想去广州那边,真正是去混帮派的,我妈管不了这祖宗恨不得打死他。前几天他说了,他喜欢上了张秋所以不走了,和你结婚后就去念大学。现在说不准儿我妈还要帮着留住你。这心计,到底是谁家养的孩子?”
  “……”
  “小秋他这几年是真的苦,我妈经常骂他鬼混,可他没混,他收到了F大的录取通知书你知道吗?F大啊。他在外面自己赚钱,车经常跑在几天见不到人的路上。那回有人抢劫,其他人都不敢啃声,他一人和那些人打,他身手好赢了他们,但也被插了两刀。他没给我爸妈说,只打电话给我,我到医院看见他裹着纱布躺着不能动,当时我就问他要多少钱我让我爸给。他说,他不用别人的钱,他要自己赚钱,自己能赚钱他的事其他人就管不了,他以后有事必须自己做主,没有人能拦得了他。什么事要自己做主?”她哭了,我听到了她的哭音。“他挨了刀子,爸妈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每天提心掉胆生怕他哪天被人捅死了…小秋你真的不能接受他?”
  “我和他,你觉得正常吗?”我问。
  “不正常,所以起先我才会那么生气,觉得你和他就像是姐弟乱伦。但是不正常又怎样,他就是要啊,如果你不答应,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
  “丁丁你这样说,是想让我可怜他?”
  “是吧,你能不能可怜他一次?”她问。
  突然间我觉得她侮辱了丁晓,他的付出怎么可能只得来可怜,他没有那么可悲,我对他不是可怜!
  “丁丁,你认为我对刘星,是怎么样的?”
  她哼笑了一声说:“喜欢到骨髓里了,你今生的最爱不是吗?”
  “不是,我没有喜欢谁到骨髓里。可我喜欢丁晓,比喜欢他还喜欢。我曾说过,后悔错过他,我是真的后悔,如果我一直喜欢他就好了,就不会对丁晓…你要笑就笑吧。”
  她猛地坐起身抓着我的手臂,“你说真的?!你刚才不是说…你是认真的,要你说出喜欢谁比杀了你还难。”
  “我喜欢他那又能怎样?丁妈妈不糊涂,如果她哪天想明白,其实是我这老妖女害了他儿子,我没有勇气面对她的指责承受她的怒气。丁爸爸看来不在意,心里是怪我的吧,我比他大那么多,却和他纠缠在一起。我爸妈如果知道那些事是他做的,原因就是和我的荒唐事,他们会气死的。还有其他人,他们会怎么看我和他,我不想成为别人饭后的八卦。”
  听完我的话丁辰往后退了一些,和我拉远距离,她看我的眼神再次疏远了,硬声说:“丁晓就是让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张爸爸和张妈妈就会知道是他设计让车在旅店丢了。这才是你最怕的对不对?”
  我气她的忽冷忽热,冷冷地说:“他不亲自来威胁了?那样才有成就感。”他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最怕的就是被爸妈知道,他们是把他当成自家人啊。
  “他怕你又说讨厌他,又轻易地放过你。”
  “他放过我了吗?”
  “你很自私。”
  “什么?”
  “你不觉得你很自私?以前对刘星是,现在对丁晓也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你喜欢他你就有了责任,就要为两个人的感情努力。刘星顺着你,按你喜欢的方式谈恋爱。丁晓做了一切,扫清了所有阻碍,只求你点头接受他甜甜蜜蜜的爱情。到头来你只是怕别人笑,怕被别人说。你觉得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很享受?他们喜欢上你是活该,倒霉?”
  “你不是我,你当然可以说锝轻松!”巴掌只有贴在自己眼前时才觉得它大。
  “我不是你,换做你是我,你就能受得了梁柯宇父母的那种辱骂?别说骂你,只要他们一个眼神你就躲进壳里去了。”
  “他们骂你?”我吃了一惊,那样宠她的梁柯宇,父母竟对她辱骂。
  “骂,怎么不骂,还挨了个耳光。可是为了个好老公,我忍!”
  父母连重话也没对她说过一句,无法想象娇生惯养的她挨人打。我不是她,也成不了她。
  “如果我不答应,丁丁我们会变成怎样?”
  她掰着指头一件接一件地说:“张爸爸和张妈妈会恨死姓丁的人,会和丁晓闹,会骂你,是你交的朋友惹的祸,你会恨我们家的人。丁晓会离家,哪天死在了外面,我爸妈会恨你,我会恨你。”
  “错的是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尖问。
  “错的是丁晓,全部都是他搞出的事。错的是谁不重要,结果都是一样。这样的结果不严重,说白了就是我和你绝交,他是死是活不关你的事,这些你可以不在乎。”
  “我如果能不在乎,你会和我说这废话?”她知道这样的结果我承受不起,被丁爸爸丁妈妈恨,和她绝交,丁晓去混黑社会,这些都对我没什么损害,可没有一个我受得了。早知道,人太善良不是好事。
  “我到楼顶吹风,一个人。”
  我走出卧室上了天台,在花架的台阶上坐着。我需要清醒地思考,丁辰把我脑袋给搅糊了,害我觉得非答应和丁晓结婚不可,不答应就是罪大恶极。
  怕爸妈知道是丁晓在害他们,怕丁辰和我绝交,怕丁爸爸丁妈妈怪我,怕丁晓再做出什么事。难道就为了这些我就要和一个十八岁的小鬼结婚?
  这些事和我可以不在乎的。老爸老妈也许会对丁晓寒心,也许会对我破口大骂,但事情总会过去。和丁辰绝交就绝交呗,又不是和老公离婚,朋友又不只有她一个,也许几年后我们又和好呢。丁爸爸丁妈妈不再欢迎我到丁家,不再待我像亲闺女,没关系,我有亲生父母。丁晓干什么不关我的事,只要他别在想着法折腾我就好。我可以不在乎的…
  我应该是自由的,可为什么我会觉得被一张网给罩住了,网越收越紧,等我警觉已经出不去了。
  “喂,丁晓,我在楼顶…”
  “我知道。”
  “你在哪儿?”
  “车库。”
  “守着大门怕我跑了?上来。”
  抬头望着花架上的花草,秋天还没到,黄色的小雏菊已经开了,它能忍受这炎炎夏日吗?
  “真快哟,过来坐。”我挪出一半台阶。
  他在我旁边坐下,我靠近他,头倚着他的肩,他颤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暗笑,和他挨得更紧。“丁晓,那车快找出来吧,别让我爸真和他们打官司。”我柔声说。
  “你没答应…不行…”
  切,美人计不管用。
  “你十八岁的青春年华,我却是皮粗肉皱的二十八,你青年才俊二十八,我是三十八的豆腐渣。你三十八岁一朵花,我是四十八的老阿妈…”
  “你念饶口令是不是。”他愤愤地打断我,粗鲁地捏住我的下巴,摸我的脸非礼我。“我没觉得你皮粗肉皱,我十八你只有二十六岁半,我二十八你只有三十六岁半,我三十八你只有四十六岁半。你在意这些,我就等,等到七十八十,那时候差十岁八岁看不出来吧,再不行九十、一百岁也可以。”
  “水姜信…”我打掉他的手,“你这种人能不能活过半百还是个问题,又不是演肥皂剧,十年八年后你可能看我一眼就觉得恶心。等我到七十八十,开玩笑,你真能做得到?”
  “能,但你也不能有别人。”
  “呵,男人。学人说肉麻的话就要肉麻到底,要说即使我嫁作他人你也会至死不渝…唔…”不要脸的东西!敢强吻我,我抓烂你的脸。
  他摸了摸抓痕,痛得皱了脸。
  “张秋,三年,就三年,三年过后你要离开我不拦。”
  “又是三年,我这一生就毁在你一个又一个的三年。”
  “是我毁了,所以我来负责。”
  我的人生被他打乱了,他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因我改变…我们之间或许并没有阻碍,有的都是我设下的。
  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可我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如果他现在变成老爸那样的老头我一定不会再喜欢他,反之他对我也该是一样。
  三年,只有三年吗?
  “明天这时候,我给你答复。”

  36 答复
  新的一天,我从衣柜里翻出丁辰高中时的白色T恤衫和浅蓝牛仔裤穿上,再把头发束成马尾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很年轻的样子,说我十八岁会不会有人相信?咦,恶心的老女人。
  走下楼丁家三口正在吃早点,也给我准备了一分。丁妈妈笑着叫我快坐下,几天前她已经知道我和丁晓的事却装着什么事都没有,丁爸爸则超凡脱俗,什么事对他来说都是‘不认为是很糟糕的事’。我没有他们丁家的超凡,此时此刻要我和他们同桌吃早点不如让我吃砒霜。
  “不吃了,我和朋友有约。丁妈妈、丁爸爸我出去了。”叫了这么久的称呼,今天才觉得别扭。
  “喂。”丁晓叫住我,起身拿了根面包棒给我。我看见丁妈妈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自然,急忙抓过面包道了声谢快步出门。
  只是那样一个‘不自然’的表情就能让我退缩,无怪丁辰常骂我没出息。还不能退缩,有一天的时间让我去考虑。
  兜里装着一百银子,准备花完银子就回去。吃完面包我坐公车到了小吃街,雄心壮志地想要从街头吃到街尾,结果只吃了一盘炒面就撑着了,昔日的豪气一去不复返。
  气温逐渐升高,我选着遮阴处漫无目的地游荡,走过服装店来到了饰品店,走过饰品店看到了花店。花店门口摆放着一大束黄色的波斯菊,什么时候菊花也喜欢来夏日里凑热闹。
  “小姐,这花我要一支,不用包,我拿着。”
  曾经戏言,如果有人送我菊花我就以身相许。一直没有等到送我菊花的人,丁晓倒是送过我菊花苗,不知道这算不算。
  鞋带散了,弯下腰去系,裤袋里的东西顶得我不舒服。从前逛街我不喜欢手里拿着东西,银子、电话、纸巾全装牛仔裤袋里,鼓鼓的样子也不嫌难看。后来有了个跟班我就买了包,把东西全装里面让他拿着,我一个人在前面甩手踢腿。再后来我没了跟班,也不穿牛仔裤了,包我自己拿着,时刻提醒自己别给忘在哪儿了。
  中午一到太阳烤人,我躲进肯德基要了杯可乐,按下吸管盒滚出一根吸管。记得曾带一个酷小鬼来这里,那小鬼居然不会取吸管,盯着盒子看了半天,指着盒子对服务生小姐命令道,给我拿一根。也只有他能把这丢脸的事做得颐气使指。
  冷气房里一对对小情侣正热乎着,看得人眼红,我走人,忘记带走那支菊花。
  经过美发厅门前听见两人在争执。男孩像在说,这样就挺好看。女孩说,人家想换个发型嘛,那种卷发很好看的。男孩子好声哄着,直发不也好看么。
  卷发直发?还想再听下去,可惜两人已进了美发厅。
  “小姐,好做头发吗?”门口的接待员探头问我。
  “不。”好奇那对小情人,我忙说:“我…我洗头…”兜里的银子还够洗洗头。
  进门去只看见男孩在杂志架旁边坐着,我洗完头发坐到镜子前,女孩头裹白毛巾过来在我旁边坐下,男孩立刻放下手中的杂志向她走去。
  “我弄卷发真的不好看?”女孩问。
  “好看。”美发师解开女孩头上的毛巾,男孩伸手捋起一缕头发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
  “看腻了,我想换一换。”
  “恩,可是烫发很伤头发,会变得像枯草。”男孩说。
  美发师赶忙保证他的药水绝不伤头发,是德国原装进口的。
  “那就弄吧。”男孩笑着说。
  “可是很贵…”女孩翻看价目后说。
  “贵什么,只要不伤头发就好,你的头发又亮又滑,可不能成了枯草。”男孩轻揉着女孩的发丝,无比爱恋。
  女孩低下头又抬起来,“那我不弄了。”她拨了拨刘海对发型师说:“请给我修剪一下刘海和发尾吧。”
  “嘶…”烫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自己动的。”
  “小姐你的发质很好啊,没烫染过吗?”
  “算是吧…”我继续从镜子里看他们。
  男孩站在女孩身后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小子了不起,好一招以退为进。男人都喜欢直发?人家就算使手段也是柔情蜜意的,那臭小子就只会要挟我!
  “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发型呢?” 美发师一边给我吹头发一边问。
  “这样不好看吗?”我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直发可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
  “可以换一款看起来更成熟的,时下的大学生流行这几款。”他放下梳子,递给我一本发型图书。
  我接过来翻开,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很多声,正想挂掉的时候有人接了。
  我马上就说:“丁晓,我想烫卷发。”
  “恩?”他被我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
  “我说我想把头发弄成卷的,卷发!”我强调着。
  “恩。”
  恩,就这样?
  “你在暗示什么?”他问。
  “我暗示…”电话传来微微的喘气声,像是在颤抖。他在害怕?怕得连电话也不敢接了?“丁晓我是说真的哟,我在XX街口的美发店,你不在二十分钟内赶来,我就把头发弄成那种特爆炸的,就是那种狮子…”话没说完,电话那端已是嘟嘟声。
  不好意思地向美发师笑笑,摇着手机说:“他不同意,就这样行了。”
  他开玩笑说:“男友管得真严啊。”
  “可不是。”
  头发吹干梳理好了,我站起身将披散的长发撩在耳后。镜子里的人还算得上好看,很普通的好看,要找到比她好看的人不难…
  丁晓是打车来的。我坐在美发厅里只顾注意来往的摩托车和深蓝小车,他走到面前我才发现他。
  他敛着眉,一脸的不亲切。我微微昂起下巴给他一个最美的笑容,应该是最美的吧,我刚才对着镜子偷偷练过,这种笑法最美,如果没变形的话。
  “你又没带钱?”他开始摸皮夹。
  我狠狠刨了把头发,起身越过他走向门口。还说喜欢我,美人计对他一次都不管用!
  出了美发厅他追上和我并肩走着。我让他离我远点,高头大马的走在一起太压迫人了。他蓦地停住,直直地盯着我,鼻翼不停地抽动。
  我意识到,今天的他敏感得像刺猬,我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会让他立刻竖起刺来。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等待我的答复?
  “丁晓”我挽上他的手说:“我们回去,我想坐在楼顶的花架上。”
  和昨天一样,我们并坐在花架的台阶上。我没再挨着他,挨着挺热,美人计又不管用我挨着干什么。
  “你不问我?”
  “还有两个小时。”
  伸手看时间,四点十分。“是不是小男生都喜欢女孩留直发?”拨开胸前的头发,我问。
  “谁会喜欢卷毛狗。”
  “你才是狗。”
  低头扯着鞋带,我问:“丁晓,我是不是…害了你?”我说不出想说的意思。
  我想说,我是不是把你的人生拉离了正常的轨道,你本该是天高志远的少年,正描绘着你绚丽精彩的未来。
  我想说,我是无心的,可我不是真的无心。除了你,我不会接受一个九岁孩子交往的要求。除了你,我会敲碎那些偷亲我的人的脑袋。我甚至真的把你当作恋人来依赖,因为你,我竟真的忘了刘星。因为你,我和赵文俊交往感觉像红杏出墙,和你亲昵的动作理所当然,和他就觉得不自在。
  丁辰说我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在你面前,我除了高高在上的姿态还能有什么?
  他挽起我滑下的头发,说:“你是害了我,所以你要负责。”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最后一个问题,一千个女人九百九十九个都会问的问题
  “不为什么。”一千个男人九百九十九个都会这样回答。
  会有一半的女人因这样的回答而欢喜,另一半会说:“怎该有个理由吧。”
  “什么理由,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总有一个喜欢的。”
  “好吧,就算是,请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颗青菜,还是颗老的。”我不期望能从他嘴里听到甜言蜜语,但一句感性的话总可以吧。
  他望着我,露齿一笑,吐出三个字:“我牙好。”
  丁辰拿出一张照片问我,谁最漂亮。我看见了她,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
  她最漂亮。

  37 渔夫自白『上』
  丁辰拿出一张照片问我,谁最漂亮。我看见了她,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她最漂亮。
  从武术馆回来,开门的人是她。她盯着我,眼睛很漂亮,比照片漂亮。我叫她张秋。
  我不想和爸妈出门,想留在家,想看她。我喜欢她。
  她不胖,但她不应该在客厅穿泳装,也许会有客人来。
  她游泳的姿势很…可爱,像…翻了肚子的青蛙。
  她请我吃肯德基,我第二次来这里,东西难吃。
  我请她喝东西,点了她喜欢的西梅汁。
  咖啡厅有一个男人给她一张纸条,‘可爱的小姐,我能认识你吗’。
  不能,我不喜欢有人喜欢她。
  丁辰说她会做饭,我想吃。她不太情愿,还是做了。味道没有妈妈做的好,但还是好吃。
  她突然胃痛,摔倒了,也把我绊到了,我压在她身上。她很香。
  我在医院陪着她,她要我到病床和她一起睡,让我把她当作丁辰。我以为她很文静,她却挠我痒。
  以后她话变多了,爱笑,也爱怒。我喜欢她的表情,所以我和她拌嘴。
  她玩电脑很厉害,我很难赢她。
  我听见丁辰和她说起‘流星’,说起泡泡堂,说起女友。
  我想要她做我的女友。
  我练了很久,也许还是赢不了。在她的早餐里放了两颗安定,我之前吃过,不会有事。
  她输了,答应我交往三年。
  我想亲她,我亲了。
  她午睡到晚上也没醒,我做了番茄蛋炒饭给她,她说好吃,但又把盘子摔了。女人例假脾气都很怪?
  交往了就要约会,我约她去古镇。
  我不喜欢照相,但喜欢和她照。
  她把钱弄丢了,想要给我卖半票。矮冬瓜!我很快就会比你高。
  靠着她睡觉很舒服,我想她一直做我的女友。
  她不守信,寒假没有来,以后的假期也没有。
  我很想她。
  我想一直和她交往,一直吃她做的饭。
  我报了数学补习班,考上了她大学的附属中学。
  难捉的鱼儿,要趁早撒网。
  两年没见她只是瘦了点,样子没有弄得奇奇怪怪,很好。
  两年里她没有和其他人交往,很好。
  我和她住在一起,她给我做饭、洗衣、打扫房间。
  她不是我的家长,不是我姐,是我的女友,以后还会是…
  约好看电影,懒猪很晚也不起床,我掀开她的被子叫醒她…她的腿很直很白很好看,肚脐也很…好看。可惜以后看不到了。
  电影院里我想亲她,她不让。我是她的男友,她凭什么不让,不让也要亲。
  她在浴室淋浴准许我进去上厕所,是太信任还是太不把我当会事?
  不期望和她的交往有名有实,只是想她记住我的身份,在潜移默化中把我当成同龄人。
  显然,她不够自觉,或者,我要刺激一下。
  丁辰说和她一起逛街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说她像游魂漂浮不定,前一秒还在身边下一秒就要四处找她。
  前一秒她在左前方,下一妙不见了就要在右后方找。前一秒她在左边说话,迎面有人走来下一秒就要把头转向右边。前一秒她眼睛睁大,表示下一秒要停住脚。前一秒她说这件衣服好看,下一秒她就在店里。她丢不了的。
  女人爱美,又要把自己往丑里整,矛盾。
  她直直的长发很漂亮,却要弄成老了十岁的卷毛狗,丑八怪。
  油漆不落她头上我也会想办法让她弄回来。
  她的生日我送她一对耳坠,她很喜欢,特意去打了耳洞,没上药,耳朵发炎,全怪在我身上。
  打耳洞,我可以理解成她是为了我吗?
  我喜欢听她说‘丁晓最好了’,喜欢她一有事就大喊‘丁晓’,喜欢帮她捡掉落的镜片,喜欢倒水给她喝。
  喜欢洗衣机坏了看她给我洗衣服,喜欢她收衣服我在旁边站着。
  喜欢她等我放学,喜欢帮她拿厚厚的书,但是,不喜欢拿女人的包。
  我和她像是有了改变。
  鱼儿靠近了吗?
  我的床没有铺好,她让我和她睡一张床。睡得很不好,老想着…亲她。
  情人节,她和我一起过。
  卖玫瑰花的胖小妹说我和她是情侣,很有眼光。
  我买了两支给她,她不喜欢,她喜欢菊花,我买了一袋菊花苗给她。
  决定以后不送花给她,不想让人以为我常常扫墓。
  放学徐娜娜会跟着我从教室走到校门,要跟就跟,道路不是我的。
  徐娜娜吃她做的饭吃出了毛病,活该,她做的饭谁都能吃吗?
  对不熟识的人她很淡漠,尤其是异性。背她回来的人,她说是同学,她会让他背着,看来是很‘熟’的同学!
  有必要提醒一下,她还有个男友。
  一个真正的吻。
  她说,她从前内向得几近自闭,是丁辰改变了她。
  余磊,和丁辰是同一种人,不能让他接近她。
  她是我要捉的鱼儿,绝不能让其他人来抢。
  她生气了,她很少真正生气,因为我在她同学说了令她难堪的话,还是因为我破坏了她和余磊?
  三年到了就摆脱我这个烦人精?想都别想!
  我不是故意让她撞着,我没有用力气,我没想到抽手就会让她摔了…
  她变得怕我了,我后悔了,不该凶她,不敢再凶她。
  那三个人说我用一张脸勾引女生,很久没去武术馆,正好用他们舒展筋骨。
  说勾引,我只想勾引她,如果能用一张脸勾引到她就好了。
  她的恶胆只对我,对人多是温和谦让,面对三个人的父母她却像只张牙舞爪的母狮。
  更喜欢她了。
  我已经比她高半个头,能背得动她,以后由我来背她。
  丁辰说她春节一人在家,我去找她。
  过年,她招待我吃…番茄蛋炒饭,我想,要做好心理准备吃上一辈子…有点痛苦。
  看电视,一方将另一方四面围住轻松取胜。她说那是打屁乱说,困兽死斗,要围三放一,然后追击逐个歼灭。
  晚上我睡她的房间,我不让她换床单,上面有她的味道。
  她的房间和丁辰的不一样,床上没有布熊,墙上没有挂饰,桌上没有小玩意儿,只放着电脑和一大堆游戏光碟。
  房间有一个很大的书架,架子上有很多书,一半新的一半旧的。旧的有金子塔之迷、圣斗士、三国演义、曹操传、三十六计、应用心理学、CS高手、超级玩家…,新的有小学奥林匹克赛题、高中习题指南、四级英语、唐宋诗词、红楼梦、格林童话、爱情秘诀…
  恩,或许,这条鱼很难网。
  渐渐地我发现,她会向我撒娇,好现象。
  除夕,炮竹大多是她在放,她玩得很高兴,我也很高兴。烟花下她抱住我,我也抱着她。小心眼,揉我的头发就能乐成那样?
  她喝醉了,要唱歌…我稳稳坐好,怕从沙发滑下地。
  她在沙发上睡着,我亲了她的嘴,里面有葡萄酒的甜味。
  和她紧紧靠着,心要跳出来了,我想要一直这样。
  她的父母问我多大了,我说很快就到十八。
  年龄我改变不了,但我能改变其他。
  网,要张大。
  她对我冷淡了,当着丁辰面和我说笑,背后不理不睬。我有惹她生气吗?
  她总是盘着腿对着电脑屏保发呆,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这样。她到底怎么了?
  她说她和刘星接过吻,她还是喜欢他…
  她快要毕业了,可能会去U市工作,可能留在学校读研究生,她说比较可能留校读研。她明明这样说的却不守信用!
  她读研,我考上学校的高中,我们又能在一起三年。三年,三年我会让她忘记刘星,三年,我会让她成为我真正的女友。她竟敢破坏我的计划!
  我让她哭了,我居然让她哭了。脚怎么不断了!
  放学回来她已不在,公寓里没有她、没有她的东西。
  十四岁生日那天她送给我一根挂链,上面有字母‘DX’。留下礼物她离开了,去了U市。
  鱼儿逃了,逃离了我的网,逃离了我这片海。

  38 渔夫自白
  小时候学成语,不择手段,爸爸说了很多我记不住,只记得他这样打比方。“当你很饿的时候可以去面包店偷一个面包吃,但你会被店主追打、被人骂是小偷、被警察抓起来,如果你觉得这些都比不上饥饿的痛苦那你就去‘不择手段’偷面包。不过,你要确定,是不是真饿得无法忍受。”
  是的,我无法忍受。
  她走后我转学回到W市,恢复从前的生活,家、学校、武术馆,每一个地方我都感到烦躁。
  走上街遇上一群人厮打,有趣,冲上去加入他们,我出手打的是穿白色足球服的几人,他们的衣服让我想起余磊。另一伙,我和他们混上了。
  被人围住再将他们一一放倒,头破血流,有些刺激,很快又觉得没意思。
  妈妈惊讶生气我的改变,让丁辰询问她我在A市上学时的情况,丁辰说一点小事不要去扰她。
  我没有变,我想,我是该改变了,懒惰太久鱼儿会逃远的。
  一点小事,那大事呢?
  她回来了,快得出乎我意料。
  她化了淡淡的妆,穿着得体的裙装和细跟皮鞋,陌生得令我不知所措,我向楼下跑,她拉住我。
  她摔坐在楼梯说头晕,晕倒也知道事先用包在地上垫着?三分真七分假的无痛呻吟,是她,是那条鱼儿。
  早上,她睡得很熟,被子掀到一边,睡裙卷到了肚子,腿和肚脐还是很好看…想摸,没敢。
  出门找事做,混混就该有混混的样子。没想到她会四处找我,还找到了冷饮店。也好,让她看见我和他们在一起。
  她发来短信说被车撞了,明知是假的我还是怕万一。不出意外地上了当。
  我已经高出她许多,已经能轻松背着她,想背着她顺着树阴一直走下去,走到南极也行。
  她哭了,是害怕血腥的场面还是害怕我有事。可以抽身离开,但我要她从头看到尾,看清楚我变成了什么样。
  我在赌,赌她会不会为了我回来,我赢了。她说是因为责任,原因不重要,我只管结果。
  为了让我走‘正途’,她答应三年内不结婚。意料中,又赢了。
  我要这三年鱼儿不能游到另一片海,我要她等我三年,等我长大、强大。
  就算是不择手段。
  我上了私立高中。让姨父给我办了身份证,年龄大了四岁,三年后二十二岁。
  她二十四岁生日,我送了她一条红色珠链。她会戴上吗,就像耳坠一样。
  她说喜欢分很多种,我对她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我和很多女生交往了,没发觉有很多种,也不懂那种是哪一种,我只有一种喜欢,对她的。
  想要自立,想要决定自己的人生,我开始赚钱。
  十六岁的生日,没有她的礼物,没有她的电话。
  寒假,丁辰和男友去了小城,她的家。我去了边县,没能赶回来。
  那年和她一起过除夕,她抱住我,我抱着她,亲她,脱掉她的…呃…天亮,换床单。继续睡,从初一睡到初三,可惜再梦不到。
  车队遇上抢劫,挨了两刀,丁辰哭得像死了人,我又死不了。如果是她,会哭吗?会。
  两年多,我和她没有通过一次电话,她只打给丁辰。那天听到,她交了男朋友,叫赵文俊。
  取下脖子上的挂链扔在河里,下水捞起,再扔,再捞…重感冒,很好。
  睡着醒来后我告诉爸妈高中毕业后要随高宇去广州,高宇是W市有名的帮派头子。妈妈气得打我耳光,恩,很好,越气越好。
  鱼儿啊鱼儿,你还能在外逍遥多久?
  差三个月满三年,四月末,她回来了。
  她叫了一声‘丁晓’,我转身,蓝色碎花裙、长长的发、淡淡的妆。我想抱住她,恨身边多余的两个人。
  吃过饭,丁辰和她上楼试穿礼服。我想看,端西瓜上楼。门外听见丁辰说她腰细了但前面没变小…想看!敲门进去她穿上了外套,失望,下楼。
  鱼儿出现了,我站着岸上兴奋地不知道怎样下手。
  赵文俊,我小看了这个人。认识才三个月,她竟在同学面前说会和他结婚!
  追到丁辰的新屋看到她从浴室出来…只围了一条毛巾!她跑,我才追,没有想过要对她…想过也不会真的…只会抱住她。
  女人悍起来恐怖,头发几乎被她连根拔起,牙印、爪印…这女人好歹活了把岁数,裹着块被单又磨又蹭,当我是死人?
  抱着她,闻着她的香,不想其他人闻到这香。
  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被吓着了,动了歪心思的鱼儿吓吓也好。
  想了三天,想通了,蛮横解决不了问题。
  我向她道歉,她原谅了我。想来,她每一次都会轻易原谅我,即使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也许我还会做出更过分的。
  我送她回家,她要开车…不是怕死,壮志未酬还死不得。
  和张爸爸聊天,他有兴趣投资小城的矿山,苦于开采证的办理。
  在山顶,她第一次拉起我的手让我抱住她,说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她在暗示很快会和赵文俊结婚?
  我没有把车库的钥匙还给张爸爸,说服他和我合伙投资矿山。
  很早就知道,我编织的网,带刀带刺,会把她伤了。
  她越挣扎伤得越重。
  押着她在河边散步,背着她与人赛跑,听她喊加油。开车接她下班,让她喂我吃卤牛肉,喝她喝过的牛奶。骗她一个深深的吻…
  我不回头,也不后悔。
  终于见到赵文俊,不堪一击。
  她不在乎他,想和他结婚只是她该结婚了。
  她要结婚,我就和她结婚。
  收网了。
  她诧异、愤怒。我突然很害怕,怕她会选择鱼死网破。
  她以为我是不甘心,喊着喜欢我。
  笨蛋鱼儿,因为这句,你永远也别想逃出我的网。
  网不会破,鱼也不会死。
  我答应不牵连张爸爸,她答应和赵文俊分手。她说的,围三放一,逐个击破。
  告诉她的父母,我和她是恋人。
  告诉我的家人,我喜欢她,能和她结婚我就不去广州,会去念大学。
  她会怕父母知道我做的事全是为了她,她会怕丁辰的疏远,她会怕妈妈的怨恨…
  她是否想过,网破了可以再织,渔夫或许会伤了鱼儿却不会让她死。
  幸好,她只是条会纸上谈兵的鱼儿,三十六计只会美人计的鱼儿。
  “好吧,就算是,请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颗青菜,还是颗老的。”
  他望着我,露齿一笑,吐出三个字:“我牙好。”
  “你…你牙好?”我张望四处,看见一块花盆里有块拳头大的石头,冲过去捡起来对着他。“牙好你啃石头去!”
  他眉毛一扬,指了指脑袋不相信我会砸他。我气极,按住他的脑袋硬要把石头塞进他嘴里。拉扯间他忽然抓住我一条腿,提高用力拉一向一边,我尖叫着,双腿劈成‘一字马’眼看屁股就要着地,他长腿飞快向前伸出,屁股稳稳落在他的小腿上。正是惊魂未定,他一个鲤鱼打挺,背靠着花架的台阶双腿朝天抬起,我像坐滑梯一样滑下去撞在他的胸膛。他又撑起身,托住我的屁股让我坐在他大腿上。
  我吓傻了,忘了尖叫。想起放声大叫时,他伏在我耳边用最有磁力地声音说:“真的不为什么,每个人都会有喜欢的那一个,不是你就是别人,不是别人就是你。”
  天啦,我想哭。不要脸的痞子耍这种贱招,哪个女人抵挡得住,何况我就是一俗女人。怎么会这样,他对我做了那些过分的事,我原谅他已经不该,怎么还想要和他…
  “你的答复?”
  不对,不对,喜儿怎么会心甘情愿和黄世仁…
  “喜儿不喜欢黄世仁,可你喜欢我。”
  “诶?”我说出声了?
  “你的答复?”他又问。
  “你那天给她拿包了。”我想起了这件事。
  “拿什么包?”
  我扭了扭屁股说:“你先放我下来。”这样跨坐在他腿上实在是…
  他吹了声口哨把头转开,抱住我腰和屁股的手收得更紧。这到底是什么人,流氓啊。
  “我和丁辰回来那天,看见你和一个女人走一起,你还帮她拿着包。你不是从来不拿女人的包吗?”
  “她系鞋带,我才帮她拿着。你的答复?”他横起眉毛问我第三次。
  我哀怨地说:“你说喜欢我,却伤害了我。”张秋忍住,别吐啊。
  “笨!”他撞了下我的头说:“结了婚你多得是报仇的机会。”
  “呵”我冷笑,“我报仇?你把我像小鸡一样拎来摔去,我能报什么仇,你不像安嘉和一样打死我就万幸了。”很多年前看的家庭暴力电视剧,给我造成了巨大的阴影。
  “我打过你?”他冷森森地问。
  “是没有,可是你,好,不说这个,说另一个。”我拉了拉他不规矩的手,眯着眼看着他,说:“我不喜欢十八岁的人看起来像二十八岁。” 十八岁比二十八岁还老成、还世故、还奸诈,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他气得咬动下颌,目光从我的脸移到了…脖子。“信不信我一口咬死你。说!你的答复?”
  我正了脸色,说:“你说的三年。”
  他微愣,眼帘垂了垂又抬起眼来,“是,三年。你的答复?”
  “我没答复你吗?”我偏头回想着。
  他忍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再问一次,“你的答复?”
  “哼,故知顾问。”我翻白眼。
  他终于大吼:“故知顾问我也要问,我要你亲口说,你的答复!”
  我皱眉,批评道:“丁晓,你真是个孩子。”
  “张秋,别以为我真不敢打你!”
  “哦?打呀,正好最近皮痒着哪。”跟好人学好人,跟无赖我就学无赖。
  “我…我…”他吃鳖的样子,还是…还是那么帅。
  “丁晓,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唔恩…”
  ……
  “你打我?!”
  “你不要脸。”
  “是你让我亲的。”
  “我说是亲脸。”
  “你又不说清楚…”
  三年,我想幸福三年。他腻了,嫌弃了,在这之前我会离开。三年的幸福足以让我回味一生…
  可是,天啦,我和要一个小我九岁的人结婚,噩梦,噩梦啊。没关系,没关系啊,三年后我才三十,还不老,还能再嫁出去…
  三年,不过是缓兵之计,我要的不只是三年。
  三年后该怎么继续留她在我这片海?
  我又要伤了鱼儿吗?不会了。
  渔夫会越来越聪明,不用再编织伤了鱼儿的网。
  对不起,下一次我一定会追上你,和你一起来到这个世界。
  这一次,请你为我停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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