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雅蒙:别用我的爱折磨我

(2009-03-30 07:24:54) 下一个

  引子
  我习惯晨跑,风雨无阻。习惯穿NIKE的运动短裤,习惯把头发挽成马尾,高高梳起。习惯在手上带很多的藏式手链,摆动起来的时候发出很响亮的声音。Sunny说,你每天把自己整的那么另类,学生上课是看黑板还是看你啊?我说,看我又怎么了,难得他们的老师有文化有涵养,还那么好看。
  这年,我刚刚大学毕业,偶尔帮在培训中心工作的朋友代两节口语课。后来他们主任问我是不是还没找到工作,我说是。主任说,那就来我们这里工作吧,只要工作认真,工资奖金少不了你的。当老师啊,我从来没想过。我曾想,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成为superstar,也从来没敢动过教书育人的念头,原因很简单,看看我那裙子的长度,看看我那鞋子的高度,还不明白吗?
  主任说:“你怕什么呀,你给sunny代的那几节课不是挺好吗?学生对你也很热情。”
  我说,“孩子们都是花高价出来上补习班的,我压力多大啊。”
  “你怕教不好?”
  “那倒不是,只是……。”
  “没有只是,就这样吧,我对你有信心。”
  你瞧,连谦虚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这样,我成了ST机构的英语培训老师。
  后来,我又发现,其实做培训老师也没那么复杂,尤其是口语老师,不就是侃吗,这点我有优势啊,想当年我参加大学生辩论比赛时,侃出好几个‘最佳辩手’呢。Sunny说,我看你不像个教书的,倒像个说书的。切。那又怎么样,主任在大会上没少夸我,什么教学风格独特啦,什么和蔼可亲能跟学生打成一片啦,有时候我自己听了都特迷茫,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说谁呢。弄到最后自己还挺不好意思的。
  工作算是暂且稳定了,老娘又开始为我的个人问题担忧了。
  我说:“老娘,您甭担心,谁也不敢欺负你闺女,谁敢在我头上动土,我灭了谁。”
  老娘叹着长气儿,指着我的鼻子:“你瞧你那张牙舞爪的样儿,哪像个姑娘家,唉,找个对象谁受得了你。”
  我嘴一噘,“切,追我的人每天能排好几个长队呢。”
  “吹吧,你。”
  其实我娘特宠我,我小时侯身体不好,她什么事都不让我干,我上学随便考俩第一,那就是给我娘的莫大回报了。从小到大,我吃用全是最好,那真是搁嘴里怕化了,放手里怕碎了。现在我娘总说,我的臭脾气就是这样被娇惯出来的。不过说归说,该惯着时她还照样惯着。
  我没跟我娘说过,其实我在大学时是恋过别人的。那是我的大学讲师,高平头,四眼儿,走路一阵风,上课点名时习惯把眼镜架在鼻梁骨上,翻书时习惯翘起右手无名指,笑起来的时候有很深很深的酒窝。比起身边那一甘男同学,他显然已经不年轻了,但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他思考问题时若有似无的笑,喜欢他推眼镜时那副憨傻的样子。爱情来了就是一场角逐游戏,总是有人拼命在逃,有人拼命在追,追的越是惊心动魄,逃的越是胆战心惊。那时候,追我的人那么多,由着我闹脾气耍性子,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但,只要一遇见他,我就软了,温柔了,小鸟伊人了。我知道,并不是每段感情开了花,就必会结果,更何况我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呢。他有老婆,有孩子,有没有爱情姑且不说,他很坦白的告诉我,他不想为一些私人问题影响职称的评定。我说,那我每天为你祈祷吧,祈祷你早日当上教授。
  呵呵,我傻吧。那天我跑到酒吧里灌了一下午的啤酒,喝到最后跑到舞池里跳舞,也不知勾着谁的脖子,High了个够。后来好像有人过来搂我的腰,我冲到吧台上举起酒瓶子就往他身上倒,不解气,还用力把酒瓶子贴在他西装上,空了空。男人好象气急了,连拉带拽把我拖到了门口,幸好被进来的sunny拦住了,免了一场灾难。出了酒吧,sunny对我说:“丫头,你还真他妈勇敢。你瞧那兔崽子的一条领带就够你花俩月的。”我垂着头不说话,我在想,为什么我喜欢一个人就这么痛苦呢。想着想着,我就哭了,哇哇的哭,把鼻涕蹭在sunny的金边小裹胸上。事隔那么久,sunny从没跟我提起过那天下午的事,至于那个喧嚣的酒吧,那个百无聊赖的男人,都随着时间慢慢在我的头脑中淡化了。我总是在想,也许有一天,时间会为我交错开一个缝隙,然后会有一个男人微笑着朝我走来,挽起我的胳膊:“嘿,回家吧,我的公主。”我不知会是何时,但我坚信会有那么一天……
  
  我代的是‘留洋班’。里面大多是十七八岁要出国的孩子。这天,我穿的是ONLY的白色T恤和紧身仔裤,提早进了教室,垂腿坐在讲桌上看杜拉斯的‘情人’,旁边放着刚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男式毡帽。我喜欢扮演小说里的人物,热烈的,疯狂的,忧郁的……每个角色都让我兴奋不已。
  第一个进来跟我打招呼的是一个头带NIKE帽子的小胖子,他把书包放在第一排,摘下耳朵上的MP3,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的跟我说:“喂,你坐那干吗?”
  我歪头笑笑,“好玩呗。”
  “你占了老师的位置。”
  我双手撑着讲台挪了挪屁股,“我就是老师。”
  “呸,我第一次见着女生那么会吹牛,你要是老师,我还是校长呢。”
  “哈哈,那我要真是老师呢?”
  “我把这个拿下来给你当球踢。”说着,他伸出小胖手指了指小圆脑袋。
  “好。”我说。
  “那你要不是老师呢?”
  “我把这个脱下来给你当抹布使。”我也伸出手来,指了指身上的白色T恤。
  小胖子涨红了脸,低下头嘟囔着:“谁要你那个。”
  我坐在讲桌上用手支着下巴笑着看他,他忙把书包打开,在里面翻东找西,很紧张的样子。然后,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柳林的名字。柳林是我的发小,脾气急,爱冲动,但人是极好的,小时侯没少为我打架。记得有次临班的男生不小心把球踢到我的身上,弄我一身泥,人家拿纸巾帮我擦,他以为男孩要耍流氓故意撩我裙子,冲上去把人家揍个半死。结果赔了人家不少钱,还被学校弄了个记大过处分。事后柳林问我,当时为什么不拦着他点。我乐,我说我为嘛拦啊,有个帅哥肯为我冲锋陷阵,我有什么理由来抹杀这份积极性啊。柳林揪着我的右耳朵,气的半天倒不上气儿来。
  听说柳林同志最近找了个小女朋友,给我打电话就是要我帮忙在培训中心给她找个工作。
  “她是学什么专业的?”我说。
  “学表演的。”
  “英语行吗?”
  “应该不怎么样。”
  “计算机行吗?”
  “不行吧,她是学表演的。”
  “乐器呢,总该会一样吧。”
  “那到不清楚,她是学表演的呀。”
  “靠,那找我干吗,应该去找导演啊。”
  “不过,她唱歌倒是挺好听的。”
  “太好了,让她去参加超级女生吧。”我说。
  这时,第一遍铃响,教室里陆陆续续,三三两两的走进人来。小胖子着急忙慌的跟我猛摆手,压低了嗓门对我说:“喂,别闹了,铃都打完了,老师马上就到了。”我挂了电话,从讲桌上跳下来,走上讲台,麻利的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朱丽雅。
  教室里一片哗然。前排小胖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圆脑袋。我很得意的冲他抬了抬下巴。
  第一节课主要以互相介绍和互问互答为主。有个的学生问我:“小雅老师喜欢的是高分的好学生吗?”
  我用大拇指按了两下手里的圆珠笔,“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首先,高分不等于好学生,我上学时一直高分,却不是个好学生,逃课、捣乱、上课吃东西,我全占了。班主任经常扯着我的脖领子嚷嚷:“朱丽雅,你给我坐最后一位去!”那时侯班主任还不舍得把我从班里赶出去,因为每次的年级第一都是我,我为班里的总平均分添了多少砖加了多少瓦啊。但是……”我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但是,如果你的分数不能说服我,那么,请乖乖服从我的指挥。”
  教室里掌声一片,我故做沉稳的用手扫了扫鬓角的几根乱发,然后迅速的对第一排的小胖子打了个飞眼,小胖子脸又红了。
  最后我给大家讲了个笑话:说,一老外到中国旅游,偶遇一位中国小男孩,男孩不小心踩了老外一脚。老外惊叫着把可乐洒在了男孩的裤子上。而后,男孩十分抱歉的说:Iamsorry!
  老外:Iamsorrytoo!
  男孩:Iamsorrythree!
  老外:Whatareyousorryfor?
  男孩:Iamsorryfive!
  大家抚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我说:“你看,学不好英文多么的可怕。”
  第一节课就这么结束了,下课后一群学生围着我,竟还有跟我签名拿手机拍照的,整的跟明星见面会似的。这期间我瞅了眼手机,28个未接来电,全是柳林的。我赶忙从人群中退出来,“宝贝们,以后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啊。”
  柳林在电话中疯狂咆哮:“朱丽雅,小没良心的朱丽雅!!”我坐在办公室里,掏出指甲戳修着指甲,“哥们儿,你急什么呀?”
  “我能不急吗,啊?敢情不是你女朋友了?”
  “她不是唱歌好吗,听我的,就让她去参加超女,没准还能火过李宇春呢。”
  电话被挂断,再拨过去是信息台小姐清脆的小嗓音:您现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使用呼叫等待功能。看来这小子是真急了。
  上网,邮箱有新邮件。是老狐狸发来的:宝贝儿,第一天工作还适应吗?
  老狐狸是我在文学论坛认识的网友,同城网友聚会时,见过两次面,帅的一塌糊涂,有次我在聚会上喝多了,拉着他胳膊嚷嚷着:早知道你那么帅,真该跟你整场大型的网恋。大家都在笑,他轻轻拍拍我的头,叫我小丫头,别胡闹。我信赖老狐狸,在他面前撒娇、胡闹、装深沉。他知道我的小伎俩,却从不拆穿,在他眼里这是小孩子的闹剧,而他,永远只是看戏的人,而已。我喜欢听他的意见,感情上,工作上,也许将来有天我要跳黄浦江都要征求他的意见,他说,行,跳吧。我就勇往直前的跳下去。
  Sunny饶到我身后给了我一拳,我说:“你轻点啊,拿我当沙包呢啊。”
  “办公室是不许干私活的。”
  我扭过头,“我干什么私活了?”
  “上网,聊天,都是私活。”
  “靠,当初也没这条规定啊。”
  又是一拳,“以后这个‘靠’字,也不要用了,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我……奶牛(请用英文发音)。”
  Sunny递给我一摞资料,说是我那班的学生档案,让我了解完,整理好输入电脑里。我一听脑袋就大了,好几十人,我得看到猴年马月啊。我对sunny说:“你知道吗,你这是在折磨我,是在利用我的爱来折磨我。”她小脸一仰,“既然折磨,就折磨到底吧,赶紧干活!”我无奈的摇摇头,谁让咱上了“贼船”了呢?教美术的马老师跑过来说要帮我,“这里很多学生都跟我学过美术,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吧。”
  她拿着档案夹,“这个沉稳的、冷俊的,看似忧郁的……。”
  “请说重点。”我说。
  “哦,一号,苏小航。”
  我敲击着键盘,“下一个。”
  她凑过来,“你不想多了解他一点吗,他是很特别的男孩子耶。”
  “哦,有多特别?”
  “给你看看他的画,”说着,她一溜小跑,冲出了办公室。
  我冲sunny眨了眨眼睛,“没想到马老师还挺热情,这会看她那累赘的大屁股都觉得可爱了。”Sunny用拳头向我作了个手势,“滚一边去。”
  马老师拿来的是一幅水彩画,满地的凌乱碎花,很多色彩交织在一起,互相纠结着。画的底端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寂寞和疼痛都是深渊的落花,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我从她手里拿过档案夹。
  一号,苏小航,A大一年级学生。父亲是A大的讲师,母亲是F医院的医生。我长时间望着档案上苏小航的照片,他的眼睛、眉毛、嘴角微微上扬的样子……
  马老师凑过来说:“小雅,你不就是A大毕业的吗,没准他爸还教过你呢。”我没说话,扭过头去,随手抽出面纸擤了擤鼻涕,心里突然就疼了一下,仿若有人突然在心口上捏了一把。
  脑中反复温习着照片上苏小航的样子,我以为从此便不会和那个人有任何交集,没想到命运竟把他的儿子安排到我的班里,于是多日已经沉淀下来的心,再次激荡起涟漪。整夜无法安眠,漫无目的的在网上闲逛,邮箱里躺着好几封不着四六的情书,什么风啊,雨啊,带来你,带走我的。放在平时,也许还会回复几个风花雪月的文字,可现在我烦,谁敢在我领地里动土,我就让他灭亡。
  打电话给老狐狸。
  我说,“我难受。”
  “怎么啦,工作不顺利?”
  “不是,心里不舒服,你陪我聊聊天吧。”
  “好啊,那我们来畅想一下美好的明天?”
  我用右手狠狠的摩挲着手机壳,“我的今天都不美好,还谈什么明天。”
  “别那么消极嘛,说说,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我想要两辆奔驰,一辆开道,一辆护驾,最好再找个情人,在中间骑自行车带着我,还哼着小曲儿。”
  “恩,就这些?”
  “就这些。”
  “你乖乖睡一觉,明早起来愿望就实现了。”
  我笑,笑自己的反复无常,笑他总是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我。挂断电话后,登陆论坛看自己贴出的小说,我习惯在无聊时写些垃圾文字,大都是无病呻吟,自哀自怜的东西。竟每次都会收到很多回复,有人说喜欢,有人说心疼。不禁失笑,全是假的。才发现,我一直积极的幻想着,却一直消极的破灭着。
  我得承认,我不是一个深刻的人。读的是腻腻歪歪的言情小说,写的是风花雪月的矫情文字,有次我硬是把柳林借给我的《尼采文集》当成了视频夹,放到电脑上,任凭尘吹土打。但我却很用心的经营着自己,一周去两次健身房,注意饮食,买昂贵的化妆品,从不怕与人对视,因为我坚信,再强大的力量都能在我的美丽中灭亡。所以,当我在培训中心见到老狐狸真的开着奔驰来找我时,我依旧提着小挎包,蹬着高跟鞋从容的走到他面前。
  “这车花多少钱租的?既然租为什么不租两辆?自行车呢,为什么没有自行车?”
  他笑着伸出手刮了下我的鼻尖。这一动作突然让我想起了父亲,小时侯他经常把我举到肩上,我淘气时他就把右手抬高刮一下我的鼻尖,在我看来这个简单的动作既宠爱又亲昵。
  “你来干吗?”我说。
  “来找你。”
  “找我干吗?”
  “帮你实现愿望。”
  我笑着迈上培训中心的大理石台阶,然后突然扭头看着他,“情人呢,你帮我找了没有?”
  “如果你愿意,我就在你身边。”他十分应景的张开双臂。我楞了楞,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我不知苏小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许是刚刚,也许是老狐狸刮我鼻尖时,他就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总之,见到他时,我心里隐约的忐忑不安,至于为什么忐忑,自己也说不清。
  老狐狸倚靠在奔驰上,用右手冲我打了个响指,“晚上一起吃饭吧,朱丽雅老师。”我笑着说好啊好啊,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进楼里,看到苏小航背着双肩包在前面走,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邪气,伸手就拉住了他的书包带。他转头望向我,眼神淡定而从容。我忙搔了搔头,“Hi,morning。”他似笑非笑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早。”
  现在想来,我曾经是见过苏小航的,那年他还是个中学生,跟在他父亲的身后,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而现如今他已长成挺拔的大小伙子,眉宇间的淡定和与生俱来的书生气质决不逊色于他的父亲。但,他还记得我吗,那个曾经对他父亲痴狂的女大学生。那个绝望之极偷偷在他父亲的书里夹书签的女大学生。那句‘寂寞和疼痛都是深渊的落花,再发不出任何声响’掩埋了她多少青春幻想。他又怎能理解她的心情。
  整节课完全不在状态,有个影子一直在我脑中晃荡,于是,我就软了,温柔了,小鸟伊人了,再不能侃侃而谈了。
  我是被苏小航和小胖子抬出的教室,据说我是在自由讨论的那一环节突然晕倒在地。马老师摇着我的胳膊叨叨着:“可吓死我了,可吓死我了,小雅老师,你当时脸色煞白,完全没有知觉了,唉,可吓死我了。”我扑哧乐了,“您还没见过我口吐白沫吧,那才有意思呢。”Sunny在旁边掐了我一把,我嗷的一声坐了起来。Sunny冲旁人笑笑,“没事了,没事了,你们瞧,又生龙活虎了不是”。坐起来时,我瞄了一眼在医务室门边站着的苏小航,他冲我笑了笑,转身走了。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医生说我是低血糖,要注意休息。Sunny有课,马老师坚持要留在医务室多陪我一会儿。一句搭一句的便聊起了天。婚后的女人谈论的大多是孩子,而婚前女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男人。
  “小雅老师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好男人。”
  “那什么样的男人算好男人呢?”
  “有高级的房子,高贵的车子,花不完的票子,痴心以对,爱我如他,这就是好男人。”
  “今早开大奔来找你的男人是这种人吗?”
  “算吧,如果他愿意要我的话。”
  马老师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拿不准我说的是真是假。此刻,她已经忘了我的病,忘了我是否真的会口吐白沫,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我为她编造的好男人的假想中。这让我想起曾经的一个相亲对象。
  那年夏天异常炎热,我穿着吊膀子的小衫奉我娘之命来相亲。男人开着的是火遍街的红色夏历,刚见面时我还误认为是开出租的,冲人家直嚷嚷,我不打车,你老跟着我干吗。后来彼此认识后,尴尬了好一阵子。当时他也问我,什么样的男人算是好男人,我就把以上的理论跟他讲了一遍,说到高贵的车子时,我故意咬重了音。男人没说什么,只一个劲儿搓着手傻乐,送我回家时故意拐到冰激凌屋给我买了一盒哈根达斯,哦,对了,还是大盒的。我要买小盒的,他偏说,既然买就买个大的。我笑,好吧。我断定他没吃过也没买过哈根达斯,也断定他不知道这一举动败掉了自己好几天的工资。吃完后,我用纸巾抹了抹嘴角,我说味道很好,再见吧。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把这些讲给马老师听。
  “天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人家,”她不可思议的张着嘴。我知道她喜欢这种男人,温柔,憨厚,体贴。可我不行,两个互不相干的人走在一起,若不能互相衷情,那只能当作一场意外的寻欢作乐,当然,我指的是精神上的。
  “那你就从没有认真的喜欢过一个男人吗?她说。
  “当然有,没有才是不正常。”
  “那他是你形容的好男人吗?”
  “不是,他很普通,一个妻子,一个儿子,呵呵。”
  她把嘴撑成杯口那么大,“啊?你看上了有妇之夫?”
  我欠了欠身子,“我还给有妇之夫写过情诗呢,什么寂寞,深渊,落花,那都是我当年玩过的把戏,没想到吧,我纯洁的小马老师。”
  “那后来呢,后来呢。”
  “没有后来,喜欢缘于情而止于情。”
  “你不会伤心的吗?”
  “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何况我大把青春,年轻美丽呢,对吧。”
  马老师不再说话,只楞楞的看着我,其实我是想告诉她,人的选择有时真的很无奈,但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离开他,我的感情那么纯粹,所以才可以如此直言不讳。
  我问马老师,我是不是有点不可理喻。马老师说,这是你的个性啊,有时我还特羡慕你呢,你的学生们都那么喜欢你,就连苏小航那么古怪的学生都对你那么好。
  是啊,苏小航。说来,苏小航已经是个大学生了,为什么还来参加这种补习班呢。既然要补习,以他的水平也不可能呆在我的班里,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月影星稀了,老狐狸摸着我的头,笑着说:“饿了吗?”我努力睁开眼,环顾四周,白色窗帘,白色被单,白色大理石……
  “这是哪?”我费了好大劲才冒出了几个字,这时才发现,嗓子已经干的像堵进了两只死苍蝇。
  “医院。”
  “先给我来口水。”
  “哦,好。”
  他轻轻的把我的头扳过来,靠在他的肩上,再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到我的嘴边,“来,慢点喝。”
  咕咚咕咚灌进整杯水,突然就觉得身上有了气力。
  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我怎么在这里?”
  “我送你来的啊,听说你一天晕了好几次,我都快吓死了。”
  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晕了好几次?你听谁说的?”
  “你们单位的老师啊。”
  “马老师?”
  他坐在我床边,“对,她说她姓马。”
  我摇摇头,“唉,真没想到,人的嘴巴是和屁股成正比的。”
  老狐狸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我哪还有闲情逸致管她说什么,担心你还来不及呢。”
  我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不过,他把我送医院来,为什么我自己完全没有知觉,sunny和马老师为什么没有阻拦,如果老狐狸是坏人怎么办,那我现在岂不是恶狼口中的羔羊?越想越气,这帮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老狐狸忙伸手摸我的头,我半睁开眼,扶住他的手。他说:“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我摇头。
  “那是,饿了?”
  我摇头。
  “还要喝水吗?”
  “不要。”
  “那是怎么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是坏人吗,老狐狸?”
  “哈哈,对你就是坏不起来,你说怎么办呢?”
  “切,你哄我,哄我就是折磨我,哼。”
  “真不讲理,我疼你还来不及。”
  我嘴一噘,“你就是坏人!”
  “那坏人现在要带你出去吃东西,你要不要去呢?”
  我赶忙从病床上爬起来,“那还等什么。”
  去的是医院附近的一家西餐馆,有干净的落地玻璃窗,有漂亮的玫瑰花,还有美妙的钢琴伴奏。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懂得生活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你倍感轻松,因为他时刻想着的都是让你快乐。他会用手指刮你的鼻尖,用纸巾为你擦净嘴角。我喜欢这样,让我有种被宠溺的快乐。然而,每当想起‘大学老师’时,心中还是会荡起些许酸涩。人常说:女人总会留在让自己快乐的男人身边,记住的却永远是令自己伤心的男人。
  那么,我究竟记住了谁,最终又会留在谁的身边呢?
  他伸出右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工作做的还开心吗?”
  “还行吧。”
  “兴致不高嘛。”
  “哪有,我现在是人民教师了,我多光荣啊。”
  “哈哈,喂,光荣的人民教师,跟你谈笔生意好不好?”
  我摊出右手,“请讲。”
  “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住?”
  我嘘着眼睛看他,“你想打什么主意?”
  “有个朋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不知你愿不愿意跟她合住,放心,付房租的。”
  “什么朋友,情人?”
  他伸出右手无名指来戳我的脑门,“我的情人舍得放到你那里吗?”
  “这么说,你家里还真藏着一个?”
  “一直没有,不过……”他探身凑近我的脸,“不过,你可以来填补这个空缺。”
  我白了他一眼,“呸,想的美。”
  他笑,“怎么样,人民教师,发扬一下教师的高尚素质吧。”
  “人好吗,我可不愿意她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家。”
  “放心,肯定不会。”
  “有夜游的毛病吗,我晚上习惯在客厅看碟,我不喜欢有人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眼前。”
  他看着我,双手托着下巴,故作沉思状,“这到不清楚,要睡过了才知道。”
  “你想尝试一下?”
  “你批准吗?”
  “我才懒得管你呢。”
  他笑,笑的十分暧昧,比老狐狸还老狐狸。
  和老狐狸谈成了一笔小生意,这意味着每月将有多出的一笔收入供我“腐败,”美哉!
  他坚持让我在医院住一晚观察一下,我不乐意,他就硬抱起我往病房里走,我边捶打着他的胸边嚷嚷着,“我不住,不住,我要回家,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闹声响彻整个走廊,护士小姐偷笑着对我说,请不要在楼里喧闹哦。说完还对老狐狸打了个飞眼,“您女朋友真可爱。”切,谁是他女朋友,我用力蹬着双腿,“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然后一只大手抚住了我的嘴,“人家不是说不准大声喧闹了吗,你乖一点。”我使劲夹了他一眼,心想好女不跟你逗,女子报仇忍几天也不晚,等本姑娘恢复了元气,饶不了你!
  柳林再次到我家时,已经完全认不出我家的样子。他说一定是朱丽雅被崇高的人民教师队伍感化了,否则不会把家里收拾的那么井井有条,朱丽雅的家该是杂志乱放,报纸乱飞,脏衣服乱堆的呀。柳林的小女朋友跟在他身后,听着他发表言辞,在背后乐的花枝乱颤。我忙上前拉住了她的小手,“呀,第一次见面呢,参加超女了不”。
  “你也爱看超女啊,我也喜欢耶,我还是‘玉米’呢。”
  我哈哈大笑。学着她的腔调,“太巧了,我也是‘玉米’耶。”柳林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我得意的伸出两个手指,打出V字姿势,以示胜利。
  闹来闹去,天就黑了,柳林说晚上有事要办,小女朋友说喜欢我,坚持留宿在我家。临走时柳林再三嘱咐,“别欺负她。”我拍拍他的肩膀,“瞧好吧你。”不等他再说什么,我把大门一关,不欺负才怪。
  这小妞的嘴很甜,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弄的我还挺不好意思。她让我叫她小甜。瞧人家,连名字都抹着蜜。老狐狸介绍的室友来电话说,今天不回来了。我说,好,注意安全。挂了电话我就在想,她会住哪呢,会不会住老狐狸那,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特无聊,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和小甜一人占据着一个五指沙发,看碟,听歌,扯淡。她说他是在酒吧认识的柳林。
  “那时是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没有柳林的帮助,我想我早已上了黄泉路。”
  我从五指沙发上欠了欠身子,立刻发出皮革摩擦的声音,“有这么严重吗?”我说。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握着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小,冲她点了点头。
  她也欠了欠身子,皮革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我上大学时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年年拿奖学金。那是在大三下半学期,小学同学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我心想大家那么多年没见了,聚聚也无妨。开始是很多人聚,大家在一起聊的很开心。后来越聚人越少,大概大家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变化,觉得不能融合了吧。最后一次聚会竟只有两个人——我和一个早已辍学的男同学。”
  “然后呢?”
  “自那以后,大家不再聚了,那个男同学倒经常约我出去,你知道,大学里的生活本来就很轻松,有时甚至感觉有些无聊,他每次开着小轿车来学校接我,我都觉得特威风,特有面子,呵呵,也是自尊心作祟吧。”
  我托着下巴,“你喜欢他吗?”
  她摇摇头,“不喜欢,只拿他当个玩伴而已”。
  “恩,然后呢?”
  “有次,他向我提出那种要求,我没答应。他也表现的挺坦然,带我去酒吧喝酒,给我倒了杯饮料,我喝着有点不对劲,就问他倒的是什么,他说是饮料对了点红酒,没关系的,劲儿不大。我也没太在意。没想到喝着喝着头就觉得特晕,然后他过来抱我,我用手推他,他竟得寸进尺,按住我的头,过来亲我。我想挣扎,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再后来他把我拖进了附近的一个小旅馆,还把我绑起来,然后……。”
  我起身在茶几上抽出纸巾递给她。
  “我不想的,真的不想,他做完,还打我,边打边警告我,如果报警,他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我一拍桌子,“这他妈还了得,小甜,明早我就带你去报警。”
  她握着纸巾抽泣的摆摆手,“算了,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再说,他爸是公安局的局长,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告不倒他啊。”
  “局长怎么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天皇老子犯了罪,该办的还得办!”
  “小雅姐姐,我不想弄的满城风雨,我毕竟是个女孩家,我要活着,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那这口气,就这么窝囊的咽下去了?”
  她把擦过眼泪的面纸团在手里,“我现在挺幸福的,真的,有了柳林哥,他待我特好。”
  我心里突然一紧,“柳林知道这事儿吗?”
  “恩,知道。我见他第一面就告诉他了,他可怜我,收留我,还经常鼓励我,我这才重拾起做人的信心,但,学校我是再也不想回去了。后来那个人还来学校找过我几次,说是让我再陪陪他,我快恶心死了。”
  我叹了口气,起身把她抱在怀里,“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悲哀的尽头是无法言说的痛,再华丽的语言又该如何呢?
  柳林一大清早就来敲我的门,说是怕纯洁的小精灵毁灭在我的魔爪下。我笑着给他一寄勾拳。临走时我拉住他的胳膊,我说,哥们儿,好好对她。他瞪着我,眼神突然凝重起来,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回到培训中心后,我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鸟,四处为小甜张罗工作的事,主任说,有些困难。
  一、她没有毕业证,没有学历证明。
  二、她只是喜欢唱歌,但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
  我拉着主任的胳膊,我说,您想想办法,通融通融啊。主任答应会好好考虑,但我知道这事儿成功的机会很渺茫。
  学生们围着我问东问西,又是献花又是鼓掌。小胖子还特意献了一盒巧克力和一大桶棒棒糖,并一再告诉我,这些都是防贫血的。我对他们说,感觉自己突然成了明星。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闹着:你在我们眼里就是明星。
  真好,真幸福。如果人都能一直处在这么单纯的年纪该多好,青春活力,无忧无虑。没有纷纷扰扰,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一切的不可知,那该多好。如果小甜没有出现那次意外,她现在也应该和他们一样,坐在课堂里,享受属于她的阳光雨露了吧。想到她,想到她昨天说的‘故事’,我竟忍不住留下泪来。
  “喂,你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苏小航递过来两张面纸。
  “用你管。”我一把抓过面纸,恶狠狠的擤了擤鼻涕。
  “你还真多愁善感。”
  我瞟了他一眼,“碍你事儿了吗”?
  “当然,我交钱上课,老师不能保证上课质量,这还不碍我事儿吗?”
  “我什么时候不能保证上课质量了,你到是说说。”
  “你连自己身体都照顾不好,还指望你保证上课质量?”
  我没再说话,长久的望着眼前这个大男孩,他说:“你看我干吗,想说什么就说。”
  我摇头,“没什么。”
  其实我是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我的班里,认识我吗,记得我吗,我在脑中为他编写了十万个为什么。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我怕,怕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我选择沉默。
  是夜,辗转无眠。接到sunny的电话:“妞,我在思念一个男人。”
  “那你不该给一个女人打电话。”我在床上转了个身,准备换个舒服的姿势来听电话。
  “喂,妞,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不然你过来,我搂着你睡?”我穿着吊膀子的白底碎花睡裙起身,冲了杯咖啡,糖放多了,反而没了咖啡的味道。
  她是在半夜三点钟敲响我家大门。我当时正在看目前正在热播的古装情景剧,她在我的红色五指沙发上坐下来。我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她笑着拿起屁股底下的坐垫向我砸了过来:“滚一边去。”
  让我怎么对待她呢,那个整天把单身把独立放在嘴边的sunny,那个常年戴着尾戒,拒绝任何人追求的sunny,现在告诉我,她在思念一个男人。
  我伸出脚尖点了点她的小腿,“说说吧,你思念的那个男人。”
  她没理会,允自把眼镜摘下来,放到茶几上,凑近电视屏幕,指着喜剧片里的女主角说:“喂,这妞我见过。”
  “没冲过去要个签名?”
  她白了我一眼,“长的还不如你呢。”
  “不漂亮?”
  “我要是男人一定不找这种货色,既不可爱,也不够骚。”
  我从茶几底层拿出指甲戳摩挲着指甲,“那你属于哪款?是骚还是可爱?”
  她握倒在沙发上,单手支着头,“他喜欢哪款,我就变成哪款。”
  我轻轻吹了吹摩挲下的指甲沫儿。女人动情时,总是愿意改变自己来附和自己心爱的男人,而男人绝情时总是不惜改变自己,来伤害这个女人。
  “有妇之夫?”我重又躺卧在沙发上。
  “不然我会那么烦恼吗?”
  “人家的菜园子就那么好吗?”
  她笑了,从五指沙发上探过头来与我四目相对,“是啊,人家的菜园子怎么就这么好,你说呢,朱丽雅?”
  终于沉默。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来说别人呢,自己当初还不是恋人家菜园恋的那么理直气壮。
  Sunny忽又笑了,捏了捏我的脸,又拿起我的手一顿乱摸,她说,“妞,你和我不同,你有富贵命,将来是要做阔太太的。”
  我抽出手,咬牙切齿的说:“阔了先把你办了。”然后俩人在沙发上笑作一团。
  我是要做阔太太的,所以我决定忘记‘大学老师’。我每天看很多的书,上课时不再胡侃什么身材长相,开始变的认真起来。小胖子趴在第一排的桌子上,睡醒后留着汗喇子问我:“你突然整的那么正经,就能让我们的口语提高很多吗?”
  我说:“滚后面睡去,我是老师,能不正经吗?”
  小胖子一摇三晃的走到后排,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倒头接着睡。我一生气,跑到后面跺着脚,提起他的右耳朵,大声嚷嚷着:“别睡了!”旁边的学生插话说:“你讲的那么无聊,他能不困吗?”小胖子旁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小航。我看着他,他瞪着我。我突然就没了气力,允自走出教室。
  我想我真的不适合当老师,是累了,也是倦了。一个好老师不该只靠扯一些八卦来提高学生的兴趣。我把辞呈交给主任时,主任一再问我,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说:“我不适合当老师,真的不适合。”
  主任说:“胡说,我看中的人,错不了。”
  我苦笑:“我知道合同还没到期,我愿意照章赔偿。”
  主任把辞呈扔进抽屉里,“给你一周的假,顺便养养身体,一周后按时回来上班,别让我等你太久,也别让你的学生等你太久。”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主任忙摆了摆手,“走吧。”
  我摘下头上的玫瑰卡子,散下一头愤怒的卷发,一步一步的迈下大理石台阶。昂起头,天空有些灰暗。苏小航从教学楼里追出来,“小雅老师……”
  我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小雅老师,小雅……站住,朱丽雅。”
  我顿了顿,继续走。
  “我以为你会不一样,我以为你会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
  终于停了下来,转头望向他。
  “你以前的勇气呢,那不惜破坏别人家庭,争取自己爱情的勇气呢?”
  “你胡说。”我吼着。
  他冲上来,双手用力扶住我的肩膀,使劲摇晃着,“那么,是谁,是谁勾引了我的父亲,气病了我的母亲,你告诉我,是谁,是谁?”
  “没有,我没有。”我拼命摇着头,眼泪早已喷薄而出。
  “你有!”
  我用力擦了擦眼角,“那么,你是来报复的是不是,你想干什么,想来折磨我吗?”
  “我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那么你看到了,满意了?放开我。”我努力挣脱他的双手,冲下台阶。
  我抑制自己不去想苏小航说的话,麻痹自己不去承认间接破坏他家庭的事实。在家的日子,我拼命上网写字,拼命在论坛上和网友扯淡。有天我在论坛收到一封情书,内容是这样的:
  我远方的情人,今夜我从睡梦中惊醒,我在想你。
  知道你在远方,让我无限渴望的的远方。
  远方飘着狗不理的香气,远方有在学堂静候的你,远方有在大沽桥下倘佯的你,远方有在津河边徘徊的你,远方有我在梦中为你敲响的鼓楼的鼓,远方有我渴望的你的呼吸。
  你在我的梦中,夜夜飘扬,我渴望在拂晓之前醒来,对着在远方的你,说:早安,我亲爱的。你像阳光般照耀着我的心房,渴望你用温柔拂醒我房屋的四壁,我在如你般的阳光下陶醉。我渴望你的到来,渴望你用无波的宁静拂去我的寂寞。
  每个想你的夜晚都是我永久的失眠。可是为了你,我甘愿忍受这苦。我是多么渴望见到你呀,我的梦中情人!
  帖子在论坛里炸开了锅,有鼓励,有支持,有冷眼,有不屑,惟没见到老狐狸的只言片语。说来,我已经有好几天没见着老狐狸了。手机打不通,论坛,MSN全都不见踪影。我在论坛疯狂发帖,我说:见到老狐狸了吗,见到老狐狸了吗?有人说我疯了,写情书的家伙在帖子后面留言:小雅,你是否考虑见我一面?我回复:好。
  我想我是寂寞了。何为寂寞?诺大的空间里,只有自己苍茫的独白。
  夜,天津的这夜比往常多了一份闷热与潮湿,苏小航的来电像一枚炸弹投入我心,疼痛,最终干涩难耐,荒芜一片。他说,朱丽雅,不要用自己的错误来惩罚别人,如果你稍有一点责任心的话,就回来。别再让你的学生等你。
  午夜,起身穿衣,细心梳理长曲的卷发,然后把自己涂抹的妖精一般,出门。出租车上,透过玻璃镜看到自己眼角金色的闪粉发着银色的光。司机不屑的眼神似是读出了我是哪个款爷包养的午夜情人。没有解释,毕业已经整整一年,一年的时间我的爱从空白到尘埃。生活里的事又是谁能解释清的呢。
  穿梭于购物中心的试衣间,想倾己之囊彻底疯狂一把,想把自己淹没在灯红酒绿里尽情放纵,最终发现,只是徒劳。黎明来临,依旧无法抑制自己烦乱的心情。
  我在百盛买了条紫色带蕾丝花边的连衣裙,售货小姐说:“这裙子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作的,美呆了。”
  我笑笑,在穿衣镜前转了个身,“要送人的。”
  售货小姐皱了皱眉头,然后摇摇头说:“可惜了,您知道吗,其实每件衣服都是有灵性的,在设计师把它创造出的那天起就赋予了它生命,让它在尘世间寻找属于它的主人,我认为,只有您配得上它。”
  我看着眼前这个细眉薄唇的小妞,明明知道她是在拍马屁,但她就是有本事让你被拍的心旷神怡。
  我从包里掏出卡,“那好吧,再给我包一件吧。”
  那妞笑了,“对不起,我们这里的衣服每种款式都只此一件,就像我说的,它们都只为一个人存在,而那个人必是最配它们的。”
  “哦,那是真的可惜了。”
  刷了卡,我莫名的,怅然若失。老狐狸的电话依旧打不通,sunny在电话中气喘吁吁的说,她正忙着,天知道她正忙些什么。我在电话中冲柳林嚷嚷着:“就算现在天上下冰刀,你也马上给我滚过来。”挂了电话后,柳林真就马上滚了过来,哥们儿就是哥们儿。
  我换上紫色小裙在柳林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行,还是不行?”
  “还行就是还行。”
  我拉开侧腰的拉链,把裙摆往上一提。“看什么看,我现在要把它脱下来,你不把头转过去吗?”
  “哦,哦,好。”
  我换上吊膀子的睡裙,把刚才的裙子往柳林脸上一仍,“拿去。”
  “干吗?”
  “给你小女朋友的。”
  “给她干吗?”
  “我乐意,我犯贱,行了吗?”
  “靠,你吃炸药了?”
  “你跟人家搞对象后,给人家买过一件象样的衣服没有?”
  他搔着头,“嘿嘿,还真没有。”
  我白了他一眼,“去去,拿着裙子赶紧滚。”
  他站起来拿着裙子在我身上比了比,突又睁大眼睛看着我,“你,你身上穿着的是睡衣?”
  “你刚看见。”我甩了甩卷发,做了个十分妩媚的动作。
  “我说朱丽雅,虽说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说我对你那‘空前绝后’的身材也没什么兴趣,但是在一个男人面前能不能请你收敛一些,恩?”
  我噗嗤一声笑了,“你高抬自己了,我从没把你当男人看。”
  “你……”
  我把他从身边推开,“怎么样,到底要不要?”
  “要什么?”
  “当然是裙子了,你还想要什么?”
  他突然板起了脸,“不要。”
  “为什么,喂,不会真生气了吧。”
  “我才懒得理你呢,我是觉得这裙子你穿才是真的好看。”
  鼻子突然一酸,摆了摆手,“切,我就听不得你说一句好话。”
  他举着裙子,“我是说真的,它很适合你。”
  我笑,把售货小姐的话讲给他听,他沉默了一会,忽又大笑着对我说:“别听她瞎扯淡,卖东西当然要这么忽悠人了,你不会真信了吧。”
  我随手抄起屁股底下的坐垫向他砸去,“滚,快滚,就知道你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
  他唉呦唉呦叫着在房间里乱跑。真好,在你失落时有一个朋友陪你打,陪你闹,陪你笑,真好。
  一周过去了,我没有回培训中心上班,电话中,主任惋惜的说:“可以再给你几天考虑,小雅老师,你的学生都很想你啊,快考级了,关心一下他们吧。”
  其实我也想念我可爱的学生们,想念时常往我包里塞巧克力的小胖子,想念每一张纯真的笑脸,甚至想念苏小航总是不动声色的和我较劲。但我怕,怕见到苏小航,怕他那指责的眼神。怕从他嘴里听到我破坏他家庭的事实。
  我决定给自己放假,很久很久,久到能使我放下曾经那段不成熟的往事。
  我和写情书的网友约在天津见面,起码这里是我的地盘,他要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可以发动父老乡亲首先灭了他。我穿在百盛买的紫色蕾丝小裙在机场等他。他比我想象的普通,许是老狐狸给了我太多意外的惊喜,纵然写情书的网友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但和老狐狸比起来,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他送我大束的百合花,我问他为什么是百合,而不是玫瑰。他说:“因为你是朱丽雅,像百合一样纯洁高贵的朱丽雅。”我笑着接过花,老实说,他奉迎女孩子的把戏比老狐狸拙劣的多。
  陪他去吃饭,他在饭桌上托着腮帮子瞪着我,“你知道吗,见到你,我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们一定是见过的,我原以为是在梦里,见到你后我才发现,原来在前世我就早已钟情于你。”
  我笑着撩了撩卷发,“你可以再恶心一点,前世?你知道你前世是人是狗?”
  他笑着把右手覆盖在我的左手上,“如果是狗也是一只对你垂涎的痴情狗。”
  我忙抽出手,举起面前的杯子,“来,为痴情狗干杯。”
  放下酒杯,他重又抓起我的手,我用力往后缩,他就抓的更紧些,然后伸出一个指头放在我嘴边,“嘘,别动,我会看相。”
  “你看到了什么?”我说。
  “看到你曾经受过伤,而且有一段很难忘的感情经历。”
  我再次抽出手,“瞎掰。”
  “总该有个难忘的男人吧。”
  “是有一个,他早在前世就是我的,只是今生,时光错漏,让他流落到另一个女人的生命里,就像每季的打折降价,总是先到先得,今生我晚了一步,纵然再喜欢,那也是别人的囊中之物,我也只能远远的欣赏。”
  “啧啧”他带着唏嘘的口吻说:“不如珍惜眼前人。”
  我没搭理他,允自灌下眼前的啤酒。
  他假装拦着,“别喝太猛啊,一会儿你醉了,我要犯什么错误怎么办?”
  我笑着冲他摆摆手,“这才哪到哪啊,一会咱去酒吧接着灌。”
  他耸耸肩,拿起身边的皮包,“别一会了,现在就走。”
  去的是金街附近的一家“慢摇吧”,我扭着小蛮腰坐上吧台要了瓶啤酒,写情书的网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小雅,你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同。”我笑着把酒瓶对准他摇了摇,“你想象中的我该是什么样子的?青少年?乖乖女?”他也歪头笑了,“你比我想象的更加热烈。”我笑而不答。他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你知道吗,你像极了我的前女友。”
  我把酒笑喷在他的西装上,“然后她离你而去,你痛苦万分,最后你遇到一个和她相似的女人,使你重新燃起对爱情的渴望,是这样子吗?”
  “你在嘲笑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我也写过小说,这种烂俗的情节,我都不乐意用了。”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戳戳他的脑门儿,“喂,你听好,我的话决不重复两遍,别想用这种小花招来哄骗我折磨我。”
  “那你为什么见我,难道你不是在寻找小说中的刺激吗?”
  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男人,我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柳林从背后揪住我的马尾辫粗声粗气地说:“又跑出来鬼混,你瞧你,哪里像个教师的样子。”我把他的手从头上打开,“我辞职了,以后可以尽情出来鬼混了。”然后欠了欠身子,对写情书的网友说:“认识一下吧,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写情书的网友忙伸出手,“你好。”柳林没搭理他,把脸转向我:“为什么不干了,谁欺负你了?”我笑,他还是老样子,从小到大,只要我不开心,他都会抛出这么一句话,然后摞胳膊卷袖子作出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写情书的网友似乎想说些什么,硬是被他强势的目光吓了回去,结果只得坐在吧台上一个劲儿的咽唾沫,那样子傻极了。我把柳林从身边推开,“你别管我,该干吗干吗去。”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冲进了舞池。酒吧真是个让人沉醉的好地方,我疯狂,我摇摆,全世界都在我的脚下。我把裙子上的腰链摘下来,摇在手里,中途有很多男人舞过来搭讪,其中有个老外在我旁边舞动的最卖力气,音乐停下来,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Onenight?”我笑了笑,没搭茬,朝吧台走去。他不死心的追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大概以为我听不懂英文,又用蹩脚的中文问:“多少钱,一晚?”
  我甩开他毛茸茸的大手,“Don"ttouchme。”
  老外楞了楞,还想再纠缠,却被柳林的肩膀挡在了外面,“滚!”老外打开双手,十指铺展在柳林面前,然后往后退了两步,“OK,OK。”
  回到吧台上,写情书的网友问我:“你那位死党朋友似乎格外关心你。”
  我笑笑,“甭管他。”
  “他每次都是这么充当护花使者吗?”
  “至少每次在这里都是。”
  他把眼睛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想什么呢,他是这里的老板。”
  他笑:“这么说,这酒是免费了喽。”
  我把食指放到他的唇边,“我可以,你不可以。”然后冲吧台上的小伙子打了个响指,又要了两瓶啤酒。
  喝多了,头疼的厉害,写情书的网友送我回家,室友把我搀进屋里,然后用力把门带上。我一摇三晃的栽倒在五指沙发上,摆着手说:“你忙你的,甭管我,我没事。”室友拿出热毛巾给我敷在头上,又倒了杯热茶放到茶几上。我说:“你别忙活了,怎么跟个小保姆似的。”她楞了楞,僵在原地看着我,一动不动。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赶忙纠正:“哦,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摇头:“没关系,本来也是来伺候你的。”
  我坐起身,“你说什么?”
  “没什么。”说完转身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又出来对我说:“他(老狐狸)今天来电话了,说你手机打不通,让我问候你。”
  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在哪了,为什么那么多天不见踪影,他到底去哪了?”
  室友耸了耸肩,“你自己打电话问他吧。”
  我哦了一声,重又躺回沙发上,随便拨了几个电话号码,然后在醉倒的姿态里等待安眠。
  醒来,头上换了新毛巾,身上多了条毯子,我知道,是室友的杰作。老狐狸介绍来的这个室友虽然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一副完全不解风情的样子,但做家务照顾人绝对是一把好手,自从她住过来,家里从猪窝一下子变成了皇宫,那真是质的飞跃。但是这妞常年不苟言笑,虽说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说话的机会却不是很多。除了每次有男人送我回家,她表现出特别不满与不悦的态度外,其他的时间对我也总是不理不睬。我们的交流大部分靠小纸条。她上班前在桌子上留条:早饭做好,牛奶再热下才能喝。洗完衣服她留条:衣服已叠好放到沙发上,别忘拿回房间。俨然一个小保姆的姿态。但,这话只能放在肚子里,我知道,她们这样的人是在意这个的,就怕别人把她们当老汰儿看。往往你并没有那个意思,她却会怎么歪曲你意思怎么来。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选择沉默的和平相处。
  双手捏着太阳穴,起身把手机冲上电,四个未读短信。
  来自老狐狸的:宝贝,怎么了?
  来自柳林的:甭耍酒风了,快睡。
  来自写情书的网友:醉了?
  来自苏小航:再见。
  我不知昨晚喝醉后打电话说了些什么。我问写情书的网友,他在电话中笑着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唱歌罢了。”天啊,丢大人了。我说:“我都唱什么了?”
  “你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那就忘了吧。”
  挂了电话,我翻来覆去的回忆,竟没有一点印象。
  柳林在电话里咆哮的像个发情的狮子,“你再这么作践自己,我就要抽你了。”
  我揉着头,“你抽吧,抽吧,不过抽我之前先告诉我,我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柳林不耐烦的甩出俩字,“干嚎。”
  “嚎的什么?”
  “来来回回哼着粤剧‘凤阁恩愁未了情’里的那几句歌词:人生如朝露,何处无离散。”
  鼻子突然就酸了。每个醉酒的日子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允长的梦境。最悲哀的不是得到后的失去,而是还未得到就已注定离散。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sighs
  as your love flies
  ——only time
  谁能说出,
  当爱已飞走,
  你的心何以叹息,
  --唯有时光。
  再次站在讲台上,我把这段话讲给我的学生听,眼光接触到的最后一个位置已经空了下来。是sunny在电话中告诉我苏小航已经退了班。再次回到讲台,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Sunny问我,还要走吗?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啊,还要走吗,苏小航已经走了,我就没了离开的理由。
  办公室里,资本家(培训中心的老板)的新小秘挺着“珠穆朗玛峰”站在那里指点江山,所谓‘来势胸胸’。我和sunny下意识的低下头比了比。
  汗颜那。我对sunny说:“完了吧,飞机场。”
  Sunny瞥了我一眼:“靠,你也好不到哪去,太平公主。”
  例会。主要以拍资本家的马屁为己任,谁拍的钢钢响,谁就算完成了会议的首要任务。小秘双手插腰,说要涨工资了,具体涨浮根据个人表现定夺。原话是这样的:主要是提高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其实谁也不会缺涨动的那几块钱是不是。
  我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我缺。”
  眼看着小秘的脸白了,又红了,又白了。气氛很尴尬。Sunny在桌下用小短腿拼命摸索我的脚,然后狠狠踹了下去。我毫不犹豫的回了她一脚,我说:“你踹我干吗?”
  Sunny双目紧闭,俨然一副要与世长辞的架势。
  会后,sunny拍着我的肩膀痛心疾首的说:“我迟早会被你气死的,我的小姑奶奶!!”
  我说:“以后这种马屁熏天的会,我可不可以不参加。我还小,别这么折磨我行不行?”
  答:“不可以。”
  算。我闭嘴。谁让人家小秘胸前挺大志呢。
  会后的聚餐提早离席,我坐在金街的长椅上,看着那些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才发现这座城市的每个人其实都是大同小异,搞对象的勾肩搭背,搞外遇的谈笑风声,猜不出哪个是二奶,哪个是第三者,哪个试图割过腕,哪个企图跳过楼,哪个是正人君子,哪个是正牌小人。或者,在我眼里,都通通是一个德行。起身,抖落满身的孤独与疲惫。终于懂得,真正的寂寞其实并不是一个人的落寞,而是人群中的孤独……
  在柳林的酒吧,服务生递给我一杯马天尼,我用手把玩着杯口,有人坐在旁边和我说话,“hi,美丽的中国女孩。”
  我抬起头,还是上次那个老外。他似乎并没有认出我,我伸出手打了个响指,过来俩彪悍的男人,老外立即让了座位,“哦,我想起来了,你的朋友,厉害。”说着还竖起毛茸茸的大拇指。我笑,“那你还不赶紧滚。”
  这晚,柳林把小甜带到酒吧里,大概想让她陪我解闷。小甜穿的是半透明的蕾丝裹胸,下身的热裤露出半个屁股沟。老实说,我对这个女孩真的没什么好感,但自从知道她的“故事”后,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心疼她。看她坐在吧台上和过往的人谈笑风声,似乎从来都是这么快乐,不禁感慨,原来时间真的可以磨蚀一段记忆。想起那天sunny握着我的手说:妞,别想太多,你是有富贵命的。
  我现在很想给别人,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昂起头,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从人群中穿梭过去,告别了柳林,告别了小甜,我能带走的只有那杯寂寞的马天尼。在海河边给老狐狸打电话:“我想你,很想。”
  15分钟后,老狐狸开车出现在我的面前,拥抱首先代替了言语。耳边是微弱的海风,徐徐飘来,他把我的长发捋过耳后,在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嘴唇摸索着滑到我的唇边,我一把把他推开,“对不起,我,我可能是喝多了。”他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尖,“那忘了这件事好吗?”我耷拉着脑袋,重重的点了点头。海风吹的紧了些,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把西装脱下来披在我的肩上,“回去吗?”我摇头。他就把我紧紧抱在怀里,“那就陪你呆着,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我把脸转过来贴在他的胸膛上,这个男人的怀抱真温暖啊。
  我想恋爱了,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sunny时,她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仔细对着我,看了又看,“告诉我,那个要倒霉的人是谁?”我笑着给她一寄勾拳,“秘密。”
  写情书的网友终于离开了天津,临走时我去机场送他,他笑着对我说:“有一元钱吗,要纸币。”我从钱包里拿出来给他。他在手里把玩着,左折右折,折出一个小鸟的雏形。
  “这是什么?”我说。
  “相思鸟。”
  他把‘相思鸟’,放入我的手中,“以后你看到它的每一天都是我在想念你的日子。”
  我笑着把它接过来。
  写情书的网友走了,我呆呆的望着手上犯红的‘相思鸟’,它看起来并不快乐,在我手中安静的站着,没有歌唱。出了机场,我把它对准飞机起飞的方向扔了出去,再见吧相思鸟,从此你便可以自由的飞翔歌唱。
  Sunny问我:“网恋的感觉如何?”
  我说:“你爱一个人吗,把他带到网上去,你恨一个人吗,让他去网恋吧。”
  她推推眼镜,“那我是该爱你还是恨你。”
  我张开双臂,“欢迎来爱我。”
  其实对于常年网居的人来说,该爱该恨早已拿捏了一个尺寸。比尔盖茨不是说过吗:在互联网上,你不知你对面坐的是不是一条狗。其实敲击键盘的快感到底比面对面的诉说强在哪里?我和写情书的网友在网上互相倾慕,也只局限在网上。现实生活中,甲爱上乙,明天就可以移情恋上丙,更何况彼此之间还隔着一条网线呢。“所有的网恋都是寂寞丛生时衍发出的一场华丽而空虚的扯淡。”我是这么解释给sunny听的。
  快考级了,培训中心忙成了一锅粥,一周招了好几个速成班,我在办公室里翻着厚重的英汉词典,对同事说:“学语言哪有速成这一说,就算是母语也要从小时候的哑哑学语开始啊。”
  马老师扭动着大屁股在各班窜上窜下,说是借调过来帮忙统计招生情况。“他们都是冲着‘速成’这俩字来的,都想一口吃个胖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没有他们这种‘速成’心理,我们喝西北风去啊,年底奖金是怎么来的,对吧。”说着还冲我挤咕挤咕眼。我没搭理她,转过头去继续啃我的口语讲评资料。心想:这帮‘速成’的二百五!
  要考级的小胖子似乎比别的同学轻松了一些,更多的时候是趴在桌子上听他的MP3。有天,我走到他跟前,从他耳朵上摘下一个耳塞放到我耳朵里,里面放的竟是猫王的歌。我问他:“是谁帮你下载的歌?”
  “我自己啊。”
  “你那么小年纪,怎么会喜欢猫王?”
  “不仅是猫王,我对那个时代的美国流行文化都感兴趣。”
  我不禁一楞。“你想去美国?”
  “恩,我迷恋那个逝去的美好的魔幻年代,你不知道吧,我的房间里收集的都是美国五六十年代的流行唱片,还有服装什么的,就连我的头发也是模仿猫王的呢,来上补习班之前是我爸逼我把头发减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爸也想让你去美国吗?”
  “因为太喜欢,太迷恋那里了。在学校整日也无法安心学习,后来我跟我爸达成协议,我来上补习班好好学英文,只要我英文上去了,他就同意我出国。”
  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小男生,我在想,人真的不可貌相,在我眼里那个整天只对巧克力、棒棒糖感兴趣的小胖子,内心原来这么丰富。
  “小雅老师喜欢听什么歌?”他说。
  “我比较喜欢爵士乐,喜欢BossaNava。”
  “那你一定喜欢小野丽莎喽,她可堪称是BossaNava的女王呢。”
  “你也喜欢她?”
  小胖笑着搔搔头,“不是啦,我只知道‘天下无贼’的主题曲是她唱的,其他的就不了解了,呵呵。是航哥特别喜欢,他的MP3里满满当当,全是她的歌。”
  “航哥?苏小航?”
  “对啊,可惜他现在退班了,不然你们可以好好交流交流了。”
  突然听到苏小航的名字,我的心突然被撩动了一下。“你现在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听说他父母在前段时间离婚了,他说他想出国。”
  “离婚?为什么离婚?”
  小胖子诧异的瞪着我,“没想到小雅老师也挺三八的嘛。”
  我尴尬的笑笑,“好奇而已。”
  他伸出小肉手对我挥了挥,我把脸靠近他的嘴唇,他在我耳边小声说:“听说他爸有了第三者,还被航哥亲眼撞见了呢,特戏剧吧。”
  突然之间仿若遭到雷劈,浑身酸麻。第三者,我的大脑中反反复复重复的都是这几个字: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
  下班后和老狐狸出去吃饭,一直提不起精神。老狐狸问我究竟怎么了,我把小胖子的话讲给他听。他笑着捏着我的鼻尖,“你傻啊,当初是你自己单恋他,你们又没怎么样,怎么能说自己是第三者呢?”
  “可是我当初明知道他有老婆孩子,还那么疯狂的追求他,我本身就有错。”
  “爱情本来就不分对错,错只错在时间不对,行了宝贝,别总难为自己了,你那么喜欢他,还要为他背负这些,本来就够不容易了。”
  我摇摇头,“一定是我,一定是我,你知道吗,我到培训中心上班的第一天,马老师给我看了一张苏小航画的画,画的底部有一行小字:‘寂寞和疼痛都是深渊的落花,再发不出任何声响。’这句话是我曾经夹在老师书签里的。还有还有,那次他亲口对我说,是我勾引了他的父亲,让他母亲伤了心。虽然我和老师什么都没做,但我确实伤害到了他的家人。”
  他把手放到我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傻孩子,让我怎么说你呢。”
  “你一定鄙视我了吧。”
  “怎么会,我是真的心疼你。”
  “你们都对我太好了,sunny也知道这件事,但她从来都不在我面前轻易的提起,怕我伤心。”
  他突又用双手扶住我的头,“听我说,宝贝,也许是姓苏的小孩搞错了,找个女人多么的容易,也许他真找了别人呢,也许真的有这么一个第三者,那个马老师,那个sunny都有可能啊。”
  我愤怒的扒开他的手,“你胡说什么呢,sunny不会,一定不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警告你,不许再侮辱我的朋友。”
  老狐狸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傻的无可救药,太不像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小妖精了。”
  我嘴一噘,“反正不许你再侮辱我朋友。”
  “好好,小傻瓜,全世界的人都照顾到了,就是关心不到自己,还有我。”看他假装生气的样子,我突然就笑了,“你身边美女如云,还用我关心吗。”
  “是啊,为什么那么多美女我都没看上,偏偏挑了个丑八怪。”
  “什么,你说谁是丑八怪?”我跳起来,伸出手,拳头伺候。
  昏天暗地的忙了整整一周,学生们见到我都一个劲儿的嚷嚷:“小雅老师,小雅老师!!!”
  我穿着ONLY的新版仔裤,搬着厚重的参考资料跳上讲台,“什么事,说。”
  “我们要求解放,我们要求自由,我们要求快乐,我们要求一切一切。”一帮小家伙边说边握着小拳头一遍一遍高举做出一副要起义的架势,那样子可爱极了。
  我笑:“从第一节课我就告诉你们了,想要解放,想要自由,想要快乐,拿你们的实力跟我说话,马上就要考级,你们很快就可以证明给我看了。”
  “啊……”卧倒一片。
  我把资料从讲台上搬下来,“别灰心啊,仗还没打就倒下了,这可不是我朱丽雅的学生。”我边说边把资料分发了下去。小胖子百无聊赖的翻开复习资料,“啊!”
  “你要死啊”,旁边的同学搭腔到。
  小胖子磕巴着,“不是,这不是,这不是……”
  旁边男生照他后脑勺来了一瞥子,“你丫不会好好说话啊。”
  “这是往年的重点参考例题啊。”
  大家一片哗然,“什么,什么。”接着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来,“听说这本书已经绝版了”,“听说往年的学生有了这本资料通过率就会上升很多了呢。”
  我笑笑,“别道听途说,学习永远都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偷奸耍滑永远学不到真东西,学语言如此,学其他东西也是如此。”
  小胖子忙翻着资料,“那你是怎么把这资料搞到手的呢。”
  “简单啊,多逛了几家书店,最后在一家旧货市场发现了,只是少了一半,我参照其他几年的例题,一本一本的整理,再印出来就OK了。”
  旁边的男生摇着头,“哇靠,这要花多长时间啊。”
  我把手里的一页资料卷成筒型,向他的小嘴巴敲去,“管好你的嘴”。男孩搔着头笑了。
  “无非是少睡点觉,少约几次会呗。”我说。
  大家笑,然后互相瞅了瞅,又举起小拳头,“小雅,小雅,小雅……。”
  “去去,你们这帮小家伙,想要感谢我,就好好复习,还是那句话……”
  “拿你的实力跟我说话。”大家异口同声。
  我点头,“对,行动,action。”
  走出教室时,小胖子照例在我手里塞了两块巧克力,并冲我眨眨眼睛,“你真够哥们儿,这是奖励。”我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要加油啊,哥们儿。”
  回到办公室,我问sunny:“你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吗?”
  “什么状态?”
  我揉了揉眼睛,“我现在是俩眼一睁,忙到熄灯,熄灯以后继续想学生。”
  “呦,看这意思你想搞场师生恋?”
  “去你的,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马老师凑过来,“师生恋也不是不可以啊,问题是要找到适合的。”
  Sunny欠了欠身子,转过头去,“那你说,什么样的学生是合适的人选?”
  马老师诡秘的笑笑,“苏小航那样的就不错啊”。
  我和sunny一同惊呼,“你看上了苏小航?”
  她忙摆手,“什么呀,我只是说说而已。”
  马老师走出办公室时,我问sunny:“你会喜欢像苏小航那样的男人吗?”
  Sunny大笑,“你没毛病吧,苏小航在我眼里充其量也就算个小屁孩,还喜欢呢,喜欢他老子还差不多。”
  我心里一沉,“你说什么?”
  她忙掩嘴,“没什么,开个玩笑罢了。”
  “我现在到真想看看那位俘虏你的仁兄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嘴一撇,“欢迎随时参观。”
  记得有一位哲人曾经说过,爱是无聊沙漠中的危险绿洲。知道sunny正在热恋,如火如荼,但同样看得出,她并不十分快乐,爱情一旦背负上一些其他的东西,就不再纯粹,那么所谓的幸福,也不再是那么轻松快乐。
  接到老娘的电话,正好敲响了下课的铃声。我在电话中嬉皮笑脸的说,“不愧是我娘,资本家给我们定的作息时间是经过您审核的吧。”
  “我连你都审不了,还有本事审别人?”
  “呦,又出嘛事儿了,您说,是不是我爸给你气受了,我负责回家替您出气。”
  老娘扑哧一声笑了,“你爸可比你听话的多,就你天天让我操心。”
  我故作撒娇的嚷嚷着,“没您这样的啊,我到底是不是您亲闺女啊。”
  “行了,甭贫了,晚上回来吃饭吧。”
  “想我了吧,回去给我做好吃的啊,什么龙虾啊,鲍鱼啊,多买点。”
  老娘喘了一口粗气,“那你还是别回来了。”
  电话挂断,我趴桌子上乐了半天,sunny过来敲敲我的桌子,然后很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了。
  出了培训中心的大门才想到,晚上约了老狐狸,打电话告诉他今天别来找我了。
  他说:“已经来不及了。”然后我看到他的车驶了过来。我冲他招招手,“老狐狸,老狐狸。”他下车,皱着眉头,“朱丽雅老师,请您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还有,‘老狐狸’这个名字实在不怎么好听。”
  我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还有比我形象更好的老师吗,恩?老狐狸?”
  “不许再叫了。”
  我嘴一噘,“我就喜欢这样叫,我喜欢,我负责宣传到底。”
  他伸手敲了下我的脑门,“真拿你没办法。”
  让老狐狸送我回老娘那,虽然不能一起吃饭,但免费的劳动力还是要用的。
  到了家门口,他笑着对我说:“用我送你上去吗?”
  我脸一沉,“你要上去干吗?”
  “给人家送孩子啊,你紧张什么?”
  我用手捋捋额前的几根乱发,“谁紧张了?”
  “还装,你每次紧张都爱摸那几根毛。”
  “谁,谁啊,我才没有呢。”
  他大笑,“你看,还捋。”
  我赶忙把手背后,“我到家了,您任务完成了,司机。”
  “那我走喽?”
  我下车带上车门,“赶紧走吧。”
  上楼后,我用钥匙开了门,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里,看老娘在厨房里忙这忙那,她的肩挺的还是那么直,头上多了几根白发,被很工整的梳到耳后。说来,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过了。轻轻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老娘一惊,回过头来,“呦,可吓死我了,死丫头。”我咯咯笑,“以为是老爸了吧。”老娘伸手敲了我一下,“一边去,那么大丫头还是那么没正型。”
  我吐吐舌头,“老爸呢?”
  “在书房呢,今天有贵客。”
  “贵客?又是哪国的‘龟’游回来了?”
  “一会你就知道了。”
  我撇着嘴,“还挺神秘,给我买龙虾鲍鱼了吗?”
  “给你吃屁,有件事还没问你呢。”
  我瞪大眼睛,“老娘,好歹您也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像‘屁’这样的字,您也能说出口?”
  她白了我一眼,“甭扯别的,好好回答问题,你是不是恋爱了?”
  我故作无辜状,“没有啊,您听谁胡说呢。”
  “不用听别人说,我亲眼看见了。”
  “您看见什么了,您是看见我跟人去酒店开房了,还是看见我跟人去钻小树林子了?”
  “哎呀”老娘随手操起一根黄瓜敲我的嘴,“这孩子越来越二乎了,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这种话一个姑娘家能随便说吗。”
  我拿起黄瓜,咬了一口,“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没干那事儿。”
  “说吧,今天送你回家的是谁?”
  我嚼着黄瓜,“老娘,您也太阴险了吧,从这等着我呢。”
  她摆摆手,“别转移话题。”
  “朋友啊,朋友送我回家有什么了不起。”
  “朋友,什么类型的朋友?”
  “您不是那么老土吧,当然是普通朋友啊,当然啊,是有很多追求者送您闺女回家,不要太大惊小怪嘛。”
  “你什么时候能正经谈个恋爱,我就省心了。”接着,老革命一套扑天盖地,席卷而来。
  得,又上纲上线了。
  我把黄瓜根扔到垃圾桶里,嘴里嚷嚷着,“好饿啊,”然后一步三晃的走出了厨房。每次面对这个问题时,逃避是我惯用的伎俩。
  在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厅里等着开饭的工夫,邻居家的飞儿姐姐过来借小扶梯,说是厕所的电灯泡坏掉了,要上去把它换掉。因为老爸的书太多,书柜定制的很高,所以书房里常年备着小扶梯。我告诉她老爸正在书房和客人谈话,拉着她坐下来等一会。去给她拿饮料,她笑笑说,最近有些情况,不喝这种碳酸的东西了。我识趣的拿开。
  小区里的这群孩子中,我是比较喜欢飞儿姐姐的,与其说是喜欢,到不如说是崇拜。记忆中的她,很少跟我们这帮“野孩子”出来疯,更多的时候是窝在家里弹钢琴,有时我和小区里的小伙伴跑累了,就蹲在楼下听四楼传来的钢琴声。“这是肖邦吧。”“不对,不对,是巴赫,绝对是巴赫。”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装作很懂的样子,其实她究竟弹的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飞儿姐姐习惯在头上梳两个麻花辫,松松垮垮的搭在胸前,她有各式各样的小吊带,小裹胸,当时虽说人们的穿衣打扮已经开放了许多,但像她这种穿法到是少见的很。毕竟小区里住的大多是教职人员。那时每次见到飞儿姐姐从我们身边走,都会有大人指着她,反面教材一般教育我们,这不是好姑娘家的穿着。我却不那么想,我觉得她很有性格,对了,我穿的第一双高跟鞋还是她送的,是一双金边细带的小高跟。是在我参加合唱比赛时,为了搭配我的小洋装,她买给我的。那时侯她是学校特邀的钢琴老师,别的同学都有漂亮的小高跟鞋,我娘却说什么也不肯买给我,说是小小年纪穿那么高的鞋影响发育。她陪我去商场挑选,然后就选中了那双金边细带小高跟。那年我十四岁,第一次穿高跟鞋,觉得自己顿时高了一大截。她告诉我,每个女孩都该有很多漂亮的高跟鞋,它能让我们抬头挺胸,气势压人。所以,你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都是蹬着小高跟,把腰板挺的直直的。
  重又给她倒了杯纯净水,我说:“飞儿姐姐,最近有些胖了呢。”
  她低头笑笑,“是有了。”
  我把眼睛瞪的溜圆,“有……有了?”
  她低头摸了摸肚子,“对,有baby了。”
  我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用手搔了搔头,心里琢磨着,没听说她结婚了啊。她笑着看看我,“我是未婚妈妈。”我忙收起自己的满脸疑问,“现在未婚妈妈很流行啊,奉子成婚的更是不计其数呢。”
  “那我比较帅吧,我是独身的未婚妈妈。”
  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座城市里每天有多少女人在感情上受了挫折,万念俱灰,寻死觅活。那些流泪的,掩面痛哭的、暗自神伤的更是不在少数,然而像她那么坦然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几个月了?”我说。
  “三个月了。”
  我轻轻的把手覆盖在她的肚子上,“会在里面跳舞吗?”
  她笑,一副很满足的样子,“弹钢琴给他听的时候,会跳呢。”
  “哦,对了,那你要自己换灯泡吗。”
  “我没问题啊。”
  “什么没问题,你现在是两个人了,要注意才是啊。”
  我站起身,“你等着”,然后朝书房走去。
  开门的是一个额前挑染着几捋金发的大男孩,一身得体的休闲装加上儒雅的笑容,让人眼前突然一亮,“hi”他说。
  我傻傻的举起右手,“hi,我找我爸。”他笑着闪身,把门完全打开,让我进去。
  老爸给我介绍,他左手坐着的是刚刚从英国回来的唐叔叔,右手站着的是他的儿子唐吉德。我扑哧笑出声来,看了一眼刚给我开门的这个小海归,心想,怎么不叫唐吉柯德呢。唐叔叔问我笑什么。我忙摆手,“没事,见您高兴的。”我跟老爸说,要用一下小扶梯,然后搬着它走了出来。小海归跟在我的身后,“我来帮你吧。”我冲他眨眨眼,毫不客气的把梯子转给了他。
  跟着飞儿姐姐回了家,进家门,迎面是一副巨型照片,占据了整面墙,上面弹钢琴的女子,手指在琴键上弹跳,她低着头,露出浅浅的笑。照片底下写着漂亮的英文字:FLY。小海归看看我,又看看她,点着头说:“so beautiful。”我用胳膊肘碰碰他胳膊,“喂,要给你找个盆接口水吗?”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劳驾你帮我找的。”
  我瞪了他一眼,真是厚脸皮的家伙。
  “卫生间在那边,你会换灯泡吧?”我说。
  他把右手握拳在胸上捶了捶,“交给我吧,没问题。”
  真没想到小海归三两下就把灯泡换了,从飞儿姐姐家出来,我问他:“没想到你还会干这种活”。他一副很得意的样子,“我会干的还不只这些呢,刚到国外的时候我自己生活,爸妈那时侯还在中国,我什么事都要学着自己来。”
  “恩,算你强。”
  “可是,她看起来好象是怀孕了,她自己生活吗,老公跑去哪了?”
  我瞪了他一眼,“海归也那么三八吗?”
  他耸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所以说,男人都不可靠,把人家肚子搞大就拍拍屁股走了,喂,小子,你有没有把人家肚子搞大过?”
  他诧异的看着我,“没想到现在国内女孩说话也瞒直接的嘛,我比较注意安全防护,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我扭过头去,嘘着眼看他,“你老实交代,你来我家是不是要和我相亲的?”
  他哈哈大笑,“你真是个透明的女孩子。”
  我低下头,把衣服抻了抻,“告诉你哦,别想打我什么鬼主意。”
  他边笑边伸出手,“OK,OK。”
  我是在饭桌上听说唐叔叔这次回来主要想开发英语培训市场,申奥成功更加坚定了他回国搞开发的信念。据说唐吉德最近一直在研究各个培训中心的运营情况,寻找合作单位。我低着头杵着面前的八珍豆腐,琢磨着,按国内现在的培训机构来说,ST应该算是属一属二了,但ST培训不只以培训英文为主,再说资本家不会为一个项目而忽略其他几个学科的,‘几手都要抓,几手都要硬’是他的一贯作风。席间,唐叔叔问我的意见,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笑笑说,你只要告诉我ST有没有发展空间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吉德来办。我低下头继续杵眼前的那盘豆腐,切,你以为你家儿子真是唐吉柯德呢。
  饭后跟老爸谈起此事,我卧在沙发上,削着苹果对老爸说:“没戏,资本家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人,想当初多少家合作单位想跟他一起搞英语培训项目,就是看中了他那块黄金宝地,和已经打出去的好名号,他就是不肯,那么一个喜欢吃独食的人,怎可能轻易的把自己的半杯羹分给别人,更何况是一个刚刚游回来的假洋鬼子呢。”
  老爸摆摆手,“你可别小看那小伙子,人家18岁就拿下了MBA,20岁就为他父亲赚了‘一桶金’呢。”
  我咬了口苹果,瞥瞥嘴,“就那小海归?”
  老爸点头,“就那小归。”
  我拿刀划着刚削下的苹果皮,“这到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把资本家搞定不比拿MBA简单,在ST工作了那么长时间,资本家的行事风格我是了解的。”
  老爸点了根烟,放在嘴边,“那就要看这小子的本事了。”
  “哎呀,你们爷俩在家也谈工作”,老娘端着水果盘过来,坐在老爸旁边,“你就不会关心关心你闺女的个人问题。”
  老爸站起身,“我看你是瞎操心,我们闺女那么棒,还愁嫁不出去吗。”
  我冲老娘扬扬头,“就是。”
  老爸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乖乖站起来跟他进了书房。
  书房的案板上堆了一堆学术资料,我说:“您的书,这回有望出来了吧。”老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现在像这种学术的书基本没什么市场,反到不如小孩子写的那些青春小说来的容易。”
  我望着那堆资料寂寞的躺在书桌上,张张发着寂寥的声音,老爸一直从事教学工作,退了休在家整天研究这些东西,写成书,费心费力,没捞到一点好处。听说,出版社说这些东西没有市场,要出也要自费出版。老娘让他去找找他的学生,老爸教出的学生如今也各个成了气候,有一个人肯出来投资,这些东西就不用像垃圾一样躺在那里了。可是谁都知道老爸清廉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让他为这去求人,那是绝对说不通他的。他对我说,“丫头,这些都是闲着攒下来的字,自己娱乐娱乐也就够了。”我听着,鼻子突然就酸了,我知道他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那些东西就像他孕育多年的孩子,他那份想让它面对世人的期待是不言而喻的。
  我拍了拍老爸的肩膀,“放心吧,老爸,您那么棒,伯乐正在不远方的等着您那。”
  老爸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你最近读什么书了,有什么感想啊?”
  我赶忙低下头,“最近ST的工作太忙,这几天又要考级了,实在没什么时间静下心来读读书。”
  老爸伸手戳了下我的脑门,“别找借口了,你呀,就是贪玩,是不是交朋友了,恩?”
  我扭过头去,“哎呀,老爸,您怎么跟老妈似的,每天整的跟奸细一样。”
  “去,不许这么说你妈。”
  我眨眨眼,偷笑的冲他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我的脑中一直回荡着老爸的身影。一个月不见,恍然觉得他老了,鬓边的几根白发突兀的挺立着,让人看了心里一紧。打电话给老狐狸,想让他帮忙给老爸的书投资,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恍然觉得,对于这个男人,我也不是完全的无所顾及。其实我要找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一个在物质生活上可以完全依赖,还是一个在精神上可以一起追求灵魂的进步呢?如果二者必须则其一,我选择后者,如果思想上不能达成共鸣,我宁愿选择不要。
  考级在即,学生们各个严阵以待,他们的努力我是看得到的。有时候也跟sunny抱怨,中国的教育制度为什么要以考试来衡量一个学生的价值呢,在我眼里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好孩子。Sunny说,你以为没有考试来约束他们,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认真努力吗。我无言以对,想到自己当年如此痛恨高考,烦躁时把书扔的满地都是,最终不也是乖乖收起自己的满腔怒气,日日挑灯夜读,才钻进那座象牙塔的吗。
  作为老师,我要做的就是安抚学生的情绪,让他们抱着平和的心态参加考试。考级的那天,我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我对同事说,想当年自己的几次大考都没这么紧张过,如果可以,我真想替他们考了。同事说,你平常那么用心,他们一定没问题的。我双手紧握,我的神啊,我的上帝以及老天爷啊,不管谁听到我的祈祷,请保佑我那群可爱的学生吧。
  还是出了事情,小胖子在考试时被电子狗搜出携带手机,还未开考就被监考老师轰出了考场。办公室里,小胖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别的老师从他身边走过时,摇摇头,又摇摇头。
  我看着他,“为什么这么做,考场的秩序你不会不知道吧,告诉我,你存什么侥幸心理?”
  他把头埋的很深,“没有。”
  “那进考场时为什么不把手机上交?”
  “忘了。”
  我愤怒的站起身,右手指向门口,“出去,你太让我失望了。”
  资本家下了死命令,像这种作弊的学生往年也是有过的,作为处罚将不能继续呆在ST学习。我对主任千求万求,说小胖子不是那种孩子,说他只是忘了上交手机而已,说以他的能力这回考级应该没问题,他不会作弊的……说到最后主任拍拍我的肩膀,摇了摇头。他在监考老师三令五申之下没交出手机是事实,明知道被抓到后会按作弊处理,他还是那样做了,学生作弊本就是恶劣的行为,做了还死不承认更是罪上加罪。知道小胖子被开出ST是铁定的事实,突然觉得自己沮丧极了。想到上中学时,有次期末小考,后排的男生交卷时往我桌子上扔了张小纸条,监考老师走过来打开,是一连串的英文字母,他认为那是铁定的选择答案,认为我和后排男生联合作弊。我说我没有。他逼着我承认,最后给我一个选择,承认,留下来继续答题,不承认,拿东西走人。我满腔委屈,点了点头,却再也坐不下去,提着书包出了考场。我的那门成绩被记成零分,错过了那年的一等奖学金。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那天所受的委屈,发誓如果自己有天当了老师绝不会这样怀疑自己的学生。可是,如今,我是怎么了,虽然心里是向着小胖子,但不得不承认,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对他,我却有几分的不信任。
  再次回到教室时,小胖子已经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耳朵上挂着MP3的耳塞,同学们站在一边不知说什么才好。我走过去,递给他一个U盘,他抬头望了望我。
  “拿去”,我说。
  “这是什么?”
  “都是美国五六十年代的经典老歌,本想等你考完,作为奖励送给你的。”
  他看着我,眼圈突然就红了,伸手推开我,“我不要。”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叫着,小胖,别这样嘛,小胖。
  我把他的书包从肩上拉下来,“听着,胖子,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是我作弊了,是我给ST,给你们抹了黑,我。。。。。”他抽囊了下鼻子,用手噌了噌,“我走。”
  “臭胖子,亏我一片苦心天天陪你们‘抗战’,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朱丽雅老师,你知道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伤害的感觉吗?”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胖子走了,考级完毕,英语培训班照例放假一周,我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马老师劝我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学生来来走走本也是平常事,何况是他自己作弊被抓,怪不着别人。我听后抬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悻悻的把头扭向别处。
  考级的这两天一直没见到老狐狸,这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到他的公司楼下等他,见他从大厅里走出来,打电话给他,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电话还未拨通,就见到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小甜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上前就跳到了他的身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一通亲吻。他四处看了看,赶忙把她从身上抱下来。顿时间,我俩腿发软,拼命把眼睛揉了又揉,没错,是他们,就是他们。我该昂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我该骄傲的冲他笑一笑。可是那时的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小偷一样躲在角落里窥视着他们。
  从他的公司大厅走出来,我大脑一片混乱。打了个车,晃到柳林的酒吧里,柳林不在,我突然像个迷失的孩子,坐在吧台上,一边喝酒,一边掉眼泪。好在伙计们都认识我,由着我闹,在这里没有人敢趁机占我便宜。打电话把sunny找来,我拿着酒瓶子勾着她的脖子在舞池里狂舞。Sunny不劝我,只一个劲的陪我疯。我笑着拍着她的头,“姐们儿,还是你好,你不会骗我,不会骗我吧?”她在笑,但我分明见到有泪光闪过。
  柳林回来时,我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已经轻飘飘的像要起飞。他拿热毛巾给我敷在头上,我把毛巾抓到一边,“我是不是不够可爱?”他不语,重又换了块毛巾给我敷上,我再把它扔到地上,“我他妈问你话呢,我是不是不够可爱,恩?是不是?”他把我扶起来,靠在肩膀上,“在我眼里,你最可爱。”然后我就哭了,趴在他的肩上汹涌的哭,我说,你别管我,把你的衬衫弄湿了,我明天再给你买一件新的。他轻拍拍我的肩,“最次,我也要件普莱诗的。”我流着泪说好,然后冲他肩头狠狠咬了下去。
  柳林把我和sunny送回我家。室友不耐烦的情绪终于得到爆发,她说,“怎么又喝这么醉回来?”我仿若没听见,招呼柳林进来坐,却被她挡在了门外,“他不许进来!”我满腔怒火,“这里是我家,为什么他不许进?”柳林摆摆手,“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偏不,硬拉着他的手,“进来,这里是我家我说了算,你怕什么。”眼看着室友被气的脸暴青筋,sunny在一旁拉着我,“你醉了,甭嚷嚷了,赶紧放人家柳林回去吧。”我甩开她的胳膊,“甭他妈拉我,柳林你给我进来,进来!”室友长叹一口气,“亏他(老狐狸)每天那么担心你,你看你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听到他的名字,我更火了,暴跳着,“甭跟我提他!”大家都被我吓住了,sunny连拉带拽把我弄到了卫生间,我一通呕吐。吐完就合衣躺在浴池里拿喷头冲澡,sunny嚷嚷着,“哎呀,你是真的醉了,快起来,快起来呀。”我知道自己的意识清醒的,老狐狸和小甜的脸不断在我大脑里徘徊着,徘徊着。
  趴在卫生间里吐了又吐,睡不着觉,半夜四点爬起来上网。见到写情书的网友MSN上的签名改了:爱,是微笑过后的荒凉。
  我看着,心突然就疼了。
  在MSN上震了他一下。他问我在做些什么,我说我在哭。良久,他打过来一行字:在人生这众多的苦难和荒谬中,眼泪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回:是啊,眼泪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说:那你应该知道,眼泪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我说:除了眼泪,我还剩下什么呢?
  你那个死党朋友呢?他不是你的护花使者吗?
  想到柳林,想到小甜和老狐狸亲昵的样子,我心里狠狠疼了两下,一下,又一下。该不该告诉柳林呢,他对她是那么的疼爱有佳,他知道后会怎样呢?
  我对写情书的网友说:当一个人无法自救的时候,他还会救他的朋友吗?
  他回:我也说不清。不过,答应我,别再流泪了,好吗?
  我说:好,我尽力。
  从网上下来,我在床上辗转反侧,sunny轻声的呢喃着,像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爱情,真好似一场赌博,几家欢喜几家忧。再转身时,sunny突然握住我的胳膊,我转头,“你吓死我了。”
  “你在挂念他吗?”她微闭眼睛问我。
  “谁?”
  “老狐狸。”
  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是睡着还是醒着?”
  她懒洋洋的把我的手拨开,“废话。”
  我把吊膀子的睡裙抻了抻,“没有。”
  “妞,你会撒谎喽。”
  “一点点吧。”
  她凑过来,“爱他吗?”
  “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原以为我是爱大学老师的,可千帆过尽,回过头来再去审视那段时间的感情,就像一个小孩子崇拜他的父亲一样,根本算不上爱。”
  她突然坐起身来,把靠垫放在背后,“那老狐狸呢,对他是爱吗?”
  “不知道,你对你那位是什么感觉的?”
  “恩,就是每天想见到他,想跟他黏在一起,有一天不见就觉得不自在,彼此想的受不了。”
  我睁大眼睛瞪着她,“喂,你没发烧吧。”
  她暧昧的笑,“我的小傻瓜,这就是爱情。”
  我摇摇头,“我看你像是发情。”
  她拿起靠垫冲我砸了过来,“我问你呢,你对老狐狸是什么感觉的?”
  “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轻松,有什么事都想告诉他。”
  “那他对你呢?”
  “不知道,很关心,也很照顾,就像……就像爸爸对女儿一样吧。”
  “靠,现在是让你找情人,不是让你找个爹。”
  我把她扔过来的靠枕又给她扔了过去,“滚一边去,说什么呢。”
  “那今天是为他哭吗?”
  “也是也不是。”
  “怎么讲?”
  “我今天见到他跟小甜在一起,很亲昵的样子。”
  她突然睁大眼睛,“小甜?柳林那个小甜?”
  “恩。”
  她暴跳,“早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叫她安分点的。”
  “你私下见过她?”
  她摆摆手,“那个小骚货,你以后不要对她太好,她不是个好玩意儿。”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说。
  “你甭管了,总之,以后离她远点就是了。”
  我重又躺在床上,无心搭理她们那些所谓的私人恩怨。我现在要思考的问题是,我对老狐狸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如果不爱,为何当见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心里如此的不痛快。那么,小甜,小甜在这场剧目中又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撑着发沉的脑袋去上班。培训中心,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走进办公室,“请问,哪位是朱丽雅老师?”我站起身,“请问,您有什么事?”
  男人上来拉住我的手,“您就是小雅老师吧。”
  马老师颠过来,“喂,喂,这位同志,有事说事,甭跟这拉拉扯扯的。”
  男人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我的手,“我是李发达的父亲。”
  马老师提高嗓门,“谁是李发达?”
  我回头冲她使了个眼色,“就是小胖。”
  她缩了缩脖子,向我点了点头,“哦。”
  老实说,单看这爷俩的“门脸”,真不像使用着相同的DNA。男人坐在椅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小雅老师,求您救救我家发达吧,最近他颓废极了,都怪我啊,都怪我。”说着,男人还不断捶打着自己的头。我赶忙站起身,“您这是干吗啊,咱有事说事,什么事都是可以解决的,小胖,哦不,发达他出什么事了?”
  “我家发达从小就没有母亲,在他四岁时他妈就跟人跑了,我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
  “恩”,我冲sunny皱了皱头,sunny冲我扬了扬脸。
  “最近公司派我出国,为期三年,发达知道后跟我又哭又闹,也是,这孩子从小就没离开过我,我是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他拉扯大啊。”
  我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发达他到底怎么了?”
  “您听我慢慢说啊。”
  我点头,“好好,您慢慢说。”回头又瞅了眼sunny,那妞拿教案挡着脸,我能想象此时在教案后面的那副嘴脸,不定怎么乐呢。
  “就因为不想让我走,在前几天的考级中,他故意让老师抓住,他以为这样我就走不了了,因为我要出来为他收拾残局。”
  我心里猛的一震,其实小胖子还是个孩子,想要挽留住自己的父亲,只是用错了方法。我望着小胖他爸,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马老师反到一抽一抽的拿着面纸抽泣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太可怜了,太可怜了。”我在办公桌底下给了她一脚,她瞪瞪我,又瞪瞪小胖他爸,呜呜的掩面跑出了办公室。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说。
  “唉”男人叹了口气,“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小雅老师,拜托您了,去劝劝他吧,他在家总跟我提您,就喜欢您,您的话他一准能听。”
  我点了点头,“好,把您的地址给我,我下班就过去。”
  送走了小胖他爸,我在走廊里见到满脸泪光的马老师。
  “行了,甭哭了,当初是谁跟我说,小胖自作自受的。”
  马老师抽泣着,“人家,人家当初不是不知道这些吗,他爸太伟大了,我突然想起了我爸,我爸也是这样从小把我拉扯大的,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妈,又……”
  我皱了皱眉,“都够不易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下班先去他家看看。”
  她抹了把脸,“我也去。”
  “你去干吗,甭跟着添乱了。”
  “你怎么这样说呢,我作为小胖子的美术老师,关心一下他也是应该的嘛,我……。”
  我摆摆手,“行了,行了,一起去,一起去。”
  资本家的规定,每日朝九晚五,按时按点上下班,即使没有课也要在办公室里坐班。好不容易耗到五点的铃声响起,我拎起早已收拾好的包就往外跑。刚出门口就和主任撞个满怀,主任皱着眉问我做什么,我抚着肚子说,“您赶紧让开,我急,我急啊。”主任赶紧闪开身,“解决完,来会议室开会。”
  “啊?”我一手抚着肚子,一手伸出腕子上的手表来给他看,“这都下班的点了。”
  主任把地中海似的脑袋瓜子轻轻一甩,“这是上头的意思。”
  我跺着脚在厕所逛了一圈,咬牙切齿的上了楼。
  主任说的没错,今天主持会议的确实是资本家,不过里面坐的全是ST的英语老师,资本家腆着大肚子坐在主座上,旁边的新小秘忙着端茶倒水,偶尔还抬头给资本家抛个媚眼。
  “真恶心,”Sunny看看小秘,冲我眨眨眼。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在底下小声嘟囔着,“人家波比你大,大波就是了不起。”然后俩人在底下边乐边互掐着对方的大腿。
  看这阵势,我本以为会针对小胖子的作弊来个小型讨论,没想到的是,会议刚开始,办公室里进来一个衣装笔挺的年轻人,年轻人的头上还挑染了几撮黄发,很淡,但在会议室洒进的余辉下泛着金色的光。Sunny轻轻在我耳边发了一口气,“帅”。资本家介绍,面前的年轻人名叫唐吉德,刚从英国回来,目前正准备与ST做合作项目。同事们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这小子什么来头?老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开始搞起合作了,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哦……资本家欠了欠身子敲了两下桌子:安静,先安静。唐先生给我带来两套新教材,我看过了,挺不错的。尤其重要的是,其中一套还是针对少儿做的,我们ST一直做的是青少年的英语培训,年龄大都在15--20岁,有一定的局限性,而这套教材恰好弥补了我们这个空缺,里面有针对6——15岁儿童设计的口语以及读写训练,这为我们培训市场又打开了一个窗口。虽说ST不是专门的英语培训机构,但唐先生跟我说了,只要和他合作,他将把版权代理交给ST。
  “没错,”年轻人开始说话了,“有了这两套教材的衔接,我们ST一定比专门的英语培训机构更专业。”
  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你能保证我们ST是独家代理?”
  “全国独家,放心。我认识编教材的几位教授,而且彼此沟通的很好,另外在编写第二套教材时我也参与其中,主要针对中外不同文化而设计。”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和我们ST合作?”
  “呵呵,这个问题问的好,因为我看中了ST的好口碑,虽然不是专业英语培训机构,但ST在业界的口碑是相当不错的,这些在我回国以后就进行了详尽而周密的调查研究。”
  我站起身,“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干?”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小秘在座位上干咳了两声,我偷瞄了眼资本家,他皱着大眉头,脸色铁青。
  “恩,这个嘛,我刚回国,对国内的一些动态还不是很了解,我认为找一个好的合作单位会更好一些。”
  我接着拍着桌子,“那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喽?”
  他笑,“也可以这么说”。
  我不依不饶,“等你长成参天大树会不会把ST甩了?”
  “我说了,我入股ST的那天就是ST拿到教材全国独家代理之日,用句俗语说,我们现在都是拴在一根线上的蚂幛,ST在我在,ST亡我亡。”
  小秘带头起来鼓掌,“说的太好了。”
  资本家笑着站起来,“各位老师还有什么疑问吗,我已经定下来了,正式接受唐先生的合作意向。”
  我站起身走出会议室,老爸说的对,唐吉德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能想到用新教材填补年龄空阶,用代理权来吸引资本家,真是天才之举。在这点上,不得不承认,唐吉德真是花了心思,看他针对各个培训机构做出的研究图表,对不同地域生员的了解,显然看出,他真不是我想象中的在老爸翼下成长的绣花枕头。
  看了看手表,下班已经一小时了,马老师拉着我的胳膊问我,资本家找我什么事,是不是要给英语老师涨工资。我无奈的摇摇头。资本家一向抠的厉害,出了名的铁公鸡,除了频繁更换小秘,我就没见他在ST搞过什么动静,涨工资也是主任一申再申才能申请下来。
  我转头对马老师说:“放心,涨工资首先给你这大美女涨。”
  她低头笑笑,“我可不是靠姿色吃饭的哦。”
  “对,你是实力与姿色共舞,智慧与美貌共存。”
  她拉着我的胳膊,“我就知道小雅老师最有眼光。”
  从培训中心出来,老狐狸倚靠在车旁冲我打了个响指,我的心突然就慌了,装作没看见,继续跟马老师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马老师用胳膊肘推推我,“喂,你的‘好男人’耶。”我从大理石台阶上下来,“来找我吗?”
  他笑着上前去捋我的头发,我马上往后退了两步,“您有什么事?”
  他往前跨了两步,“怎么啦,态度这么冷淡。”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我今天还有约。”
  “约了哪个小帅哥?”
  我四下看了看,一把抓住了刚从培训中心走出来的唐吉德,“就是他。”说完冲唐吉德猛眨了两下眼。
  “哦,对,我们今天有约,”这小子反应还真快,“要一起来吗?”
  老狐狸看了看我,“不用了,好好玩,我晚些再找你。”
  “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找我了。”
  他把车门打开,“晚些见。”
  看着老狐狸的车渐行渐远,我才把唐吉德的手放开,“喂,别想趁机占我便宜哦。”
  他整了整西装,“现在好象是你在占我的便宜吧。”
  我白了他一眼,拉住已经在一旁看呆的马老师,“我们走。”
  小胖家是近郊的一处小别墅,别墅不是很大,但装修的很讲究。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楼大厅的正对面,茶色的玻璃罩后一堆碟片排放整齐,小胖他爸说,那些都是美国五六十年代的电影和同期唱片,我仔细看了看,碟片下面还放着一台留声机,总体看起来很复古的样子。
  小胖的房间在二楼,我让马老师和小胖他爸在楼下等,我去跟他沟通。显然,小胖是知道我要来的,躺在凌乱的小床上,用被子裹着头,不出声音。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拍了拍他的屁股,“喂,起床了,胖子。”他转了个身,没搭理我。我起身在他房间溜达了一圈,发现写字台上除了一堆影碟,还放着两个闹钟,一个北京时间,一个美国时间。我的鼻子突然就酸了。
  “你曾问过我,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伤害是什么感觉,我现在告诉你,”我说。
  小胖仍就一动不动。
  “最爱的人,往往伤我们最深,如果你感到自己受到了伤害,那么你想用同样的方法再伤害同样爱你的人吗?你爸找过我,他伤心极了,他对我说,你是他的全部,全部的意义你明白吗?你是他的心情,他的工作,他的未来,甚至于他的生命。那么,对于这样一个人,你忍心伤害他吗?”
  他抚着被子抽泣着,我上前把他的被子拉下来,他早已泪流满面,本来虾米大的小眼,这回连那道缝儿都看不出来了。
  他用手抚着脸,“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现在留不住他,就连ST,ST也不要我了。”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爱爸爸并没有错,但却用错了方法。”
  小胖子眯着小眼睛看着我。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也有啊。想当年我上高中时暗恋上了班里的一个男同学,喜欢他,又不敢告诉他,最后想出一个办法,拼命给他介绍女朋友。”
  他抹了把眼泪,“为什么?”
  “因为不确定他是否喜欢我,每次看着他拒绝那些对他仰慕万分的女同学,我的心里就格外开心。”
  “那后来呢?”
  “后来他和女班长好上了,很多年后的一天,我遇到他,他问我当年为什么总介绍女孩子给他,他说其实他一直都喜欢我。”
  “那他为什么和女班长好了?”
  我叹了口气,“因为他以为我不喜欢他,所以才会不断给他介绍女同学呢。”
  小胖把眼睛睁开一些,这会儿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全部注意力都投在我和那位男同学的故事上了。“那你有告诉他,其实你当初也喜欢他吗?”
  我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
  “过了那么久了,他已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他,我也不是他倾慕的那个我了。”
  小胖搔了搔头,“好深奥哦。”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有什么要跟爸爸说出来,不要乱甩自己的小心眼儿,结果往往反倒会弄巧成拙。”
  小胖点点头,“知道了。”
  我起身,“那就好,也不枉我跑这一趟。”
  他突然拉住我的胳膊,“你和那男同学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我皱皱眉,“你现在要考虑的是怎样和爸爸搞好关系。”
  “可是,可是我真的觉得好可惜啊。”
  我把手指放在唇边,“嘘,喂,胖子,要为我保守秘密。”
  他点点头,伸出右手打了个OK的手势。
  从小胖家出来,马老师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最后终于憋不住问我,“我还是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会给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介绍女朋友,换作是我,见到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生气还来不及呢。”
  我大笑,“哼,就知道你会上去偷听我们讲话。”
  她憨笑着,“嘿嘿,我也是关心小胖嘛。”
  我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我还是想不明白。”
  “你以为那故事是真的吗?”
  “啊?是假的?”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
  我没告诉小胖,其实当年那个男同学选择和女班长在一起,是因为女班长是我最好的朋友。爱永远与其作为对立端的恨走在一起,在爱里,我们脆弱,又顽强;记仇,也宽容;原谅,也报复。男同学不喜欢我做的这一切,女班长不如我漂亮,不如我聪灵,但他要让我看看,她的身边有了他,她是何等的骄傲。我问马老师,故事里的女孩是不是有点心理变态。马老师摇摇头,“爱是一种特奇妙的东西,有时你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拍了拍马老师的肩膀,“我们去喝一杯吧。”
  她眨巴着大眼睛,“这算约会吗?”
  我推了她一把,“喂,我的性取向很正常哦。”
  她大笑,“我也正常的很呢,走吧。”
  出了郊区,进了市中心,选了一家酒吧。马老师说,听说你的朋友在开酒吧,我们去那里好不好?我的心里一沉,那天以后我有点怕见到小甜,更怕见到柳林。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眼就能读出我脸上的晴雨表,那么,我该不该告诉他小甜和老狐狸的事呢?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我对马老师说:“总光顾柳林的酒吧,腻了,换家不是更好。”
  她不依,“我还没有去过呀,带我去看看嘛。”
  我只好顺从。
  服务生照例给我上了一杯马天尼,然后告诉我,今天老板不在。我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马老师早已按耐不住,奔向舞池,这会儿,她的大屁股终于有了发挥余热的用武之地。我在吧台和调酒的混血ABC聊着天。
  “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吗?”我说。
  ABC伸手指指那边台子上的女人,“喏,大肚子女人天天泡吧,还经常和男人吵架,刚才还爆发一场战争了呢。”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人怎么那么像飞儿姐姐。灯光突然暗下来,怎么也看不清了。我走过去,试着叫她的名字。她抬起头,看到我先是一惊,然后露出招牌式的恬淡笑容,“你也来这玩啊”。
  “你不是有宝宝了吗,来这里不会太吵吗?”
  她笑笑,“要喝一杯吗,我请。”
  我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和那天在家里见到的那个幸福的准妈妈简直大相径庭。“你不能喝酒吧?”我说。
  “我不喝,请你喝总可以吧,怎样,赏不赏脸?”
  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呷了一口面前的马天尼,“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仿若并没有听到我的问话,“我最近在温习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恩,”我附和着。
  她突然抬头望向我,“你觉得安娜做的对吗?”
  我心里一震,“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被哪个狠心的王八羔子甩了,才成为单身妈妈,偶尔想起来,还会觉得我挺可怜的,是不是?”
  我摇头,“没有,我没那个意思。”
  “呵呵。”她摆摆手,“无所谓了,反正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可怜目光。年轻时收敛的是轻视,现如今收到的是怜悯。”
  “你何必要这么说自己呢?”
  “不过,我要告诉你,小丫头。不是男人不要我,而是我甩了他。他说要娶我的,要陪我和宝宝过幸福的家庭生活。可是我不行,我发现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心里爱着另一个男人让我怎么嫁给他,所以,呵呵,我把他甩了。”她突然拿起我面前的酒杯,仰头灌了下去。我忙站起来抢过她手里的杯子,“你是有宝宝的人了。”
  “呵呵,是啊,我是有宝宝的人了,可是,你知道吗丫头,这个宝宝不是我爱的那个男人的种。”
  “毕竟是一段感情的结晶,既然决定要他,就应该好好对他。”
  她站起身,摆摆手,一摇三晃,“不说了,不说了。”
  我上前扶她,“我送你回家吧,飞儿姐姐。”
  她把我的手打开,“干吗,还真把我当废物了,恩?”
  “没有,没有。”
  “那就走开,我认识路。”
  她走了,酒吧调酒的ABC告诉我,她最近经常光顾这里,有时会有男人陪她来,那时她的情绪就会很好。一旦自己来,就会和这里的客人吵架。大家看她是孕妇,也就很少计较了。我摇摇头。在爱情中,其实女人要求的快乐很简单,甚至微乎其微,就像沙里的金子一样不易发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她的眼里只看得到痛苦,只看得到沙子。然而,心情好的时候就只看得到欢乐,看得到金子了。
  我常常在想,上帝赐给一个女人聪明的头脑,到底是一种恩赐,还是一种惩罚。明明知道是谎言,是欺骗,还要装作一无所知,然后把自己的温良情绪保持的很好。一旦露出了破绽,还要装作一副很宽容,很大度的样子。
  Sunny说,女人的太过精明不是好现象。幸福的往往都是不知所谓的傻女人。
  老狐狸真的在家等我,看到我进门,本来和他聊的火热的室友招呼了一声,进了房间。他走到我身边,“你喝酒了?”
  我抬头望着他,“你和小甜是什么关系?”
  他楞了一下,“你喝了多少?”
  我一动不动的瞪着他,“你和小甜到底是什么关系?”
  “今天我们不适合谈这个话题,等你酒醒了再说。”
  我牵动嘴角,笑了笑,伸出右手指向大门,“滚。”
  老狐狸走了,室友从房间里走出来,“你不该这么对他,他等了你一个晚上。”
  我栽倒在五指沙发上,“你管的还真多,那你为什么不去管管他,让他别和别人的女朋友乱搞。”
  “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知道,只知道……算了,”她摆摆手,“你今天又喝了不少,早点休息吧。”
  我噌的坐起身来,“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只知道什么?”
  她转过身,“看来,我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我会尽快找房子搬出去。”
  “呵呵,搬?搬去哪里,要搬去和他一起住吧,老狐狸还真是有魅力啊。”
  她摇了摇头,“你还真是糊涂啊”。说完便用力带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我在五指沙发上转了个身,扯下身上的胸衣,头疼欲裂,搞不清自己究竟想干些什么,酒精彻底把我催化成一个自私刻薄又斤斤计较的小泼妇。是的,我嫉妒,对我而言这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三个字,因为这嫉妒,我无法在他面前再假装大度,因为这嫉妒,我只能胡乱找借口发脾气。小时侯因为嫉妒奶奶买给哥哥的变形经刚,我一连发了好几天的脾气,躲在房间里弄坏了自己所有的玩具。后来遇到sunny,和她成为好朋友,每当我无缘无故的乱发脾气,她都给我归结为:女人每月都会有烦躁的那几天。其实,我是在嫉妒。
  再次接到柳林的电话,他的声音沙哑了很多,我问他最近都去了哪里。他笑,“我去了乡下,买了一个处女的初夜。”
  知道他是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够了吗?”我说。
  “不够,因为我发现再抛多少银子,也买不到她的第二次初夜。”
  “何不换个人呢?”
  “呵呵,我去年在意大利旅行时看上一个相机,自那以后我发现所有的相机都比不上它。在我眼里,好的东西,一辈子只能遇见一次。”
  我无话可说。从培训中心下了班,去他家找他。他来开门,几天不见,他整个人突然憔悴了许多,嘴唇干裂,没有血色。我上前抱住他的肩膀,“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帅。”
  他轻轻把我推开,“喂,丫头,别趁机占我便宜。”
  “因为小甜?”
  他摆了摆手,“别再提她。”
  “为什么不提,伤口捂的深了迟早会腐烂。”
  他在茶几上摸索,找不到烟,最后在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里找了半根烟,点燃,“你是来安慰我的吗?真及时,我被人甩了。”
  “她又看上了别人?妈的,这个小骚货,你对她那么好,哪棵大树好乘凉她靠哪棵?”
  他吸了口烟,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眯着眼,摆了摆手,“爱情这玩意儿,合则来,不合则去,没有嘛大不了。”
  我踢了他一脚,“那你干吗做出这副死德行。”
  “最近股市不景气,赔了点钱,呜呜呜,我快成穷人了,朱丽雅。”他抓住我的手,假装在哭。
  我把手抽出来,又给了他一脚,“穷死活该。”
  和柳林认识那么长时间,第一次见他那么颓废,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爱小甜,可是爱情似乎很难找到合适的天平,一方付出越多,另一方轻视的越厉害。所以无论你付出多少,也难免有天会流落荒野,踽踽独行。
  室友真的搬了出去,临走时把钥匙和这个月的房租放到茶几上,留的最后一张条是:东西都放到了茶几上,再见,保重!
  我靠在五指沙发上,觉得厨房空了,卫生间空了,客厅空了,最后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空了下来。一直以来,我不知她为何那么介意我对老狐狸的态度,如果这也是一种嫉妒,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来挽留她呢。
  唐吉德正式和ST签了合作合同,聚餐那天,唐吉德成了ST的焦点人物。马老师俩眼犯着桃花对我说:“他简直是件艺术品啊。”
  我冲她笑笑,“可是我对这种小海归仍就没什么兴趣”。其间,资本家领着小海归一一介绍,马老师伸出肉手,笑的很甜,“你好,唐先生,我姓马,呵呵,那个,我是美术老师,但还是很高兴以后能和您一起工作”。他伸出手,露出儒雅的笑容,“很高兴认识您,马老师,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在一旁瞥着嘴,他还真能装。他转头看向我,“也请小雅老师多多关照喽”。资本家摸了摸半秃的脑门子,“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我赶忙否定。
  他笑,“没来ST之前,我有幸见过小雅老师一面,她贵人多忘事,恐怕已经不记得了吧”。
  “哦?真抱歉,我还真不记得了。”
  资本家端着酒杯,“忘了也没关系,反正以后都是ST的人了,多沟通,多联系。”
  我笑着恶狠狠的瞪了小海归一眼,他眨眨眼睛,向我举起了酒杯。
  聚餐过后,有同事嚷嚷着要去KTV继续庆祝,小海归笑着说:“好啊,我请。”我推辞说累了,要回家休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难得老师们都在,不要扫兴嘛。我也只好跟着去了。
  要的是市中心最大KTV的VIP包房,我仰头靠在沙发的一角上,听他们纵情高歌,感觉这男男女女不参加超女快男真的可惜了。唐吉德唱了一首‘痴心绝对’,惹得一群女同事又是拍手又是尖叫,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是哪位明星带来的粉丝团呢。其间,他说要找一位女老师跟他合唱,大家起哄让我跟他搭档。我抚着肚子说:“我有点急,要出去释放一下内存。”
  从包房出来,我在大厅的软皮沙发上坐下来,拐角处的房间里好象有人在打架,声音越吵越大,最后门被踢开,我听见酒瓶碎裂的声音。我怕他们会误伤到我,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有保安过来拉架,我在人群中恍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再凑近去看,被保安坚实的胳膊挡在外面。Sunny从VIP包房里出来找我,“喂,跑这看热闹了,我还以为你大便干燥呢。”
  我给了她一拳,“刚吃完饭,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她笑着拉着我的胳膊,“走啦,别看了,这种事情在这种地方每天都会发生。”
  我推推她的胳膊,“喂,我觉得里面有个人特像苏小航”。她一楞,踮着脚往人群中张望,“哎呀,人这么多,怎么看得清啊,你别发神经了,苏小航现在应该在英国才是。”
  我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在英国?”
  “哦,我忘了听谁说的,哎呀,回去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回到包房我说自己有些不舒服,要先回去了。大家有些扫兴,“我送你吧”唐吉德拿起外套。大家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散了吧,改天再聚。我们一起出了包房,来到大厅,打架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去。
  “靠,有本事你就来,我等着你”。人群中一个年轻人大声嚷嚷着。
  我跑上前,那是苏小航,没错,就是苏小航。他脑袋上淌着血,对面站着几个小混混,手里拿着敲碎的酒瓶子。我冲过人群挤到最里面,从包里拿出纸巾抚住他的头,“你怎么在这里,还跟人家打架。”他抬头看了看我,然后把我的手推开,“走开,不用你管。”我急了,把包里的纸巾全都掏出来,想给他止血。他反手推了我一把,手正好打在我的脸上,啪的一声,所有人都楞住了。唐吉德冲过来抓住他的手,“我最恨打女人的家伙。”他瞪着唐吉德,“她活该!破坏别人的家庭,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唐吉德楞了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别的我不管,以后不许你再碰她,你给我听好了。”然后把他的手甩开,扶起身边的我,“没事吧。”我摆了摆手。没想到苏小航竟如此恨我。
  许多天来,我上班下班两点一线,什么工作都抢着来做,同事虽然什么话都不说,但从他们的奇异目光中,我知道他们在猜测,在怀疑,在不屑。唐吉德见到我也对那天的事绝口不提,我突然有点厌倦这诡异的气氛。
  老狐狸一直没来找我,这天,我下班从金街上随便逛,竟遇见了小甜。她主动上前来跟我打招呼,我却像个小偷一样躲躲闪闪不愿正视她。
  “小雅姐姐,好久不见了。”
  “在柳林的酒吧里,也见不到你了。”我说。
  她把脸颊的头发挽过耳后,“呵呵,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和柳林分手了。”
  我冷笑,“又找着新的靠山了?”
  “小雅姐姐,你是不是特恨我?”
  我把小挎包往上提了提,“恩,特恨。柳林是我从小的铁哥们儿,而你,是让我铁哥们儿伤心的人。”
  “恐怕,这不是主要原因吧。”
  我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你不怪我抢走了你身边的好男人?”
  “如果他真是好男人,就不会见一个爱一个,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被你抢走。”
  她摇摇头,“小雅姐姐,遇到他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爱,我对柳林那不是爱,那只是一种感动。实话告诉你,他不爱我,但我却愿意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伺候他。他跟我说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我知道那个人是你。但我不在意,你能像我这样爱他吗,能吗?”
  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摆摆手,“我不想听这些,爱不爱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别生我的气好吗?你和柳林都是好人,我心里清楚。”
  “傻子才当好人。”
  “别这样说,知道你恨我,但比起你身边所谓的‘正派人’,我比她坦荡多了。”
  “喂,不许你这么说我的朋友。”
  她摇摇头,“你好自为之吧,小雅姐姐。”
  和小甜分手后,我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无心思考,独自穿梭在各大商场的品派专柜,在ONLY看上一条浅蓝色的仔裤,刷卡的时候才发现包包被人掏了,里面的钱包、化妆包,就连钥匙包都被人偷了去。好在手机一直握在手里,幸免于难。赶紧打给柳林,让他加急加快的赶来‘救’我。
  柳林赶到时,我正在ONLY的试衣间里试着另一条仔裤,看到他来,我在镜前转了个身,“怎么样,不错吧”。他气喘吁吁的栽到沙发上恶狠狠的瞪着我,“听你电话里那口气,我以为你遇见了重大的抢劫事件”。我冲他吐吐舌头,“是很重大啊。”
  售货小姐过来对柳林说:“瞧,您女朋友的身材多好。”
  他摆摆手,“她像我的女朋友吗?”
  售货小姐有些尴尬,咧嘴笑了下,笑的很不自然。
  我进试衣间把裤子换下来,“这两件我都要了。”然后看了眼柳林,“喂,掏钱吧,男朋友”。
  刷了卡,我挽着他的胳膊,“喂,我们一会去哪吃饭?”
  他甩开我的胳膊,“还想蹭我饭,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别那么小气吗,我钱包捐赠了‘穷鬼’,你就不可怜可怜我?”
  他白了我一眼,“我看最可怜的是我。”
  我不理他,“不然我们买菜去你家做吧,晚了我也好留宿。”
  “什么?你还想去我家祸害我?”
  “干吗说的那么难听,我的钥匙都被偷了,老爹老娘又旅行去了。你有两个选择,一、你从我家隔壁阳台爬过去我家,给我开门。二、你收留我。”
  “靠,你家住9楼啊,小姐。”
  “所以你选择收留我?”
  他摇摇头,大声吼着,“走快点啦。”我笑着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口里唱着,“你是我的救世主,哦,我伟大的救世主。”
  老娘在电话中告诉我,这次和老爸去旅行时,遇到了老爸早年教过的一个学生,得知老爸现在的情况,说愿意出资赞助老爸的书。
  “太好了”我说,“那老爸同意了没?”
  “他呀,倔强了一辈子,哪会同意,我和人家好说歹说,劝了好几天,他才吐了口,还没完全同意,但态度没有先前那么坚决了。”
  “那您多留那里几天,和老爸的学生多劝劝他,您甭担心我,还有柳林大哥照顾我呢。”说完,我转头冲柳林打了个飞眼。
  老娘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你啊,你这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我现在就跟柳林大哥在一起,您跟他说吧。”我把手机递给柳林,抚住听筒小声说,“我包被偷那事不许告诉我妈。”
  他接过电话,不知跟老娘说了些什么,反正态度十分良好,挂了电话后,用手拍了下我的头,“你呀。”
  我看着他,如果说老狐狸像酒精,让人热烈,激情盎然,那么柳林就该是一杯清新的柳橙汁,味道甜美,清醇可口。可惜,在爱情中,人们往往需要的是让人沉醉其中的酒精。
  晚饭后我用柳林的笔记本上网,写情书的网友对我说:小雅,我最近好象得了健忘症。
  我敲击着键盘:怎么了。
  最近经常把刚做过的事情忘掉。比如,今天早上刷完牙洗完脸,拿包去上班,出了家门感觉自己没刷牙,又把门打开到卫生间准备把牙刷了,可牙膏刚挤到牙刷上,才想起来,其实是刷过的。但不能浪费啊,于是又刷了一遍。
  我在屏幕后大笑,我回:这有什么,我有一次洗完脸出了家门感觉自己没刷牙,于是回家放下包,到卫生间又把脸洗了一遍。
  他打出惊讶的表情: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喽。
  柳林走过来,递给我一杯咖啡,我笑着接过,“你还真小资呢。”
  他凑过来看我的聊天记录,摇着脑袋,“无聊的人,还真多。”
  我没搭理他,我问写情书的网友最近在做些什么。
  他回:在写一个长篇小说,另外,想你。
  柳林打了个冷颤,“哎呀,可麻死我了。”
  我把他推到一边,“去去,别打扰我们聊天。”
  “喂,朱丽雅,别拿肉麻当有趣好不好,跟这种娘娘腔有什么好聊的。”
  “总比和你这没脑袋,胸大肌发达的人聊天有趣多了。”
  他摊开十个手指,“好好,我不管,无聊的女人。”
  写情书的网友说他最近交了个女朋友,长得像我。还说经常跟她提起我。
  我说:那她不会吃醋的吗?
  他回:我对她说过,我喜欢你。她说不在乎,即使是个替身她也不在乎。
  我打出微笑的表情。
  柳林又凑过来,“靠,他女朋友是圣母玛利亚吗?”
  我皱着眉头,“你有完没完,该干吗干吗去。”
  他戳着我的脑门,“网络把你们这群小女人都毒害了,那上面没一个好人。”
  “谁说的,我跟老狐狸还是在网上认识的呢。”
  说完,我俩都楞住了。我说:“你很介意提起他吗?”
  他摇头,“只要你不介意,我无所谓。”
  “切”,我摆摆手,“这有什么呀,我在网上同时泡过好几个小男呢,为我寻死觅活的也是大有人在。(当然,是不是真的有待考证)。”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不说话。
  我踢了他一脚,“喂,想什么呢?”
  他摇摇头,“没什么”。
  我咳了一声,“小甜,恩,那个,我今天看见小甜了。”
  他依旧仰靠在沙发上,不看我,“哦,她好吗?”
  “看起来挺好的。”
  “那就好。”
  “你恨她吗?”我说。
  “都过去了。”
  “可是你对她那么好。”
  “你那位老狐狸对你也那么好,你还不是不愿意搭理人家”。
  我急了,“谁说我不愿意搭理他,他要真对我好,能去勾搭别人吗?”
  他坐起身来,“其实,小甜跟他早就认识。”
  我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是她大学室友的哥哥,他们早就认识,后来小甜出了事,退了学,就没再跟同学有过联系,直到上次见到你和老狐狸在一起,他们才重逢。”
  “那么,那么……”
  “她把自己的遭遇讲给他听,他跟我当初一样怜悯她,我想他一定是怕你误会,才没告诉你。”
  我站起身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翘起二郎腿,“你也没问过我呀,再说,每天那么多小男为你寻死觅活,你还有闲功夫听我说话?”
  笔记本的MSN上发出嘀嘀的响声。写情书的网友说:你还在吗,还在吗?
  我用力的敲出几个字:我要革命去了!
  然后合上了电脑。
  小甜把自己的‘故事’讲给柳林听,讲给我听,又讲给老狐狸听,原来,在感情中,不幸也能成为一种武器,一个可怜的表情就能悄无声息的把自己处在上风的位置。
  这夜,在柳林家的客房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再三犹豫,最后打开手机,在老狐狸的名字上按下了拨出键,里面的小妞告诉我,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顿时间,我怅然若失。以前每当我情绪低落时,伤心时,都会第一时间打给他,他总是随叫随到。我不死心,再拨,依然关机。我蒙着被子,捶打着床沿,他怎么能关机呢,他怎么可以关机呢?疯狂的发短信给他:
  你在哪?
  为什么不理我?
  你不想理我了吗?
  你到底在哪?
  手机屏幕一直闪着幽蓝的光,而它始终没有响起。我闭上眼睛,心灰意冷。
  培训中心,办公室里的老师各个神色慌张,见到我时,点头微笑,却笑的很勉强。Sunny拉着我的胳膊,“苏小航来过了。”
  我一惊,“他在哪?”
  “走了。”
  “他是来找我的吗?”
  “好象不是,他去马老师那把以前画过的画都拿走了。”
  “哦”,我摆摆手,“备课去了。”
  自从唐吉德加入ST,女老师们突然变成了“小蜜蜂,”每天孜孜不倦的在他身边飞来飞去,就连资本家的小秘也叛变似的盯上了海归身上的“蜜。”这不,主任一说开会,小蜜蜂们都伸着脖子问:“谁开?”主任摸摸地中海似的脑袋瓜子,“唐先生开”。大家一片慌乱,粉饼盒开盖的声音此起彼伏。主任揉着大脑门子,“这是什么情况?”Sunny拍拍主任的肩膀,摇摇头,“要采蜜去了”。
  会上,唐吉德针对上学期的考级情况做了个总评,重点提到这次考级中我们班的通过率很高,大家随便鼓了鼓掌。想到小胖子,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把招生计划分发下来,显然,这次扩大了招生范围。他笑着,“各位老师继续加油吧,我相信ST有了你们会一天上一个台阶,大家放心,有功劳的老师,我们也有奖赏。”
  Sunny摇着手里的招生简章,“那,这次考级通过率最高的那班,是否有奖赏?”
  “当然”。
  Sunny很得意的冲我眨眨眼。
  我看着唐吉德,“我不要什么奖赏,只请您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
  他摊开右手,“什么请求,你说”。
  “让小胖子回来ST继续学习”。
  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刚到这里,还不能把每个学生的名字都记下来,小胖子是谁,以前在ST学习过吗?”
  小秘在旁边插话,“就是在考级中作弊,被老板开除的学生。”
  我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悻悻的搔了搔耳朵,“你瞪我干吗,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是你的学生,但你也不能这么袒护他啊。”
  “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我吼着。
  他把面前的资料排好,“是怎样的,你说。”
  众人眼睛齐唰刷看向我,我摆摆手,“算了”,起身走出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后我一头栽到办公桌上,马老师从背后小心翼翼的拍拍我,“喂,小雅老师,你没事吧”。我摇摇头,见她欲言又止。“怎么了?”我说。
  “恩,苏小航来过了”。她怯怯的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把面前的几缕乱发挽过耳后,“哦,我知道了。”
  她睁大眼睛,“你知道了?”
  “sunny告诉我的,你紧张什么?”
  “哦,呵呵”,她搔搔头,“我是怕他又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看着她,“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恩,那个,那天苏小航说的话,是……是真的吗?”
  我坐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男人吗?”
  “有妇之夫?”
  “对。”
  “那和苏小航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他的父亲。”
  “啊?”马老师用右手抚住她的嘴,“你,你是说,你曾经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苏小航的父亲?”
  “对。”
  “太复杂了,太复杂了”,她左手揉着脑袋,“等等,你容我想一想。”
  过了五分钟,她忽又拍上我的肩膀,“不对啊,你当初跟我说,你只是喜欢那男人,并没有破坏他的家庭啊”。
  “是啊,我也搞不清苏小航为什么如此恨我。”
  她摆摆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你别急,回头我找机会替你向他解释。”
  我笑,“他今天过来干什么?”
  “拿了几张画走,但我觉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
  “我问他那天为什么那样对待你,我说你不是那种人。”
  我伸出双手揉着太阳穴,“那他说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你放心吧,小雅老师,他下次再来,我负责替你跟他解释。”
  我把右手放到她的左手上,“不用了,我的事情还是我自己解决。还有,谢谢你,真心的。”
  她打开我的手,“哎呦,怎么突然肉麻上来了。”
  我笑着重又趴到办公桌上,她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转到了我旁边,“那个,小雅老师,有个问题请教你。”
  我抬起头来,“你说。”
  “嘿嘿,”她又搔搔头,“你对美国五六十年代的流行音乐感兴趣吗?”
  “你问这干吗?”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我到没什么兴趣,不过小胖到是瞒感兴趣的,如果你需要,我帮你问问他。”
  她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了,我只是好奇,好奇罢了。”
  说完又转头走了。这个马老师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神神叨叨的,像是在做些不可告人的事,却又总是掖不住,藏不住的。
  Sunny开完会回来,坐到我对面,“喂,妞,你可忒沉不住气了啊。”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什么奖赏,放屁。”
  Sunny用钢笔帽敲了敲桌子,“你这就有点冤枉唐吉德了,刚我把小胖的详细情况跟他说了说,他说可以让小胖回ST参加下次的考级。”
  “真的?”我从椅子上蹦起来,“小秘没炸刺儿吧。”
  “能没有吗,说什么ST有规章制度不能破坏,自古就没容过作弊的学生。”
  “那唐吉德怎么说?”
  “他说,制度是人定的,也是人可以改变的,何况小胖的出发点并不是单纯的作弊。”
  我拍着桌子,“算他还有点大将风范。”
  “喂,妞,我可得提醒你,像小胖这种情况,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冲她眨眨眼,“我马上通知小胖。”
  马老师转过身,”我今天正好要去趟郊区,我顺便替你通知他吧。”
  “不用了,打个电话就OK了,”我说。
  “哎呀,还是当面告诉他比较好,这事你就别管了,包在我身上。”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sunny,一头雾水,趴在sunny耳边,“她这两天是怎么了?”
  Sunny一甩胳膊,“恋爱了呗。”
  马老师真的恋爱了,让大家大跌眼镜的是,她的恋爱对象竟是小胖他爸。自从小胖重回ST,她就俨然当起了‘妈’,每天送饭送水送零食,并乐此不彼。有时候物质食粮整完了,还捎带脚整点精神食粮,又是猫王,又是Beatles。同事笑话她:你还真像个‘妈’呢。每次她都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摆摆手,“去你的”。
  有次我特三八的问她:怎么就和小胖他爸好上了呢。她说自从上回小胖他爸过来找我,她就觉得他特不容易,一个大男人自己带个孩子,还那么尽心尽意,后来陪我去了他家,彼此交换了电话号码,时常通话,一来二去便好上了。
  在说这些话时,我看到她脸上闪着幸福而满足的光。她还对我说,愿意从此以后帮助他一起照顾小胖,我听了,眼眶竟有些湿润。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老狐狸。
  这天下班后,我约柳林去看电影,我把自己陷在黑暗中,听着舒缓而略带伤感的音乐缓缓开幕。影片是改自茨威格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一个女人穷极自己的一生爱着一个男人,她如花似玉的年华,她沉鱼落雁的容颜,她绝代芳华的爱情,都因他而存在,他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而男人却一无所知,一次又一次的把她当作新的艳遇。在一夜缠绵后,她有了男人的孩子,她带着孩子默默的开始艰辛的生活,直到被贫困和疾病夺去生命,结束悲怆的一生。
  女人说:“你从来没有认识我,而我始终爱着你”。
  我趴在柳林的肩膀上,哭的很狼狈。
  从影院出来,我问柳林:“爱情究竟是什么?”
  他点了一根烟,“想一心一意对他好,就这么简单。”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抚着脸默默流泪,柳林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拍拍我的头,最后,干脆把我整个人搂在怀里。到家后,我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向房间,他叫住我,“既然想他,就去找他”。我低着头轻轻关上了房间的门。栽倒在床上,不敢再去咀嚼影片中的细节。
  凌晨两点,我在梦境中再次泪流满面。起身从地毯上摸索到手机,打给老狐狸。
  “喂”。电话那边终于有了回应。只这一声‘喂’却让我心里百转千回。我拿着手机,嘴唇颤抖着,俩眼早已模糊。
  “宝贝,是你吗?怎么不说话?”
  我声音颤抖着,“是我”。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伸手胡乱揉了揉眼睛,“我在想你,你为什么不理我,我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
  “哦,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刚换上这张卡,看到你的信息了,你好吗?”
  我闹着,“不好,不好,不好。”
  他笑,“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好吗?”
  我抽囊着鼻子,“不好。”
  “那你乖乖睡,我明天去找你,恩,还有……那个,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我破涕为笑,“有多想?”
  “每时每刻。”
  我重又半卧在床上,“我不信,你现在分明是在折磨我!”
  “冤家,是你在折磨我啊,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你就像罂粟一样,让我戒不掉。”
  我抚着听筒笑,故作满不在乎,“我现在要睡了,不想理你了。”
  “好好睡,我明早就去找你。”
  挂了电话后,再也睡不着,去敲柳林房间的门,看他蓬头垢面的开门,我上前去揪他的头发,让他给我讲笑话,他不搭理我。
  我伸手抓了抓满头乱发,“好,那我给你讲好了,动物园召开动物大会,为什么大象没去?”
  他双手抚着耳朵,仍就不搭理我。
  “你一定认为大象在冰箱里了对不对。错!大象没去,因为它去恋爱了,哈哈。”
  他无奈的抓起床头的靠枕向我砸了过来,“滚,给我滚出去!”
  我站起身,拣起靠枕用力照拍了他两下,“哼,胸大肌发达又没有脑袋的家伙,谁愿意搭理你。”
  转身刚走了两步,他又把我叫住。我说:“干吗,后悔了。”
  他摆摆手,“把门带上”。
  我冲出去,冲他的门狠狠踢了两脚。
  Sunny问我:“和他接吻的感觉如何?”
  我点点头,“很好。”
  和老狐狸见面的那一瞬间,我们什么都没说。我走上前,他抱住我,然后用他的唇覆盖上我的唇,那一刻,我哭了,我确定他就是我今生要找的男人。
  他急着跟我解释小甜的事,我用手抚住他的嘴:“你喜欢我吗?”
  他点头,“喜欢。”
  “那我决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我已经把她安排到我的公司里工作。”
  “保证良好的工作关系。”我说。
  他笑着伸手捏我的鼻子,然后把我抱的更紧了。
  老爸老妈终于旅行回来,老狐狸要去登门拜访,被我拦下了,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有个心理准备再说。他拉着我的手,孩子似的摇晃着,“哎呀,有什么好准备的,你那么丑,我都没嫌弃你。”我嘴一噘,“很委屈你是不是?”他忙摆手,“不委屈,不委屈”。
  我从柳林家整理了这两天的衣服(全是他掏钱买的),临走时,我环顾他的大房子,“哎呀,我住了几天,你不觉得你家都蓬壁生辉了吗。”柳林把大门打开,把我推了出去,“真是受够你了!”
  到了老娘家,我把包扔在沙发上,换上拖鞋,打开冰箱找饮料,屋里被我搞的叮当乱响,老娘从厨房里蹑手蹑脚的走出来,冲我打了个手势。我歪着脑袋,“您怎么跟个贼似的”。
  “去,”说完她马上抚住嘴,轻声细语的说:“你爸在书房写东西呢。”
  “我爸写东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您至于这样?”
  “这次你爸跟人家谈好了,要出书,我们要给他一个良好的写作环境,听没?”
  我摇摇头,“我真不该回来”。
  过了会,老爸从书房出来,我大叫了一声,“老爸”。老娘立刻冲我使了个眼色。老爸冲我笑了下,倒了杯水,又回了书房。老娘一手提着一大条活鱼,一手拿着菜刀冲我比划着,意思好象问:今儿吃鱼,行不行?
  我点头,心里琢磨着,这老两口这是怎么了,怪糁人的。
  吃完饭,老娘拉着我聊天,谈到ST的工作情况,当然少不了谈谈我们的新股东,唐吉德。我对老娘说,这小子还真不简单,能够把资本家搞定的决不是绣花枕头。老娘特感兴趣的凑过来,“哦?那他有对象了没?”
  我双手抚着脑门儿,“哎呀,您怎么那么俗啊?”
  “我问问又怎么了,等你在家呆成了老姑娘就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了。”
  “得得”,我摆摆手,“您放心,您闺女这如花似玉的当不了老姑娘。”
  “我不是怕吗?你……”
  得,又要上纲上线,我赶紧拿了我家钥匙抬屁股走人,“您不是说要给我爸创造良好环境吗,我先走了啊。”
  我不关心唐吉德到底有没有对象,我所关心的是,他什么时候可以给我涨工资。
  出了小区,有一辆出租车正巧从我的身边停下来,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从车上搀下一个女人,女人眼窝深陷,脸色苍白极了。看到我,咧嘴笑了下。我走上前,“飞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孩子没了,刚做了引产。”说完,我看到她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我亲眼看到一个小生命就这么没了,而那个生命还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她的情绪有点激动,男人右手环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对我说:“对不起,我要先扶她上楼休息”。我点了点头。
  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模样,以前不管街坊邻居怎样对她冷嘲热讽,恶言相向,她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是穿着高跟鞋,把腰板儿挺的很直。而今天,她虽然穿的也是高跟鞋,但看起来却疲惫不堪。
  周末,我和老狐狸又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看了一遍,我再次哭的淅沥哗啦。他笑着给我抹眼泪,“你还真像个孩子。”我揪着他的脖领子对他说:“你要敢这样对我,你就死定了。”
  他胡噜着我的头发,“不会的,我还没活够呢。”
  回去的时候,在车上,他又吻了我,这次他吻的既用心又贪婪,而我却出奇的平静。他慢慢解开我上衣的第一颗扣子,然后第二颗,开始缓缓把唇移向我的脸、脖颈,手配合着一点点的往下滑,直到我的第三颗扣子,我按住了他的手,“不许往下喽。”他笑,再次轻咬上我的唇,模糊的吐出几个字:“我喜欢,你。”
  “不行,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我把他推开,“你怎么就那么谗啊,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小丫头,你到底要让我等多久啊?”
  我头一抬,“看你表现吧。”
  我知道,老狐狸还是尊敬我的,他要硬来,估计我也就依了。但我说不行,他就顺从我。他说:“强扭的瓜不甜,我等着,等你心甘情愿的跟我了,我看你这小丫头能熬我多久。”然后我就主动的吻他一口,他半笑半气的对我说,“哼,别拿这小恩小惠的来贿赂我。”其实我知道,他心里不定多美呢。
  六月一号,对我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柳林一大清早就给我发了条短信:你头戴黄色小菊花,身穿红色小肚兜,嘴咬白色小奶嘴,双手抠着大脚丫,问你怎么啦,你害羞的说:人家,人家想过六一嘛。
  我回:有点创意中不?甭整点这转发的信息对付我行不行?胸大肌发达又没脑袋的家伙!
  他回:你以为我容易啊,就这,我还是从我们酒吧里服务生那里现趸来的呢。
  庸俗!
  就你不庸俗,过个生日还要全中国的儿童跟你一块庆祝。
  切,我愿意。
  这天我穿了一件白底碎花小裙子来上班,上班之前还给我娘打了个电话,我说:老娘,感谢您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我娘在电话那端沉了片刻,声音有点沙哑:你今天有节目吧,玩的开心点,我和你爸在家给你过生日。放下电话后,我的心里突然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Sunny看见我,在办公桌支着下巴冲我眨眨眼,“都奔三的人了,还把自己整的那么嫩,真是老黄瓜刷绿漆。”
  “怎么讲?”
  “装嫩呗。”
  我笑着上前给她一撇子,“去去,过了今儿本人才24周岁,怎么说也是美少女的年纪啊。”
  她揉着肩膀,“喂,妞,今儿什么安排?”
  “柳林在慢摇吧给我开生日Party,他说了,今儿不对外营业。”
  “喂,你这个哥们儿真不是吹的。”
  我抬抬下巴,“那是,可惜你有男人了,不然把你介绍给他。”
  “得了吧,这种好男人不是圣母玛利亚都配不上他。”
  我笑着,“你胡扯什么呢?”
  “妞,这种日子你不单独跟你的老狐狸过吗?”
  “大家一起才热闹嘛,他今天公司有事,说晚些来酒吧找我,你也可以把你的家属带来,也让我见识见识那位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的神秘人士。”
  她一楞,“哦,好啊,如果他有时间的话。”
  “也对,我们闹的那么晚,人家还要回家陪老婆呢。”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马上拍了拍嘴巴,“哦,对不起啊,我没那个意思。”
  她摆摆手,“没关系,他离了。”
  “离了?那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她摇了摇头,“哎呀,别提我了,快想想晚上的节目吧。”
  我脸一仰,从一个月以前我就想好了今天的节目。
  去给学生上课,遇到了正从楼上下来的唐吉德,我上前打了个招呼,“Hi,morning。”他冲我笑笑,“morning。”
  “你今天很帅。”我说。
  他低头看了看,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我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其实他今天穿的什么,我根本不曾在意,说他帅,完全是因为本大小姐今儿心情好。
  在课上,我把Birthday Unit自做主张的提到前面来讲。见我穿着碎花小裙在讲台上指点江山,学生们笑着说:“小雅老师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Because today is my birthday。”
  “really?”
  我点点头,“yes。”
  学生们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的喊出:Happy Brithday!
  下课后,插到新班的小胖子跑过来,“今天真是你的生日?”
  “是啊,怎么啦?”
  “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准备礼物。”
  “小屁孩子要准备什么礼物,好好学习,争取把下次考级过了,就是给我的大礼了。”
  小胖子从书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两块DOVE的巧克力,递到我手里,“就剩这两块了。”
  我包了一块放在嘴里,“就这两块还是马老师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废话,这是昨天我帮她买的。”
  他不好意思的搔着头,一个劲儿的嘿嘿傻笑。
  酒吧里,柳林不知从哪里邀来我那群旧同学,大家见面又是搂又是抱,有人还想啃两口,我说打住,我可不是今天的晚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这叫一个热闹。
  “二胖子好象瘦了,快说说用的什么减肥产品。”“三儿呢,你丫不是要出国吗?怎么还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上逛荡。”
  好家伙,我对柳林说,“这都是给我过生日来的吗,怎么那么像同学会呢。”
  他笑笑,“你不要求热闹吗?”
  不过,这小子能把这帮人都招到一块儿,也真够不易的了。
  上学时英语系最帅的一个男生举着酒瓶子深情款款的对我说:“朱丽雅,祝你生日快乐。”我也把酒碰子拿起来跟他碰了一个,“谢谢。”二胖子推推小眼镜,“我说朱丽雅,找着黑马了没?”我笑着摆摆手,“咳,什么黑马白马的,找头驴凑合凑合得了。”大家笑。
  “别呀,”二胖瞅瞅身边的那群男士,“当年我们在宿舍里没少议论你,我敢说咱英语系的那帮男的都想追你,可当年你多骄傲啊,连正眼都不瞧我们。”
  我说:“你们少来,大三那年过七夕,没一个男生约我,同屋姐妹们都出去约会了,就剩我一人独守空房。”
  宿舍的老二站起来,“甭把我们说的那么没有良心啊,我们到最后还给你带蛋糕呢。”
  我说:“是啊,蛋糕上写着你的名字,谁他妈敢动啊。”
  大伙起哄的笑了起来。
  二胖接茬,“那是大家都不敢约你,知道约了也是碰一鼻子灰,谁敢冒那险呀。”
  我笑,“就你能忽悠,来,干了。”
  Sunny说:“瞧你们那点出息,我要是男的,早把她办了。”
  帅男插话,“谁敢办她啊,那时侯她一生气,一瞪眼,这帮小老爷们儿们都悔的想咬舌自尽。”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表,也学着他们的腔调,“你丫甭夸张啊。”
  大家聊的很HIGH,酒瓶子一茬接一茬的碰,而我,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老狐狸,他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躲到卫生间给他打电话,一直无法接听,弄到最后,我竟开始有点心神不安。
  11点的时候柳林推出来一个大蛋糕,蛋糕分了五层,顶层上站着一个手执魔法棒的芭比娃娃,大家惊呼着。Sunny说:“咦?这芭比怎么那么像小雅呢?”
  柳林笑笑,“对,就是按照她的样子定做的。”
  “哇塞”,在场的女同胞们惊叫着,“绝世好男人啊”。
  Sunny拍拍我的肩膀,“即使是情侣也不见得能那么用心啊。”
  我却有点高兴不起来,sunny说的对,即使是情侣也不见得能那么用心,这些,原本该是老狐狸为我做的,可他却迟迟不肯出现。我上前抱了抱柳林,趴在他耳边说了声:谢谢。他拍拍我的头:生日快乐!
  我抹了把眼泪,对大家说:“来,切蛋糕吧。”
  Sunny拦着,“还没到十二点呢,再等等吧,等等你的黑马王子。”
  我摆摆手,“不等了,要来早就来了,来,我们切吧。”
  快12点的时候,我再次打给老狐狸,他说,“对不起,我忙着。”我愤怒的挂上了电话,但,知道他没出事,心里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午夜,终没等来老狐狸,却迎来了小甜。她手里拿着两份礼物,递给我,“生日快乐,小雅姐姐,这礼物一份是我的,一份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突然,一股无明火在心里烧了起来,我把礼物扔在吧台上,“他的礼物不用你交给我。”她歪头笑笑。Sunny冲过来,拉住她的胳膊,“你,跟我来。”我不知sunny把她拉到了哪里,再次打给老狐狸,又是无法接通,我把手机狠狠的握在手里。二胖子蹭过来邀我跳舞,我在舞池中疯狂的摆着,突然有种要哭的冲动。我冲DJ打了个响指,“音乐不要停下来,灯光不要亮起来。”我在舞池中纵情舞着,直到泪流满面。大家笑,“瞧她高兴的。”柳林过来问我,“没事吧。”我摆摆手,“谢谢你,哥们儿,我今儿真他妈高兴”,然后又抹了把眼泪,“你瞧,我都喜极而泣了,哎呀,你别总看着我行不行”,我他把推开,“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sunny冲小甜大声的吼着:“我警告你多少次了,离他远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甜冷笑着:“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所有人都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只有你没有。”
  然后她开门,遇见门外的我,楞了楞,“对不起小雅姐姐,本是来祝福你的,还是惹你不高兴了。”
  “你们在说什么?”
  她笑了笑,径直朝大厅走了出去。Sunny在后面追着她,“站住,给我记住我刚说的话。”
  她突然回过头来,“小雅姐姐,你还不认识你这位好朋友吧,我来告诉你。”
  “够了。”柳林走过来,“如果你没别的事,现在可以走了。”
  “我不,小雅姐姐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什么真相?”我说。
  “就是你的这位好朋友……”
  啪的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柳林吼着,“我让你滚,快滚。”
  她楞了半天,跑出了酒吧。
  我看看柳林,又看看sunny,“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在隐瞒我?”
  Sunny过来拉我的手,“没想到会是这样,本想给你开开心心过个生日的。”
  我打掉她的手,用力摇着头,“闹成这样,我还能快乐吗,能吗?”
从酒吧出来,我脱掉有些挤脚的高跟鞋,拎在手里。巨大的喧嚣过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无边的落寞。当柳林拉着我,并一再对我说:“那些人都是为你而来,你怎么可以走?”我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酒吧里的那些人也许并非为我而来,他们只是为自己找一个快乐的理由罢了。
  突然开始想念老爸老妈,老娘一定为我做了长寿面,老爸一定有新书送给我。而我,却没陪在他们身边。我坐在马路崖子上,掏出手机给老娘打了个电话,我说:“老娘,我爱你,还有老爸,我爱你们啊。”
  “死丫头,又喝高了吧?”
  “嘿嘿,高了,是高了,不过我还是爱你,您听的见吗,我说我爱你啊,老娘。”
  “快回去睡觉,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挂了电话,我就疯狂的往老娘家里跑,直到俩脚生疼,才蹲在马路边上拦了辆出租车。进了小区,我在楼下望着老爸书房里昏黄的光,心里突然一紧。我就这样,光着脚,拎着鞋,在楼下站了好久。然后,我在小区外24小时营业的超市里买了盒烟,坐在小花园里,一根接一根的抽。中途有个男人过来,对我说:“姐姐,我刚从外地过来,刚下火车包就被人掏了,您能给我个回去的车票钱吗?”我瞪着他,“你他妈的给我滚远点,你这号儿的我一天见了仨了,大半夜的,我看你比小偷还猖狂了,怎么着?你还敢瞪我。”我把烟头狠狠的捻在花坛上,“我今儿刚从抬拳道馆换了个黑色带子,你要试试吗?”男人上下打量着我,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悻悻的走开了。其实,我练拳道还是小学三年级的事了,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我娘为了让我增强体质给我报了个班。可没练两天我就坚持不住了,教练狗熊一样的爪子天天往我胳膊、腿上拍。我对我娘说,如果再让我去,不但体质增强不了,我非得成残废不可。我娘害怕了,我的抬拳道生涯也就此夭折了。不过,那男人真要怎样,我就站起来跟他比划两下,毕竟是在自家地盘上,实在不行我就跑呗。
  天快亮的时候,我把烟盒扔进了垃圾桶,起身抖了抖身上飞落的烟灰,穿上鞋,走进了小区。看着老爸书房的灯灭了,才上了楼。我是怕打扰他写东西,老人家勤苦了大半辈子,终于要达成心愿,如果可以,我和老娘真想倾尽所有来帮助他。以前我并不理解他,每天呆在书房里整理那些让人头疼的学术资料,写了书,即使出了也定不会赚什么钱。有次我对他说:“您不如写点青春小说吧,还能卖点钱。”他看着我,摇摇头:“那些都是你们小孩子玩的玩意儿,再说,我一大老头子写的青春小说谁要看?”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里写尽苍凉,我知道,他不是不能写,他读过那么多书,肚子里那么多故事。他只是不懈于玩儿这些小孩子的游戏罢了。
  老娘开门见到我,吓了一跳,“怎么一大早就跑来了?”我咧嘴笑了下,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全身无力,我用手扶住门框,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只记得老娘标准式的女高音,大声嚷嚷着,“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我好象做了一个允长的梦,在梦里,我和朋友们开着吉普去越野,车子开得很快,越过高山和田野,一直开到天的尽头。然后大家突然消失不见了,眼前突然变成浩瀚的汪洋大海,浪头一波一波的向我袭来。我一边哭,一边跑,大叫着:“sunny,柳林,你们都在哪里啊,在哪儿,怎么丢下我不管了呢。”海水突然包围了我全身,我害怕极了,接着,老狐狸出现了,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别怕,我在。”我们一直跑,一直跑,然后突然就飞了起来,他问我:“怕吗?”我就用力的摇了摇头。
  醒来的时候,天色似乎已经暗了,医院的药水味有点刺鼻。老娘趴在我的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笑着说:“您的大眼真漂亮,老爸当初就是这样被您迷住的吧。”
  她捏了捏我的手:“病了还这么没正型,你昏睡了整整一天,快把我吓死了。”
  我慢慢坐起身,“又不是第一次,我都习惯了。”
  “你呀,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不注意点,昨晚给我打电话,我就知道你又喝了不少,看这满身烟味儿,什么时候又学会抽烟了,啊?”
  我干笑了两声,“大家在一起,高兴嘛。”
  她轻轻戳了下我的头,“你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啊?”
  “还不是随您,老爸说了,您当年也是学校里的一支花呢,多少男的围着您打转转。”
  她冲我摆了摆手,“去,甭胡说。我当年可是烟酒从来都不沾的。”
  “年代不同了嘛。”
  “我说不过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面条,您给我做的长寿面,我还没吃呢。”
  “那你等着,我得回家一趟,你爸还担心着你呢,本想跟我一起在这守着,让我楞支走了。”
  “老爸还在写吗?”
  老娘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他哪还有心思写的下去。”
  我伸手抱了抱她,“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老娘捏了捏我的鼻子,“等着吧,我给你弄饭去。”
  老娘走后,我给主任打了个电话,请了假。主任叹着气,“你这身体啊,好好养着吧。”更晚一些的时候,柳林、sunny、老狐狸一起来医院看我。我坐起身,“消息传的还真快,你们仨怎么到了一起。”
  Sunny坐到我的床边,指着老狐狸,“这位来培训中心找你”,又指指柳林,“这位打电话来询问你的情况,说你手机一直关机,我就把他们都带来啦。”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这家医院离你娘家最近。”
  我笑笑,“你是福而摩斯吧。”然后回头瞅了眼老狐狸,“你忙完了?”
  他过来拉我的手,“对不起,你没事吧?”
  “你看呢?”
  Sunny冲柳林眨眨眼,“看来,咱俩是多余的了,走吧。”
  柳林笑笑,“走,我送你。”
  我说:“别走啊,我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啊。”
  柳林瞥瞥嘴,“早就认识你了。”
Sunny和柳林走后,我重又躺在床上,斜眼看着老狐狸,“真不忙了?”
  “恩,看你才重要。”
  想到昨天他让我空等了那么久,我愤怒的坐起身,抄起身边柜子上的苹果就往他脑袋上扔,他一躲不躲的站在那,任我砸。我更火了,拿起削苹果的水果刀:“有能耐你就别动。”他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一动不动,“如果这样能解气的话,来吧。”我奋勇站起身来,朝他挥了过去,刀子飞落,我用尽全力把小拳头一下接一下的往他身上砸。他抱住我,“宝贝,别生我的气了,行不行?”
  我边砸边嚷嚷着,“不行,不行。”
  “那你就打吧,出气为止。”
  老娘走进来,“你这是干什么呢?”
  我摊坐在床上,“杀猪呢。”
  “咳,倒霉孩子,胡说什么呢,什么猪不猪的。”
  我把手指向老狐狸,“他就是猪,一头大笨猪!”
  他笑了笑,对老娘说:“伯母,您好,我是小雅的朋友。”
  老娘端着饭盒站在那,好一通打量,然后笑着说:“快,坐呀。”
  我嚷嚷着:“不许坐!”
  老娘冲我挤咕挤咕眼,“这孩子,怎么回事?”
  老狐狸笑着说,“没事,没事,我惹她生气了,是我不对。”
  “这孩子从小就这性子,你甭往心里去啊。”
  “怎么会呢?”他又把头转向我,“你好好歇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你假好心。”我嘟囔着。
  他笑着跟我娘点了点头,走出了病房。
  老狐狸走后,老娘一直瞪着我乐:“行啊,丫头,我看他不错。”
  “什么错不错的,我们可是普通朋友。”
  老娘瞥瞥嘴,“普通朋友能让你这么欺负,你娘也是过来人了,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看的出来,他喜欢你。”
  “我不喜欢他!”
  “甭死鸭子嘴硬了,不喜欢能发那么大脾气,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不在意的人,绝对不会生那么大气。”
  我把被蒙在头上,“哎呀,您有完没完了。”
  她笑着把我的被扒开,“行了,行了,吃饭了。小丫头,还知道害臊了。”
  吃完饭,sunny给我来了个电话,让我多歇两天,我的课她帮着代。
  我说:“谢谢。”
  “跟我也这么客气吗?”
  我没说话,其实我是想问问她,既然是那么好的朋友,她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有什么事非得瞒着我。但到最后我却没问出口。那么多年了,我了解sunny,不告诉我,肯定是有她的理由,如果事实是让我伤心的话,那么,我宁愿一辈子无知下去。
  她说:“妞,你想好了,这辈子就他了?”
  我笑笑,“他可是我寻了千年才等到的老狐狸,我不想轻易的错过或是放弃。”
  “即使有天他一无所有?”
  “有了我,他怎么会是一无所有?”
  她笑,“妞,你真他妈招人心疼。好好恋爱吧,什么事都别想。”
  老狐狸再来找我时,我虽然还是无理取闹,但心里早已暗暗原谅了他。我总是不会长时间的憎恨一个人,所以注定,总是在千百次的折磨自己过后原谅别人。
  我对老狐狸说,我生气,并不是因为他不来,可他为什么要把小甜派来,明知道我不想见到她。
  他摸着我的头:“你是在嫉妒吗?”
  我说:“对,我是在嫉妒,我快嫉妒死了。”
  他楞了楞,对于我而言,这是多难出口的三个字——我嫉妒。他把我抱在怀里,吻了下去。我用力抱住他。
  他说:“宝贝,你身上好烫啊。”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你在发烧?”
  我不管,抱着他不撒手,“你没听别人说过吗,人在接吻的时候,体温会上升五度。”
  “快别闹了,再烧下去,你就烧着了,快,听话,躺好。”
  我顺从的躺在病床上,他替我拉好被子,“怎么突然烧起来了呢?”
  我扶住他的手:“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来?”
  “公司里出了些状况。”
  “严重吗?”
  他点头,“恩,有点严重。”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他把我的手放进被子里,“你把身体养好,就算是帮我了。”
  “如果我让你从此不再见小甜,你会不会认为我很小气?”
  “恩,一点点吧。最近公司出了状况,她跑前跑后,帮我不少忙。”
  “哦,可我什么也帮不了你。”我转过身去,用被子蒙上了头。
  他捋过我的长发,“宝贝,你知道吗,现在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
  我把被撩开,转头看向他,“真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我坐起身来,抱着他,我听到他的心跳,知道他没有撒谎。
回到ST的时候,培训中心正在搞“艺术节”,听说是唐吉德的提议,ST上上下下忙的不亦乐乎。尤其是教美术的马老师,艺术节怎么能少了她。看到我回来,她高兴的冲我直嚷嚷:“你总算归队了,小雅老师,人民群众想念你呀。”
  我笑,“当了几天后妈,连说话的腔调都被小胖同化了。”
  她冲我努怒嘴,“去你的。”
  Sunny告诉我马老师要结婚了。我睁大眼睛看着马老师,“真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看她那副模样,俨然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不会太仓促吗?”我说。
  “我都奔三的人了,不想再等了,我以前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人,现在找到了,还不赶紧把他拿下。”
  大家笑了起来。她也跟着嘿嘿傻笑。其实在我眼里,她一直像一个心思透明的孩子。
  她说:“你呢,什么时候和你的‘好男人’步入殿堂?”
  我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快啊,对他的考验期还没过呢。”
  “你可甭拖太久啊,有时候,好男人也是转瞬即逝的,你可要把握住了。”
  我笑,“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啊,想娶我,哼,没那么容易。”
  Sunny过来推推我,“差不多得了啊,考来考去就‘烤’糊了。”
  “边儿去。”我说,“臭乌鸦嘴。”
  我问马老师日子定了没。她说:“定了,艺术节一过就办事儿。”
  主任晃着半秃的脑门子进了办公室,“谁要办事儿,办什么事儿,你们几个还有工夫坐这闲聊,你,你”,他指指sunny和马老师,“甭侃了,赶紧动起来吧,咱这艺术节的节目表还没落实呢。”
  她俩站起身,“哦。”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主任一回头,指着我,“你。。。。。”
  我说:“我也行动,您吩咐。”
  “你就好好歇着吧,把身体养好了,可别再给我耽误课了,唉呦。”说完,还捋了捋地中海上的几根乱发。
  “OK,OK。”我说。
  虽说主任没给我下死命令,但我们班也不能落后呀,我决定带着学生们排个舞台剧,选自莫泊桑的《necklace》。剧目是定了,可主演迟迟定不下来。毕竟,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讲,来表现玛蒂尔德的双面性格,并不是那么容易。学生们说:“小雅老师,不行你就上吧,反正论漂亮咱绝对不输于她。”
  我说:“你们以为光漂亮就完了?她参加舞会前和参加舞会后的性格变化要着重表现出来。再者说了,你们甭想美事儿,以为把这担子交给我,你们就可以轻松了是不是。告诉你们,没门儿,哼。”
  大家大笑。我最终在班里选了一个女生来演玛蒂尔德。让小胖来演她的丈夫。公演那天,小胖兴奋的不得了。
  意外的是,公演那天我还看见了苏小航。他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见到我时,女孩笑着对他说:“哥哥,这个姐姐好漂亮啊。”他就冲我点了点头。剧目落幕,我带着班里的学生向台下鞠躬,人群中,我恍然看到苏小航伸出双臂,把女孩举的很高。
  从台上下来,马老师冲我招手,告诉我苏小航来了。我说我看见了。
  “知道他干什么来了吗?”她神秘的冲我眨眨眼。我摇了摇头。
  “看见那个小女孩了吗?那是他妹妹。”
  “妹妹?”
  “不是亲妹妹,是他妈妈在医院领养的孤儿,据说小孩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大人把她丢在医院就不管了,苏小航的妈妈恰好是那里的医生,看她可怜,就收留她了。”
  我点点头“真是个伟大的妈妈,也是个伟大的女性。”
  马老师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跟你说这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摇摇头,“我没多想。”
  “苏小航想让他妹妹报咱ST的英语班,就是学唐先生新引进的那套少儿版的教材。”
  “哦”,我说,“他们一家人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马老师带领学生表演现场绘画的时候,小女孩跑到我身边,我蹲下身,她指着我头上的玫瑰卡子说:“它真漂亮。”我把卡子摘下来,带在她头上。苏小航走过来,女孩指着头上的卡子给他看。他看了看我,“在波斯有一则传说,每当玫瑰花开的时候,夜莺就开始歌唱,对它倾诉爱意,直至声嘶力竭,它痴醉于玫瑰的芳香,随即倒落于玫瑰树枝下。当夜莺知道玫瑰被阿拉真神封为花之女王时,它非常高兴,因而向吐露芬芳的玫瑰飞了过去,就在他靠近玫瑰时,玫瑰的刺刚好刺中它的胸口,鲜红的血将花瓣染成了红色”。我望着他,女孩牵动着他的衣脚,“哥哥,你在说什么呢。”然后他蹲下身,在玫瑰卡子上吻了下去。我的心突然为之一震。
  艺术节终于结束,唐吉德给每个老师发了点奖金,金额不大,却是份心意。不得不承认,比起资本家,唐吉德更会笼络人心。有天他跟我谈起我老爸,问起老爸的近况。我把老爸的情况告诉他。他点点头,“父亲一直在跟我说,朱老师是位很让人尊敬的老师啊。”我说:“谢谢,我也一直以他为傲。”
  艺术节结束的第三天,马老师结婚了。
  婚礼上,马老师身着一袭白色及地婚纱出现在亲友面前,记得早在先前,她就跟我说过,当年的维多利亚女王就是身穿漂亮的白色婚纱嫁给心上人的,白色是美丽和圣洁的象征。所以她也要身着白色婚纱去牵爱人的手。不可否认,今天的马老师,美极了。
  典礼上,司仪设计了一个节目,让新郎给新娘送上99朵玫瑰(说是代表长长久久),并单膝跪倒在地,表演求婚时的场景。小胖他爸搔着头,“咳,我求婚时可没整这些。”
  “哦?”司仪说,“那您是怎么求的?”
  “我就说,咱俩相处的挺好的,就结婚一块过日子吧,她说行,就这么简单。”众人哄堂大笑。
  司仪说:“那不行,您现在就想个浪漫的仪式,再跟我们美丽的新娘求一次婚。”眼看小胖他爸面露难色,马老师好象并不打算收拾残局,底下闹腾着:“求婚,求婚,求婚……”
  最后,小胖他爸拿着玫瑰从舞台左边走过来,把花递到马老师手里,“老婆大人,请接受我的玫瑰。”众人再次笑翻了天。这时,小胖举着一束康乃馨从舞台右边走出来,对马老师笑了笑,“希望您和我爸永远幸福,妈……”只这一声‘妈’,叫人心里百转千回。马老师顿时湿了眼角。小胖上前替她擦了眼角,“请您接受我爸的求婚吧。”她颤抖着接过小胖他爸手里的玫瑰,又转向小胖,拿过康乃馨,和玫瑰放在一起。然后,三口人在舞台上热情拥抱。台下顿时掌声一片。Sunny对我说:“真羡慕他们,多幸福的一家子啊。”我说:“是啊,原来我们都不曾明了,最简单的才是最幸福啊。”
  从婚礼上回来,我给老狐狸打了个电话,“我今天参加了同事的婚礼,觉得同事好幸福。”他说:“是吗,对不起啊,宝贝,我现在真的很忙,晚上再打给你,好吗?”
  我有点失落,“好啊,你先忙,我没别的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乖乖的,注意休息。”
  “好。”我说。
  挂了电话后,突然觉得有些苍凉,心里空烙烙的找不到着陆点。
  多日不曾上网,晚上闲至无聊,连上了网线。出忽意料,写情书的网友第一次没在线上。登陆论坛,里面有个帖子在论坛上被炒的沸沸扬扬。点开来看,恰是写情书的网友写的长篇小说,类似那千篇一律的爱情故事,女主角温柔美丽,有淡淡的小资情节,暗恋一个男人,从碧萼葱荣到宛转黄花,而男人心中却始终住着另一个女人。感情兜兜转转,百转千回下来,是我不喜欢的大团圆结局,结尾显得格外突兀。我真不知这样一个故事为什么在论坛里被炒的火热,而老爸潜心研究多年的东西却始终无人问津。最后,我在帖子后面留言:故事很臭!署名:朱丽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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