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阿D:只想你幸福一点点

(2009-04-14 08:05:49) 下一个
  十九岁的夏天----阿染
  “这么说我是死定了?”
  19岁的少女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手中那张轻飘飘的纸,看来看去,就是想不出其中的缘由。她这些年好吃好睡,怎么会在考上大学的第一年有这样的病根?莫非是打工累着的?不可思议啊!
  “不是还有5年时间吗?如果保养得好,抓紧时间来医院做手术,换心而已,你年纪轻轻,不用这么消沉。生命还有很多美好的。”
  戴着眼镜的大夫,早已练就了如此功力,面对过如此多即将消失的生命,恐怕因为职业需要,早已没有什么热忱的心。不过动动嘴皮,说点这样的话也还是很容易的。
  她抬起头,觉得这老医生说得好轻松,换心?他以为是换袜子一样简单?脱下来5元就可以买新的?
  “5年,我可以做什么?”她动动唇角,声音有些干涸。她竟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在乎自己的生死的。
  原来知道自己的生命线骤然缩短这样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安的。
  “你有钱吗?有钱就做手术,大约30来万,没有,应该也有缓和的药物。不需要太担心了。”大夫一边翻他手里的资料,一边说道。“只是中间不能停药,然后来医院定期检查,回家静养,不做剧烈的运动,如果结婚,最好不要生育。你有没有听?”
  他从资料里抬头,发现她的视线有些没有重心。
  其实这样的病人也不少,知道自己的病况多少都会受到冲击,没有家人朋友参与的这种“特殊病人”其实医生是经常遇到的。但像她这样年龄的,却不是多数。
  她的反应,算是比较镇定的。
  “我有在听。”她的视线从窗子边飘回来,淡淡道:“只有5年,还结什么婚?”纯粹害人害己吃饱找事。
  “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五年足够你找个好男人。为何不想想办法?”他轻描淡写的道。“三五个月命的人医院里到处都是,你何必悲观?”
  何必悲观?她悲观吗?她不悲观。只是不喜欢这样的人是医生,不喜欢用别人的不幸比较自己的不幸。
  找个好男人?莫非是要她镑大款找三十万治病?她哪里有这样的姿色和本事!
  她径自起身,将病历卷在手里,打开门走出去。
  大夫没有说话。仿佛一个人从存在到不存在根本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他好像从她走进门就很忙,一直在看手里的卷宗。
  窗外,是明媚非常的,夏日的阳光。
  她的脚踩在在医院寂静的走廊上,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寂静的世界,没有黑暗,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啪!!”
  “啪!!”
  男人手挥出清脆的耳光。打得墙边的少年脸微微一偏,少年抬起头来,薄薄的唇上立即出现了一道刺目的血线。
  豪华的客厅内站着许多人,身着黑衣,看出这是个不简单的家庭。为首的男人脸上带着怒气,客厅正中的地板上,跪着衣衫不整的女人,相比于被打的少年,女人身上的鞭伤来得比较触目惊心。她不过25岁左右,漂亮的眼睛此时带着惊恐,脸上还有泪痕,但着大厅的阵仗就是活生生的使她将眼泪逼了回去,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
  “也不想想你才几岁,什么女人你不要,就学着勾引你二娘,东联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我今后如何服众!”男人怒不可偈,骂道:“夏澜,今天的事情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少年抬手,揩了揩唇上的血迹,却是笑了。他长得十分漂亮,骨子里散发出冷艳明晰的气质来。他的眼睛和死去的母亲八分像,这么一笑,竟然是别人无法抗拒的惑人。
  “这算什么事?你值得这样大动干戈?”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是让你看清楚女人的面目,平时如何左拥右抱,最终还是爬上我的床。是你不能满足她,她看上我,自然也不奇怪。”
  “好!好!!”男人隐忍着怒气,手微微颤抖,看着这个自小带大的儿子,发觉这些年来他的心性越来越不可琢磨:“你翅膀硬了,她不过一个女人尔尔,我夏衡冬不为这样的事和自己的儿子翻脸。你说,你喜不喜欢她?你喜欢,我就把她给你!”
  这算什么?好好父亲的让步?夏澜的眸子冷冷的微闪。那客厅的女人闻言,神色更是惊惶。
  “这样的女人,我不敢要,也要不起。”他说道,不带一分感情,“你要交代,我自然会给,三天以后的交易我帮你做。我死了,就当你从此没有我这个儿子。”
  他不再发一言,打开大门出去。
  男人又惊又怒,他如何不知道那交易的分量?这在东联里说出的话,如何有收回的余地?此事已经无可环转。但他夏衡冬又怎么是铁石心肠?如何舍得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去送死?即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意是自己的孩子!
  他才21岁,已经有了如此漠然的眼神,到底是因为没有母亲的缘故……雪死得实在太早了……
  夏衡冬静静的站着,觉得实在有点心力枯竭。
  “会长,这个女人……”心腹马可,一个大约24岁的男人,是夏衡冬一手扶持的亲信。见到这样的情况,如何不知道会长的心思如何的矛盾?但是眼下确实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夏衡冬早已会意,摆摆手。走到女人面前,那女人一直跪着,瑟瑟发抖,就是不敢抬起眼睛看人。
  “亚麻,你跟我几年了?”他淡淡的问。
  “我知道错了!会长,我知道错了!!”她没想到夏澜不要她,没想到夏澜会当面拒绝。如果夏澜要她,可保她不死。夏衡冬宠溺儿子是众所周知的。她年纪轻轻,如何能抗得过那双眼睛的诱惑?只是她算错了一点,她自以为凭自己的魅力把老子套牢,儿子也上钩,只是夏澜,从来不爱她。他恐怕那些温淡的语言,都是随口说说并不当真,分明是父子,如何差这么多?
  “现在说已经太晚了。”他眸子有些沉:“既然夏澜不要你,你也不能回我身边,我就把你给兄弟们吧。”
  她陡然,睁大了眼睛。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是恨她,他是要她,生不如死!!
  “不不不!!!”她上前猛然抱住他的脚:“我错了!是我不好,不该诱惑夏澜,他是你的儿子,是我错,你放过我!!!看在我陪你这么多年,你放过我!!”
  “如果三天后,交易中出了什么问题,我会让你死个爽快。”他不为所动,脸上有冷硬的线条。他将女人踢开,看了一眼他熟悉的房子,道:“这房子不留也罢,看着伤神,换一处住,把房子给兄弟们,这女人随便处置吧。”
  他不再多言,打开门出去,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女人。
  夏澜倚站在自家花园的游泳池旁抽烟,看到了门外父亲的人和车一同离去。那房子进来的时候有23个人,走的时候只有14个。楼上的房间,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那声音久久不息。他不会不知道背叛老大的女人将受到怎样的待遇。
  烟灰散落在脚边,游泳池的水明亮澄净,倒映出夏澜漂亮但不带分毫感情的脸。那上面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此刻看上去分外残酷。
  夏天的气息十分熟热,不久便将楼上的女人哭泣淹没。
  太阳毒辣的炙烤着地上的一切,夏澜的心中平静,无悲无喜,那是一个空白的世界。

  当21岁遇到23岁
  窗外在下雨。
  透过酒店客房的窗户,看到雨水稀里哗啦的流泻在玻璃上。
  一身服务生打扮的她立在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笼罩的城市景色。
  天是白色的,虽然下雨,从那样的白色里却看不清楚它的情绪。她想起两年前那个19岁的夏天,也是如此多雨。但是无论那雨怎么下,雨滴也不能润进她的心。
  “滴滴滴---”腰间的电话响了。
  按下接听键,是熟悉的声音,是大学社团的朋友洁琳:“亲爱的阿染,你去帮我带班了没?”
  “正在进行。”她答道。
  “钱会在月底汇进你账户的,我考试实在没办法,只好拜托你了。记得不要遇到主管,带完班刷卡了马上回来,还有整理客房的衣柜哦!”洁琳仔细的说道。“你做事我一向都很有信心的。”
  “明白了。”
  她含糊的挂上电话,打扫了浴室,又整理抽屉和衣柜。
  衣柜打开,有几件男人的衣服零乱的放在上面,她将它们一一叠好,又放进去。
  可是在放进去的时候手碰翻了一个放在里面的盒子,她将盒子取出来,正欲整理,突然看到盒子里装的是一个注射器和一瓶小小的药。
  这是……
  她眼神微微漏了一拍,手摸到盒子的一个暗格,似乎有一个开关,她不是很费力就把暗格打开,在她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把手枪。
  这个吃惊非同小可,她想了想,把盒子原样放好,放回原来的位置,又把叠好的衣服弄成凌乱的样子,回到卫生间看看自己是否动了什么东西,把它们作成未打扫前的模样,正准备离开房间。这时,有大约几个人的脚步停留在门口。
  门把手转动起来。她暗暗叫苦,旋身回顾房间,大步流星滑进床下。
  厚厚的床单挡住了她。事实上那个空间除了空气不畅,以男人的身形无论如何进不来。
  当她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下关机时,房间里已经有人进来了。一个决定的错误使她满心后悔,其实刚才她完全应该从容的走出去。但万一他们发现那盒子被开过,事情会不会很不妙?
  一时间心思百般复杂。
  进来的脚步大约有4个人。皮鞋的声音在床边走来走去。她不停在心里说,镇静,镇静。在这里发病绝对是自找死路,因为如此反复的暗示,她的心渐渐缓和下来,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把他放到床上去。”一个男人在说话,接着床身动了一下,感觉她的上面确实有个人。
  “他确实是没多少气了。真的要用那东西吗?”另外一个人,声音沉沉的问。
  “带来了怎么可以不用?是老大的意思。既然要玩,自然要玩得爽快。不用这样的东西,怎么对得起东联的夏澜?火狐18个兄弟的命就葬送在这小子手里,今次他踢到铁板,死也不能让他轻松是不?”
  黑社会……她脑子里轮廓鲜明。真的好像看电视啊。如果不是现在自己身临其境得如此微妙,会觉得这种电视很老套的。
  “尔星真的很记仇嘛。”
  温温的声音,从床的这边传来,非常微弱,气若游丝,但听声音分明是个男人,声音滑而不腻,却十分叫人舒畅。只是感觉元气大伤:“不过是些凑数的人头,竟然计较到今天。想了个如此恶毒的法子整我,死也不让我死得干净。”
  “你东联夏澜是什么人物?这样恶毒的法子何尝少了?”清朗的少年的声音:“想你当年不也用同样的法子叫我朋友生不如死?今天你落到我们手里,却是要千倍的还你。东联没有你,那便是群龙无首的一堆蛆。今天你是无论如何都在劫难逃了。”
  听到衣柜被打开的声音,她的心又微微悬。这不是老天折磨她吗?知道她心脏不好还要她在这体验杀人现场?万一开枪打到她怎么办?万一流血怎么办?万一他死了,自己是案发现场第一人,还是作案嫌疑第一人?老天无眼。她活得清清白白怎么老是遇到这些见阎王的事?
  “看来我今天不死,是难平众怒。”那好听的声音又响起来:“麻烦你们给我个全尸,免得老爹见到太伤心,一怒之下灭了火狐,毁了三足鼎立的势力,到时候吞了南淮,倒也是自然合理。”
  “传说东联夏澜心狠手辣,得罪人不少。你可知道今日一劫是遭何人暗算?死也让你死个明白,亚麻今日是南淮勒云的女人,勒云喜欢她,不计较两年前的事,但这不防女人,就是你夏澜自大的弱点。”少年的声音清朗的响起:“这得罪了女人,她要整你的时候,谁也是拦不住的。”
  “两年前我让她受人□,今日也是自找。是天要报应,不是我夏澜输了。”床上的人笑了。
  感觉他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反抗。不过这个叫夏澜的人,倒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呢。她暗自心想,有点晦涩。但□一个女人,却又真的觉得他的确残酷。
  “死到临头,倒有夏澜的作风。只是你不死,我们也不好交代。还是动手好了。”少年淡淡说道。
  她耳朵尖,知道那瓶子里的东西被敲开,然后肯定是注射器拿起来。
  有人移到床边,给床上的人注射了什么,但不可能是马上致死的药物。因为他们要确定让这个人长时间痛苦,又确保死亡。在她的知识里,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呢?
  “夏澜,你知道这是什么药。这是种强力的神经毒素,注射的人15分钟后会被腐蚀神经,这把手枪留给你,枪里只有一发子弹,可能你觉得痛不欲生,但可能会连扳动扳机的力量也没有。”男人的声音传来:“这房间我们订了三天,不会有服务生,也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会觉得手脚麻痹,犹如体内钢针穿插,而时间越久,你会越痛。痛到心脏衰竭为止。三天后,我们会通知你老爹帮你收尸。到时候你夏澜,颠倒众生的脸就是报纸上的头版。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感到高兴的。三天后,就是警察署长和火狐南淮同庆的日子。”
  “那也可能是末日呢。”床上的人淡淡的笑起来:“老爹的性子,你们恐怕没有见过他发怒,他毕竟是我夏澜的老爹,不是普通人。现在,事情也了了,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做得那么周全,不如还我最后清静如何?”
  感觉听到了那少年的笑声:“东联的夏澜,果然教人佩服。我还怕和死人计较?”
  脚步,依稀离开。最后是门反锁的声音了。
  感觉到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只听到雨点滴落在窗台上的声音。
  那人不会马上死,却是一定会死的。
  冷汗不知何时浸湿她的头发,她心脏不好,长时间待在不通风的地方是很不舒服的。
  她若爬出来,是谁吓倒谁?
  现在他一定还没有死,现在她如果走了,也不算是发现命案现场第一人吧?要是她现在出来,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吧?
  她一个旋身,手拉着床罩,人就滑出来了。
  刚在地上呼吸了几口活气,却发现床上那个人,不仅没有昏迷,反而睁着眼睛,看着她。
  看来她把他吓得不轻啊!

  决定
  他正睁着眼睛看她。
  她也睁着眼睛看他。
  怎么和电视上的黑社会有差距?会不会是无间道真人版?不不不,其实她不喜欢血腥的电视。
  他全身,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这么近看,真是很惊人。像是被鞭子打过,怎么现代还有这些像刑具一样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她不喜欢血,却看到他全身是血。那条唯一在他身上的白色被单下,透露出猩红来。怎么这样的人进出酒店竟然没有人发现?
  可是他的脸,却很漂亮,很不真实的漂亮。她的手,尽然就不受自己控制的滑上对方的额头去了。
  她想做什么?
  他微微一愣,发现她的手探他的额头,他却没有避开。他现在也实在没有力气避开。
  他盯着她看,想不出个所以来。怎么这小服务生在床底下这么久竟然没有人发现?只是她好好的为什么要躲在床底下?莫非她其实不是服务生?
  “从刚才就一直在床下?”他问她。觉得她的手冰,一定是吓的。看眼前这女孩,嫩得和什么似的。
  “想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她抽回手,觉得他的额头很烫。她旋身,看见衣柜没有关上,那盒子显然是被人拿走了。
  “从容不迫的出去不就好了吗?”他温淡的笑道:“还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是枪吗?它在桌上,你把它拿过来给我,你就可以走了。不用害怕,就当做了恶梦。”
  手枪放在不远的桌上,但是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起不来,必然是因为注射了什么,但是那东西很快会教人生不如死,所以他选择死。
  “我不给你。我带你出去。”她说道。有了结论。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她,最后他笑了,有嘲讽和别的什么。
  “C55的神经毒素会侵蚀人的神经,只有少数人知道配制方法,即使康复也有后遗症,丧失尊严的人如何要苟活于世?况且就凭你想要怎么做?值得吗?我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目标,恐怕你连酒店都出不去。不如果断的给我一死。”
  “先活下去再考虑有没有尊严吧。”她淡淡的说道。
  “你想要什么?”他突然有此一问。
  她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果真不是普通人。”他微微叹息,见到一个男人这么流血,她的神色里还是不惊不惶,遇上这样的事情普通人不是急着跑吗?这女孩看起来呆呆的,但是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带他出去?要是在床底下听见所有的对话,那么傻瓜也知道不要染上瘟神的为妙。她可是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紧接着,神经毒素快速的混淆他的意识,他即使集中注意紧紧的盯着她的眸子,想从里面解读出更多的什么,却无法抗拒身体的衰弱,沉沉的闭上眼睛昏迷过去。
  见他昏迷,她随即起身,开始飞速的转动脑子,寻思起逃离的办法。
  她当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世界上活命最大。
  自己的命很重要,别人的命也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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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个“别人的命也是命”,就让她觉得自己是走了趟鬼门关。
  窗外的雨还没有停。
  她用卡打开反锁的房门,去外面找了一个餐车,把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很费劲的弄到餐车下面那个黑色的非密封铁箱子里,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镇定自若的锁好门走出去,从物流电梯到了地下一层,说是酒店外送,到门口打了个货车到44街区口一家咖啡店,再在那个门口打了个出租车到自家公寓的楼下。
  守门的叔叔很好奇,她说是大学参加COSPLAY来着,餐车是道具,铁箱子里面也是道具。那叔叔很好心,一直帮着她把餐车抬到八楼她的家门口。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疯了。现在要是人死了,她脱不了一点干系。
  在运送过程中,箱子里的男人没一点声息。她一回到家,立即马不停蹄的把箱子打开,把人弄出来。这时,他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
  她只好把他拖到沙发上,过速的运动使她脸色红得有些不自然,可是她明白现在他的状况是十分凶险的。只好去洗手间取一块湿毛巾,在他头上敷。
  “我知道你还有意识,肯定能听见我说话,虽然你睁不开眼睛,可是我要你明白,你现在还没有死,一脚悬在大门外,如果你死了,我只好把你放回原来的地方,现在我把你带回来,是生是死,现在全是你自己做主了。你是个男人,虽然男人女人都一样,可是现在你遇到了难关,得拿出点毅力来,我会帮你的。”她在他耳边淡淡说。
  细致柔软的声音,让他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他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见她,想说出什么,却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他微微抬起手,只能动手指,她伸手,他在她细白的手心里写了几个依稀的字。
  “C55的配方,人头酒吧置物柜12号。”
  他的手写着字,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写完字,他的手又垂了下去。
  他隐隐的半睁着眼睛,想看清她的脸。
  他知道自己此刻身在安全的地方,但是时间每过一秒,他的身体就备受药效的煎熬。虽然生不如死,可是他却知道她把他从危险带了出来,所以他不吭一声,防止她遇到麻烦。此刻,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可信的。她淡淡的言语,竟然是有如此力量的。那些话虽然不能让他从痛苦解脱,却让他想要抗拒这样的药效而存活下来。
  他感觉她站了起来,给他换了一块毛巾。她蹲在他身边,感觉从未有如此安稳呼吸的女人在他耳边,用柔软的声音说话:“现在我去找配方,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麻烦。我知道最困难的时间就是现在,如果你等得到我回来,一定可以见到阳光。所以你安静的,不要急,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的呼吸有些重。她从柜子里拿出一管抗菌药剂给他注射,本来是自己准备着用的东西现在都发挥了神气神奇功效,她均匀的为他处理伤口,按照大学生课外学习的方法如法炮制,处理好以后,她将被子搭在他的身上,旋即锁好门,又出门去了。
  外面是大雨。
  一直没有停下的大雨,他看到她出门的背影,看到这几天来最清爽的房间,一切都好像梦一样不真实。
  房间里,白得很干净,却好像有药的味道。没有人声,只有雨点坠落在窗台。
  她出去了。
  他的身体受到啃蚀的痛苦,但是她说,等她回来。
  那是一种如何的痛苦?睁开迷蒙的眼睛,看见枪在餐车的下面,她把它也带回来了。但是现在他不能,不能结束这种痛苦。
  身体失去全然的力量,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死或生。黑暗,一阵一阵的席卷着他的意志,不久,他便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大雨
  她又再次回到了酒店里。全身湿淋淋的。
  因为过程实在是有很多遗漏,所以她又回来了。穿着那套灰灰的制服。
  她先回到那间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结果没有。找过水箱,也没有藏匿什么东西。于是她锁好门,出去,换了套干净的着装,顺便篡改了今天工作的纪录单,表明洁琳今天打扫的房间里没有这一层。
  做了这件事以后,她到了一楼,趁办公室的叔叔喝茶,拿走了监视系统里的录像带。
  帮洁琳打了卡,她离开了酒店,打车去到本市最混乱的14街区,找到了人头酒吧后面的置物柜。没有钥匙就直接找工具撬开了12号。
  那里面有一个皮夹。
  她小心翼翼的把皮夹拿出来,关上柜门,飞快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坐在出租车上,她把皮夹研究了好几遍,那里面有几张银行卡,一张女人的照片,一些钱,最终,还有一张卷得很小的纸条。
  她展开纸条,那上面有一些细小的铅字。
  如无猜错,这就是C55的解毒配方!
  但是上面的药剂还是配制,现下去哪里寻找?
  “小姐,雨很大,你在哪里下车?”出租车的司机回头,问她。
  “大学,T大医学部。”她若有所思的回答。
  如果是学校的医学部实验室,药品绝对是应有尽有。希望能够马上找到配制的药剂,争取一些时间。
  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支撑这么久。学物理的她,自然不会知道C55究竟是个什么毒药。或许应该问问学医的洁琳。
  她握着纸条,不消很多时间便把那条子上面的药品名称烂记于心。
  车窗外,大雨会聚成一条条细细的溪流。
  窗外车水马龙,这恐怕是这个夏天最大的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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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了。
  她浑身湿漉漉,打开房门。
  沙发上没有人,被单乱了一地,被单上有点点红痕。
  洗手间有水的声音,她关上大门,大步走向洗手间,在门口停了下来。
  洗手间里的喷头坠落在地上,从那里面喷出无数的冷水,大理石的地板上有了一丝丝鲜红的细线。裹着床单的男人的身躯,□着上半身,倒在洗手间的地上,看到他的背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她上前俯身,小心的将他的头托起来,扶在自己的手臂中,感觉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仍然有,不由得安心了。
  “对不起,虽然有些晚,但是我回来了。”
  她轻轻说,看到他因为痛苦纠结成一团的眉头,有些不忍,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蓝色的液体,转到注射器里给他注射。
  珍贵的药品,如果她不是T大最优秀的学生,怎么可以如愿的去到大学医学部研究室配制这样的东西,又自然合理的出来?
  她的钱不够了,打到一半的车,又冒着雨走回来。她不敢走得太急,否则发起病来也会很不选时机。
  今天一过,一切大概都会恢复吧。
  “现在,你已经安全了。真正的。明天或者后天,你会慢慢好起来。”她淡淡的对他说。
  注射的药物似乎起到了效果,他的眉心,已经渐渐舒展开来。或许因为身体太疲惫,他沉沉的睡去。
  她顺着洗手间的门,滑坐在地上,觉得晕眩,
  他睡在她的手臂里,看不见那么凌厉的眼睛,她会觉得他是个孩子。一个不危险的孩子。
  但实际上,他不是。她知道他不是。
  她的肚子叽叽咕咕的叫起来,她想起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可是还要用点力气,才能把这个人弄回原来的沙发上。
  看着窗外下沉的天色,未停的雨,她首次的,有些无奈的叹息。
  21岁的大学生活,这个意外,也十分意外呢。
  下了一场这么大的雨,明天肯定会是太阳天吧。

  失忆
  光轻轻的洒在他的脸上。
  他听到雨声。
  他随即张开眼睛,看到的全数是陌生的环境。
  房间里整洁而干净,有些淡淡的药味,他不知道睡在何人的床上,竟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长梦一般。
  他不是一个人。
  床边,少女的脸逐渐变得清晰,她很安静,她在睡觉,以一个看起来很不舒服的姿势。
  她的脸有些白,头发散在肩上,她的手枕着头,在他身前的被子上,呼吸浅浅的。她长得不漂亮,却有种平常女子没有的英气美。
  他想不起这张脸。
  这是重要的。
  还有,他想不起更多东西。
  虽然想回忆一下身体如何这么痛,回忆一下前因后果,可是只要一回想,脑子就好像完全不是自己的,剧痛异常。如何会有这样的痛?
  他是谁?为何伤痛?她又是谁?一时间他心思千转,没有得到答案。只能盯着她细致的头发,凝听她的呼吸。
  他试图抽动一下手臂,那手臂的确是抬起来了,但是,如针扎的肌肤之痛立即让他冷汗涔涔。
  他的手臂,轻轻移动,每次皆是痛苦。
  他的手,轻轻滑上她的脸。虽然想不起,但是一定有一些自己的感觉是真实的。她的脸,轮廓在他手上描绘着,同样很陌生。
  记不起来,无论如何脑子里空白一片。他心中一时思绪万千。
  窗外在下雨,唯独这个声音,却好熟悉。
  他几乎一点力气也没有,注视着她的脸,却觉得平静。
  不如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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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
  前天还出太阳……
  她睁开眼睛,觉得腰酸腿痛。
  她醒来,看看他,果然还没有醒。C55的药效,绝对已经解除了啊。至于后遗症,如何是她能知道的呢?已经好几天了。总是在昏迷和高热中度过。再不醒过来,绝对要去医院,可是怎么和医生说?要是问起他身上的伤又如何解释?万一惹到不该来的人不是更麻烦?
  病人照顾病人,说起来,这几年她自己给自己打点滴都有经验了。要是两年前,自己扎针手偶很抖的。
  轻轻拭了拭他额头的温度,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是退烧了。
  有风微微进来,她觉得有些凉,起身,将窗子关好,伸了伸懒腰。
  觉得沙发不方便,把人弄进房间来已经费了好大劲,这几天照顾这个人,睡觉不甚好,昨夜他有些发烧,她一直给他换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睡着了。现在头晕晕的,得去厨房弄点东西吃。
  凝视着他的睡脸。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黑社会?年纪和她差不多,说起话来却十分残酷,生死对他,或许并不重要。C55虽然厉害,他却一声不吭,什么样的意志在支持这个身体呢?
  他毕竟在如此险恶的情况里活了下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样的感情,是因为眼睛吗?
  深不见底的,黑暗,被黑暗吞噬着的,只有那样的人才有这样的眼睛,残酷也绝望,没有光,也没有珍惜的。
  所以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说出一个不死,说出一个生。
  救人,不能死后升天什么的。她知道,这些她知道。
  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才对这样一个不需要援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吗?这实在是很多事,或许他醒来会责备她也说不定。有谁说过一定要感激救命之人?他分明不愿意如此痛苦,分明想要结束痛苦,C55对任何活着的东西都是一种煎熬。
  到底会有什么后遗症呢?她注视着他的脸,淡淡的想。
  “叮咚------”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
  这人会是谁?她有些疑惑。看了熟睡的人一眼,带上了卧房的门,出去给人开门。
  房门带上的时候,他便睁开了眼睛。
  事实上,她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他注视着房门的方向,听到她打开门,知道有人进屋来了。
  他默不作声,听着门那边的声音和动静。

  他和她
  “是你?”打开房门,她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医学院的学长:“鸿明,你怎么知道我家?”
  高挑的戴着眼睛的斯文男孩,将一束鲜花放在她手里:“阿染,洁琳说你病了,我来看你。你家的地址是她说的,在楼下被叔叔盘问半天。”
  “既然来了,请进啊。”她旋身,将人带进来。看着客厅没有什么异样,好在她已经把该收的东西都收了。餐车也扔掉了。不然鸿明看到了会说什么?
  “阿染,你家和我想像的差不多,和你真像啊。”鸿明大方的坐下,“其实我来,是有事情问你的。”
  “恩?”她给他泡了一杯橘子茶,如同在学生会一样。
  鸿明看着她,道:“阿染,你是否在研究C55?”
  她神色不变,安然道:“因为偶然对这个东西产生了兴趣,所以借了点书,自己看来看去也不明白。始终是物理系,不如你们清楚。也是洁琳说的?”
  “洁琳可没有说,是教研室的老师告诉我的。说你在研究室不知道做了什么配方,把你取的药单给我看,我看了很久,觉得是C55的解除药剂。阿染,你知道吗?我最近做的论文正好是C55神经毒素论文,中C55毒素者,短期内不能直接死亡,毒素麻痹肌肉,行走经脉,伤害记忆和脑神经还伴有长期肌肉剧痛和损伤。真的很巧,我们国内只有2种制作解毒剂的配方,但你的药单制作方法这两种都不是,而且比我之前的配方更好,阿染,你的配方是哪里得到的?”鸿明问道。
  她看着鸿明的眸子,虽然笑,却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那种眼神也是好熟悉。
  她随即明白过来了。
  “鸿明,你是医学部的,我是物理系的,我们两个是不可能争什么的。你要配方,我会给你,你拿去写你的论文就行了。”她淡淡的说道,从沙发下抽出那张铅字的纸条递给鸿明:“皮嘶麦的研究奖我并不准备参加,你可以完成心愿的。”
  配方于她只是为救命,但鸿明不是,鸿明要的一直都是名声。他身在医学世家,如何能承受无名之压?他并不轻松,她也能明白。
  她拿得十分爽快,他之前在路上准备的话全没派上用场,听她说话如此诚恳自然,一时有些呆怔。
  “为什么不参加皮嘶麦?老师们都很瞩目,觉得你一定能夺冠,为什么你不去?去了就可以改变现状,一鸣惊人了。T大所有的优等生都很期待的!”鸿明突然说道。长久和她相处,她竟然没有这样的志向。
  “名额不是只有一个吗?”她淡淡的问道。“我不是非要不可,没有我,你就是第一。你的心里,不是这样想?”
  他微微惊。
  她一向不够直接,没有想到今天把话说得明白。
  如何能不挫败?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有IQ180的天才智商,不用挑灯夜读,名誉绰手可得,他一直在她之下,被压得死去活来,他原以为她不知道,原来她一直知道。
  “名誉在我,拿得轻松,却没有任何意义。鸿明,皮嘶麦是你的。你不用担心。”
  她温吞的说,却不动眸色。他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什么都不争。她分明可以挣,什么毁灭了她的锐气?
  “阿染,你究竟想要什么?”他问道:“什么能让你争,什么能让你动摇?”
  能得到所有,却不要所有,这是怎样的一种消极?他原来,一直不能看清楚她。
  她看着他执着的眸子,微微叹息。
  “鸿明,我想要的东西,永远得不到。有的东西时间一过,如何追寻也没有意义。你走好你的路,不要管我了罢。”
  他坐着,喝着橘子茶,却不知道她如何说出这样苦涩的话,仿佛经历了人间种种,连这橘子茶的甜,都不能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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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擦------”
  她关上门。
  送走了鸿明,她微微舒了一口气。
  鸿明没有怀疑什么,他仅只于得知了部分配方,来确定和拿走真正的配方。这么说关于C55,以后可以请教他。
  她正这么想,推开卧室的门,却看到他不知何时已经支起身体来,靠着床沿而坐,深黑的眼睛,正看着她。
  “你已经可以坐起来,证明没事了吧。”她先是一愣,接着走到床前,将床下柜子里的干净衣服取出来,“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你昨天晚上流了很多汗,现在穿着一定不舒服。”
  他的黑发贴着脸,汗涔涔。起来的确不容易。
  “如果我猜得没有错,我正是那个C55的受害人。”他淡淡的说道,眼睛一刻没有放过她。
  她眼神微微诧异,给他拿衣服的动作停下来。“你倒是都听见了。说得无错,配方也是你的,只是我给了他,你也不要介意才好。”
  “照顾我的人一直是你?”他问。
  她点头:“有什么疑问?”
  “我知道自己伤得很重,这样的伤不去医院,是否因为不能去?”他又问。
  她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是点点头。他这么问,终归是很奇怪就是了。“的确是不能去。”
  “我是如何的恶人?”他问得轻佻。
  她想了想在酒店的情况,答道:“非奸即盗。”
  他突然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问得有些恶质:“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我什么人?”
  他的手,十分烫。分明没有多少力,却积聚在这手上。他的眼睛深炯而黑暗,那就是一双长久在无光的地下的人才会有的眼睛。
  她恍然大悟,知道C55的后遗症是什么了。
  他原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她也就算了,但连自己是什么人也不记得,这不是很糟糕?
  “我们非亲非故,我在酒店遇到你被人下药,是我救了你。”她淡淡的答道,并不抽手。
  他眸光微闪。
  非亲非故啊……非亲非故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不眠不休的照顾?
  “我是否曾经欠下你情债?”他问。
  她眸子微扬,觉得他实在自大:“不曾。”
  “那你想要什么?我如今什么也不记得,除了我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他不甚在意的说道。
  “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微微叹息,坐在他的床边:“救人的时候如果想得到许多,那也不是救了。你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你对带回家的男人,都这么热心?”他说话,却毫无感激。语中讽刺无疑。
  连她都不得不悲叹他生长的环境,如何能让一个人失忆也忘不掉防范别人语中带刺?
  “你是第一个。”她轻轻拂开他的手:“你如果恢复,什么时候都可以走,不用打招呼。”
  “刚才那一个呢?”他笑了,却是戏屑。
  她也笑了。
  “我做我喜欢的事,不喜欢别人管我。如果你让我不高兴,救你于我和救只狗没有什么分别,我还是有办法把你放回原来的地方。说话有点分寸。”
  他看着她,觉得这前后二人相差甚远。
  竟然有如此刻薄的语言,和前面照顾他的人判若两人。他微微扬唇:“你可是在生气?气什么?”
  “气你践踏生命。”
  她又恢复到清冷的样子了。语气薄薄,如果不仔细听,不仔细看,很难猜测她的意思。
  “命是我的,我如何就如何。”他说。
  漫不经心。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现在不是。我救你的命,它自然还是我的。”
  她在执着什么,他不明白。
  如何说没有感情?如何说不认识?为何执迷于陌生人的性命?
  “我信我们非亲非故。”他淡笑:“我决计不会选择你这样的女人。”
  “再好不过。”
  她虽然如此说,却还是把干净的衣服,放在了他手里。

  另一种生活
  无论如何,他相信自己是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居住着了。
  以一个奇怪的身份,或许她没有说错,他就是她下雨天脑子里哪里的筋不对带回来的一个小动物,一只猫或者一只狗。
  还是会咬人的那种。
  2DK的公寓住两个人,虽然不拥挤,但是却也要时时碰面的。
  这个家,很奇怪。
  她一个人住,他没有来的时候。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有一天要是他自己恢复记忆,这里的一切都是发梦,但是这个家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来。
  家具很少,生活必备以外的东西她几乎没有,好像就是不太感兴趣。房间虽然不是一尘不染,却给人干净简单得过头。
  她只有一个手机,很意外的时间才响,一个多月来,响过两次。
  没有父母的照片,也不提他们的事情,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外人的痕迹,世界好像只有她一个。
  她每天都是很晚回来,他的伤渐渐好得差不多,却不知道哪里去,他想不起自己银行卡里的密码,自然只好把钱包里的钱给她,她每天吃速食,从不换别的口味,给他的外带也永远是一种,蛋炒饭。
  养了个男人在家,她从来不心虚,好像没有这个人存在,她照样好吃好睡。有时候他心情烦躁,说话刺耳难听,她淡淡几句他便懒得发作,和这个女子相处时间一久,什么样的脾气都磨完了。
  只是,她从不赶他走。
  因为她知道他记忆没有恢复,没有可去的地方,这样,他也理所当然的留下来。事实上,他钱包里那些钱足够他出去找个好房子吃住一段时间,他是男人,钱用完了可以找工作,但是直到他伤好得差不多了,决定尝试在外面找个工作的时候,也不提离开的事情。
  他竟然觉得留下来已经习惯了。
  这个2DK的房子,他相信自己的本能里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但是他就是习惯了。
  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然的叫她的名字,像别人叫她这样,叫她阿染,不记得什么时候理所当然的被她称呼他的名字。
  她把事情发生的情况说给他听,他觉得那些事情是活在自己骨子里的。
  凶险,但那就是自己的过去,他对她说的话毫不怀疑。因为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本能里,有那样的怪物。嗜血而凶残。
  只是诧异她,竟然义无返顾的把他带回来,这一点直到很久以后都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夏澜。
  除此之外的一切,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没有想过万一一辈子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有阿染的影子。
  他对她的了解,渐渐比自己了解还多。
  好像只得一夕,他去到了另外一种生活。他开始想,或许黑社会不是自己选择的,而现在的生活,才是自己真心希望的。
  所以他没有去打开床头下的柜子,他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她也明白。
  那里面有一把手枪,枪里应该有一枚子弹。
  宣告着他过去,所有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他恢复记忆选择了回到过去,那把枪,就会从那里消失。
  “要想完全抹杀一种生活,从记忆里彻底的毁灭,并不容易。”这是她对他说的。
  虽然说的时候好像漫不经心,但他知道,说话的人绝对不轻松。
  如不在痛苦中,如何知道痛苦?她并不相信他会抽离以前的生活。可是他感觉到现在这个自己的意志,却是完全的,
  他想换一种生活。
  那天,他和她坐在桌子上吃饭,她在看自己的书,他突然说从报纸上看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她开始是一愣,接着就笑了。
  那好像是他很少见到的,她真心的笑容。

  夏澜的心
  楼下的小区不远有一家中式面店,夏澜出门找工作,走到面店门口,不过多看了几眼招聘牌,面店里面便有个大约30来岁的热情男人走出来,问他是不是找工作,问他愿不愿意管柜台。
  他觉得很奇怪,哪里有人这么随便,找了个三无人员管柜台的,但是那人竟然十分坚持,并且说:“我有不可告人的难处,这工作非你莫属。”
  那人看上去是面店老板,性格却随便得可怕。夏澜心下奇怪,口上却答应了。
  柜台每天收钱管人做事,十分轻松,他每天工作8小时,得到不错的工资,柜台的工作他又似乎不以为难,仿佛熟于此道,难以相信自己的前身竟然是黑社会,坐起这些事情来居然也是麻利果断。老板姓虞,好像叫虞扬,总的说来是个神经大条乐善好施的好人,他和老板不久便成为朋友,有时晚上和老板喝酒,这样的生活平静随意。
  阿染的学校似乎在考试,有时候他在面店的玻璃窗里看见她回来经过的身影,他对她招手,她便进来吃饭,还是那一层不变的蛋炒饭。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换点别的。却从来不问她。
  很快是6月,他失忆已经大约2个月了。还是一无所获,记忆里只有现在的生活,完全没有过去,他从不担忧,好像性格导致如此。阿染空空荡荡的家里慢慢多出了他的物件,有时2人会上街买一些东西,虽然一切那么自然,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奇怪。
  他和她,任谁说都是恋人吧。不是正在同居中?他现在已经有了工作,却和她一起,虽然这么近,却没有一点恋人的情感,如果说和一个女人发生□非常容易,至少那样会有一些情感,那么他对阿染,又是什么情绪呢?
  阿染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但是有时候说话,却又觉得她淡漠得让人吃惊。有时候她有别人都没有的同情,有时候她又消沉得让人不敢和她争执。相处如此之久,她对他的态度始终让他无法琢磨,真的如同她所说,是一种施舍?她竟然能对一个和自己单独相处的男人,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情感而丝毫不越界,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可怕呢?她不是他的什么人,却对他始终不错,但她的眼睛里,没有爱情,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一种不错,如此而已。
  他连她的手,都从来不牵。
  阿染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她没有那些所谓的虚荣之类的东西,不会觉得和他这个有皮相的男人上街是一种炫耀。
  他也觉得很奇怪,自己为何如此明白其他女人的心思?有一次他和阿染上街,漂亮的女人用鄙视的眼睛看阿染,接着就上来和他搭讪,他完全明白那女人在想什么。
  阿染不甚在意,什么也不说径自走了。
  或许在她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但是竟然两个月,他的脑子里却停留了她。
  这个空间是何等狭小得可怕,他竟然觉得自己实在很好笑,失忆不说,还像个出生的婴孩一样留恋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而那个人基本上连个女人都算不上。
  他也不太知道自己情绪了。
  又下雨了。
  他坐在柜台前,盯着窗外,看着在雨幕中的街道。
  他坐在那里,却不知道自己是店里的焦点。他在想阿染,别人却在想他。
  他不知道自从他来了CUP NOODLE面店,这里的生意好了很多,来了很多女客人,学生们变得喜欢这里,因为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柜台的老板换成一个年轻漂亮的男人。
  虞扬最近回了南京的故乡,面店暂时教给他管,他乐在其中,阿染不知道准备考试什么的,好几天没有回来。
  雨幕里,对面的街角上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他是如何的熟悉?
  那是阿染。
  穿着单薄的连衣裙,小凉鞋的阿染,21岁的阿染。她下雨的时候从来没有带伞的习惯,可以说那个家就没有伞。
  玻璃窗模糊了她的身影,她没有带伞,全身湿湿,黑色的头发贴着脸,她似乎和雨水交融在一起。
  他一时心绪复杂。看到她的时候,他竟然是有些高兴,他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预感。
  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有问题,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
  他的眼睛眯起来,看见阿染旁边,车站的站牌下,不知道何时多了几个打扮古怪的小青年。
  他们在对她说什么,她的眉头皱起来。他们围着她,并不打算离开。
  他手里的烟随即灭了。几乎是没有思考的,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中打开店门,向外面的大雨跑去。

  怒火
  “啪!”一道清脆的红印瞬时留在她的脸颊。
  她竟然躲也不躲,看着那个手掌向她挥下来,连眼睛也没有眨。
  她的头被打得有些偏,抬起来的时候,唇角有些破了,殷红的血滑下来。
  “不错嘛。优等生,表情不错,很不错。”为首的男孩开始很玩味,随即便笑,捏起她的下巴:“又不是不给你钱,去我家玩一下会怎样?不过是拍卷录像带,钱我们都收了,你怎么能不和我们走?我的手是不长眼睛,你是要乖乖和我们走,还是我再给你一巴掌?”
  她抬起头,不怒反笑:“你是傻的吗?给人要挟着拍裸照自己没钱还乖乖跟着去的。”
  对方微微诧异,觉得这女子竟然面不改色的在这里和他这个T大名声昭著的流氓欧阳齐讨价还价,他的手紧紧喾住她的下额,道:“你说话胆子一向这么大?”
  “一向这么大。”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骆爽给你多少钱?他给你多少,我三倍给你。你回去和他说,别以为□个女人算是本事,他要是个男人,想争什么光明正大的和我争,别耍小花样。”
  欧阳齐的眸子微微惊讶,觉得这女人脑子确实够快,他喜欢。
  “骆爽说不要小看了你,我确实是小看你了。他的确给我钱,让我教训一下你这处处让他那好好学生碰壁的德性,发泄一下不满。不过那些都是狗屁,不算什么,现在我倒是想看看你这张脸,究竟有什么让你变。”
  “我不是个失去贞操就要上吊的女人。”她眸子里有隐隐的冷光,却并不惊然。大雨顺着她的脸滑下,竟然有很静的感觉。
  “这种话,到了床上再和我说!”欧阳齐道,大手握住她的手臂,勒出一道青紫。
  突然间,一只手横空过来,竟然直接挥到欧阳齐脸上,周围的人还没有反应,欧阳齐已经被那股力道径直打到地上去。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不仅她吃惊,周围人吃惊,欧阳齐自己也吃惊。他是学校混世魔王,打架自然是一等一的老手,如何避不开这一拳?
  她的手臂被人抓住了。力道如此的不一样,大雨中,她转身,自己的身体好像被那个来的人密密的包围着,感觉到了那个人的气息和温度。
  “你是傻了吗?怎么不躲?”夏澜的语气淡淡的,却好像有些冷气。
  是因为这雨吗?
  她抬脸看着他,觉得他的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像美术馆的艺术画。只是现在这个人的表情,仿佛是在生气呐。
  是她多心了?
  “好结实的一拳,呵呵。”欧阳齐也是个怪人,不怒反笑,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全身是水:“竟然有一拳打倒我的家伙,还是很开心。”
  “管教你随便动手打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女人。”他淡淡的说道,扯着她就要走。、
  “你是她什么人,管她的事?”欧阳齐眼睛眯起来。情报不对啊。这个好学生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什么时候身边有了个这么危险的人?
  只是一拳而已,但那眼神却是十分利落,完全就是十分习惯做这种事情的人……
  夏澜微微顿,自己是她什么人?
  眼前这个女子,是恩人?十分的不象呢。哪里有这么随便的恩人?一想到万一自己不争气,死在C55的毒素下,她应该也会果断的处理尸体吧。
  “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找她的麻烦,你就来管我的事。”夏澜冷冷一笑,作势就要上去揍人。她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他微微讶异。因为这,是第一次。
  “不要管我的事。”
  她说道。分毫没有感情。眼睛直直看着他。
  虽然知道她性子奇怪,有时候惹火她,她说话冷僻,但一股怒气竟然在他心中升起,他不看她,而是看着欧阳齐。
  欧阳齐开始是诧异,后来看出了点端倪,却总觉得眼前这眼里冷光的男人十分熟悉,笑道:“这女人可没有想像的弱,你可不知道她得罪的是谁。今天不是我,明天也有别人。在T大这种随便践踏人的地方,IQ180没有家庭保护的小草是要被人猜踏的。阿染,你说是不是?如果不是妒嫉你的才能,天之骄子的骆爽何必给我钱让我上你?他就是要羞辱你这个处处比他强的女人,折损你,玩弄你!”
  “他给你多少钱?”夏澜的眸子冷冰冰的,问。看起来十分不高兴。
  欧阳齐手指一伸,竟然是三万。
  夏澜看了看她,她面不改色,倒是很镇定,十分好。他从衣袋里拿出卡来,抛给欧阳齐,说了一窜密码,道:“这里有6万,那原来的事情你不做了,剩下的三万也是给你的。今后要是有哪个人来碰这个女人,你给我打他。要是再看到别人对她动手,我找的就是你。”
  她眸子显然十分吃惊,不知道他何以如此,欧阳齐也是呆呆,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受人威胁。
  他根本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扯着她穿过马路的街道。
  她走得不是很快,却因为手臂被他抓着,而不得不加快步伐。
  欧阳齐呆呆的站着,脸上青肿起来。
  那二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因为夏澜,怒气滔天。
  他恐怕是疯了,才会为她的一句话,而觉得自己心中,火气翻腾,竟然连雨,都无法熄灭。

  吻
  她被他拽着回家,一路上二人竟然没有说一句话。
  雨,打湿了二人的衣服。
  他走得很快,她被他拽着跟在后面,心跳微微有些过速。
  上了八楼,打开门,他进了房间,就将她按在沙发上,自己居高临下的看她。
  她的脸有些红,确实是因为走快的缘故,她注视着他,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一些平时没有的东西。
  “你竟然是在生我的气么?”她微微暝唇,得出了这个结论:“为什么?”
  她竟然也知道,还能如此自若的说出口,他想,自己可能气得不轻。只是,这么没有来由的怒气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他夏澜凭什么为这个女人的一句话生气?
  “你也觉得我在生气?”他冷冷的笑,不喜欢她这样的静,这样的平和,总觉得这样的外衣下面,有什么东西。“我也觉得疑惑,我是你什么人,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管你的事?”
  “我只是实话实说。”她道:“我已经习以为常。你不应该给钱,这样我也是还要还给你的。”
  “习以为常?”他的眉头都要跳起来了。不知道她怎么有这么的功力,就是能让人有滔天怒火却要隐忍发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一个男人收了别人的钱侵犯你,这样的事情要是这个人真的敢,你以为是自己阻止得了的?”
  “80%可以阻止。”她微微想。看着他黑色的眼睛,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可能是因为觉得房间,太安静了。
  “还是其实那样也行,事实上你可以不在意?”他眼睛微微闪,看着她。
  不明白自己为何也要说出这如此刻毒的话来。
  “如果真的发生,不会不在意,但是不能阻止的话,也顺其自然吧。”她是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皱眉头,他何必说话这么难听?
  “阻止,这就是后果。”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她还是个思维正常的女人吗?他抬起她的脸,出现的是一道伤。他站在马路对面,远远看到她对这一巴掌,竟然是不躲不闪的。“可以打女人的男人,还能做很多残酷的事。即使这样,你也固执的认为你的事情,不关我的事吗?”
  她不喜欢他的目光,如此直接,如此的探测。仿佛想要穿透眼睛,看到人心深处。她非常不喜欢。
  “我是你什么人?你是我什么人?澜,你要是有一天恢复了记忆,迟早要离开,要回到一个现在的我难以想像的世界,只要你用你的手打人,如同今天那样,你便会渐渐恢复过去的记忆和生活,而和我在一起的两个月,只是人生短暂不一样的梦。明白吗?我的事只是我自己的事。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该管的。”
  她依然平静,说出的话却教他震撼。
  只是梦?
  这样在开始着的人生,别人或许沉醉梦中,她却始终和他保持距离,不肯敞开心扉,原来她早已认定事情如此发展,即使再长的时间,他也不会成为某个特殊存在,他,一直只是个养伤的人,一个无缘由的来,无缘由的去的人。
  只是,她如何的冷静,仿佛置身事外,这是怎样的人,才能如此的消沉?IQ180,就是这样的一种聪明吗?
  “如果我永远都无法恢复记忆?”他问她。“或许忘记过去?”
  他究竟在说什么?自己也迷惑了。想从她这里拿到什么,他自己也糊涂。
  “过去,不是说忘就忘的。你在那样的过去生活了二十年,或许更多,短短两个月,其实不能改变什么。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才真的会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可思议,现在自己的想法,滑稽可笑。”
  她淡淡的说,却说得他的心刺痛。
  不是他看穿了她,而是她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我的想法,你明白了什么?”他静静的问她。
  “澜,万一你有了喜欢的人,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那个人一定不能是我。”
  她说道。
  他微微怔,想不到她说话直接得过分。
  “阿染,T大的学生是不是都如此自信?你很矛盾。我觉得或许你还有些消沉。”他俯身看她,脸上竟然也读不出多余的心思,只是讶然。
  “如果我失忆了醒来看见的是你,你一定是我全世界最特殊的存在。澜,我说错了吗?没有这样的可能吗?”
  她问他。
  感觉雨水的湿气在蒸发,脸烧得很烫。
  “如果有这种可能,你会回避吗?”他问得也很奇怪。
  “会。”完全不思考的说。
  “为什么?”他是否毫无魅力?
  “因为那不是爱,而是孤独和以前的习惯,还有男人的本能。”她起身,准备去浴室洗个澡:“如果你喜欢我,那就是自私。”
  她越过他,走向浴室,刚走到门口,手臂却被他握住,他将她推到浴室的门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热气拂在她的脸上:“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或许你说得对,我是个自私的男人,或许失忆之前更坏也说不定。我这样的人应该是相当卑劣。你救我,自然早已明白,或许我是太久没碰女人,脑子才会不正常,既然我不正常,你不妨救到底吧。”
  她明白他在说什么。
  看到他的脸靠近,她觉得自己要被吻。事实上也真的被吻了。
  他托着她的头,扣着她的手,低头吻她。
  有些淡淡的烟草味道,第一次有人吻她,是个如此美丽的生物,却很残酷,没有给她喘息和选择,被如此漂亮的男人吻或许谁都难以拒绝吧。可是她的心却隐隐作痛,因为吻的意思,只是征服,只是探索,只是需求,却不是爱。
  不是爱,却沉溺其中,这样的感觉是否也很奇怪?
  她任凭他抽走她的空气,却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
  他停止了动作,看她。
  眼睛里不是厌恶,却不情愿。
  “被我吻是那么讨厌的事情吗?”他问她。
  “只是吻?接下去呢?去床上吗?”她抬起眼睛看他:“你想以什么理由和我上床呢?和一个救你一命的人?不要说你爱我,不要说好听的骗女人的话,澜,你不爱我,现在不爱,以后也不爱。为什么吻我?这么随便?我救你,但我不是个随便的女人。”
  不爱,为什么不?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想法。
  “吻你,是因为想吻你。阿染,不要这么排斥人。”他说道,眼睛里也有了些愠气:“或许我的确很自私,但绝对没有拿你看成解决生理的女人。不要把自己想得这么不堪,或许你认为两个月不足以产生爱情,但是和你相处久了,我的确很喜欢你。为什么不可以?你怕什么?”
  “没有理由的。并不是因为害怕。”她果断的,挥开他的手:“如何让一个只爱自己的人喜欢别人?你我皆是这样的人,时间拿走你的记忆,却还要让它拿走我的心吗?今天的事情,忘记吧。”
  她转身,走进浴室。不再顾及他。
  他站在门口,听见里面有水声。他点燃一根香烟,在浴室门口抽。
  只爱自己的人?
  相反,他是觉得她太不自爱,这样说才来得恰当。
  果真是因为第一眼看到产生的感情?他自然也想过。但是似乎,不是的。
  他竟然,被拒绝了。
  苦笑,心里竟然是这么的不舒服,想必以前没有这种经历吧。话说起来,她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有些自大的小女人,对什么也漠不关心,冷淡脾气又不好。他觉得自己是个谜,她也是个谜。什么样的人家养出个性子这么怪异的孩子?竟然在这种时候,拒绝人的时候半分不迟疑。难道是他夏澜想错了?其实自己以前只是个普通的混混,而不是个有魅力的呼风唤雨的人?
  但是停留在唇上的一吻,却是喜欢的。
  没有任何意外,如同他所想的,十分舒服的味道,和她这个人一样,冷淡的,也是柔软的。
  男人果然是生理动物呢。
  要是喜欢她多一点,那可能真的不妙了。怎么会这样?
  淡淡的不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约定
  她坐在店里的窗前细嚼慢咽的吃蛋炒饭,他给她抬过去一杯柠檬水,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吃饭的样子。
  这是她第几次吃这个东西?他实在很想问她,有没有别的口味,但是她一直吃的,就是这个单调的东西。或许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了。
  在这个女孩的世界里,没有别人。
  这么聪明的人,竟然忍心让自己孤独到别人难以承受,这是怎么个怪异。
  他自己又是怎么个怪异?竟然对这样的生物有了留念,感情是如次的陌生,他却在执意的坚持什么。
  自从那天以后,他一直就没有去那间屋子了。也不知道她最近的生活。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她,觉得她又瘦了?
  看到她把蛋炒饭吃到嘴边,他伸出手,轻轻给她揩了揩。
  她微微愣,显然从发呆的状况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嘴边。
  他笑了:“阿染,你的脸怎么老是白白的?你抹了什么粉?看起来太过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以前我很迷视觉系的。”她低头,继续吃自己盘子里面的鸡蛋。
  “阿染,最近我想了很多。”他看着她微微长了的头发,道。
  “别想了。能从C55的毒性解放,不是所有人都幸运。短时间不能恢复的事情,为什么要让自己头疼?”
  “阿染,两个月不能取代所有的记忆和时间,你说得不错。”他淡然道:“我几乎也十分驾定之前我的生活里,不曾出现如你一般的人。但是喜欢,却是真的。”
  “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澜。”她抬头,眼睛里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要说只有两个月,其实时间并没有什么意义,那天拒绝你,不是因为这个。如果我也喜欢你,或许事情也没什么。我不小了,可以做自己的决定,但是,我什么也不能给你。”
  “我觉得很奇怪,我不是个吃软饭的男人,长相应该不算很差,如果你天天吃蛋炒饭,或者换点别的,我也承担得起。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没有过去的记忆,让你不安,或者不能信任吗?”他真心觉得挫败。“阿染,你对于我,也是过去一片空白的人。不要说两个月,即使再多的时间,我也没有自信看到你真正的生活,我只是希望你敞开心扉,试着多喜欢自己一些。”
  多喜欢自己,不要否定自己,看不到身边人的爱。
  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
  这可是那个见面的时候想用一把手枪结束性命的夏澜?现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完全就是和那个男人不一样的人啊……如此平常的,喜欢人,接触人,没有冷漠,只有无奈和温暖,这个人是谁?
  “我有什么好的?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喜欢我,还是你这样奇怪的人,莫非你以前审美很怪异吗?”她笑了,却好像看不到真实的心:“澜,如果你恢复了记忆,还会说喜欢我,那我就相信是真的了。其实说了那么多,没有自信的人是我,我不知道如何爱别人。或者第一次见到你,我觉得特别所以救了你,你不是个让人不注视的男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这么奇怪。你到底如何喜欢了我?”
  “你是一塌糊涂的人,阿染。”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但是有的事情很奇怪。没有理由,也许因为,我经常看着你吧。”
  他的烟灰,落在桌上。
  “因为一直看着你,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有了感情。学物理的女孩是不是一定追究前因后果?”他看着她笑:“阿染,失忆的人不止是我,还有你。你有什么样的过去,我一点也不知道。如果过去不好,想忘记或者重新开始都是人之常情,可是你竟然没有给我机会。没有给我机会,认定我不会变,或者觉得我必然在恢复记忆以后排斥现在的生活。但是实际上现在的我或许就是完全的新生吧。没有过去的负担和束缚,渐渐感觉到虽然过去存在,但是现在的记忆在重新开始。阿染,可以一起寻找新的记忆和生活吗?”
  寻找新的生活和记忆啊……她微微一怔,想不到听到这样的话来。
  这个男人的眼神却是不是在开玩笑的。
  窗外淡淡的阳光照射着他漂亮的眼睛,完美的脸,她却觉得陌生,什么让他这样冷意的眸子有了这样的温度?在短短的时间竟然有了这样的变化,他之前,完全就是个不近情理的人啊……如何让这么一个冷淡情绪的人,竟然停止视线只看她一个?事实上,她本来也不在乎他是什么人。反正都要死了,还在乎那些事情吗?
  是啊……她不是一般人呢,如何应承他?连人间最平凡的感情,她都是给不了的。喜欢又怎么样?即使今天爱了,那明天还是要失去的。何苦束缚?既然不能永久,那宁可得不到,不要吧。
  她专注的看着他,心里有了涟漪。
  她现在,没有爱上他呢。
  可是那天他说喜欢她,吻她,她的心有些动摇了。
  不可以的啊,这是不可以的。他每说一次,她就有些动摇,那是不可以的……
  有什么人不害怕寂寞呢?不害怕孤独呢?只是他这样的人,或许才会对那些黑暗的东西更加敏锐才是。到底是因为自己身上也有黑暗这样的东西,才会吸引相同的东西吗?
  她暗自想,视线竟然停留在他脸上,移不开。
  “一年。”她淡淡的说:“如果你一年之后,还是喜欢我,那么我承认你喜欢的心意,也会试着敞开心扉,告诉你真实的事,试着去喜欢和爱,试着真实坦诚的生活,和你。”
  她看见他笑了。
  和那种冷淡的笑意,初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同。
  这个人,已经和那个人不同了。
  她也很想失去记忆呢。说起来,要是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那就好像一夕之间得到新生命。如何不希望幸福?
  也许,她也喜欢他吧。
  只是,那样的幸福只是泡影,如同现在的阳光,失去自由的只有她,而不会是任何人。阳光再灿烂,终究她只能和影子生活,已经不可能再幸福。
  这真是找来的麻烦事呢。
  一年,或许足够他想清楚很多事,足够他明白很多事吧。
  她总是不愿意庸人自扰。
  可是他笑了。
  他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这就是仿佛他天生的本事。“阿染,我知道你在试探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一年的约定,我接受。”
  她微微愕然,因为他的眼睛半点不象是玩笑。
  这样的情谊,却让她的心,沉重起来。

  阿染的心
  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更显白皙。
  转眼间夏天已经过去,而秋天竟然也是深秋。
  阿染立在街角的橱窗前,橱窗内的女子在试一件华美的白色婚纱,女子的笑容,是她平生未见的幸福。
  竟然是六个月过去了。
  树叶打着旋转,无声息的坠落在她身边。
  六个月的一切,如同一场梦,不知道何时即将醒来。
  他和她,均是梦中人啊……
  她张开双手,看见指甲的颜色渐渐青紫,不知道再过得了几个树叶飘零的年头,这身体就会衰竭,溃烂到泥土里,谁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身边竟然有一个他呢?
  分明是黑暗里的人份,却可以摆脱黑暗,分明来自黑暗,笑起来却有了光,要说她不喜欢他,是不能,不敢。
  不能想,不敢想。这样的身体,如何拥有幸福的权利?自己或许才是那一个黑暗里的人。
  她捂紧心口,觉得窒息。
  想到他的笑,明晰的微笑,这样的自己满满的窒息,丑恶的东西无法让别人窥见,就这样隐藏起来,不爱,不喜欢,该是离开的时候吧。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气息就在身后。“阿染,你希望自己是穿婚纱的那一个吗?”
  淡淡的声音,温厚庸懒,可是这个人的性质改变了。
  她回头,看见他在对她笑,手里拿着袋子,袋子里有帮她买的牛奶。
  “女孩子都很喜欢这样的梦,阿染,你会喜欢我,为我穿婚纱吗?”他的声音从她身后淡淡的传来。
  她回头,见他笑得轻浮,但语气,却是无法分辨。
  她有什么好?为何他醒来,却单单喜欢一个她?她自己觉得奇怪,而且,这样的喜欢很悲伤。
  “澜,终于有一天,你会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她说道。
  为何,心绪有了窒痛?说这样的话,她以前不是十分擅长吗?可是现在,竟然不能完全的云淡风轻了。
  她感觉到他微微的叹息了:“还是不行吗?或许始终是个无法抹杀过去的人,无法给你安全和信任。即使我接手了面店,如同普通人一般工作,你始终都不曾给我机会呢。”
  他和她,如此的接近,有淡淡的,烟草的气息从他的身上飘来,味道却不曾浓烈。她并不讨厌。
  他从来不是个会被女孩讨厌或者拒绝的人啊……她淡淡的想。什么样的相遇,会让他和她的心,变成这么奇怪的状况?
  她不喜欢他吗?好像喜欢很困难,但是不喜欢就更加困难。可是,这样的事情一开始就是不允许的,没有结果的……
  “我的心没有自由,或许谁也不能爱,这样你也会一直喜欢吗?还是找个好女人吧。”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没有人不会喜欢别人的,阿染。”他轻声道:“虽然不明白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不要叫我去喜欢别人。试着相信我,接受我,如同我这样的人都能够从黑暗摆脱,何况是这样的一个你?”
  眼睛,好像看穿了。
  她心微微一怔。
  “阿染,昨天晚上,我梦到了以前的事。”他在橱窗的台阶坐下来,点燃一根烟:“我觉得那些事情,真实的发生过,我杀过人,也经历生死。”
  “你恢复了记忆?”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会这么的不安?什么时候起他的言语可以影响她的心?
  下一刻,他笑了,将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手里:“阿染,你的手好冰,它在发抖。这是不是表示,其实你不舍得我?”
  是吗?这样的情感就是不舍得?一时间心绪万千,她呆呆的站着,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
  “我想起一些片断的过去,我觉得那些就是曾经发生的真实。或许以后,会渐渐想起更多。但是阿染,有一点不会改变,那就是我一定会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他的手,传递来温暖。
  如何会这样的温暖?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的体温,是这样的热度。
  “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在我身边?”她问他,目不转睛。
  “或许因为我一直,看着你。”他手里的烟灰,掉在地上,薄唇微启:“每当你用你的眼睛看我,我或许就喜欢你一分,渐渐的,成为一种习惯。我看的是你,或许在我生命的前些岁月里,我没有用自己的眼睛看别人,甚至知道自己的心,不曾为别人跳动。还有,我知道你其实……很孤独。”
  “我不孤独。”她有些恼意,将手抽出。
  “没有人可以单独存在,没有人可以单独活下来。阿染,你说谎的时候虽然面不改色,但是眼睛却泄露了一切。”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却无限的柔和:“从过去逃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负担着过去而没有未来。阿染,你已经有些喜欢我,为什么要说谎?”
  完全就被看穿了啊……她盯着他的眼睛,这个人虽然失忆,但是脑子,却并不是普通人的。对于什么事情,那种自信不是随便来的。
  完全就无法隐藏,最深刻的自己,丑陋肮脏的自己被刨出来,还是很丢人。
  “因为我,什么也不能给你。”她淡淡说道。“即使这样,你也会一直喜欢我?”
  “什么让你拒绝相信人?阿染,你排斥得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想,我还是会一直喜欢你。”他淡淡的说道。“或许在我过去的生命里,不曾有你,可是以后,会一直有你的。”
  如何值得这样的喜欢?
  他虽然失去了过去,但是她何尝没有失去?不是失去,是不要,可是她却不能失忆,这一瞬间,希望失忆和做梦的,也有一个自己……
  或许,现在是有些喜欢,可是将来会越来越喜欢的吧。失去的时候怎么办?离别的时候怎么办?她弱了吗?竟然不能管束自己的心,让它现在,狂跳不停,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澜,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好高兴,原来这世界还是有人喜欢我的。我说不喜欢你,是因为担心有一天,也许会……伤害你。”她缓缓说道,俯身,他有些讶异,感觉她的唇轻轻亲吻他的额头。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个什么感觉的吻?温和的,却有些迟疑的,甚至有些悲伤的味道。
  “如果我喜欢你,就应该希望你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这样的我……”
  她轻声说,他还未明白她语句的意思,她整个人突然一软,就滑下来。
  他微惊,手接住她的身体:“阿染,怎么了?”
  “突然觉得头很晕,没有吃饭吧。”她站定,自若的说道。
  他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偏头想想,把烟灭了:“不如回家?”
  她应允,他却在下一刻将她抱起来。惹得路人的回头和她的惊呼。
  “澜--------”
  “不是不舒服吗?你太瘦了,以后要养胖点。”他抱着她,道:“难得有这样的时机,让我发挥吧。搞不好你真的会喜欢我。不会总是说无用的话打击我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她看着他,一时无言。
  这个人,什么时候都自信满满,霸道,温和。
  竟然救的,是这样一个人。和那个说不在乎自己和别人生命的人,截然相反。
  这样一个人,爱她。
  如此的像人,接近人,竟然和她,完全的不一样啊……在他的怀中,满满的他的体温和气味,让她熟悉,舒服。
  这样下去,在劫难逃吧……她紧紧的捂着心口,熟悉的窒息将她淹没着,整个人覆盖。
  手心,是一片冷汗。
  如何有这样的心痛?得不到,为何还想要?还是自己,本来就是自私的怪物,已经不是人?
  婚纱店远远的,有光,有那样一个女子的笑容。
  刺痛着自己的心,何时失去了这样平凡的梦和想望?那已经是再不可能,终究有一天这样的怀抱和温暖也会是别人的。
  那个人,一定不会是这样一个她啊……
  他的气息离她很近,她温温的闭上眼睛,感觉他的脚步,在带她走。
  月光的影子柔和的照耀着她的脸,她却知道这个梦,一定要有醒来的时候。

  伤害
  秋末冬初的小雨细细的滑过窗台。
  为什么有她的记忆,全部都在下雨?
  夜晚的面店打佯,却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淡淡的焦虑。
  老板虞杨到了南京一去不回,面店算是正式的转手给他。大约四个月左右的妥善经营,加上赌马的钱,到了这一天,面店终于算是正式的把所有的钱付清了。说起来很快,他发现自己还瞒适合做生意。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人。
  阿染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
  有时候他 觉得她不象个学生样,但是有时候,却觉得她确实是个孩子,不过就是性格古怪的女孩子。
  总是说着一些奇怪的话,果然是因为IQ180而和别人不太一样吗?
  说起来这个假期,她几乎都是在家里度过的,也许因为把自己的心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他并没有看到他有什么别的朋友。自从接手面店以后,他从阿染那里搬出来,住在面店的阁楼。
  外面的雨下得有些冷了。却还是没有阿染的身影。
  是先回去了吗?
  他暗自心想。
  这一天,约好在一起吃晚饭,但是时间9点,她却还没有回来。
  他有些苦笑,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像等待丈夫下班回家的家庭主妇。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阿染为什么不敢爱他。
  她的眼睛,有时候会透露出喜欢,但是,却有一种抗拒,她在抗拒什么?他想知道,却每次话到口边又吞了下去。
  桌上的手机响了。擦桌子的服务生小米看了一眼电话,道:“有短信哦。是阿染的。”
  小米只有18岁,成长期的男孩。是附近夜大的学生,经常请教阿染功课,对阿染崇拜得五体投地,在面店工作已经很长时间了。对夏澜喜欢阿染的心,看得十分明白。
  阿染为什么不喜欢老板?他经常问阿染。每次阿染都微微笑,什么也不说。
  阿染知道任何一个物理题的答案,但是阿染不知道其实老板很有人气,其实有很多人来面店吃饭是和老板搭讪,这里面有男人也有女人,或许他小米也会很喜欢老板。因为老板笑起来,脸实在是很……
  但是老板,只会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那样笑。
  小米一边擦桌子,一边咽口水。这样每天工作真是享受。
  夏澜把手机打开,看见里面的短信,微微皱眉。
  “今天教研室老师同学聚会,暂不脱身,回来时间已晚,约会改期。染”
  好一个约会改期。他心中有些许恼怒,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人天上地下的抛着。好像从来,等待的都是他,她或许在心里,不甚在意这些。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门,就向小区她住的地方走。
  小米从未见过他如此的神情,微微一怔,拿起桌上的电话,看到那条短信,自己也微微叹气了。
  如此一个漂亮优秀的男人,竟然是害单相思。
  外面在下雨,他却连雨伞也没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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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八楼,他用钥匙打开这里的门。
  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阿染的家。
  自从他住在面店后,这里就没有来了。这里还是没有变,如同她,不容易被影响,也不容易改变。
  这样的女孩,或许即使有改变也是不容易知道的吧。
  房间还是很静,总是一种淡淡的药味。好像自从他对这里有映像,这味道就一直存在着。
  房间乱了很多,她不知道在忙什么,他有些无奈,把地上的衣服收到洗手间的洗衣机里,打开旋钮,做这些事情他十分自然。
  她的书房门没有关,里面好像灯也没有关。
  这是她从不开的另外一个房间,他走进房间,微微有些讶然。
  画板,在房间正中立着他没有见过的的画板,画板上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画。
  水彩的味道,淡淡的,混合着纸的药味和芳香。
  那画上,是他。
  如果他不知道她学习的是物理,他几乎以为她应该是学画的。这差得千差万别的两种社会科系,却都存在在她身上。
  他震撼于看到画中的人,眼睛之时,那目光好像比起现在的自己,更加复杂。有锐利,有柔和,仿佛充斥光,又混合黑暗。
  如果没有感情,如何知道这样的视线?他抚摸着画纸,心都在欣喜,微微跳动。
  如果没有喜欢,为何在画中?分明注视着他,却隐藏。
  人的心多么微妙,她毕竟,从来没有说会喜欢他。
  可是这一刻,知道她的心,原来被喜欢的人放在心里,是幸福的体会。如此的微妙,如此的清新透彻。
  为什么不说……到底是在怕什么……像抗拒着心的成长,拒绝所有的爱,这样的阿染到底在抗拒什么?
  他的手,从画纸放下来。
  他关上灯,退出门去,将门紧紧的关上了。
  雨打湿了阳台,他上前想关窗,却看见下面蒙蒙的雨夜,阿染的身影。
  她走得不太稳,身后缓缓跟着一辆奥宾车。
  他的眼睛眯起来,见到奥宾停下来,从车里出来的女人,大约三四十岁,她上前拉扯着阿染。
  那女人的衣服,应该是十分华丽,不像出现在小区的人,只是从这里看不见女人的神态,应该是在哀求什么。
  阿染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
  她有些呆,站在那里看着女人,又转身往大楼走,女人扯住她的衣服,她回头,竟然给女人一巴掌,自己转身进了楼。这吃惊可不小。
  女人跌坐在雨里。从奥宾里出来两个人,掺扶着她,将她扶进车里。
  他站在窗前,看了几分钟。
  奥宾车大约五分钟才开走。上楼不过也才两分钟,房门迟迟没有响起,他走到门口,才听见钥匙在转动。
  他径自把门打开。
  他微微皱眉,闻到满满的酒气。
  “阿染……”教研室聚会会喝得如此烂醉?鬼才相信。
  为什么骗他?
  她微微愣了一下,却笑了。“怎么是你?”
  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全身湿透,这样的她,他十分陌生。
  下一刻,她突然不稳,身体一滑,他的手稳稳的接住她。薄怒道:“忘记了晚饭也就算如何又喝这么多酒?”
  那女人是谁?他没有问,见到她眼睛红红,方才一定哭了。他又有些怜惜。她的身上沾染着他从来不知道的酒气,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破除了,他一直以为,她永远是冷静的。
  “生气了?”她淡笑,却笑意全无。突然间,她仰头,勾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一吻。“这样还生我的气吗?”
  他的眸子,几乎要有冷光了。
  她及不主动,但是他却不希望是在如此情形下主动的。
  她从来不是随便的人,但现在这个人,叫他陌生,叫他有些……寒心。
  不喜欢她如此轻佻。
  “你醉得不轻,阿染,你知道现在吻的是谁?”他关上门,眯着眼睛看她。
  “谁都是一样的。澜,谁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是特别的,也没有什么是恩惠的。”她看着他,分明喝醉了,说话却从未有过的残酷:“不要生气了吧。吻你,你还气什么?这不就是男人都想得到的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如何有这样的刺痛?
  她突然之间,陌生得让人心惧。
  谁都是一样的,那么这样的吻,也可以是别人的,是这样吗?是这样的吗??
  喜欢一个人,就会挫败,但是如何会这样的挫败,这样的……
  他将她推倒在沙发上,她一点讶异也没有,见到他的脸过来,他的唇映上她的,他勾着她的脖子,给她一个惩罚性的吻。
  满满的,他的气息,果然是这样的,温柔和霸道。
  没有多余的空气,他噬咬她的唇齿,从未有的怒气,在这个吻里,复杂切矛盾。如此的折磨和爱,她没有回应他,只是任由自己的口腔被侵犯,握紧自己的手心。
  那个吻,结束了。
  他的手,包围着她的手心,抬头,他的眼神中除了怒意,还有别的什么。
  “即使你不情愿,却不拒绝。阿染,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害怕。”他冷淡的说道,视线却怒火交织:“为什么刻意惹火我?你不随便,我也不随便。人心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人心是什么?
  刻薄的东西,还是肮脏?
  她笑了。“人心,就是垃圾一样的东西,丑陋而没有价值。”
  “你是这么想的么?”他的语气,有些颤抖。自己也不知道的颤抖。
  一直冷漠如她。
  “我是这么想的。”她勾过他的脸,神色中有自己都不知道的迷惑,却吻他:“我想吻你。”
  “别这样。一点不象你。”他将她重重推开,觉得火焰在自己身体里,燃烧起来。
  这个女人,存心要惹火他吗?
  她倒在沙发上,抬起头,却捂着脸笑起来:“什么才是我?你想像的才是我?你喜欢的是谁?虚假的我还是真实的,现在的我?我很喜欢你,吻你是自然的。这样很奇怪吗?”
  “喜欢就是这样随便的喜欢?”他冷冷的勾起她的脸,问她。“和别人,没有不同,对吗?”
  “对。”她想也不想的答:“还有什么不一样?喜欢,就得到吧。得到了,不喜欢的时候就随便丢吧。”
  分明在笑,她说的话,却好残酷。每一个字,都在刺他的心。
  “你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他隐忍着怒火。
  “再清楚不过了。”她真的觉得,现在的他秀色可餐啊……“做我喜欢的事,然后抛弃你。”
  离开,永远的离开,事实上说出来也好简单的啊……
  “抛弃还是不抛弃,是由我说了算,而不是你。”他冷冷的说道,将她抱起来,走进卧室,将她抛在床上,身体压上她。
  粗暴的吻她,扯她的衣服。
  她不惊也不怒,只是注视着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淡淡的,有些深,有些迷惑,在思考,还有悲伤……
  他吻着她的身体,觉得窗外的大雨,快要把他的神志都一一淹没。
  无法填满,心中的惶恐和落寂。迷失的,竟然是他吗?
  他,还是她?

  旧伤
  早晨的微光,进入他的耳朵。
  昨夜,可是下了一夜的雨?
  洗手间传来喷头的淋浴声。他睁开眼睛,身边没有人。
  只有那么熟悉的,药和柠檬茶混合的,房间的味道。
  有些冷,窗子好像从来都不关,风从外面进来,觉得味道有些寂寞。
  他起身,在床下衣服的荷包里摸出烟来,点燃,香烟的味道随即飘散在空气里。
  心里,事实上是如何的懊恼,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她喝醉了,他竟然也跟着喝醉了吗?如何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听她说几句重话,就这样做了伤害她的事情来?
  想起来,那时她已经是完全的不清醒吧。这样清醒了,将会如何的尴尬呢?
  这个女人啊……她不是第一次呢。这一点,好叫他诧异,好叫他的心怒气满满。知道这个事实,真的教人丧气。那时一定被冲昏了理智,如此的不温柔,一定是……很痛的吧……而且,也没有措施……
  这样的爱如何叫□?
  完全没有考虑对方的意愿,对待她如同对待自己依稀记忆里过去的女人们,竟然演变成这样,他对自己也有了这样的挫败感,终究是因为自己的心,不再是单独的自己了。
  如何不挫败?因为这个自己,却是对喜欢的人一无所知,连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她,也不清楚。但是,一想到她的身体,如此的曾经在别人的怀中,承受别人的体温,她的唇也吻过别人,这样如何不叫他怒?
  喜欢到这么可怕,竟然是这么短的时间,为什么会无法控制?
  想起她的眼睛。
  他一定很粗暴,那时侯,心里满满的是她刻薄的语言,他连自己也不甚明白的吻她,迷乱的进入她的身体,但她的眼睛,流露出来的,刚好和言语相反。
  那是一种什么眼神?
  现在回忆起来却叫他心惊。
  那却是悲伤……满满的,让人窒息的,悲伤。
  为什么?因为他对她做这样的事吗?不,不是的,而是……
  悲伤,却没有哭,所以那样的悲伤才很无助……说那些话,是为什么?事实上是无助吗?是在寻求帮助吗?可是他干什么跟着她疯?为什么男人一遇到这样的事情满脑子就乱了……?
  他手里的烟灭了。
  他随便的套起衣服,下床,打开卧室的门走出去。
  -----------------------------------------  
  洗手间的喷头没有关,人却不在那里。
  他轻轻走到厨房,看见她背对着门,蹲在地上,好像在看什么。
  地上有一片玻璃杯的碎片,她竟然在那里发呆,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露肩浴衣,头发湿湿的披在肩上。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背上,何以有那些伤?昨夜因为黑暗,他看不清,可是现在,看到她肩上的伤,却是让人觉得可怕的。
  谁在一个女孩身上留下这么丑陋的伤痕?那些一一不平的旧伤痕从她的肩,一直埋没于衣服之下。连他都感到,触目惊心。
  他站在那里,心竟然有些窒痛。
  一想到一个人如何曾经忍受这样的伤痛,如果那是人为,真的应该千刀万剐。
  他的手握起来,走上前。
  她的背突然有些僵,才知道他人在身后。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微微惊,道:“转过身去,不要看我。”
  声音,却是潮湿的。
  他微微一怔,却是没有转身。如何能转身?
  “阿染,我已经看见了。”
  有些轻微的叹息。
  “……算了。我无意隐瞒你的。只是什么都不要问。”她没有回头,道。
  一瞬间,好好的把情绪隐藏起来了。
  “我不问你,不代表我不想知道,只是想等待你主动告诉我。”他的脚踏在地板上,已经感觉到冬天来临的冰凉。“阿染,昨天的事……”
  “是我自己。”她的声音,好像又平静了,恢复到平常,那个看不清楚的女孩:“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道歉。我只是……喝醉了,有些迷糊。”
  “阿染,”他看着她的伤,轻轻说道:“你不迷糊。如果是别人,我会认为他们失去理智,如同昨天的我,可是你从来不迷糊。你知道说什么样的话会让我失去心志。阿染,为什么试探我?”
  她的背又是一僵。
  “和我上床,你觉得恶心吗?”她淡淡的问。
  没想到心思,这样的心思也被看穿。
  “我记得我说喜欢你。希望和你一直一起生活。”他的声音温软的传来。
  “那是以前说的。昨天以前。”
  “现在和以前没有改变,只是距离更近,没有自信的不是我,是你,逃避问题的也是你。可是我高兴你终于有些真实。”他看着她的背,觉得瘦瘦小小。
  可是她,不肯把自己的手,伸给别人。
  “即使我和你,不是第一次,这样的事情作为男人的你也会一点不介意?”她问得漫不经心。
  但是感觉那个小小的身体,有些颤抖。
  “我介意。”他淡淡的说道:“可是那是过去,而现在只有我。想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躺在别人的怀抱,如何不介意?那种感觉蒙蔽了我,才让我分毫不怜惜的对你粗暴,但是现在想想,我介意什么?其实我最介意的,是你的不坦诚,如此多的事情隐瞒我,即使需要一个安慰的人,也不会主动直接的告诉我,这才是我介意的,最介意的还是这样的我,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竟然让你伤上加伤,痛上加痛。阿染,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心给我?”
  他分明,一直在隐忍着不安啊……
  这么的不安,因为喜欢加深,却不确定那颗心,是不是他的……
  这样的感情,就是爱吗……如何这样的彷徨,感觉却温柔?
  她注视着地上玻璃杯的碎片,轻缓的说道:“已经过去多久了呢?我自己也不记得清楚了。那是一个夏天,大概我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我的心,大概也就是如同这碎片,整个的死了。之前对这个世界有的希望,也在那一天消失。原以为可以马上死去,却连死的价值也没有。其实,失身又是什么该死的大罪呢?”
  他没有动静,可以说脑筋微微迟缓一刻,知道她在说什么,他旋紧自己的手心。
  “若是要死,应该是那些□我的家伙们去死吧。我干什么要死呢?多么不值得,多么愚蠢。可是你知道吗,那时侯虽然我还小,心里很害怕,可是因为那么怕,所以在那过程中一直用手捂着眼睛,捂着脸,我的唇,只吻过你。时间已经过得太久,我也忘记了过去,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肮脏了,这种肮脏不同于你之前杀人的生活,却也不为社会所溶。”她的手一点点在地上滑着水渍,泛起一圈圈涟漪:“ 你说喜欢我,我可能心里,是很高兴,可是我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对于男人,可能不算什么,我也不想学那些贞女被□了就上吊什么的。可是对于女人,这样的事情一次经历便很可怕,或许真的生不如死,物品虽然活下来,性情却改变了。不能爱,不能恨,如同活死人,在我心里即使喜欢你,可是你触碰我的时候,会让我卑微,觉得呕心,为什么没有在我干干净净的时候见面呢?如今我说了真话,你就可以知道我是怎样的女人了吧。”
  那些伤,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吗?
  他已经问不出口。
  事实上,他多么希望不曾问她,不要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来。
  如何的懊恼也不行了。他俯身,手已经紧紧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
  “阿染,事实不能改变什么,我喜欢你是真的,这样就够了。”他张口,却觉得自己的心也是痛的。自己的声音也是不稳的。原来自己也有害怕的,自己也有需要保护的。
  她的身体,何时都那么冷,没有温度,原来是因为她的心,早已没有温度了。
  这么冷的心,如何生存着?
  一个人,孤独的生存……这么久的时间,任凭黑暗吞噬着自己,他不敢想,实在是觉得心惧啊……
  “这样也要我吗?觉得你真是个傻瓜。怎么见面的时候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转心思。澜,你真的变了很多啊。”她微微的叹息。
  “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不要自己鄙视自己了。”他有些忧心的旋过她的身体:“心软却故作冷漠,如果真的是个坏蛋,那你现在,在哭什么?”
  泪水,顺着她漂亮的眼睛滑下来。
  他心里满满的窒痛,将她的眼泪扶去,却又流下更多。
  “我只是在怪我自己粗心,不曾给你那双手,让你觉得安全。”他淡淡的说道:“把事情说出来,或许会觉得好些,而且现在,不是一个人吧。阿染,只要你抬头,就可以看见我,我就在你身边,没有谁可以强迫你,也没有谁伤害你,所以,真实一点吧。”
  他将她的身体,揽进他的怀里,连同痛苦,泪水,一道包容了。他吻着她的脸颊,那些咸咸的泪水,在他的唇边融化。
  她的手紧紧的旋着他的衣角,竟然在二十多年的岁月中,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呵护,是个幸福的孩子,寻找到归依。
  这样的幸福,即使是心痛了,也幸福。
  如何会这样的幸福,围绕着淡淡的哀愁,在十月的空气里散开,湿润的,柔和的。
  阳光照射进来,地上玻璃的碎片闪闪发光。
  她的心窒息着,放任自己唯一的一次,被泪水淹没。

  风雨欲来
  “阿染,圣诞节一过,明年的6月就毕业了,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CUP NOODLE面店,她坐在柜台上给客人开小票,旁边的小米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
  打算?她微微一愣。
  未来,也是轮到她来想的么?那些未来对于她,好像梦幻一样。
  三十万,换心啊……她想起,很久没有去医院看那个大夫了。
  那时侯的自己,还是孤独的一个人,可是现在不再是了。这个发现,虽然温暖,却有惶恐的。
  或许不能隐瞒着他吧……她不安的想,只是开口的话,会带来麻烦也说不定啊`````他会不会后悔,还是觉得这样的女人实在是麻烦透顶?
  “阿染,问你呢,发什么呆?”
  小米用手臂戳了戳她。
  “没有……只是好像没有想过。”她有些不安的回答。
  如同普通人一般的上班,生活,她完全没有想过。准确说,是想过,但是在那个夏天的下午,这个想念已经断绝了。完全的。
  “那先想想下个星期的圣诞节,去哪里玩?”小米眨着眼睛。看起来狗狗样。十分八卦:“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老板好像在那天准备向你告白哦。”
  噗嗤一口茶从她口中不文雅的喷出来。
  连床都上了,该做的都做了,还告什么白?那个人不是哪天都会说几遍喜欢她?各种各样情绪的告白已经听了N次,现在听到小米说,实在觉得笑。
  “秘密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她淡淡的笑,看着在那边忙着装花房的男人。他好像觉得有人在看,转身,对她招招手,自己上了一辆车。好像是去拿装修材料。
  突然之间,怎么会觉得他这么忙?
  他很聪明,短短时间寻找到生意的窍门,好像赚钱的事情他从来都顺手。他只担心得不到她的心。
  见她发愣,小米脸上就有笑:“有时候不是说喜欢,就算是告白。男人嘛,总会想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做点什么。阿染,你长这么大,收到过礼物吗?”
  她一怔,随即摇头:“从来都是给弟弟的,没有我的。”
  小米微微讶异。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她提起家人。“阿染,你有弟弟哦!?”
  “比我小半岁,说起来不算很小。”她不甚在意的说道:“比我聪明。”
  小米还想问什么,突然见到门开,有两个人走进来。
  “欢迎光临。”小米开口,满满的笑。
  走在前面的是个漂亮的少年,大约十九岁,清朗的眉相,又有些妩媚的味道,后面的男人个头很大,穿着一身黑衣,这二人的感觉,却不似来吃面的。
  阿染有些疑惑,却不着痕迹的打量二人,这少年直接就来柜台坐下,男人跟在后面,看上去倒像是保镖。
  “一杯白兰地,小姐。”少年说道。
  她的心陡然跳起来。
  这声音……
  “没有白兰地,但是有柠檬茶。”她说道:“来吗?”
  少年微愣,玩味的看她。
  “来。”
  “那边的先生不要吗?”她问。确定这个声音是何人。
  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啊,这是她的本事……酒店里,那个房间里的声音,其中的一个,让人将那C55的毒药注射到夏澜体内的,正是这个少年。
  “我坐下来,随便喝一杯就走。”少年淡笑,气息却是她熟知。
  如何不熟?她身边,曾经如此多的人用面具如此相对说话。
  已经告别了过去的生活,过去像阴影,时时缠绕。她一惊,手心里满满的冷汗。
  “小米,告诉出去的那家伙,让他回来的时候给我买新上市的OY。买不到不要回来。”她说道。
  小米看过来,有些疑惑。出去的人还有谁?不就是夏澜吗?她从来不这么称呼老板的。听上去好像很自然,却有哪里不对。新上市的OY,是昨天电视放的那个吗?一款限量发行的女性流行项链,阿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这样一些东西了?而且重要的是,那东西很难买,今天一定在抢购中,那地方离这里足足五站地啊。
  尽管如此,小米还是乖乖的进房间去打电话 。
  她调试柠檬茶,少年的眸子微微闪,笑道:“小姐喜欢OY吗?好巧,我手里也有一个呢。”
  他伸手,一个男人的手上,竟然有一条细致的链子。正是OY的品牌。
  非但不奇怪,戴在这个人手上,说不出来的漂亮。
  “想买一个来戴戴。”她笑道,将水递给少年。
  对方也笑了:“我叫旋雨,小姐,你叫什么?听说这里的老板叫夏澜,长得很漂亮,你是他的女朋友吗?”
  “阿染,叫我阿染就可以了。”她面不改色道,眼睛在笑。“我是这里的老板。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我爸爸?”
  少年微微讶异,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我爸爸,的确长得很漂亮。”她笑道,“因为我大学备考,爸爸来面店帮忙,这里的生意一下好了很多,实在是不可思议。”
  爸爸吗?
  少年的眸子在深思,看着这眼前的女孩,总觉得哪怪怪的。难道情报错了?
  “你爸爸?不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他问道,好像很随便。
  她微微泯唇,笑道:“我已经二十多了。哪里有二十多岁的爸爸?他看上去是年轻了一点,却四十多了。你想不想见见他?只要他出来,店里所有的单身女性都会狂叫呢。为了亲爱的妈妈,我只好自己做这可怜的工作啦。”
  “小姐真有意思。”少年清淡的说道:“小姐的眼眸,是不常笑之人,但一笑起来,便是任何人也拒绝不了的。我很喜欢你,做我的人吧。”
  她微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却也是黑暗的眼睛……
  “小姐,你家是住在楼上没错吧。你叫你爸爸下来,我们看一眼就走。”少年身后的男人沉不住气,上前说道:“我们有位失散的故友,名字也叫夏澜,听说这店里的老板和那朋友八分像,我们想见见他。”
  旋雨并不阻止,悠闲的喝茶。
  “原来不是来喝茶,早说嘛。”她有些幽怨的样子,转身就朝楼上喊:“DADDY---------别睡了,下楼有客人想见你……DADDY!!”
  引得店里客人的侧目。
  少年开口,道:“别叫了,小姐,可能是我们搞错了。”
  或许不是那个人。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他何以在这么平静的地方??
  她转身,看着他。
  少年将荷包的钱放在桌上,“阿染,你有个让人舒服的名字呢。实在是失礼了。”
  “没什么,欢迎下次光临。”她接过钱,将零钞补给他,他却不接。
  “那点小钱,当作打扰费好吧。”他笑着说,转身打开门,男人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跟着出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张开手心,却是一片汗水。
  小米从后面跑出来,却十分兴奋:“阿染,老板回来了哦。”
  她心一惊,心脏几乎承受不住,突然晕眩,却努力扶着旁边的把手,道:“在哪?”
  “在后院整理器材。圣诞节前面店大装修嘛。”小米坐在柜台上,“你快点去,前面我帮你看着。他好像真的去买了OY,你好福气啊,呵呵。”
  她紧张的握着手,从店里走向后院,见到阳光下,一个男人穿着围腰在整理器材。汗水从他的额头滑下来。
  “阿染?”一看到她,男人便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什么来,闪闪发光:“原来我都不知道你想要OY的东西,那天看电视问你,你说没兴趣,结果今天还是按捺不住吧。阿染……?”
  项链闪闪发光,下一刻却掉在地上。
  他有些惶恐,伸手接住从台阶上飞奔过来的她。
  她紧紧的抱着他,道:“回来了……”
  如此的害怕失去,原来心痛,就是这个缘由……
  “怎么了?阿染……”说不出哪里不对,先少见她激动:“如果不是买OY,会回来得很快的。你不高兴吗?”
  “我很高兴。”她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澜……”
  应该怎么说……应该怎么和他说?
  很高兴,高兴得害怕……害怕那些人,夺走他,从她身边,把他带回去,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已经来了,这不是长久的地方,躲不掉,迟早会找来……
  “那你在不安什么?”他敏锐,随即发现。
  她摇摇头:“不想你在面店,这样被人看见。”
  “我是你一个人的。”他笑道。原来这小女人也会有吃醋的时候吗?可见成长是需要培养的。
  她抬头,看着他,觉得自己的眼神和视线,都满满的迷乱了。
  “阿染,如果你要离开这里,也等到大学毕业好不好?到时候我们再去寻找一个新地方。”他说道。
  原来这些事情,他一直都有在想……认真的把她放进自己的未来……
  她的心,十分酸涩。
  她俯身,拾起地上的项链:“澜,我喜欢它,不是因为它是OY,因为它是你买的。”
  他真的是吃惊了。
  如何能想得到从她口中说出喜欢的话来?这近似与表白的情感,突如其来,还是让他绰手不及。
  “那我晚上回去给你戴?现在我身上全是汗水,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他笑道。心里觉得十分愉快。
  她一靠近他,他就分心,满满的是她的影子。实在是很喜欢,喜欢得想吃她。
  “不在乎你,汗水。”她语意不清的表达,脑子里满满的是刚才的男人们。
  她的心,已经不平静了啊……这样,一定要告诉他,一定不能隐瞒,这样的事,无论是自己的身体,还是别的什么,索性全部都告诉他吧。然后,他再选择,这样,也不后悔。或许,如果这世界上有真实的存在,就相信这最后一次吧。
  “澜,圣诞节,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说呢。”她淡淡的说道。
  等不到,大学毕业啊……圣诞节,还有几天?两天,三天??和他说吧,如此的危险,告诉他,让他选择。
  好几次想开口,但是害怕,打破现在的平静。她自私了吗?这就是自私的心理吗?
  不想他后悔,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
  如果一切改变了,他还会继续爱她吗?会吗??
  他微微讶异,却笑了:“主动约我吗?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圣诞节你不是有论文发表吗?完了以后晚上七点我们在星之喷泉见,好不好?一起吃个饭。不见不散。”
  她点点头,他十分高兴。
  他的背影又开始忙,她站在那里,打开手心,那是一枚蓝色的星星坠子。
  不真实的梦,或许明天开始真实,或许明天结束,而这坠子,一定是美梦醒来,唯一的温暖。
  告诉他真相,他不会离开,但是她喜欢他,如何忍心拖累他?
  她的心啊……好像无法经历这样的痛苦,整个好像痛得死了一样。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呼吸很紧张。
  她旋身走进店里,上了楼,偷偷拿出口袋里的药吃下去,喝了水,走回院子里。坐在台阶下。
  院子里男人在忙碌,有时候会对她笑。
  原来这就是最幸福的梦的影子。
  那种苦痛和幸福,将她整个人缠绕,包围。

  圣诞夜
  橱窗里有各种式样的戒指。
  闪闪发光。
  外面的天空下着白色的细雪。
  他走进来转了很久,看得店员小姐脸上都有止不住的笑意。事实上他心里是有些急。因为七点离现在已经很近了。
  她会来,可是会不会接受他的求婚呢?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好笑,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从这个街区开车到那个街区大约还有40分钟的车程,他抬了抬表,觉得时间紧了。
  他走到C区,虽然挑来选去,却还是让店员把那个银色的戒指装进了盒子里。
  盒子握在他的手中,竟然是有些温热的。
  他半分不敢停留,买了戒指就将它放在自己的衣袋内,出门开车。
  手机在车里,他给她留了语音,说她马上就来。
  天上的雪下大了一些,他心里的确是急切,有些后悔约在星之喷泉,要是她去得很早,那里一定很冷吧。
  想到这,他开车就快了一些。
  大约是20分钟,车经过了隧道,在渡海前的树林弯道时,他觉得有些不对。后面有两辆黑色的车跟着他。
  他甩开他们,却觉得目标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加大马力,后面的车也不弱,径直两面夹击,在一个弯道前,其中一辆车和他相持。
  黑夜还没有来临,他看见身旁开车的对方的脸。
  十分熟悉,那梦里的一个人。这人摇下车窗,对他笑了。
  “果然活得很好,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相信呢。”对方笑道,是个约三十来岁的男人。
  夏澜心中一惊,看到对方用枪指着他的眉心,他扭转方向盘,枪声已经响了。似乎是感觉到眉心的温热,子弹打碎了玻璃,其中一块碎片急速的从他的脸上一划而过。他的车一歪,脱出了公路,从山崖滑进了树林里。
  之后,是一阵火焰,车的爆炸从树林中发出震天的响声和气旋。
  “现在,即使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死而复生。你可以安心了。”先前的车内,开枪的男人对后坐的男人说道。
  “只要确定他真的死了,东联也才能真正的属于我。”
  车后的男人,温吞的说道。微微有了笑意。“那边的事情可能比较有趣,还是让悬雨玩玩比较好。毕竟火狐也有份,怎么可以一点不让?”
  公路上的车并不恋战。两辆黑色的车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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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路下,车在燃烧。
  不远的地方有个积水潭,他倒在水潭边,全身是血。
  所幸……在那开枪的一瞬间,车滑下之时他从那上面跳了出来。可是现在,肋骨也断了几根吧……
  动手指,都很困难……
  全身是伤,这样,很不妙啊……万一是死在这里,连人都没有,那么她……怎么办呢?
  叫她等,说什么不见不散啊……她说有事告诉他,会是什么事情?原本,很期待的`````期待得忘记自己是个身在黑暗的人……
  脑子剧痛起来。却满满的她的影子,还有过去,混淆着,那些人的脸,十分熟悉。还是发现了……虽然生活平静,可是如何能这么容易逃脱?
  不行……现在不回去的话,她很危险的啊……必须回去……必须……
  雪大片大片的,滑上他的脸颊,和他脸上的血,水潭的水,融合在一起。
  戒指的盒子,掉在不远的地方。
  他轻轻移动手指,好像用尽一生的力气,将它紧紧的握在手里。
  手机,好像在车上呢……他想起来,现在头痛得仿佛要炸了一般。
  是掉下来的时候碰到了吗?
  想睡啊……身体沉重起来,但是如何能睡?
  她一定在那里等他……会有危险啊……危险已经来了……
  心里满满的焦灼,无法传达到她那里,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戒指,想站起来,头却如同受过重击一般,让他的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天黑了。
  不远的地方,灯光亮起来。
  雪从天空降落下来,今天是圣诞节啊……
  星之喷泉,也快要被大雪淹翻了吧。
  她久久的站在那里,看着喷泉边一对情侣拍照。
  天空上降下好多雪花,她觉得自己一定像一个雪人了。
  远处的大楼上,指针已经十二点了。
  才五个小时,为什么好像五年一样长?腹中空空,却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
  他不来吗?不是说不见不散吗?
  无论打了多少遍电话,永远是那通留言。
  “阿染,我在去喷泉的路上,一会见。惊喜给你。”
  惊喜,这个也算在内吗?
  她张开手掌,晶莹的雪花泛着冷气,融化在她的手中。
  又是这样的等待,已经多少年没有了呢?从以前到现在,这样的感觉讨厌又熟悉。但是见面的那瞬间,或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吧。
  现在的她,在担忧呢。
  不敢离开,希望他突然出现,张开双臂也好,拒绝也好,不喜欢也好,她决定告诉他自己的一切,即使要离开,也要决定离开的时候再离开吧。
  而不是现在啊……
  焦虑,又必须克制,有时你已经知道克制不了,却必须要克制……
  手心已经冰凉了。什么样的情绪在身体里呼之欲出?自己原来已经成为了期待的那一个,被保护的那一个,得到的那一个。
  已经是这样的,离不开了啊……
  圣诞夜的钟声,也敲响了。她的梦,醒来了吗?
  身后有脚步声,转过去,却不是他。
  是别人啊……
  眼泪,无声的滑下来。这一次,没有人在她身边轻轻的为她拂去。
  她往自己的手掌呵了一些白气,慢慢的走路回家。
  城市的灯光辉映着她的脸,有些白,她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上,看起来格外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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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一脚踏进自己的家门,感觉后面有人推她一把,门一关上,里面的灯亮起来了。
  她从地上抬头,看见自己家客厅里,坐着站着大约5,6人,其中坐着的,就是那天的那个在店里喝茶的少年。
  这一瞬间,她的脑子清醒起来了。
  夏澜他……
  这个意识,让她猛然打了一个寒战,那少年就微微的笑了起来:“公主总算回来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还觉得你可能不会来呢。”
  既然人都来了,那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在劫难逃,就是这个。
  “小丫头个头小,胆子却吃惊。”少年身前的那男人,正是那天见到的那一个:“收留了这么一个人,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让我们差点误事。”
  “这样看起来不是也没误事吗?”她语气淡淡的。却盯着沙发上的少年。
  “阿染,你叫阿染是吗?是真正的名字吗?我们查你,却在档案上发现被做了手脚。是你自己做的手脚吗?年纪轻轻就是T大IQ180的天才,不想给我们说说如何在我们眼皮底下救了那个男人吗?”悬雨的神情也云淡风轻,看见她的表情觉得格外的有意思。平常人到这时候不应该求饶吗?她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状况吧。
  “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她淡道。下一刻,有个男人上前,就给她一巴掌,打得她的头微微偏,脑子晕眩。但悬雨,却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
  “我想知道,这圣诞夜的特地来找你喝茶,聊天,你自然得说。”悬雨笑道,喝了一口茶:“阿染,其实我说很喜欢你,是真的。你的眼睛,有同类的味道。你已经知道我们来意不明,却把戏演得十足,连我都被你骗。如此的苦心,因为你喜欢夏澜吗?”
  “喜欢,自然是可以做很多事。”她擦去唇上的血,道:“我已经救了他,自然不要他再回到以前的世界。只是晚了。”
  现在他能出现在这里,可见,必然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不是知人知命,要伤心难过,现在也不是时候。
  “阿染,有很多事情我想问你,因为我觉得有趣得紧,夏澜出事那天,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吗?那时你在哪?”悬雨问道。
  “我事前打扫酒店,发现了房间衣柜里的盒子,你们进来以后,我藏在那间房间的床底下。”她答道。
  感觉周围人的眼睛,凌厉起来。
  “你发现了盒子,我们却没有发现盒子有动过的痕迹,知道我们进来,你恐怕那时千转纷呈,担心自身难保所以才藏起来。这么说我们的对话你是原原本本听到了。”悬雨玩味的盯着她,从来没有发现这么好玩的事:“只是我们的人以后去过酒店,没有发现人的尸体,也没有查到蛛丝马迹。这是为什么?”
  “我要救人,自然救得彻底。监视器录象我已经损坏,而值班纪录我已经修改,别人如何能查?”她答道。
  真话说得越多,恐怕越接近死亡。
  她明白的。只是现在,除了死,还有什么呢?
  那不是最可怕的。尽管她曾经以为那是最可怕的。
  “夏澜身上的C55毒,是你解的?”悬雨问她。
  她点头:“T大的医学院又有什么不能取的配方?”
  悬雨笑了:“阿染,你不简单。难怪夏澜喜欢你。你不是个一般心思的女人。虽然没有你的过去,但我想那一定也很精彩是吗?你很冷静,心思细密,可是你最大的失败就是爱上别人。只要心中有爱,那就是你的弱点。你明白吗?从进门起,你有一个最该问我的问题没有问我,实在是佩服你的心思。”
  “如果不能爱人,那这个人活在世界上和草木没有什么分别。”她却轻轻笑了。“无论夏澜的过去如何,他的现在至少是个有爱的人。你却很可怜,什么也没有。”
  他眸子微动,手掌便自动挥出去将她打在地上。
  “阿染,我很喜欢你,你不要叫我怒了。”他淡淡说道,她抬起脸,见他在笑。“夏澜已经死了。你心里十分明白。在期待什么?你现在自身难保,却在想他,这就是喜欢别人的愚蠢之处。”
  她的心微微一窒,竟是捂着自己的心口,说不出话来。
  那个温暖的地方,已经不会温暖了。
  原来不是他不来,是不能来。
  “他死了,你觉得并不痛快,只有让他喜欢的东西一一失去,你才觉得是真的胜了。”她说道,眸子里没有惧怕之意。“可怜的究竟是你还是他?”
  悬雨的眼睛泛着冷光。
  “津,你觉得我要怎么处置这个女人呢”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对身边的人发问。
  “这个女人心思细密,几次失手于她,这样的祸害不留。”那个男人说道。
  “但是夏澜会喜欢的东西,我也有点兴趣,你说呢?小不点?”他站起来,突然就扣住她的手臂,逼她的脸和他对视。
  从那样的眼神中,她寻找到他的意图。
  如何不熟悉呢?这又是……
  “你说,阿染,你喜欢他们来玩,还是我来玩?我想看看如何让你那张脸,失去现在的镇静呢。”他的气息吐在她脸上,和夏澜不同。
  残忍而戾气。
  “我不会死的。除非你杀了我。”她冷冷的说道。“要玩可以,不要弄脏我的床。”
  手在颤抖,却分毫不让。
  他眸中有精光,扯着她的手臂,道:“你实在是骨气得不错。阿染,我不杀你,但是你活着,却会很难。”
  周围的人并不退却,他就在那个地板上,撕了她的衣服,强行拥有了她。
  大概是一小时之后,那群人走出了公寓。
  外面在下雪,房间里很亮,她的手机响起来,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
  整个过程,她神智清醒,接着就是有人跑上楼的声音。
  她从旁边努力抽了一块布,把自己的身体围起来,进来的人却是小米。
  “阿染!!!原来你在家,快和我去面店,火灾---------”小米的声音在楼道就响起,进门却是一惊。
  房间很乱,她倚在沙发上,身上好像还有伤。他虽然小,但却马上明白了什么事情,眸子顿时愤怒起来:“阿染!!”
  “我没事。”
  她气若游丝。
  面店被烧,她不意外,心里,只有他……只有他的安危啊!!!
  “是夏澜吗?不`````不会是他……”小米的声音不稳,看见她身体的淤伤和嘴角的血,这样的事情报警还是不报警?“别急,阿染,我先送你去医院……”
  “不……不,去面店,带我去面店。”她捂着心脏,觉得窒息:“马上去。”
  “但是------”小米迟疑,却惊然接住了她下滑的身体。
  被单下面,滑下一股股殷红的液体,那竟然是血……
  她捂着肚子,却又觉得痛的是心脏,她倒在地上,顷刻间失去了意识。
  小米拿过桌上的电话就急切的拨起来。
  外面的天空在下雪,仿佛整个世界,被雪淹没。

  事后
  细雪下了好几天。
  圣诞节几乎是过了一个星期,才见到太阳。
  医院的走廊安安静静,阳光温淡的洒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分外的不真实。
  觉得她的手微微动了,床前的斯文的男人旋即起身,试探她的额头。
  已经退烧了啊……真好。想起她刚被送进医院,那是如何的惊险?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这个一直不外露的女子,在昏迷中也恶梦连连?
  一直在学校,也没有发现她瘦得厉害,还以为是饮食不良……
  他心思翻转,她却已经睁开眼睛来。
  “鸿明?”
  她唇微语,声音微小,他却听见了。
  “阿染,你现在在我家的医院。那些麻烦的事情,警察的询问什么的,都已经挡了。所以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知道吗?一些事情我都听小米说了。那边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代劳的,你尽管说,我一定会帮你做好的。”
  他淡淡说道。看着她发白的唇。
  爱一个人是如此痛苦的吗?那个他不知道的男人,现在又在哪里呢?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人□,遍体鳞伤,那个男人的电话却是一直关机。阿染聪明,为何独独这事情像个傻瓜?
  “鸿明,我要回家。”她开口,说话,神色十分镇定。
  他却有些吃惊。
  “阿染,你现在不能回家。因为……你必须在医院休息。你被人送来的时候,已是十分虚弱,加上流产,现在你能否康复都是问题。”
  他说,她却听得吃惊。
  苍白的脸,视线却不曾离开他。
  不知道吗?鸿明十分讶异。
  “我竟然……”她微微动唇,却觉得心脏窒痛起来。
  怀了孩子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这么说起来那孩子才多大一点,竟然就因为她这个不称职的女子,而转瞬即逝失去生命,这是什么罪啊……
  她握紧自己的手,不看鸿明,哽咽道:“你先出去。”
  “阿染,你的事情,心脏的事情,因为是电脑递送医院的资料,我也已经知道了。”鸿明有些痛心,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觉得很冰凉。
  她转头,看他。
  “你的身体,因为这次的事件已经十分虚弱了。如果没有合适的心脏做心脏移植,或许,过不了明后年的圣诞节也说不定。”虽然痛心,但是这样的事情如何隐瞒唯一的当事人?“阿染,虽然现在比较伤心,但是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伤心过度,就是心脏病人的高发,不想死的话,为了死去的孩子,现在活下来吧。”
  鸿明软软的几句话,带着叹息和无奈,他转身安静的走出去。
  房门,带上了。
  她看着窗外的雪和阳光,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
  什么也保不住,一切比回到原点更加不堪。
  身体再一次破碎了,那个早晨的温暖和温柔也消失不在,梦醒来才发现现实原来很残酷,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保不住孩子,也没有保住他的命,说起来IQ180在这些地方却实在是失败。
  活不到后年,她却等不及现在离开。
  心脏要坏,要痛,就随它去吧。爱已经消失了,留下来的又能是什么?
  爱真的已经消失了吗……
  自己的脖子上,星星的吊坠还在,虽然很冰冷,但是放在手心,它也许还是热的吧。
  夏澜……夏澜……夏澜……
  心里满满的,那个人的名字。
  无法停止的想念和爱,原来这是爱,原来即使是不完整的心,也会爱别人……
  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竟然吝惜于说爱他喜欢他,这是如何的罪过?
  她从一开始,就是个失败透顶的女人呢……
  泪水浸湿了枕头,她紧紧的握着胸前的项链,窗外明亮的阳光,温和的照在她的身上。却无法再给她的心任何温暖。

  恶魔
  一年半后
  BLACKCAT,全市中心14街最大的酒吧与商业红灯区,夜色是其中最著名的酒吧,以经营地下钱庄赌场闻名于世。其中暗转黑社会洗钱之内的交易活动,是个普通人及少进犯的A极危险区域。
  盛夏来临,这一年成为黑社会重要的日头。东联更替江山,元老夏衡冬退隐,而他的独子夏澜前不久传出死于意外的消息,不久后又突然死而复生,他的手腕和老爹不同,处处狠辣冷硬,这一年来黑社会三大势头无法再保持鼎足而立,自从夏澜接手东联以后,便灭了火狐,剥除了南淮的势力五分,亲手杀了出卖自己的亲信马可,而稳稳的坐上了三把交椅中最稳当的那个,让人一听到东联夏澜的名字,比几年前更加闻之色变,听而恶寒。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孩了。
  从他死而复生,一道印记滑破了他的脸,几乎是破相之伤。因为这伤,夏衡冬亲自把枪交给他,杀死了自己长久养大的那个孩子马可,因为这伤,现在的夏澜和以前不同。
  如果说以前的夏澜还存在人性,那么现在的他几乎和黑暗没有什么两样了。他的名字不仅警察头痛,黑社会自己也有养虎为患的感觉。
  而这个人,现在就在夜色这间夜总会中,幽闲的享受残虐别人的生活。
  “老实说,你的康复力简直就和原始生物没什么两样。”说话的是留学归来的林一夫,和夏澜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现下坐在酒店一个包房里,慢条斯理的抽烟:“如果那天不是我早有预感,跟踪马可到了你被袭击的树林,你早就见阎王了。”
  对面的人手中玩弄着一个精致的茶具,眸光微闪,他穿着黑色的单衣,简短了头发,样子中多了成熟,虽然那脸上的一道伤一划而下,却仍然是夏澜的风采。
  “让他那么死,算是便宜他了。把C55的药卖给火狐用在我身上,是自作聪明。如果不是这样,我还不好查他。”夏澜唇中有笑,却极为冷淡。
  “那C55的药性极为强烈,你死里逃生的一年去了哪里,谁人救你却是难以查明。”一夫缓缓说道,知道这是夏澜的心病:“那日救你醒来,你却完全失去一年记忆,当时你的车已经全数毁坏,无法留下线索。唯独你手上的戒指,知道是在卡丁店内购买,却毫无头绪。如果你真是圣诞夜赶着去求婚,那可罪过。”
  “求婚?”夏澜嗤笑。和一个如何也想不起来的女人?怕是在哪里找个人随便玩玩,想过个圣诞节什么的吧。偏偏,他的记忆在被带进酒店注射C55之后,就完全没有了。“我这样的人还想去和什么女人赶着结婚吗?可笑。”
  虽然的确是可笑,但是当日紧紧握着戒指死也不放开一直到推进手术室的人是谁?一夫的表情有些笑。
  今日的夏澜,翻脸不认人,也是被逼得紧吧。他暗自心想。说起来夏澜孩童时的梦想也不是黑社会,而是当画家。只是老爹从业,实在没有办法。人若伤他,他不还手就是傻瓜了。不是傻瓜,有今日的成就也就不是奇怪的事。
  “这次回国,我也就不走了。留下来研究新药,要是帮忙什么就说一声,我很乐意的。”一夫举杯,径自喝下。“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是很想明白,按理我虽然把C55的配方给你,那些药却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你今日康复得不错,失忆这样的后遗症说起来也没什么,但是绝对是高人相助,那配方只要错一点你小命就完了。找到这个高人,我还真想和他研究一下呢。”
  “说起专业喋喋不休。”夏澜溟唇,看着眼前这个自诩神医的败家子,笑道:“不如找些乐子如何?”
  “有时候我真怕你这句话。虽然医者见惯了血,但是也不想天天这么玩。”一夫不满,却看见夏澜拍手,房间的门打开,男人恭敬的跪下,道:“会长,人已经带来了。”
  什么人?一夫偏着头,想不出来。
  这一年半,他在报仇中度过。所有害他的人,他都慢慢的折磨他们,凌虐他们,让他们吃尽痛苦,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
  上来的,是个女人。
  一夫认得她,因为前不久,她是夏澜的继母,夏衡冬的女人,亚麻。
  一夫心里有些吃惊,见到女人狼狈,全身是伤,显然已经遭受虐待。看见夏澜的眸子,却不见神色。
  平淡如水,连恨意也没有,他庸懒的坐在靠椅上,不温不火:“这几天过得好吗?”
  亚麻早已知道夏澜的手段,不敢吭声。她已经经历很多,那日出卖夏澜,也知道如果他不死,自己难逃今日的下场。
  “南淮的勒云是如何一个男人?”夏澜微微的笑:“他有单子载在我手上,我给他要你,他半分疑惑没有,把你送我,你说,你爱不爱这样的男人?”
  亚麻一听,身体竟然是颤抖起来。
  她只是以为遭受袭击,没有想到自己却是被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送人了……
  “我知道你因为几年前的事情记恨于我,但你万万不该的,是连老爹一起也卖。亚麻,你终究是做错了事。”夏澜的声音温温淡淡从靠椅上传来。
  “做错事?”亚麻咬牙,干脆就豁出去了:“|我何错之有?那老东西满足不了我,我找上你,你却让我沦落到遭万人□唾弃,我报复你有什么不对?报复他又有什么不对?原以为勒云爱我,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哈哈……”
  她笑起来,无比凄惨。
  “一个男人真心爱上一个女人,不会拿她换自己的事业。亚麻,他不爱你,你看错了人。”夏澜残酷的说道:“你敢做敢当,既然是老爹的人,我不为难你,以帮规处置,从此不入东联地盘,你看如何?”
  一夫惊讶:“夏澜,她可是你小妈。”
  亚麻听完,头皮都要麻起来。
  东联的帮规,狠辣出名,以九柱燃香刺腹,跪钉板,如是女子,多半承受不住。他要行帮规,这是要杀人!
  “夏澜,你竟然要我死!”亚麻声音颤抖。
  “这么说也不为过。毕竟我差点因你而死,这样的女人,尔星也不留。”他冷淡的说道。“带下去,在大厅执刑,兄弟们都看看。”
  亚麻失了魂魄,整个人被拖下去,不一会,传来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刺耳,尖利,一夫扬着眸子看身边的人,他竟然神色没有一丝起伏,如同拍死一只苍蝇。
  夏澜,以前可是这么狠的人?现在的他,朋友看了都觉得有些惊心。
  “你太过了。”一夫淡道。
  “怕遭报应?”他笑:“也怕不在我身上,是你的C55,让我咬牙切齿。”
  因为一种药失去心志,失去记忆,连痛苦快乐忧愁一起消失,如何不恨?
  “会长,那女人昏迷了,还要执行吗?”有人上来,说道。
  “已经没用的东西,随便丢了吧。”他淡道,摆摆手。
  酒的味道,果然是在夜里最好喝的。

  约定的地方
  不知道是第几天夜里喝酒出来。
  女人换得太多,渐渐觉得女人很没有意思。
  从南阁的店出来,看着天色已经黑了,才觉得这一天又过去了。
  夏天的风微微吹拂在他的脸上,他难得身边没有跟人,好好放松了一把。出来透透气,才觉得自己身上女人的脂粉味有多难闻。
  已经是凌晨几点了?
  他抬表,已经是深夜了。
  他坐在喷泉的栏杆旁边,抽烟。夜空中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有些凉。
  火机放进去,有一样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
  是一把紫色的钥匙。
  他细细的看着这样东西,它是和戒指一快在他出事那天的身上,找到的。
  竟然是一把钥匙。他如何不觉得好笑,如何不自嘲??他即使失忆,还不至于转了性子,一年之间真的有模有样搞个小家庭吧。
  但是钥匙存在,说明一定有回去的地方,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个什么人等待他回去呢?
  他摇摇头,失笑,想将钥匙抛出去。但最后想想,却又把它轻轻放回口袋里。
  远处高楼的钟塔,时针指向两点,他抽完烟,正欲回去,突然发现这喷泉的一边有个人。
  他的眼眸微微闪了闪,走到那边的喷泉下,才发现有个人在栏杆下睡觉。
  一个女孩。
  捂着心口,穿着有些单薄的连衣裙,静静的在喷泉的栏杆下睡觉。但是,呼吸却不是很均匀。
  为何会睡在这里?在这么个人来人望的地方,没有一个人管她。
  她很瘦,在微微的光下面,脸白得有些不自然,头发披在肩上,风过来,头发飘飘,吹拂在她的脸颊上。
  或许是喝醉了回不了家吧。
  他转身走,心中满满的怪异,却低咒着走回来。俯身,拍拍她的脸:“喂!起来,别在这里睡,起来!!”
  她的脸,竟然这么冰。夏澜心中微怔,如果不是有呼吸,他几乎以为自己见到死人了。
  她显然是被他打醒了。有些迷蒙的睁开眼睛看他。
  她的眼睛,没来由的让他心中一怔。
  她的手却已经滑上他的脸颊。他正欲发作,却觉得她神色之间迷迷糊糊,真的是喝醉了吗?但是又不象是店里的女子……
  她看着他的视线,竟然有爱那样的东西。
  “虽然还是晚了,但是老天也许听到了我的心愿,你说不见不散,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今天终于是等到你来,”她幽幽的说,“见了面我才知道,其实我只想和你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他脑子一时间反映不过来,却直觉她认错了人。
  她分明在看他,他却知道那不是对他说。
  她喝醉了,迷糊了。可是怎么把他的心思也搞得恍惚起来?
  “你认错人了,小姐。”他冷冷说道,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移下来。可是真的觉得那手,很冰很冰。
  “你在怪我吗?怪我从来都不对你说喜欢你。”她神色之中有了恍惚,看着他的眼睛却无比的悲伤:“所以一直都见不到你,而现在见到,说明我快要死了,到死之前,我总想见你一面,所以现在,我还是很高兴……终于来得及说,其实我很喜欢你……”
  她的手,软软的垂下去。
  他有些愕然,看着她又睡过去,但是言语之间,却有了让他动容的东西。
  她想见谁?然后深更半夜一个人独自在这里?她病了吗?体温如此之低……
  她不是疯子,只是喝醉了罢……
  但是,关他夏澜什么事?他注视着她,竟然心思翻转。
  关他什么事?她只是个陌生人。难道他还要多事把她送进医院吗?
  浑身有些不自在。是因为这夜晚禁欲太久,还是因为……
  “澜,你说今天晚上的时间是给我的。”此时,台阶上走下来一个美丽高挑的女子,全身珠光宝气。
  他转身走向车旁的女人,自然的与她相拥调笑:“HOTEL?”
  “我要去你家。”女子笑道。她拥有名摩的身段,又得到贵公子夏澜的青睐,如何不笑?她旋即坐上他的车。“夏澜喜欢女人,却从来不带女人回家,我是否今夜有那个殊荣?”
  “还是去HOTEL吧。”他发动车栓。淡笑道,看了一眼喷泉的方向。
  红色的法拉利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喷泉恢复了寂静的空气。
  女孩仍然在睡觉,她的身上却多了一件男人的外衣。
  这算是神的恶作剧还是怜悯呢?
  风吹来,或许她,没有刚才冷了。
  她拥紧外衣,在做什么颜色的梦?

  十年前的往事
  “差不多是有好多年不见了吧。”夏澜说道,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坐在对面的青年,上次离开的时候,他们都还只是孩子。“你竟然也知道要回来,而且一下飞机就来找我,干什么不回家?”
  对面的青年大约是23岁左右,棕色的头发,皮肤被太阳晒得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气息干净舒服,“想来见见童年玩伴,都还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澜哥,你真的变了很多。不过还是女人眼中最对味的男人。”
  一声熟悉的称呼,让夏澜想到了小时候和这帮家伙乐天的岁月,那时侯自然没有黑社会,虽然老爸势力大得遮天,但是他们在互相的院子里打闹玩耍,谁没有天真烂漫的时光值得回忆留念?而现在看到温睿椹这个小鬼,仿佛回到了当年,他的眼睛仍然是那样干净,尽管经历了岁月,他仿佛一点都没有变。
  其实他下飞机就来这里,夏澜的心中是十分高兴的。
  “不专心研究你的物理社科,看你回去如何和你妈交代。”夏澜坐在窗边,淡笑:“三大企业之一的浮生科技董事长独子归国,报纸上都在泛滥,你以为自己在这里坐得久吗?只要一出这个门,照相机就会把你照成蜂窝。”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不变,只是在他13岁那年突然出国,还以为音讯全无,谁想到还有见面的一天?
  “说起物理社科,其实是父亲的意思,我的才能十分浅薄。”温睿椹说道,从荷包里取烟来抽:“澜哥,事实上我是有一事求你帮我。这事情对我十分重要,让我惴惴不安十年,我知道其实找别人也可以,但他们恐怕早已都和我家有些关系,所以这事情只好拜托你。我想你帮我找一个人。”
  夏澜的眸子微微眯起来。这小子说话还真的和以前一样,只是到底是什么严重的事情让他无法找一般的寻人公司私家侦探?
  “因为事关重大,或许如果抱料新闻,会对那人造成很大的伤害,所以我想找个私密的人做。”温睿椹淡淡说道,他已经明白夏澜的想法。
  夏澜笑起来。好像很久没有如此畅快。因为对方真的没变,还是能很快的猜中他的心思。说起温家这个孩子,足智多谋,打架不赢也不会遭人欺负,他夏澜是很服的。“你找的这个人,莫非是心爱之人?”
  “澜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姐姐?”温睿椹说道:“她比我大半岁,因为父母的关系从来不出来玩,或许你对她早已没有映像。”
  夏澜偏着头,回忆到很久以前,好像是有个不爱说话的影子,只要他们一进温家的大院,那个影子就在河畔画画,从来不曾回头看他。这究竟是多久的事情呢?“我想是记得一些,但是从来不曾和她有过照面。名字也不是很清楚。事情,和她有关?”
  他觉得奇怪。温家这么庞大的家族,怎么会丢一个孩子?如果不是丢,那么睿椹找的是什么人?
  “澜哥,有些事情我整整憋了十年,找不到人说。”温睿椹淡淡说道,脸上竟然有了朋友们不知道的神情:“我十三岁那年突然离开,被家人送出国,实在是因为发生了很大的事情。这事情几乎毁了温家,当然,也有我的错。”
  “十三年前……”他想起温家突然搬家,那以后只在报纸上看到他们的商业消息,至此再无联系:“究竟是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和你,还有你姐姐又有什么关系?”
  “温家有两个孩子,父亲给予厚望的是男孩,那就是我。因为对一个孩子给予厚望,就自然对一个孩子生疏淡漠,得到爱的是我,得不到爱的,就是我姐姐。”温睿椹的眸子想起过去,有了不忍之色:“姐姐名叫温然希,事实上,她是个处处优秀的人。只是太过善解人意,而总是让自己忍气吞声。那时我骄横跋扈,自然不把她的体贴当回事,想起她总是为了让我在父母面前夸耀成就,而考试故意落我之后。从小,她就聪明,把生命看得透彻,父母不爱她,她不争不怨,父亲叫她放弃她喜欢的画画,事实上她真有天分,开始她和父亲争执,可是由于父亲年老,温家需要继承人,她不忍父亲伤心,于是便再不画画,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说起来脾气很好。”
  原来有如此内情。夏澜默不作声。
  他也很明白,事实上越大家族的孩子的命运,就和普通人不一样。说起来,那小鬼还真的喜欢画画,他们在玩,她的世界就是那片河边,她对他,永远是个背影。
  孤独的,寂寞无声的背影。
  一个孩子如何过早的懂得成年人的世界?那实际上是很不幸的。因为成年人的眼睛事实上很残酷,或许他们会认为女子和男子,就是不同的罢。
  “十三年前,我和姐姐然希十三岁。”温睿椹脸上,突然有了痛苦之色:“温家和竞争手的企业安达正是你死我活的一线之间,对方买通黑社会,挟持了我们两个孩子,逼迫父亲放弃投标,我们被人带到荆棘林,整整三天,后来父亲的人赶来寻救,他们提出条件,父亲只能选救一个孩子,结果,父亲选了我,放弃了他自己的女儿。”
  “什么?!”夏澜的心又惊又跳。
  天底下还有选择自己孩子的父母吗?竟然是做这么残酷的选择……
  十三年前,夏澜的眸子微跳,好像那时侯自己老爹也有参与的是不?想起那个晚上他回家,老爹不知如何在沙发上叹气,和这事情竟然是有关系吗?
  夏澜的头隐隐作痛。
  “父亲当然会选我,事实上姐姐她也知道当时形式。她……一向聪明,所以正是致命伤,她一直安慰着我,告诉我可以获救,但实际上恐怕她年纪小小,死意已绝。”温睿椹说道,沉了一口气:“只是万万想不到对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获救之后,父亲在生意上拉开战火,全然不顾及女儿在他们手中,然后安达倒闭之后一个月的早上,姐姐突然被人送来温家的门口。她……全身是伤,送去医院,才知道已经被人□。她的身体已经毁坏,甚至无法正常生育。”
  “对一个十三岁的的女孩?”夏澜的气息,明显的是在恼怒了。
  什么样的仇恨要这样?又是什么样的父母忍心?看到温家的两老,都是涉世之人,竟然没有想到会作出如此愚昧残酷的事,她才多大点,以后的人生,怎么办呢……
  “澜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这就是事实。我只是被吓坏了,在旁边哭,母亲责怪着父亲,事实上如果不搞到这份上,母亲平时对她也不甚关心。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后,姐姐然希回家了。”温睿椹说道:“她没有变,所有人都觉得她年纪小不懂事,或许以后可以忘记,可以成长,但是事实上我知道她变了。在回家后一个晚上,她烧了自己所有的画,背着一个书包离家出走了,她身上没有一分钱,她的房间没有留下一封书信。她走以后,温家就崩溃了。或许这就是报应,我被送出国,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父亲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我知道他一直后悔……”
  “你凭什么认为一个人在经历这些磨难以后还能活着?如果她聪明,或许知道以后的生命极少出现转机。况且这种伤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夏澜微微说道:“找到她以后又能怎么样?你想怎么样?把她再次带回那个家吗?”
  “如果她不能活,至少尸身坟墓都应该找到,如果她活下来,即使不能原谅我,不能原谅父母,我也应该取得原谅,然后见她幸福吧。”他答道。
  “温然希……”
  他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觉得这个名字背负的过去实在是太沉重。
  “我帮你。”夏澜淡淡说道:“你尽管放心就是。”
  窗外,是夏天的大雨,却觉得心情,十分压抑,还有些淡淡的,不舍的情绪。
  如果能再生着,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姐弟
  她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太阳,
  阳光温温淡淡,但是再也不温暖。
  她的膝盖上是那件陌生的外衣。
  已经一年半了。虽然鸿明在给她找健康的心脏,但是她,或许是自己放弃了。
  如何会这样想念一个人呢?这就是爱吗?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自己的心,就好像背叛了自己。
  为一个不是自己的人,整日的痛着……
  做梦了……好像是第一次梦到他,说明他原谅她了吗?
  或许真的是要死了。幸好离开了原来的地方,不愿意被人看到,这个死亡的光景。
  现在,等待着被寂静,长久的吞噬。
  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害怕的。
  真的,已经不怕了。一个人,即使是这样的一个人,在这个时候,也觉得什么都没有了。
  她温吞的闭着眼睛,太阳光散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
  “滴滴滴-----------------”
  桌上的电话响起。一接通,竟然是许久没有联系的洁琳。广播一般浩大的嗓子立即在那边响起:“阿染,是阿染吗!?”
  “恩。”她温淡的回答:“有事吗?”
  “阿染,你什么时候搬家的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在我们公司楼下,有人找你啊~~~好可怕,你惹到什么人?”
  她的眼睛微微凝,电话好像被别人拿过去了。
  “您好,是染小姐吗?”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我。小姐免了。”这称谓让她讨厌。
  “冒昧了。因为无法知道您的住处,无法登门拜访。有个人要见你,今天下午三点在旋转咖啡厅14号,您会去吗?”
  “阿染,你一定要答应暗暗暗暗啊~~~~”洁琳在旁边惨叫。
  “我去,和她无关,不要为难她。”始终躲不掉,到底是谁?
  只是她现在,有什么可怕的?
  “染小姐,您不要误会,不会为难谁的。您可以放心,请准时赴约。”
  那声音传来,她还未说什么,电话就自然被掐断了。
  她无奈,看着墙上的计时器,指着一点。
  窗外的阳光不是很明亮,这是个要变天的日子吗?
  ------------------------------------  
  旋转咖啡厅14号,下午三点。
  温文的青年至少抬表看了N次,他身后的两个朋友都发笑。
  夏澜坐在咖啡厅的15号,与睿椹背对背,他戴了个墨镜,免得让人观赏。
  一夫喝着咖啡,这么好看的戏他怎么不来?
  “别看了,现在是准点了。”一夫笑道:“莫非是在紧张?”
  十年不见,发生这样的事,见面的时候不尴尬紧张实在是不可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温睿椹道,实在是有些紧张,这倒是真的。
  “如果不是从你母亲的私家侦探处调查,或许是不容易找到她的。”夏澜淡淡说道:“再怎么说也是骨肉,原来你母亲一直有在找她。她改了名字,如果单凭十年前的纪录寻找,怕是很难了。”
  咖啡厅的门打开,有人进来。
  听脚步,是个女子的。
  她走到14号桌前坐下,非常自如。服务生过来,问道:“请问你需要什么?”
  “什么也不要,我和这位朋友叙旧完就走,谢谢。”
  听声音,是个性格平稳的女子。这声音,竟然是有些熟悉的。
  夏澜心想,一夫的眼睛微抬。
  “还是要一杯红茶吧。”这时,睿椹的语气,有些不稳起来。
  “还是和以前一样霸道,随便决定别人的事情呢。”她淡淡说道,看着眼前长大的少年。
  他好像,比她高了吧。
  虽然是姐弟,但是好像他一直都比她高的……
  “不要误会……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睿椹看着熟悉的亲人,竟然是觉得如此的熟悉,陌生:“然希,这十年你,过得好吗?”
  “不要再用那个名字叫我。”她难得的强势起来,气息突然有些冷:“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语气极淡,但是情绪上,却变化万千。
  她的脸怎么会这么白?她怎么会这么瘦?妈妈已经找到她,却不能带她回家,但是她现在的样子……睿椹的眼睛,有些沉痛起来。
  “我只想看你过得好不好。”他说道。
  “如果你不来打扰我,我会很好。”她说。看着他。
  什么时候,她开始这样说话?他没有权利指责什么,因为让她如此的就是他,就是爸爸妈妈。
  “如果你很好,为什么T大,没有毕业?如果你很好,为什么没有学你喜欢的美术要学物理?”他轻声问,语气有些颤抖:“如果你很好,为什么见到我的时候,脸上没有笑……?”
  “睿椹,不要奢求得太多了。”她的语气,温温淡淡的传来:“从我走出家门,就不再是你姐姐,那里的一切,你我之间,再没有关系。我改了名字,有了新生活,都是为了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如何苛求更好?你是在苛求我,还是苛求你自己?如果你是因为十年前而心有不安,那么现在十年之久已经过去,不用再背负什么。如果你是得我一个原谅,那么我已经原谅了你,还有什么是我可以给你的?”
  她声音温吞,说话却极震撼。
  “你,要幸福。我要你幸福。”睿椹的眼眸不转,盯着眼前的人,他握住她的手,觉得一片冰凉:“如果你要给我什么,我不要你不幸,唯有你幸福,我才能被原谅,你明白吗?”
  十年怎么过的呢?
  别的孩子天真烂漫,她一个人背负着过去,离开家到只有自己的世界,这样的生活怎么过的呢?
  “求得原谅?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路是我选的,我不怪别人。只是我身不由己,这样的我身心已经腐烂,睿椹,你走你的路,不要管我了。从此以后,不要见我,不要想我,就这样把我忘记吧。”
  她的手,从他手中抽出。
  那是什么温度?夏天竟然如此的冰冷。
  “然希!!”她要走了,睿椹心急,拉住她的手。
  “阿染,我喜欢现在的名字。”她更正,看着他。
  “阿染,不要走,这么走了就再不可能在一起,我只想知道你生活得好还是不好,我只想你告诉我,不要该死的信证社调查什么的,我只想亲口听你说,即使你,拒绝爸爸妈妈,也要拒绝我吗?我不能帮你吗?我已经长大了,不是无知的孩子了,不会任性,不会无理取闹,这样的我不可以在你身边吗?”
  睿椹急急的拉住她的手,因为她已经站起来了。
  她想扯出手臂,无奈那力量死紧,她有些恼怒,看着他道:“还说你不任性,不是说了不想回忆过去吗?见到你就让我想起过去的一切,那所有的事情做梦都会想抹杀,这样你明不明白?我烂了还是怎么了就让我烂到骨子里,你为什么非要来惹我……”
  那瞬间,她的神情有些痛苦,捂紧了心口,下一句话竟然是没有说出来,人就向下倒。
  “染------阿染-------”睿椹大惊,接过她的身体,“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她捂着胸口,非常沉闷,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夫上前,俯身,急道:“好像是……心脏病。”
  心脏病?!睿椹的表情犹如雷劈,怎么会有这样的病?
  “小姐,你的药呢?”一夫按着她的手,问道,语气有些焦急。如果是心脏病,出来应该带药才是。
  她摇头。痛得无法理会他的话,一张脸死白,看着睿椹。
  “我去买药,附近有药局,先不要挪动,睿椹,快去把车开到门口来,服药以后送她去医院。”一夫翻看她的手指,心里微沉。
  十指的颜色如何这么青紫?明显是`````回天乏力,这么重的病如何不带药?
  “但是这里`````”睿椹不敢离开,
  “我来。”温温沉沉的声音,一个黑色的身影上前,握住她的手。
  夏澜微微吃了一惊,她是……喷泉前的那个女孩……竟然是她……?
  手,真的很冰,原来不是错觉,是她真的有病啊……
  “是你……”她见到他,瞳孔睁大,心脏猛然的收缩。
  如何的在梦里?即使死了也不能忘记……这么一张脸,难怪不入梦,难怪啊……
  她是真的要疯了,才会见到他……虽然有伤,但是那脸,就是他,明明就是他啊!!!
  “别慌,一夫是个好大夫,不会有事的。”
  他柔声道,握紧她的手。
  她的神情,又让他迷惑着。如此的痛苦吗?那个在河岸边画画的小女孩,就是她吗?遭受着这许许多多痛苦而生存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吗?
  怎么会这么的弱?怎么会这么的单薄?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扣紧他压住她胸口的手。
  如何是那么陌生的神情?不认得她的吗?明明是他的声音,他的脸,为什么不再认识了?为什么这么熟悉又这么陌生?
  真实的体温,没有死,无论如何没有死啊……简直是太好了,真的……
  她舍不得,舍不得闭眼睛,但是,身体一直的沉下去,沉下去了。
  她失去了意识,昏迷中也痛苦,但是不曾放开握着他的手。
  他也,不曾放开。

  脱险
  “然希,听到说话了吗?然希啊!!醒醒,是妈妈……”
  女人的哭泣声。
  哭什么,她莫非要死了吗?
  不,不要妈妈……不要这个人……
  她呓语起来,昏昏沉沉。
  抢救过了三天,她发了高烧,再不醒来,人就是没救了。病房里围了些人,男人们在走廊上抽烟。
  “不知道她怎么拖的,病历从那边医院转了过来,要是那时侯及时治疗就不会有现在的严重。如果半年内不做手术,等于是判了死刑了。”一夫淡淡的说道。“可移植的心脏并不容易寻找,加上她已经是晚期,做起手术危险性很高。”
  “那到底是有救没救?”睿椹急道,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及时的找到她,莫非她就真的准备这样消失吗……
  “本人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一夫说道:“分明是末期,这样的病情出门为何不带药?甚至都没有在服药控制,这样如何能救?”
  她不想活了?为什么?
  夏澜反复寻思,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必然。
  这么一个女子,即使十年前出了那样的事情也能活下来,现在为什么会放弃生命得如此草率?
  不象她啊……
  莫名的关心起她的事情来,处理完社里的事情就直接过来,人没有醒,反而是严重了。
  “不要说半年以后的手术,这次她若持续昏迷,可能会一睡不醒。就这么死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虽然有些残酷,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就这么死去吗?夏澜非常的,非常的不喜欢这个说法。
  原因,自己也不知道。
  从窗子里看向病房内,看不清楚她的脸,但却断断续续听到她的呓语声。
  一句一句,竟然传达到人的内心。
  她心愿未了……`她究竟在寻找什么?……她想见的人,是谁?
  -------------------------  
  “阿染,你叫我这么叫你,我就这么叫你,不要睡了,快醒醒,你在做恶梦啊……”睿椹的眸子清淡之中染上了痛苦,他在她床前,听她呓语,姐弟血脉相连,他如何不痛?见她痛苦,一如十年,他恨不得痛的是自己。连声音都是颤抖。
  她满头冷汗,无法从梦中脱身,一只手满满的冰冷,他不敢放,怕一放手她就失去着微薄的生命。
  不是这个声音……她摇头,不是那个人啊……
  为什么不是,竟然不是?她想起身,想开口,觉得身心皆在黑暗,不能自拔。
  他呢?心里满满的是他的身影,是幻觉吗?所有的一切均是梦?她懊恼自己的身体,懊恼不能对他好好说话,还有很多没有问出的话啊……
  夏澜……是你吗?还再生吗?如果是真的,即使陌生,即使行同陌路,她也开心,很开心啊……老天……
  只是这身体,可能已经真的不行了吧……如此的沉重,如此的……
  别人的事情,她不关心的啊`````见到真实的他,或许是最高兴的事……
  “……”
  “阿染,你说什么?要什么?”睿椹细细的听,她昏昏沉沉,却在说话。
  他听见了。门外的他也听见了。她喊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夏澜……
  烟灰,旋转在他的脚边。夏澜打开门走近病床,睿椹让开,眼里满满的不可思议和诧异:“她……竟然叫的是你,澜哥……”
  夏澜握住她微湿的手,倾身,竟然从她口中,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心,微微震撼。
  什么样的心思,让一个将要死去的人在念念不忘这样的他?想起他见她初次的怪异,还以为她错把他认成谁,但第二次也是那样的神情,惊愕,不解,困惑,还有……爱……写着爱啊……她的眼睛里,满满的对他一个陌生人的爱,而现在,却在叫他的名字,但是他毫无映像,这怎么如此滑稽……
  “我是夏澜。”他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拭去她头上的冷汗:“你叫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这声音,穿透黑暗。
  没有死啊……真的还在,真的还在……
  有一些光进来,让她的呼吸不那么急迫。
  “争气一些吧。不要急着死,醒来看看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他淡淡的说,记忆里如何会有这张陌生却觉得熟悉的脸?
  “……澜……”她微微吐气,终于得以让旁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知道她意识还在,只是不知道和什么抗争。
  “我在。”
  他抬眼,有些欣喜,见她眉毛微动,张开迷蒙的眼睛。
  睿椹在旁边,呼吸都屏住。
  “我没有……失约,因为你说……不见不散……”
  一定要告诉他的……好多次,希望在梦中说这句话……
  不见不散,如何一个等待?
  “我明白的。”他应她:“我明白。”
  她一下安心,唇刚有些笑容,意识随即又陷入黑暗里。
  一夫上前,试探她的额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像是退烧了。”
  夏澜吐了一口长气,却觉得轻松不起来。
  失忆的一年,发生了什么?
  他想知道,现在的确非常想知道。
  他果断的明白一个事实,她寻找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无疑。
  一夫在旁边,虽然睿椹一头雾水,但是他却明白夏澜的心思。只是上前拍拍他的背:“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如果想知道你那一年里发生了什么,她醒来问她便是。”
  夏澜点头,打开门出去,坐在椅子上,竟然神色之中有了迷惘。
  她找的,竟然是他。
  这么一个想不起过去的人。

  爱与不爱
  在医院的第七天早晨,她不见了。
  好像凭空消失,哪里都没有。睿椹和妈妈来了一大早,还以为是不见她,结果打开房门,人去床空。
  非常果断的告别,然后睿椹找到洁琳,带到阿染后来住的地方,她已经搬走了。
  她从来都是,非常彻底的女孩。
  这个离开,如同十年前一般,干干净净。
  温家发疯一般动用力量寻找,但是她就是如同蒸发一般,在那个早晨,在那间病房,走出去就没有回来。
  ------------------------------------  
  一个月后。
  夏末,东联做了一单大生意,根本上宣告火狐的彻底消失。
  新加坡的社团和东联寻求合作,两方合并,东联无疑成为最大的黑社会团体。夏澜的人气指日而升,在这个时候却出了一桩大事。
  市场的一个小型科技公司蓝牙突然崛起,其间的开发项目与温氏企业的项目不谋而合,抢占了温氏的大部分生意单,温氏股票一夕之间暴跌,睿椹无法再理会家中的事务,而转手开始打理公司,力挽狂澜,而对方有意相争不下,眼见温氏存亡只在一线之间。
  FOREVER酒吧,今夜也是灯火阑珊夜。
  夏澜来察看下面的酒吧夜场,难得在这里喝一杯。这里的酒吧和夜赌场不同,接待的大多是白领单身,和新加坡人合作,大多有漂白的味道。
  他坐在吧台的角落,身后就是包间,不时有客人的笑声从最近一间传来。
  难得寂静,他向吧台要了一杯扎啤,径自喝起来。
  “老板,今天居然有时间过来玩。”吧台的酒师调笑道,是年轻的MM。
  “这里向来比较清静,只是今天如何多了这么多客人?”夏澜喝了一口酒,缓慢的凉意滑进心口。
  “因为这是蓝牙科技的高层约了人在这里谈生意,老板。”调酒师指指旁边:“就是这个房间,已经是2个多小时了,看来也要成了吧。”
  蓝牙科技?
  夏澜眼眸微闪。
  就是把温家睿椹这小子逼得走投无路的公司?到底是何方神圣?睿椹不是笨蛋,温家的企业也不是一年两年,到底是什么漏洞让它说跌就跌?实在是很有意思。
  “老板啊,刚才从这里进去的小姐,实在是很有本事。”吧台上的女孩笑道:“本来生意谈到一半不成,好像要退场,蓝牙的年轻老板拿出电话来一打,我想肯定是搬救兵,谁知道来了个年纪轻轻的小姐,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弱不经风,恐怕连酒都不会喝,走进去十分钟,客人们又有说有笑了。”
  这就是蓝牙的强手吗?夏澜微想,和旁边的人道:“去给我开个房间,一会这边的客人散了,把蓝牙的人留住,就说FOREVER的老板有事请教,顺便请他们喝茶。”
  身边的人立即下去准备,吧台的小姐暗暗乍舌:“老板,是字面上的喝茶吗?”
  如何不知道夏澜的心黑手狠?
  到底其中有什么纠葛?
  夏澜笑得温吞:“不然你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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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室的房间传来了两人的脚步声。
  “两位这边请。”服务生彬彬有礼。
  听上去脚步一男一女,包房之间站着一些人,但愿不要给他们心理压力。
  夏澜喝下一杯茶,和室的房门被人拉开。
  他抬头,却十分讶然,看着进来的人。
  “是你?!”
  她抬头,看见他,眼神也是一惊,但转瞬即逝,取代的是一脸的平静,对身边的人日语道:“阿雾,这是我的家务事,他找的是我,你回去吧。”
  男人有些担忧,她却笑了,对夏澜道:“他只是公司的老板,不太懂中文,可以回去吗?“
  夏澜看着她,觉得这个笑起来的女人分外陌生。
  失踪了一个月,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竟然一再让他遇到她,这可以说是什么缘分呢?
  “他回去,你留下。”
  他的话如同命令,身边的人渐渐退去,把空间留给二人。
  和室的门,再度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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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静静的坐在他的面前,眼睛里,没有失神,也没有迷糊,现在的她,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她了。
  如果不是在纯熟的谈生意,那么她,一定是个看上去挺单纯的女孩吧。
  夏澜喝茶,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谁又知道她心中,波澜万千?
  喜欢的人,已经成为过去了。
  她也在喝茶,味道却是满满的苦味。
  现在的他,和那个他,没有不同,只是又失去了记忆,这一次,只不过是从梦中醒来。
  这一年半如何的折磨呢?她总是以为他已经死了,但事实上死去的,只是那颗曾经爱她的心,现在的他,不过是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而她,真的觉得累了。
  既然无法走到最后,她也就当那个爱她的人,在一年半以前圣诞节的夜晚,永远的死去,而她的现在,这样想的话又可以呼吸,又可以如常的做事生活,过完最后的日子。
  只是,为什么看到他的瞬间,自己的心还是克制不住的高兴和欢喜?事实上已经什么都不在是了。
  “自己明明是病人,这么晚却还在外面工作。”他开口,说出话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小女人,什么时候影响他的心思,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关心她?“你是蓝牙的什么人?”
  “开发部的部长。”她说话,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脸,为何有了伤?竟然是这样无法愈合的伤,是什么人伤他?
  开发部的部长……这样啊……他在心里微微吃惊。这么说起来,科技部前沿的商业竞争,她是全部都有参与了……
  “蓝牙,在和什么人竞争?”他问她,观察她的神色。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忍心?”她并不回避,只是他这么一问,问得她心中刺痛,正说明那些过去的事情,即使再不想让他明白,他或许已经全部明白了吧。看他与睿椹的关系,好像不明白也说不过去。
  “睿椹竟然在和家人做这样的周旋。”他一语点破:“你的眼睛没有不甘也没有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那个早晨她离开了,大家找不到,他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星之喷泉,但是她不在那里。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可以如此的两面,这一刻看到的她,全身裹得紧紧,伤心和脆弱什么的却都没有了。他看不清楚她。
  “他若清闲,必然花所有的时间烦我。”她不甚在意,“我只想一个人。蓝牙科技的单子点到而止,我并没有毁坏浮生的前途。”
  “但你却在毁坏自己。”他说道,目不转睛。不喜欢她没有情绪的说话,这样他不知道她的喜怒,也看不到真心。
  他随即被自己的想法惊骇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为何要关心她的想法?
  睿椹说她聪明,他原本不信,可是到了现在,他知道那个聪明二字竟然是什么含义。她纯粹果断,冷静残酷,却不单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仅只于此吗?理由……咄咄逼人的理由,在商场上把自己的亲身父母逼迫到绝境,是否是想他们,亲人们体会如同被黑暗整个覆灭的自己的心情?
  “为什么不想活了?”他问她。“换心,明明可以,只要你开口,对你歉疚的人们,或许连世界都给你。这样为什么无法活下去?”
  “因为歉疚就是歉疚,歉疚不是爱,我不要这样的同情。”
  她很快的说道。
  感觉在发怒,有无名的愠火。
  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这么一天啊……逃避着自己所逃避的,面对着爱的人,无法说着爱……
  他微微一怔。
  她起身就要走。
  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她微惊,想抽回手,却没有他的力气。
  “还是想一个人回去,到死也不见吗?”他问她,下一刻将她扯到怀里。
  呼吸,吐呐在她的脸上。
  熟悉吗?并非完全的陌生,甚至在不久以前,有过这样依稀的感觉。
  她的脸微微变了色,道:“放开我。”
  为何失忆,还是如此的霸道?
  她已经走得远远,为什么他却还不放手?
  “你在颤抖?你怕我吗?”他失笑,有些玩味,觉得自己一定是□不满。“ 如果我吻你,睿椹可能不会杀我吧。”
  她有些惊,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话。要是她真的傻得以为这是喜欢,那她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白痴了。
  “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要碰我。如果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就放开你的手。”她说道,在他怀中起来不得,心有些失衡。
  什么样的女人……他的黑眸看着她。手不由自主的滑上她的脸,果然和想像的一样凉啊。
  从来没有女人这么胆大,直接而不还转的,看他的眼睛。
  “你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他淡淡问道,觉得体内的酒精有些发酵。她的头发在他的手中,那触感竟然是熟悉的。“我夏澜也是有过去的人,何尝在乎别人的过去?我的确不喜欢你,但是现在,很想吻你,你说怎么办?”
  不喜欢啊……原来果然如此`````
  她有些叹息,的确如同他以前说的一样,如果是以前的夏澜,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可是她,好像忘不掉他啊……
  记忆满满,记忆如何能忘记?
  “我也很高兴,你不会喜欢一个将死之人。如果只是吻的话……”她淡淡的说道,扶着他的脖子,给他一个吻,轻轻淡淡。
  原来是那么舒服,和他身边任何人不同的,吻。
  有些苦,是药的味道还是……最重要的是,她竟然主动……
  让人回味的味道,犹如夏天的风一般轻淡,如同她的眼睛,没有□,但是,有不舍。
  “我曾经失去了一年的记忆,你是我失去记忆里的那个人吗?”他问,声音微哑。
  她摇头:“东联的夏澜谁人不识?只是我喜欢的人,刚好叫夏澜。可是他和你,完全是不一样的人。你们唯一相似的,是眼睛。只有眼睛。”
  原来不是他……他有些无来由的茫然若失。
  “他呢?”他问。
  “他已经死了。”她说道。看着他。
  原来如此,原来她并不担忧病情,是急着寻他而去。
  如此的喜欢吗?竟然这么喜欢……因为那个人的离开,所以她也如此心急的想要离开吗?
  “看到我的时候可曾让你心跳?”他问她。
  她摇头,简直是他意料中的。
  “那很好。这样我不用急着送你上医院。”
  他说道。拖着她的头,唇不甚温柔的压上她的唇,感觉她的味道,满满。
  她抗拒,他暗着她的手,一吻下来,她有些喘息,他着看她,眸子中却是一片难以琢磨的深色。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淡道。微微扬唇,发现她的滋味实在是很不错。
  固执,抗拒,但是也让人觉得十分有意思。
  她抬头看他,他的眸光中有玩味。这个人是谁?
  她如何会有期待?那个叫夏澜的人,确实已经死了。
  眼前的这个人,他不爱她。

  波澜
  一夕之间风云瞬变。
  早上的新闻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朵。
  她这是在哪里?昨天晚上从酒吧出来,分明是他开的车,她竟然会迷迷糊糊在他的车上睡着了吗?
  柔软的床,这里是哪里?陌生的房间。
  牛奶的热气进入了嗅觉,好像听到了牛奶壶开的声音,还有人的脚步。
  什么地方的手机在响?她迷糊的醒来,从床上起身,外衣被人脱掉了,但是里面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她寻找着手机的发声处。
  房间的门被打开,男人将她的手机拿过来,抱着臂有意思的看她。
  她拿过手机,按下接听,手机里是阿雾生涩的中文。
  “染,昨天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打电话给我说了你住的地方,今天一大早你没有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今天早上最新的浮生科技资料和资金都转给你了。一会你过目一下吧。”
  她住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穿着休闲装的男人,莫非这里是他家?
  “我已经知道了。”她应道。
  不甚乐意。事实上怎么会觉得开心?
  “或许现在你应该看看新闻,浮生科技的股票我们正在收购,如果继续收购,五分钟以后,整个浮生科技就已经是你的了。阿染,我买了机票,马上就要回国,现在,你来决定继续还是停止,如何?”
  雾的声音淡淡传来。
  “按照事先决定好的做吧。”她说道:“谢谢了,雾。”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总算帮你的忙了。染,保重。”对方果断的挂了电话。
  她将手机抛在床上,起来寻找自己的衣服。
  “我叫人拿去洗了。”夏澜好整以暇,靠在门前:“上面全是烟味。”
  她微微有些恼意,隐忍着不发作,“我不喜欢别人决定我的事。”
  “别急着走。”他淡道,手中的一叠资料文件夹放在她手上:“蓝牙的人送来的。这是整个浮生科技的成果,还有资金,一共是14亿4千万,阿染,如果你不停手,浮生科技五分钟后就宣布破产。”
  她要的,从来不是钱。
  她盯着手里的资料夹,手竟然是颤抖。
  就这么简单吗?原来就这么简单,她真想笑。
  “那就破产吧。”她说得分毫不留情。“我要回家。”
  “回家吗?”他薄唇微启,若有所思:“虽然不指望你看看今天的新闻,但是至少我煮了早餐,你是病人,怎么可以不吃早餐?到客厅里吃早餐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他转身下楼,不再看她。
  吃早餐?她微微一怔。
  他什么时候会知道弄早餐给人吃了?以前的早餐不都是她在弄吗?
  在开玩笑的吧……觉得有意思,所以,这样的早餐,一定也不会是关心还是别的什么。只是一时兴起。
  他不是他,已经不是了……
  她握着自己的手,又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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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的早餐桌,她慢条斯理的喝牛奶。
  他径自吃面包看报纸,房间很大,而这样的距离却好遥远。
  二人久久的,一言不发。空气里流动着异样的情绪。
  这么大的家,总是一个人吗?她暗自心想。如果是她,实在是觉得大得有些恐惧呢。
  “你在想什么?牛奶好喝吗?”他看着她,淡淡的问道,又径自说:“可能会有些不舒服,毕竟我从来没有弄过东西给别人吃。”
  原来是这样……当初卖了很久的外买,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和她一样,几乎做不出什么像样的食物来。母亲笑着煮早餐的早晨,在记忆里是完全不存在的。
  “没有想像的糟糕。”她淡道。
  他看到她指甲的颜色,十分青紫,想起一夫说的,这就是心脏病末期的征兆,有些心紧:“明天有事吗?”
  她有些好笑,浮生科技已经垮台,她还有什么事情?
  只是他这么问她,她觉得唐突。
  “无论有事没事,都不再是你的事。”她道:“今天见面,就当是我们是最后吧。”
  一起吃早餐,在这个日子里,或许是求来的。
  他咬牙切齿,“你非得这么和我说话?是不是一出这个门,你就当永远不认识我?”
  这个女人做事何以这么果决?如果她是男人,在会社或许是最心狠手辣的一个。面对自家老子的产业,如何可以眉毛不皱的一手捏碎?
  “我不想和外人在有什么牵扯,更何况,那个人是你。”她淡道。“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对生命没有恋眷,你不爱我,不要留我。”
  不爱,不留。
  原来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她不想做手术。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握紧手心,却觉得不能问。因为这眼前的女子,或许你可以强迫她,但是一旦她真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她,或者逼迫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是怎么了?如何要管她的事?
  她想死,成全就是,如同成全那些人,但是,她不一样,和别人有些不同……
  这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夏澜起身开门,见到满头大汗的睿椹。
  他站在门口,焦急的望着不远开来的车。
  “澜哥,蓝牙的宫本雾告诉我阿染在你这里,是不是真的?”
  “恩。”他低低应道。
  始终是该来的人不是吗?
  “我老爹听说了,他在蓝牙科技开发的名单里看到了姐姐的名字,是真名,温然希!!”睿椹急道:“他一听说这消息,再也坐不住,老妈阻止不及,他现在已经过来了。”
  夏澜一见,车道上果然有车过来。
  “如果不介意,借个地方。”她的声音陡然响起,却是毫无情绪,他转身,有些惊讶,见到她已经走到他身后。
  “阿染!!”睿椹见她,悲喜交加,如果不是那名单,他如何知道这个月来将温家一手覆灭的是她?“你为什么要……”
  “拜托你帮我接待他们,我上楼换件衣服。柜子里有吗?”她问道。
  夏澜有些心惊,看着这个突然变脸的她。
  陌生得仿佛另外一个人,她的表情,是在笑吗?
  “我从来不带女人回家,柜子里没有衣服。”他不甚自在的说道。
  她不理会他,径自上楼去。
  其实对于别人,她何尝理会过多??
  这个“他们”从她口中说出,竟然是没有丝毫对父母之意,睿椹才知道,这十年来究竟是什么在啃噬她的心。
  她,恨吗……

  家人
  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客厅里有好几个人。
  夏澜坐在沙发的一面,她很久不见的家人们已经坐在客厅里了。
  旁边站着的大约五十来岁的女子,是她小时候带她玩的橱娘阿纺,竟然有白头发了。已经这么老了吗?
  十年前和今天,究竟哪个是真实的?
  阿纺看到楼上下来的人,心酸不止。暗自流眼泪,一声不吭。
  “干什么这么大费周章?这里毕竟是别人家。”她淡淡说道,突然房门打开,进来一个精神的老人,大约四五十岁,夏澜见了,微微叹息。今天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吗?怎么许久不见的老爹也来了?
  夏衡冬看着走下来的阿染,眼神一闪而过。
  如何不是罪孽?当年不能亲手救她出来,今日见面,当年的女孩已经长大,眸子之间却再也没有熟悉了。
  “终究还是活着。”夏衡冬拍了拍温洱华的肩膀,道:“多年不见了。洱华。”
  夏衡冬坐下来。温尔华在沙发上旋身,看着向他走来的女子,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结。
  这个人,是他的女儿吗?他从来不曾了解她的心,就好像从来不曾知道自己犯着错,直到事情无法挽回,永远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世界上有的事情不能后悔。
  十年不见的女儿,眸子里对着父母,却是十足的陌生。
  见面,却是因为迫不得已,因为温氏企业,现在在她的手里了。
  “然希,快叫爸爸啊……”母亲在一旁催促。
  阿染回顾四周,见到大家都看着她,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时之间,她捂着脸,笑了。
  等待什么?相亲认子的大结局吗?
  她笑了,轻轻淡淡,但是在夏澜听来,那好像是在哭。
  “这里是别人家,再怎么心急也不该这么来。你们这样,叫我多丢脸。”她淡淡的说道。
  “然希,你爸爸和我是旧交,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要太见外。”夏衡冬轻声说。看着这个一夕之间长大的女孩。
  “他不是我的什么人了。”她看着那个沙发上的男人,一字一句:“我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死,也不要沾上温家的姓。”
  沙发上的温尔华一听,猛然睁大眼睛,一巴掌就挥出去,却被及时起身的夏澜握住。
  “伯父,不要打她。”他轻声道
  “你挡什么?他从来就是这样。打了我自然气也就消了。”阿染冷笑道。
  “阿染……”夏澜的眼神有些萦纡,他实在是不喜欢她这个样子,突然之间觉得距离十分遥远。
  “你这个畜生!!”温尔华倒在沙发上,“你做得好!!想要财产分你就是,为何葬送你祖父的产业?为何帮着外人毁灭浮生?我何德何能生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为当年的事恨我就是,为什么让你弟弟在商场如此周折辛苦?让你母亲终日为你出走担心流泪,你究竟是想要什么?”
  他猛然咳嗽,睿椹过来为父亲顺气,母亲只是看着女儿哭。
  她的眼睛眯起来,道:“你说得好。我不是帮着外人毁灭浮生,我就是让外人帮我毁灭浮生!”
  一叠资料和钱甩在地上,“这里原原本本浮生所有的账户和钱,我不希罕,我拿你的,现在都还给你。你要钱,我还你一个新的浮生。我做得好还是不好?”
  “姐姐!”睿椹痛心:“你为什么要这样?”
  温尔华看着地上的资料,那就是浮生所有,他的心血,现在竟然被她轻易的抛在地上。如此大费周章的东西,现在静静躺在地上。他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觉得从来都不认识她。
  夏澜微愕,也是看着她。
  还给他,为什么要给?既然要给,为什么要拿?
  “这就是你的浮生科技,牺牲我,牺牲一个曾经的女儿换来的东西。”她嗤之以鼻:“原以为是什么要不得的东西,竟然只不过如此而已。一个人的命比不上这卷废纸,我只是看看你,保护的是什么东西,原来就是这样的,……”
  她捂住自己的心,觉得下面的话说的十分困难。
  “不要说了。”夏澜握住她的手。
  他已经明白了。
  为何要让自己如此的黑暗轮回?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强硬?
  没有人会责怪她,因为这错的,始终不是她……
  “我知道你怪我,你不原谅我,是不是?”温尔华喃喃道:“你从来没有说一句不,但是在你的心里,从来不原谅我,是不是?”
  “原谅?”她捂紧自己的心:“这两个字天下最不该说的就是你!你有没有心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为了这14亿,为了所谓的家族企业传宗接代选择了睿椹,抛弃了我,让我在那一个月受尽坏人的凌虐和侮辱。你觉得可以忘记,事实上我不能忘记,那一天我觉得自己死了,可是我没有死,我回来,离开家,烧毁我心爱的画,学了物理,一切就是为了今天,看看你用我的幸福换来的浮生,到底是什么东西!!结果,就是这样,你让我觉得恶心,好笑……”
  “然希!!然希,不要说了……”哭泣的女人飞奔上前,将她抱住:“是妈妈的错,妈妈错了,同样是女人,妈妈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是谁都可以过去,然希,和妈妈回家吧。不回去也行,你在哪里,让妈妈和你一起吧……让妈妈弥补所有的错吧……”
  “不要碰我。”她拂开母亲的手,女人错愕之时,已经被她推倒在地上,她半分没有留情。“不要碰我!”
  “然希--------”阿纺的声音淡淡哭道。
  如何相信眼前这个绝冷的女子是当年那个心思纤细的女孩?
  “现在才想要弥补?”她的眼睛微闪,将外套脱下来,丢在地上,那里面是一件坎肩的衣服,而狰狞的伤从她的背,一直滑下,隐没到衣服的深处:“这些丑陋的东西,就算我把它们洗烂了也不会消失,伤不会消失,就不要谈什么弥补和原谅,和你回家?哪里是我的家?让你们再一次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让我置身危险?这个父亲在想什么?他想的不是如何救自己的女儿,而是幸好有一个女儿,换回了贵重的儿子。温尔华,你说,你是不是这样想的?这样和直接□了我又有什么区别?和直接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
  母亲惊恐的睁着眼睛,她一直唯唯诺诺,或许在她的心中不曾如同阿染,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彻,但是毕竟是女儿,是自己的骨血。
  如今,女儿和丈夫对峙,这就是十年前的债和怒。
  温尔华坐在沙发上,悬紧手心,惊然的看着这个眸子里散发着冷火的女儿。
  是什么蒙蔽了他的心,让他一直觉得这是个如同她母亲一样的孩子?自古女子不如男子,可是这个女儿,却一夕之间颠覆了祖宗的产业,向他讨债而来。
  她的伤,如何不是伤?
  事出之后,他几次想试图和女儿亲近,但是已经实在太迟。
  衣服轻轻搭在她的身上,为她遮盖了伤。
  她抬头,眼神有些迷离。竟然是夏澜。
  “你不要发怒了。”夏澜看不见情绪的眼睛注视着她,淡淡说道:“你是病人,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她干脆的说道。
  夏衡冬点头,看着长大的儿子。
  他的心如何不震撼?
  “阿染……让妈妈和你回去吧。”母亲从地上起来,上前握住她的手:“你不能再拖了,去医院吧。难道你忍心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们吗?让我为你做什么,你会好的,会像别的女孩一样幸福的。”
  母亲的手,又滑又烫,她甩开了这只手。
  “然后告诉我未来的男人曾经的遭遇,等着被嘲笑侮辱吗?你别傻了。”她轻描淡写的说道:“一个只会哭的母亲,到底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你的手细腻润滑,看看我的手,很粗糙是不是?因为我能做很多事。和你这样在家被男人眷养的女人不同。我愿意死,结束这漫长的折磨,我的心愿,就是死也不死在温家。你如果爱我,不要再来找我。浮生已经回到你们手里,我只想清静。”
  母亲的神情犹如被雷击中,久久不能言语。
  阿染打开门出去,已经听见夏澜发动车栓的声音。
  室内回归了平静。
  “让你见丑了。”温尔华对旁边的老友道:“我从来就不知道,她是一个这样的孩子,这几年,她实在是……”
  他有些哽咽,不一会就老泪纵横。
  “爸爸,然希一直就比我聪明。”睿椹的眸子有了掩藏不了的痛苦。他从地上拾起浮生科技的资料,“只是你从来不看她。如果她心里没有对你的爱,如何会放弃自己喜欢的画画去学物理?你拿她和我比,每次考试责怪我不如她,其实我是真的不如她。你还记不记得后来我成绩突飞猛进?你就冷遇她,说姐姐不够用功,事实上那些考试,她全部都交了白卷,只是容忍我而以。爸爸,姐姐聪明,但这是否也是错?在她读的大学,人人说她是IQ180的天才,可是她这么优秀你却从来不看。姐姐绝望,势必是因为看清楚了爸爸你的心,发生了那样的事,你却并不动容,可不可以说我们都是凶手,都是铁石心肠?现在她病得那么严重,即使真的陪了浮生科技,和一个家人的生命比起来,到底是什么比较重要?她这么做,或许只是觉得`````”
  睿椹没有说下面的话,因为他的眼睛有些潮湿。
  她不聪明啊……如果聪明,为什么老想别人的事不想自己的事?
  这样一个人的心有了黑暗,还有什么能拉她?
  夏衡冬叹了一口气,拍拍朋友的肩膀:“这十年,也够你反省的。现在不是叹气的时候。那丫头的事情我已经听内子说了。还是想办法先救她比较好。”
  先挽留生命,才有反省,才有被原谅,才有爱。
  才有无数的可能。
  阿纺一个人退出去,静静的离开了。温尔华的眼泪,流在那卷浮生科技的资料上。

  朋友
  车窗开得太大,早晨的风涌进来,有些凉。
  她的头靠在窗边,他把车窗摇上去了一些。
  “去哪?”他问。
  “找个看得顺眼的地方随便停吧。”她淡淡的说道,视线并不看他。
  他还以为她会哭,但是她反倒是很冷静。发了顿火,那些话现在一点不像是出自这个人口中的。
  “是担心我知道你的住处,随时去烦你?”他问她。
  她却笑了:“想得太多了。现在蓝牙已经散伙,我没有回去的地方了。”
  他心里微微一怔。随即想起那个叫什么雾的,好像是蓝牙的主管,今天已经回国了。为什么浮生一倒,蓝牙就跟着解散?
  “莫非你一直住公司?”他心中满满的疑惑。
  如何不震撼,那些伤,那些过去,真的不是说忘记就忘记的。人的残忍和自私,也不是一个原谅就可以原谅的。他几乎以为她要病发,但是她……控制得很好不是吗?
  “雾是大学研究社的朋友,很无辜的。”她看着玻璃窗前飞逝的风景,道:“我想要浮生,借他的名字给我立公司,现在浮生倒了,事情算是完了。蓝牙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雾喜欢的不是公司,是风景人物画。”
  “你要的不是钱,也不是报复。”夏澜微语:“要是真的想毁浮生科技,如何买断它所有的股票?应该让它的股票被别的买家收走才是。现在你把资料账户一还,等于是归还温家了。这么做实在是不聪明。”
  在公司发布名单上故意写上自己的名字,如果不希望被人发现,可以不写那个名字。
  他开始大意了。可是后来他有些明白,她这样做,实际上是想……见见家人吗?
  心愿未了,因为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引起家人的注视,所以她……
  “什么都被你看懂了。”她淡淡的说道:“我不想要浮生。但是它是毁灭我一生的浮生,老爹爱它,我拿了它,老爹自然会来见我。十年不见,他活得很好,我可以安心了。”
  没有恨,仍然没有恨……
  他的心没来由的窒痛。
  她说得容易,但是,绝对没有见父母这么简单的。
  “如果你想见他,有更好的方式,不用扮演恶人。”他道。惊诧她的果决果断。
  “事实不全如此,见了面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恨他。恨他从来不理会我的心,爱浮生和弟弟胜于爱我。”她淡道:“如果不是我拿了他重要的东西,他一生都害怕见我。如同当年出事,他的眼神总是回避,我要的不是那些。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还是找个安身之处才是。”
  轻描淡写,她竟然是这样的轻描淡写。
  原以为他的心算是在黑暗中,但是看了她,他才知道她在什么样的黑暗里。
  有什么人会给予她新的希望?她已经……放弃了吧。
  正因为聪明理智,才放弃得如此干脆,因为她,太了解普通人。
  “你说你喜欢的人和我很像,名字也相同。”他看着前面的路,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微微一怔,笑了。
  “孩子。”
  “恩?”比她小吗?
  觉得自己的心思奇怪起来。
  “对所有的人都很温和的人。”她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当然也包括我。是一个想起来让心温暖的人。”
  这样啊……
  “我们有一家面店,他总是在面店的柜台上看窗外。别人问他,那外边有什么好看的,看得如此高兴,他说,他在看看我有没有回来。”她轻声说道。
  夏澜也笑了。
  她的心,有喜欢的人了。
  其实也是很自然的。喜欢人,被人喜欢,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
  “他和我,哪里像?”他淡淡的说道:“其实一点也不象。”
  他无法喜欢别人,无法有真心。这二十多年,一直如此。
  “开始我觉得很像,其实的确,一点也不象。你们是不同的人。他不残忍,也不会随便吻一个见面不久的女人。”她说道。
  看不清她的神色了。
  “还在介意吗?”他淡笑:“其实和你相处,我蛮喜欢你性子,做个朋友吧。和东联的夏澜做朋友,这个胆子你还是有的吧。”
  朋友?她微微一楞。
  几乎是觉得好笑的。
  这个话,有些奇怪。
  曾经,是爱人,一起生活,还有了一个未出世便早早夭折的孩子。这样的关系,现在成了朋友,很奇怪就是了。
  只是,还有什么不奇怪?这个男人忘记了一年,那就是忘记了一切。朋友,已经很奢侈。她几乎是以为永远不能在有生之年见面的……
  “快要死的人,还怕什么?”她笑道。
  “如果那人真心喜欢你,或许死了也不愿意你如此践踏自己的命。”他淡淡说道,看着前面:“既然喜欢,也该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又是一愣,想不到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既然是朋友,那自然可以做很多事情对不?”她笑,轻轻问。
  怎么觉得这个笑有点皮皮的?
  “也包括额外服务?”他笑,有些玩味:“老实说,我不介意和任何女人发生关系,但是前提是她们必须漂亮,然后不要胸大无脑。”
  是呢……这个人,不是他,如果是他,不会随便的说出这话来。
  她的眸子一闪而逝的黯淡。
  但是她却还是笑了。
  “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把这一年半的储蓄资本全部都还给老爹了。现在我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我会在死之前还你的。”
  “你说什么?”他的眼睛眯起来。
  声音,都是恼怒。
  这个女人,真的是不想活了。
  如何这么的消沉,如何做得这么彻底?好一个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啊……
  “还说是朋友。实在伤我的心。”她淡道。
  “一个随时准备自己死的人实在是不需要什么钱,你就是这么想的是不是?”他问道,语气里有自己不确定的火气。
  她不答,只说:“不借就算,何必发火?”
  他正欲发作,见她心神完全在窗外,他转念一想,自己和她生什么气?她向来如此,自己为何受她性子牵制?
  他一言不发,开车,却心中千遍翻转,心绪不宁。

  人头酒吧
  “很少见呢,夏澜。”人头酒吧,漂亮的三十多岁的女人翘着脚坐在吧台前的靠椅上,看着眼前喝酒的男人。“很久都没有来,一见面,来我这里却带了个漂亮的小姐,是新女友吗?看起来很生涩呢。”
  一身黑衣的夏澜抿唇而笑,看着楼上的门关上了。
  酒吧里的音乐声轻轻淡淡的传来。
  “别取笑我了,碧纳。”他抽着手中的眼:“她只是一个朋友。现在正好没有地方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里比较可靠。我多支几个人过来做服务生,麻烦你费心一些照看她。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从我的账户上支买。”
  碧纳微微惊讶,道:“还说不是女友,何时见你对外人多费口舌?只是胃口实在变了很多!”
  那女孩最多只有二十来岁吧。轻轻淡淡,也不爱理人,看上去瘦瘦小小,说起漂亮,实在搭不上一点边。夏澜以前身边的女人,什么时候有这样类型的?
  “只是老爸朋友的女儿,我帮忙照顾。”明白了碧纳的心思,夏澜道:“她病了,手脚并不利落,我有事在身,怕照顾不好她。你这里应该是很放心。”
  “你让我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不放心。”碧纳漂亮的指甲点燃烟,知道不该问的不问:“只是这小姑娘什么病?”
  “……我母亲那种病。”夏澜眸子有些暗淡。却还是说道。“在找到心脏移植以前,无论任何人来这里见她,找她,只要她不愿意,都让我的人挡。”
  心脏病啊……碧纳眸子也有些暗淡。
  夏澜自小没有母亲,却都是因为这个病,而那小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是有死劫之身?
  无怪她看起来无大情绪波动,不是没有,是不能有,一旦有了,那就是要命啊……
  “我会照顾她的。你安心吧。”碧纳微微点头,觉得这女孩和夏澜之间,有些说不清楚的情绪。而且她的脸,好像哪里见过?
  她是这里的老板,对每个客人过目不忘,这是本事,刚才的女孩,的确是见过,可是她像是会来这里的人吗?
  “她的药我会让人送来,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夏澜道,喝了一口酒。
  碧纳点头,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却犹豫着不问。夏澜见对方的眼睛,随即明白,道:“还在想什么?”
  “悬雨的事……”碧纳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很恼火他,不能原谅他,但是……”
  悬雨和碧纳,是同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悬雨是碧纳一手带大的孩子,谁知道悬雨后来跟了火狐,害了夏澜……
  “他在淮南勒云那里。”夏澜说道:“他很聪明,知道我要找他,火狐失势之后他便卖了火狐投了淮南。下一笔单做了之后,他应该就在我手里了。勒云不信他,自然会把他给我,卖弄个交情。”
  说起这个脑子滑滑的小鬼,他简直就是连怒气也懒得有。
  “你准备怎么办呢?”碧纳担忧的问。
  “怕我杀他吗?”夏澜冷笑:“你知道他犯的什么事,我不杀他,帮会里很多人等着杀他。多亏他,让我经历九死一生。这个家伙永远都学不乖。”
  “我知道他罪无可恕,找到他之前,无论如何我想见他一面,可以吗?”碧纳轻轻的问。
  “可以。只怕你再也不认识现在的他。”夏澜淡淡答道:“现在的悬雨,不是你记忆里的小孩,而是发疯的猛兽,谁人都咬,见了你可不要太伤心。”
  “……”碧纳点头,喝了一杯酒:“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残忍还是温柔。真的不想找回一年前的记忆吗?找回了,可以爱别人,对别人好,这样自己的心也会有些归依吧。”
  夏澜眸子微动,缓缓说道:“找回那样的记忆又有什么价值?如果我真的在一年前爱上哪个女人,莫非现在找到她要和她说,你老公是黑社会吗?普通人,不会容忍的吧。现在想想,或许她早已有了人,找个人随便嫁了,我的事情,恐怕就是人生记忆那样的东西吧。”
  碧纳抿唇笑了。
  “很丧气的话。不象你。”
  丧气话吗?
  他自己也笑,觉得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忘却之伤
  下雨了……
  她从床上起身,已经下午2点了。
  秋天到了,那么,冬天不远,这五年如此周折,也算走到尽头了。
  竟然会来到这里呢……她摸着颈上的星星项链,淡淡的想。
  如果是这样的一场梦,醒来怎么会这么的荒诞?竟然在最后,来到了人头酒吧?
  昨天她说出去走走,去到酒吧后面,看到那个置物柜12号,一时间思绪竟然很复杂。多久以前,她进来过这里,要了一杯红茶,然后悄悄来到那个置物柜前,翘开了置物柜的门,拿走了里面的东西?
  那里面,有一个皮夹,是他失去意识前让她取的,皮夹里女人的照片,应该就是他的妈妈。还有,就是C55的配方。
  一些旧物,已经不再记得在哪里了。
  那个之前的家,也已经消失不见,那就是一年前梦里的地方。
  然后,他和她,回到了现实。
  他信赖这里,所以,把她带来这里,一个看似危险,现在却很安全的地方。
  老板叫碧纳,很不错的女人,对她亲切有加,是夏澜的朋友。
  她现在,哪里也不能去了。因为她没有钱,也用不着钱,所以,安心的待在这里,等待着生命被死亡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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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漂亮的项链,朋友送的?”碧纳进来,手里端着热茶。
  她回头,笑了:“又麻烦你给我送来。下次请叫我一声,我直接下楼拿就可以了,还有药也是。”
  “阿染,不要和我客气,这里已经清静很久了。有人陪我是很高兴的。”碧纳笑着,坐在床前,手里还有一个盒子,打开,是一件漂亮的礼服:“看看这是什么?”
  一件淡蓝色的衣服,静静的躺在盒子里,阿染的神情有些讶异:“这是……”
  “夏澜送来的。穿上吧,我帮你画画妆,他一会就来接你了。”碧纳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什么日子?她看着那件高领的礼服,微微摇头。
  “东联的夏澜25岁的生日。阿染,今天晚上东联的所有会场都会很热闹的。穿上漂亮的衣服去开心的玩玩吧。”碧纳道:“我年轻的时候,穿礼服是我的梦想呢。”
  生日吗?
  她的手触摸着礼服,原来时间停止的,只有她而已啊……说起来,他25岁,那么她自己多少岁了?
  竟然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为什么要给她衣服?这样好像如同被男人眷养的女人,她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呢……
  “阿染,送衣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打电话给我说了哦。”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碧纳抿唇笑道:“他说如果你不喜欢,不穿礼服也可以。”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送啊……这个男人,简直是要算计一切吗……
  她拿起衣服,道:“我先换衣服,麻烦你了。”
  她转身出门去换衣间,碧纳微微笑。
  这个女孩,实在是骨气得很的。和别人,并不一样。
  夏澜对她,实在是超越朋友的关心,不知道那个人,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身边不缺女人,但是主动买东西给哪一个,却好像从来没有。
  这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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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生日PARTY,实在是开得隆重呢……
  她坐在酒会的一边,豪华的房子里里外外都是客人,主角却不见。
  巨大的玻璃窗外,雨水尽情滑落。
  房子里灯光闪烁,音乐轻轻挥洒。
  漂亮的女人们在她眼前移走,物色着有钱有势的公子贵族,人们谈论着生意和事业,她实在觉得无聊,自己走到阳台上,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阿染?”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甚优雅。有些惊喜的味道,这个声音却好熟悉。
  她回头,眼眸里微微讶然,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大学臭名昭著的同学:“欧阳齐,是你?”
  他怎么会在这??
  那个在街角的马路上打她一巴掌,收了别人的钱要拉着她去拍照的欧阳齐,他怎么在这里?
  “果然没有看错。好久不见了,你好像瘦了。”欧阳齐笑呵呵的上前:“以前的事情是我混帐,不过你怎么和我们老大扯在一起?害我想起来心惊胆战好多天。”
  老大?说的是夏澜?
  她随即想器夏澜威胁他的事情来。
  “他不记得那时侯的事情,你就不用提了。免得他不高兴。”她意有所指。
  “不记得?那就好~~~”欧阳齐干笑道:“万一想起来我碰你,可能真的死定了。不过你这好好学生,和他是认真的吗?听他们说你没有毕业,怎么会?”
  “我……”她正欲说话,突然看见一个人走过来。
  “阿染,我正在找你。”夏澜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有些危险的眼睛看着欧阳齐。
  “不要误会,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我在说什么啊!那个,会长,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啦````”欧阳齐吞吞吐吐,胡乱扯道。
  他这样的小帮派怎么敢惹上东联夏澜?
  上次?
  夏澜细细的眼眸微眯起来。
  她在旁边温温淡淡开口道:“我有些累,想找个休息的地方。先走一步。”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聊。”不明所以,但是欧阳齐明白她的意思。还是先闪人要紧。
  她转身就走,手却被夏澜拉住,方才他还在想什么,现在却一闪而逝,笑道:“阿染,你穿起这件衣服来,实在很好看。”
  这人的表情和心思,瞬息万变。
  “既然是你的生日,我没有什么可以送你,如果我穿了你的衣服让你高兴,那也不错。”她淡淡的说道。看着他。
  自从再一次见面,实在有很多东西改变了。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叫她觉得害怕,可是现在的他却再也看不清楚。
  他俯身,在她耳旁轻声说道:“阿染,男人送女人衣服,只是为了想亲手把她脱下来。”
  “他同时脱很多女人的衣服,这样的男人实在不敢要。”她笑道,不以为意他的玩弄。
  是啊,他已经还原了。眼前的这个人,不会说世界上只喜欢阿染,不会说永远只喜欢阿染。
  人总是贪心的。
  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项链,他脱口道:“很漂亮,是碧纳送的?”
  “不是碧纳,是死去的人送的。”她淡淡说道。
  感觉他的眼睛抬起来,有些沉。
  “阿染,丢了它吧。死去的已经死去,留着这样的东西只会让你放逐生命。”
  他不喜欢她说那个人的神情。迷恋和深情如何要出现在她的脸上?不喜欢她爱惜死去的人的物品,更不喜欢她如此同时他在她身旁。
  她有些愕然,看着他。
  一枚项链如何突然之间让他反感?
  “夏澜,它对我,是很重要的东西呢。”她说道。“你在和什么计较?”
  和什么计较?
  他微愣,却笑了。
  这个女人总是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我要你活,阿染,我在和这个计较。”他扳过她的脸颊:“眷恋死人只是让你生不如死,忘记他吧。”
  忘记他?
  他的话,突然让她明白了。
  “夏澜,我让你好奇了,是不是?”她问:“让你有了新鲜的感觉,是不是?”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危险的眸子微张。
  “我和你身边其他的女人不一样,你觉得有意思,你在我身上,寻找什么感觉?”她问道:“你让我忘记心爱之人,丢弃心爱之物,接下来,是不是要我爱你?”
  惊讶于她的言语,还有敏锐。
  他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放手,道:“阿染,你好聪明,难怪不信,人心于你,十分透彻。”
  说对了……原来说对了。
  多么希望不对,多么希望认识的他,不是残忍的人。
  只是玩物,只是一时的兴趣,而不是特别的,或许有同情有怜悯,却没有爱。
  “阿染,移植的心脏,不久之后就可以找到。”夏澜淡淡说道:“那时你要活,自然要忘记死人。”
  “我的心是我自己的。”她说道:“所以他永远在我心里活着。你不爱我,却要我忘记,你给不了我什么,却强行剥夺我的,这样未免自私了。还是你我,朋友都不做?”
  他不会喜欢她,却要来剥夺她的心,夏澜是什么样的男人?
  夏澜的眼睛微闪。却是笑了。
  “阿染,你做女人,实在是很可惜。要是请你当我的女人,你一定会拒绝,可是我现在,却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你要我只想着你,你的心却不能只有我。夏澜,你很自私。”她淡淡说道,见他的脸贴近她。
  他的手自然的环上她的腰,俯身,吻她。
  和那个人,不同的吻。
  如同旋风,将人吞噬着一般的,气息满满。
  不愿意他如此随便的吻。
  她握紧手中的吊坠,却被他的手移开。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却想着别人。”他有些埋怨,“以后学习着想我吧。”
  “我不是你的情妇呢,夏澜。”是朋友,这男人八成忘记了吧。
  “当情妇你还不够格,阿染。”他玩味的笑,结束一个吻,给她空气。
  她抬眼,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
  原来,自己竟然是这么的不堪。
  那为什么吻她,为什么吻她呢……
  原以为不在意,可以不在意,但是被吻的时候,却还是很在意。
  她算什么呢?是他的什么呢?一个新鲜的女人,一个有意思的女人,一个随时可以捉弄的,玩物吗?
  “生气啦?”他笑道。“那我不玩了。”
  始终是生嫩的女子吧。吻她,她从来不主动。
  “楼上有房间的话,我想休息,走的时候叫我。”她转身,不再看他。
  他没有执着的意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孤单。
  他本想喊住她,不知为什么却没有。
  阿染一个人上楼,走在扶梯上,看见阳台上的他,自然的和涌上去的女人们周旋调笑,心微微紧。
  自嘲。
  吃这个人的醋吗她是在……
  他是个真实世界的正常人了。为何要让那样的二人世界没有未来的束缚着他呢?
  既然一个人可以走在有光的地方,那么黑暗就留她吧……
  她已经,没有力气留他了。
  他不也生活得很好吗?和她想像的黑社会完全不同,他有朋友家人,有一切,还有什么理由让他被一年的梦牵畔?自己对他,竟然有什么样的期待?
  不应该了,实在是不应该了。
  心中酸涩的感觉,她抬手,见到自己乌黑的指甲,竟然眼眶中有些潮湿。
  忘记过去,很好……如果能把那样的过去带近坟墓,不也很好吗?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他尚且还有生日,但是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没有下一个生日,没有期盼,一个人孤独,没有未来。

  波纹
  阿染从商店买颜料回来,人头酒吧的大厅里,碧纳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坐在一起。
  女孩大约二十来岁,身材高挑,穿着漂亮的洋装,画着很视觉系的妆,旁边堆积着行李,好像从什么地方回来。
  “阿染,给你介绍一个朋友。”碧纳看见阿染,笑道。“这是纪都,今天从国外回来,她也很喜欢画画,你们可能会很聊得来吧。”
  “未必哦。”纪都笑着看着阿染:“刚才说住在这里的就是她吗?阿染,你住的是我原来的房间哦。阿澜也真是的,都没有想到我要回来的呢。怎么让一个外人住?”
  虽然是笑,语气不甚友好。阿澜,是说夏澜吗?
  这个称呼,可是很过了……她和他……
  碧纳一顿,阿染微微愣,随即会意:“只是暂时,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搬走。”
  “那千万不要,既然阿澜让你住,你搬走他会责怪我的。”纪都径自笑道:“我很客气的。你随便住吧。听碧纳姐说你很喜欢画画,什么时候讨教一下吧。”
  “纪都……”碧纳微微皱眉,这状况怎么突然有些不对了?
  阿染抬头,微微笑了:“只是拙劣的作品,现在无事打发时间,讨教就免了。不妨碍你们说话了。我先上楼去。”
  也不理会纪都,她径自上楼去。
  “这个人性格古怪呢。”纪都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她是夏澜的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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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的门打开,进来的男人神情微微诧异,随即有一个物体向他飞奔过来,他接住那人,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人的唇直接给他一个吻。
  他不着痕迹的隔开自己和那人的距离,八爪鱼一般的细手却缠上他的腰。
  “阿澜,四年不见,很想你呢!”纪都抿唇:“一下飞机就来这里了,没有想到你不在`”
  “纪都?”夏澜的神色从诧异转到女人的脸上:“你那是什么妆?”
  “四年不见,你有没有想我?”纪都泪盈盈:“我可是每天收到一大堆情书也念念不忘你,你的脸怎么了?是什么人伤你?痛不痛?”
  夏澜暗自头痛,一晃而过,这家伙还是一样对他死缠烂打。他看着碧纳在那里无辜的摊手,又看看楼上关闭的房门,俯身对纪都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回家?”
  “我要住这里。”纪都嘟着嘴:“真是没良心,人家刚走你就叫人霸占我的房间我的床!你分明不喜欢我!!”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夏澜好笑的问她:“纪都,别闹了。阿染住这里有什么不可以?那也不是你的专用房间,这四年你可都没有续交房租的。”
  纪都别扭的放开手,道:“阿染阿染,这个叫阿的,就是爱称,我不许你这么喊别的女人,不然你叫我阿纪!”
  看着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夏澜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皱眉道:“纪都,你还小吗?拿出点长大的样子,你已经26了!”
  要不是他明白所以,别人都以为纪都是22岁。
  纪都老大不高兴,年龄是她的致命伤,但是这不妨碍她喜欢夏澜啊!
  夏澜不再管她,越过她上楼:“纪都,你先回家去,我有事找阿染,聚会的事情改天吧。”
  纪都微愣,夏澜已经打开门进去了。
  纪都眼神微闪,碧纳仿佛看穿纪都的心思,在一旁抽烟,道:“纪都,不要和阿染计较,她是病人。”
  “病人?”
  “阿染有心脏病。”碧纳道,看着纪都。
  纪都微愣,觉得夏澜突然离她很遥远。
  “她和阿澜什么关系……竟然要他亲自上楼找她……”纪都的手微微握紧:“不喜欢她,冷冰冰的,笑起来没个人样。”
  “那也是因为你刻薄在先。”碧纳一语点醒:“阿染不是无缘由迁怒别人的人。”
  “那么阿澜喜欢她吗?”
  纪都自言自语。
  不讨厌的话,或者会喜欢,她不要出现意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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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开门,见到她把一样什么东西放在床下。
  房间的窗户开着,颜料的味道没有散尽,他微微皱眉,看着她起身,道:“如果你想画画,或许应该找个画室。”
  “不是说买就买的,画室。”她在扶椅上坐下:“我也很奇怪自己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最不想去工作的时候偏偏没有钱。现在住在这里的感觉,好像被男人养。”
  “非要现在画不可吗?吸入太多颜料对身体不好。”他眉间有了笑意。
  因为她的话,实在有趣。
  看着她把画收在床下:“那是什么画?这么急着收起来,不能给我看吗?”
  “想参加马里奖的画,现在不能给你看。”她答得淡漠。
  “纪都也是学画,或许不明白的你可以问她。她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在画画上是个有天分的人。会在在你笔下画出的是什么?我猜猜。”他靠近她,闻到药的味道:“你不会费心画植物花草风景,你画中的人,是谁?”
  她有些讶异,抬头,随即笑了:“你又明白在先。我不骗你,我画的是我喜欢的人。我想在最后,留一点东西给他。”
  没想到她说得直接,他心有些沉,觉得怪异自己这种奇妙的心理。
  “他死了,留什么东西也是看不见听不到。”他说得残酷又刻薄。
  “但是实际存在的东西,可以证明他曾经存在,记忆并没有消失。”阿染微笑:“夏澜,我是病人,何必说话刺激我?”
  他拂去无来由的恼意,道:“阿染,其实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三天后你得准备住院了。”
  “我现在很好,不想住院。”她沉吟道。
  “但是移植的心脏,已经找到了,或许手术的日子也不远。”他说道。
  她有些怔然,抬头,眯着眼睛看他。
  她笑了。有些不明的冷意:“你还真当在养我?30万的手术费也给我酬?东联的夏澜何时这么有心?你留我干什么?你不是我,干什么随便决定我的死活?”
  她突然变脸,他微微错愕,却是怒意上来,眯起眼睛道:“阿染,我觉得有些好心当驴肝肺。这话说得太难听。移植心脏,不是每个心脏病人都有机会。”
  “我不要这样的机会。”她淡淡的打断他的话,“生活着,如同腐烂的东西,无法拔除黑暗,了结才是正确的。我不要别人决定我的一切。手术的事,不要再提了。”
  “你非要扭曲别人的心意我无话可说,只是这事情由不得你。”他的言语已经有了怒气:“阿染,究竟是为什么你要轻贱自己?究竟为什么你不能活?我母亲当年,求的何尝不是这样一个机会?但是她就是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你明不明白?”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你救我,终究是平息当年无法挽回母亲的过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死而复生,有什么样的生活在等我?让我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一样思考?那绝对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再行走在孤独的世间,不断的受过去的折磨,这样,倒不如死来得痛快。”
  “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别人?”他问道,有些发怒,拉住她的手:“有那样的过去又有什么关系?你在逃避什么?为什么不能再爱人?活下来,什么都有可能,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手的温度,有些惊人。他是在发怒,为什么?
  她看着他,觉得事情真的很奇怪。他,竟然要她去喜欢别人。喜欢别人……
  “夏澜,我不能喜欢别人的。”她淡淡的说道:“他那一瞬间离开我,让我觉得所有的温暖希望全部消失,从那一天起,我的脑子没有在思考,分明觉得影响没有这么严重,但是其实很严重。不知不觉,思念占据思考,我觉得奇怪,原来我这样的人也会喜欢别人吗?人生中,有的喜欢是决无仅有,一生一次的。”
  他,又是那个他……夏澜竟然就要咬牙切齿了。
  这么喜欢吗?就这么喜欢?他瞪着她,喜欢得画他的画,戴他的项链,去那个约定的地方,生病叫他的名字,就是这么喜欢?喜欢得想和他去死?
  “我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妨碍我。”他扳着她的脸,将她退倒在床上,粗暴的吻她:“你喜欢那个家伙,我就让你彻底忘了他,如果你敢昏,我立即把你送去医院做手术!”
  她微微惊,眼神却平静,看着居高临下的他的脸,道:“你真可笑,你不喜欢我,却想拿我的心,只是满足你的自大和决定,让所有人都在你的世界转。和一个我这样的女人上床,你不会觉得倒胃口?”
  “我倒是想知道,和一个这样的女人上床是什么滋味!”他说道,有些残戾的看她。“你忘不了,我帮你忘!”
  他俯身,吻她的眼眸,按住她挣扎的手。他的唇散发着热度,一路吻下她的细白的颈,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站着一脸惊恐的纪都。
  “我……阿澜……”纪都不料看见这一幕,神情大恸。
  “出去!”他怒道。
  眼神犀利可怕,纪都不料他如此发火,对她从来没有,她拉上门,转身跑出去。
  他转脸看身下的她,她看着他,并不回避,眼睛里有些潮湿,衣服翻乱,手在颤抖,她竟然是在隐忍眼泪滑下来。
  觉得自己失控,他暗自低咒一声。为什么自从遇到她,他这个人整个不对劲?
  “被我吻,让你这么难受?”他低低问她,有些不忍的手滑过她的眉心。“我不是那个人,所以不能碰你,是不是?”
  “你不爱别人,就不要做这种事。对男人可能无所谓,但却会伤害女人。”她声音不稳,却始终看着他的眼睛,不曾回避。
  他心情纷乱,从床上起身,道:“对不起。对你做这种事情,我很抱歉。”
  她怔然看他。
  “阿染,是我太急了。我只是想你快点手术,恢复,然后活下来。我自己也不知道在焦虑什么。手术危险是60%,如果失败,你可以如意的去见你喜欢的人,但不做手术的话,你确实是过不了这个圣诞节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我走了,三天后我开车来接你。”他轻声说道,声音有些暗哑。
  随即他打开门出去,关上房门。
  室内恢复了平静,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明净天空,捂着脸,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滑下来。

  下雨的季节
  “好久不见,阿染,你跑到哪里去了?毕业以后一直不联系,还以为忘记了。身体还好吗?让人担心。”
  下雨的日子,她在电话亭,电话里的声音,是许久不见的鸿明。
  “在准备手术了。因为钱不够,所以……”
  “你需要的钱我下午给你汇在账户上,但愿能够见面的时候还。”鸿明的声音淡淡说道。
  其实她明白鸿明的意思,并非真的要还,而是那时,自然可以确定她好还是不好。只是……
  “我会亲自还你的。你回国的时候我们还是开个同学会吧。”她看着天上的雨,说道。
  “如果不是你的声音,我几乎要以为是哪个骗人的混蛋了。一言为定。”鸿明的声音又惊讶又高兴。
  ……
  二人聊了许久,她挂上电话,走回人头酒吧。
  天上下着细雨,酒吧门口有个人,是纪都,看上去换了一件感觉不同的衣服,年龄大了一些。
  “阿澜在里面等你,问你准备得如何。”纪都的声音没有情绪。
  他在?她微微讶异,离说好的三天还有一天。
  “我知道了。”她点头,越过纪都,走过纪都身旁,却被纪都一把大力扳在墙上,迎对的是一团燃烧的冷火,那是纪都的眼睛。
  “阿澜是我一个人的。从小到大他的身边只能有我一个。我警告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你的事情我都问听一夫了。他只是因为母亲,才转移感情对你热诺,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纪都说道,字字刻骨。
  阿染的肩膀有些吃痛,眸子里也有了薄怒:“请问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警告我?威胁我?夏澜是人,不是你我的东西。他心里有没有你,和我无关。还不放手?”
  “你不弱嘛!”纪都冷笑,如何能忘记前天推开门看见的情景?一想到夏澜的神情,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她就恼火得无法克制:“你怎么做的?长得不漂亮却让男人围着你转,实在半点疏忽不得!在人头酒吧白吃白住不说,连男人都带上床,你不简单!口口声声说不爱他,却画他的画,说心里有别人,半推半拒,你实在了解男人,欲擒故纵,让我恶心!”
  阿染的眸子眯起来,道:“你动我的东西?”
  “那是我的房间,东西自然也可以随便拿。”纪都道,看着她颈上的项链,一手扯下,不顾她的吃痛,拿在手心:“这东西,也是阿澜给你买的吗?实在是很漂亮!”
  “最好还我。”
  阿染的眸子中有了清冷的怒气。
  “很爱惜嘛。什么东西!”纪都玩味的笑,伸手,将链子抛向对面的马路。“自己去捡。”
  阿染反手,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纪都的脸上。纪都绝对没有想到她的手如此之快。见到对方眸子里的怒气,竟然是要杀了她似的。
  “你竟然打我!”纪都喊道。阿染挥手,又是一巴掌,手没有打在纪都的脸上,却被男人紧紧握住。
  她抬头,雨水顺着男人漂亮英挺的脸颊滑下来。
  “阿澜,这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借她链子看看,她就出手打人!”纪都道。
  “你再说!”她恼道,瞪着纪都。
  “阿染,够了!”夏澜放开她的手,从地上扶起纪都:“无论怎么样出手打人都是不对。”
  她看着他,突然有些错乱。
  这个人是谁?
  她怎么如此陌生?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她应该回去,回原来的地方。
  这是另一个人的生活,她在眷恋什么?寻找什么?相似的脸,相似的笑容?为了别人来责怪她的,这个人是谁?
  她呆呆的看着他,突然明白过来。
  “最不该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
  她淡淡说道。
  雨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滑。她转身,向对面的马路走,他一开始有些疑惑,但便从地上扶起纪都,很快的去追她。纪都又急又跳,跟上前去。
  一辆车隔断了他和她的距离,他看见车流之间,她在那边的地上寻找什么。他上前,突然听到背后的纪都喊他。
  “阿澜,不要走!”纪都心急,向夏澜走来,一辆车向纪都飞驰,那女人没有看见。
  他旋身回头,微惊,身体已经直接冲上前,抱住纪都的身体往旁边滑,纪都惊叫一声,随即被扑倒,车擦身而来的瞬间,拐了一个弯道,停下。
  纪都在他身下,似乎没有受伤,只是余惊未定。
  他觉得自己的头和手臂有些痛,可能是挂伤和跌倒在地的震动而伤。
  他抬头,见到对面马路上的阿染,有些错愕。
  她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看着她,觉得有些摇晃,世界。
  也许是因为雨,太模糊了。连视线也看不清。她转身,朝那边走。
  她要走了!这个念头清晰的在他的脑中浮现,不知为何心中一阵刺痛,他起身怒喊道:“阿染!!”
  她仿佛没有听见,走得又稳又平,再不看他。
  他起身追逐,却觉得瞬间头痛欲裂,他的手臂,满满的鲜血。
  这情景……为何觉得熟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呼之欲出……
  他的身体滑倒在水里,远远的,碧纳向这边跑过来。
  “夏澜!!”碧纳的声音近前,看到在一旁呆呆的纪都。
  “阿染走了,打电话给睿椹,找她!”夏澜定然说道,却在下一秒失去了意识。
  如此熟悉,如此陌生,心里,满满的痛,这是为什么?心,好像不是自己的,窒息的痛和担忧……
  听不到旁边的声响,世界寂静起来,旋转起来。
  地上,分不清雨还是血。
  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谁……

  画中人
  背影。
  下雨了……雨点打落,但那不是打落在窗台,而是心里……
  曾几何时?曾几何时啊……`
  “明天或者后天,你会慢慢好起来”
  谁人的话语?温温软软,如同雨,细致柔和……
  有一个人在他身边,记忆,思绪,如同雨水翻转……
  他看见她走了,没有回头……
  想抓住什么,伸手,却抓到空气。
  “你会喜欢我,为我穿婚纱吗?”
  谁人的话语?有人在灯里,看不清楚脸……想要看清楚,熟悉,又觉得陌生,如何会看不清楚?
  猛然醒来,大汗泠泠,却是在酒吧的房间,周围站了很多人,纪都在一旁眼睛红红的哭,还有担忧的碧纳,一旁,还有一夫和睿椹。
  “醒来了,没事了。”一夫舒了一口气,“被碧纳一个电话打来,其实没有什么大伤,只是皮肉伤。夏澜,你是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起身,觉得头十分痛,好像整个混乱,这样的感觉十分奇怪,从来都没有过……
  “阿染呢?”他醒来,不见她,想必是她走得果决。
  竟然如此,一去不回……她的眼睛,为何是如此色彩?淡漠,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光,愤怒,疑惑,那样的一些情绪也没有……
  “澜哥,我请人找,哪里也没有看见。”睿椹说道,眸子里有了伤痛之色:“竟然走了,我虽然知道她必然不接受手术,但是没有想到她的离意竟然这么果决……”
  她走了?外面在下雨,她一个人,没有亲人,也必然不会见朋友,身上没有钱,她这样可以走到哪里去呢?
  细雨,仿佛敲击他的心,他起来,觉得状况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那是焦虑还是什么。
  她为什么走?为什么那瞬间,用那样的眼睛看他?仿佛他从来不曾知道她的心……事实上,他也真的是不知道。
  纪都知道自己闯了祸,刚被睿椹责怪,现在见到夏澜醒来,心里自然是懊恼,在一旁哭,不敢说话。
  夏澜起身,觉得手臂疼痛,一看,那手臂已经是缠上纱布了。
  “只是擦伤,缝了几针,只是你的头部,有些撞击,可能是导致昏迷的原因。”一夫说道:“也许还有些车祸的后遗症,有时间的话还是去医院看看。一定很不舒服吧。见你昏迷的时候瞥着眉毛,把碧纳都急坏了。”
  他按着自己的头,觉得有些模糊的影子和声音在脑子里晃荡。
  他看着纪都,道:“阿染不会无缘由的打人,你做了什么?”
  纪都连连摇头,没有见过夏澜对她如此,有些冷淡的眸子里又有些怒意:“我只是和她说了几句重话,把她脖子上的项链抛出去,她看上去很生气,我绝对没有打她,她一动手打我,我就呆了……”
  项链……
  原来如此,那是她重要的东西,难怪她……
  “她不惹你,你竟然欺她!”睿椹第一个不爽快,“觉得她好欺负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让她怒!”
  “我没有说错!”纪都大声道:“我就是看不惯她,凭什么让她住我的房间?凭什么我只走了四年阿澜就喜欢别人?”
  “你留下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喜欢你。”夏澜言语有了恼意,从床上起来,觉得手臂真的伤得不轻。“必须马上找到她,那个身体现在走出去会出事。”
  “你从来不看我!为什么要喜欢那种口是心非的女人?”纪都跳脚,红着眼睛吼道:“是不是忘记了约定,说好了不能喜欢别人的。”
  “口是心非?”夏澜的眼睛有了冷冷的火焰,心里却微微有了震撼。
  喜欢她?
  喜欢阿染?
  怎么会???
  但是碧纳的眼睛,一夫的眼睛,睿椹的眼睛,却都没有反驳的意思,竟然,是真的吗???
  不,绝无可能……
  “她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喜欢别人,却在画你的画,你怎么可以喜欢脚踩两只船的女人!!”纪都说道,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画??
  夏澜讶然,停下脚步。
  什么画?
  对了,是阿染的画,她走了,但是或许,是没有准备的,所以画还在……
  “你说什么?”他转身,就扯住纪都的手。
  纪都吃痛,道:“就是她画的画,那上面是你!她拒绝你,却画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喜欢你!她凭什么喜欢你?凭什么拿你的心?”
  夏澜一愣,旋即上楼,不理会其他人。
  打开她的房门,是满满的药味,他环顾四周,俯身,将床下的画拿出来。
  手为什么有些颤抖???
  那画布,轻轻揭开,那是谁的脸??
  他的心猛然的跳动。
  是他?竟然是他???
  为什么是他??
  想起她的话,她说,想画自己喜欢的人,一脸的笑意……
  是他??不,又 不是。
  他从来不这样笑,画里的人,入神三分,的确是神形入骨,但是,画里的他,脸上没有伤,也有他从来没有的笑。
  这样的熟悉和陌生,头隐隐痛……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他何尝有害怕的事情?但是现在竟然在害怕?害怕什么??
  --- 阿染喜欢的人,是谁?
  ---他已经死了……
  ---忘记这个死去的人吧,为现在活着……
  ---你竟然是想追随着他去死吗?
  ---因为他,不在了,所以我……
  ---实际存在的东西,可以证明他曾经存在,记忆并没有消失 ……
  记忆,并没有消失……
  可以这么想吗?但如果这是事实,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画板滑落在地上,画画的人,对画中人,有炽热的感情。
  如何如此的炽热?写着喜欢和爱,无奈和忧愁,那是那个人的眼睛,却不是他的……
  ---我们很像吗?
  ---像,也不象。
  ---哪里像?
  ---眼睛。
  画里的人分明不是他,他为什么惶恐?因为他发现原来,他喜欢她了吗?
  不,惶恐的是另外一件事……
  第一次,手心满满的冷汗,克制不住的头痛和惊颤。
  这样的人如何会惶恐?这样的自己如何会有害怕的事情?因为自己从来不曾真心爱人,从来不曾认真的理解身边的人有什么样的心……
  该死!!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
  他转身,下楼,在众人的呼声和吃惊的目光中打开门的把手,冲进雨中。
  找到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
  脑子好像不是自己的,剧痛非常。视线模糊了,他却没有停止脚步,
  如何会这样的,如同失去了什么……
  如果找不到,或许就无法再……他急速的朝她消失的街道跑去。
  大雨,转眼将他的身影吞噬隐没。

  迷城
  想到哪里去找她,他竟然不知道。
  一无所知得这么可怕,本来他就不曾主动了解,现在回头一想,竟然是空白。
  她已经没有回去的地方,无论家还是这里,哪里都不能回去。茫茫人海,这是比大海捞针更加稀薄的寻找。如果她有意回避,那可能谁都找不到。
  不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
  不愿意就这样听天由命!!
  他是怎么了??是疯了吧……或许是疯了,记忆里为何对这个影子,鲜明起来??
  她的画中,有他,那的确就是真实的他啊!!
  不是不喜欢他吗?她心里明明有了别人,为什么还要待在他身边??
  想起第一次遇到她的夜晚,她的眼睛里,看着的是谁?第二次遇到她的咖啡厅,她握着谁的手?昏迷的时候念着谁的名字??
  他对她,记忆全无,但是她的口中,叫的是他夏澜的名字啊……
  他吻她,她生气,却不反抗。像她这样性子的女孩,为什么偏偏不反抗他无理的行为?她的眼睛总是看他,迷惑不解,矛盾复杂,有时候在笑,那不是因为她的心爱上他,而是一开始,很久以前就开始的感情……
  分明是爱,他看不清,记不得,那过去的一年,失去的记忆从来不曾寻找,但是现在,心里却五味陈杂,想起那放在他抽屉里的戒指,莫非和她有关,给的是她?那钥匙,开的莫非是她的家门?那个他遗失的世界,莫非满满遗失的,竟然是阿染???
  她说,他死了。
  却从来没有说因什么而死,因为,那个人是忘记了……
  忘记,然后拒绝回忆,等于是死了。
  或许……这只是或许,可是他,真的希望不是想的这样`````如果是真的,那么他正在犯多么大的错误,一直以来是在如何伤害她?
  或许他太久没有爱人,而纪都说出口的瞬间,阿染在雨中转身离开的瞬间,他才知道自己追逐的是什么。
  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将她放在夏澜这个孤独的心里,不知不觉,在意她的想法,在意她的身体,在意她死或者不死的选择。
  原来这样的心悸和焦虑,这样的反复无常和懊恼,就是爱,就是喜欢。
  老天,他爱上她了。
  他真的,爱上她了……
  或许他从来没有在乎她有什么样的过去,而一直强调无理的忘记死去的人,是希望她的心,有他。
  事实上,她的心,一直有他。
  老天开了一个多么可悲的玩笑,现在,太迟了吗??
  太迟了吗……
  夏澜的身影,在星之喷泉徘徊,大雨滴落在喷泉的泉水之上,泛起点点涟漪。
  这最可能的地方,没有她。
  夏澜的心满满的失望,是失望没错。
  她是绝望了,才会走,如果他是那个记忆里的一部分,她怎么又会来?
  他微微苦笑,黑发贴着他的脸,雨水滑落下来。
  什么时候,他的手臂伤口裂开,留下了鲜血,滴落在地上。
  他抬头,看见高楼上的计时器,大雨中显得格外蒙胧迷离。
  不见不散啊……这个约定,曾经是和这样一个他吗……他的头,隐隐的疼痛起来。

  门的那边,记忆彼岸
  夜色正浓,汽车开在一个小区内,停下了。
  夏澜从车里出来,看着手中的纸条,看看头上的大厦,应该就是这个地址无错。
  找到洁琳,曾经是阿染的大学同学,好像还是学生党什么的,告诉她一些事情后,这个女人给了阿染曾经的地址。
  算是一个收获吧。毕竟她一直独来独往,她的事情别人难以明白细明之处。找到这地方,说不定还是比较万幸的。
  他让跟随的人止步,一个人上楼,在楼道上遇到楼管员。老伯看到他,显得十分诧异。
  “夏澜,居然是你??”
  准确的喊出他的名字。他也有了诧异。
  “脸上的伤怎么弄的?面店烧毁以后,好像有一年多没见了。小米一直续交这里的房租,今天来退房还是拿东西?”老伯笑道:“你和阿染搬到哪里去了?新婚甜蜜吧?”
  他握紧手心,觉得里面,是满满的冷汗。眼眸的颜色转深。
  “我受了伤,阿染她……离开了我。你说的事情,很多不明白,可以问问你吗?”
  他道,声音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沙哑。
  老伯微微愣,随即会意,叹了一声气。指指旁边的楼间小屋:
  “进来喝杯茶吧,夏澜。”
  -----------------------------  
  这是如何一种震惊?
  自己所想的,担忧的,成了真实的现实。
  至少明白了现实的一部分。
  踩在八楼的楼梯上,夏澜的心情无比的沉重。
  原来,不止是期待,不止是回忆……远远比这些给予希望更多,破碎的时候,越绝望。
  一年半,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年半?原来并不灰暗,并不脱轨,只是和原来的人生,不一样了。
  这里是他的一年半,却好像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最终,她抛离了这个世界,一脚跨进他的世界里,那个他,已经不是这个人。
  他有了面店吗?什么时候?为什么会苦心经营那样的东西?是希望和这个阿染的女人,共度一生吗……面店如何被火烧毁?那些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小米又是谁,一直交这里的房租又是为什么?
  疑惑满满……
  但是心,却急剧的跳动。
  从来都没有如此的,剧烈。
  在开门的一瞬间,静止了。
  他拿出那把蓝色的钥匙,放进锁里,微微一转,门打开了。
  瞬间,满满的药味和夜晚的清风。
  瞬间,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无法停止焦虑的缘由。
  那枚戒指,是送给阿染的,他已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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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灯,房间很乱。
  地板上是布料,房间里到处灰尘。
  一年,不是很久,却也很久了。
  药味啊……即使他不记得了,但是药味,却好像记忆得很清楚,如何能够忘记这样的味道?
  茶杯放在桌上,却没有洗过,有些凌乱,看上去似乎走得很仓促。
  客厅的桌上有一张纸条,上面是一段潦草的字迹。
  “阿染,如果你回来,请给我电话。小米。”下面是一窜电话。
  听楼下的老伯说,小米是面店的员工,也一直为这个房子交租的的人。
  他记下电话,走到里边,推开房间的门,只有简单的床和衣柜,这里的书随地倒塌,床也十分凌乱。
  地板上有书,很多书,他随意的翻看,书上有秀气的字迹。那是阿染的……
  这房间,没有男人的味道,他不熟悉。
  他转身,走向隔壁的房间,很乱,仿佛被翻过,地板上是一地的画的碎片,这里的痕迹,表明曾经经历了什么?
  他走到书桌前,那上面有个灰尘满满的手机,看上去十分女性,上面栓着猫铃铛,没有找到电池,他转身回客厅,将电话机的插口接在答录机上,按下播放键,自己点燃一根烟,在阳台上抽起来。
  答录机开始播放电话的留言。
  “阿染,”女性的声音,听上去是给他地址的洁琳:“快点来学校,今天是你的论文发布日,我在教研楼等你不见不散。”
  “阿染,怎么还不来!!”
  “阿染,请你为我做生物科技的论文作业”
  “……”
  留言大概如此20多条。
  他一边吹风,一边听。夜色里他的眼睛,再也看不清楚。风掀起他的衣领,有些凉凉的味道。
  烟,熄灭了。
  他走到桌前,想将话机掐段。
  “阿染。”这声音几乎穿透他的耳朵。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
  “猜猜圣诞节的礼物是什么?今天也在学校吗?期待圣诞节来临。你会来的吧?”
  下一通留言。
  “阿染,学校的事情完了吧,快来,记得那天的约定吧,不见不散。”
  下一通留言。
  “阿染,我在去喷泉的路上,一会见。惊喜给你”
  ……
  电话恢复了寂静。
  他看着话机,竟然许久的静止,
  那些听着留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连心跳的声音,都是停止的。
  是什么惊喜?她一直在那里等,一直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因为是他说的不见不散,说这么该死的话的,正是他自己啊!!!
  为什么要责怪她?他竟然要她忘记,如何忘记?给予承诺的正是这样一个自己,这样一个没有实现约定的人啊……
  圣诞节,那天下着雪,这么冷的天,她在那里等了多久,又是以什么心情等待一个没有回去的人呢……
  他的心,窒息一般的痛,明白了,她承受的,更加深刻的痛苦是什么痛苦。
  他怪自己啊……责怪着这个连记忆都不要的自己,责怪着一直看她的笑,让她背后哭和难过的自己,责怪着这个给予她希望又亲手磨灭希望的残酷的男人。
  阿染……阿染……阿染……`
  竟然无法克制这样的思念,却十足的让人心痛满满。
  她总是笑,说话语气不甚小心,看上去随便,但实际上,她一直是心思细致的人……
  如何不说?这样的事情如何不说???!!
  那原本就是因为他的拒绝,回避,让她认为他一定寻找到自己的世界,而那个夏澜,永远的消失再也不回来……是自己造成这样的局面的啊……
  该死的是,那些记忆,他完全想不起,除了头痛,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没有她的笑,只有一个淡淡的身影,还有那双温淡的眼睛。
  他的手,握得死紧,
  他站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复仇
  氧气   
  沉入越来越深的海底
  我开始想念你
  我好孤寂
  跌进越来越冷的爱里
  我快不能呼吸
  我想要你
  人活著赖著一口氧气
  氧气是你
  如果你爱我
  你会来找我
  你会知道我
  快不能活
  如果你爱我
  你会来救我
  空气很稀薄
  因为寂寞
  跌进越来越冷的爱里
  我快不能呼吸
  我想要你
  人活著赖著一口氧气
  氧气是你
  如果你爱我
  你会来找我
  你会知道我
  快不能活
  如果你爱我
  你会来救我
  空气很稀薄
  因为寂寞
  如果你爱我
  你会来找我
  你会知道我
  快不能活
  如果你爱我
  你会来救我
  空气很稀薄
  因为寂寞
  -------------------------------
  旋转的灯光,气氛有些阴沉,宽大的客厅里面站了很多人。
  夏澜坐在沙发上,转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里面的液体轻轻晃荡。
  房间很乱,地上有些伤者,被人拿武器要挟而一动不敢动。
  片刻的时间,楼上的房间被带下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十分年轻,全身是伤,女的大约20来岁,身上有酒吧女的味道,衣服未穿好,可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身体瑟瑟发抖。
  男孩十分漂亮,眸子里有不屑和玩味,他被抛在地上,全身是伤,夏澜居高临下的看他,眼睛里有了残戾的光芒。
  “竟然找到这里,东联的夏澜本事的确叫人大意不得。”男孩笑道,受制于人的他分毫没有畏惧,用手揩去唇上的鲜血。
  “悬雨,你不要太过分。不是看在碧纳的份上,我不会留你到现在。”夏澜道。
  做了一桩生意,这个人的命自然也就归他了。
  如何不恨这家伙?悬雨一向乖张残暴,放逐这样的家伙逍遥实在不应该。
  “碧纳?”悬雨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笑起来:“夏澜,你究竟要和我来讲一点人情这样的东西吗?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夏澜的眸子微抬:“我没有搞错。反正无论我现在和你说得再随便,一会该罚的却还是要罚。你不必急着找死。还有,把你的命给我的人,是勒云。”
  勒云?
  悬雨微想,算是明白了:“好一个勒云,他竟然把我踢了。不简单!实在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亏我在他的床上那么卖力的表演,最后还是拿不回我的命。我算是彻底的输了。”
  “他踢一个亚麻,自然也有你。”夏澜淡淡的说道:“你有今日也全是报应所致,东联的刑你随便选一个,这女人要留要走,也随便了。”
  悬雨看着旁边的女人,眼睛微微闪光。
  女人听到夏澜的话,如同大赦,捡起地上的衣服缩到墙边穿上,道:“悬雨,不是我对不起你,这陪死的事情,我可做不了。谢谢澜哥放我生路!”
  她起身,匆匆的向门跑出去。
  一个男人自然的跟随出去,意义明显。
  悬雨笑了:“夏澜,你还是一样。为什么不在这里杀了她?”
  “如果她肯为你留下,我或许放她。只是她是你悬雨的女人,我留不得她。”夏澜拿起手中的烟:“现在我已经不喜欢在面前杀人,或许很久之后厌倦见到血腥。你是最后一个。”
  说得倒是十分坦率。
  悬雨的眼神随即变得十分奇妙。
  “你实在没有必要杀她。她 不是我喜欢的女人。说起来我喜欢的女人一直都只有一个,夏澜,你可知道那女人是谁?”悬雨淡淡说道:“她皮肤很白,身子很细瘦,说话十分有意思,分明不喜欢OY,却为了某人骗我说喜欢,面不改色,我喜欢她到想毁了她。实际上我也真的那么做了。夏澜。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夏澜手中的烟灰坠落下来。
  也就是那同时,他的手提住悬雨的衣领,用一种很微妙的声音轻声说道:“你做了什么好事?”
  满满的杀机浮现。
  “夏澜,你的命实在可以说很好。竟然那样也还不死。夏澜,你这样的人也还想拥有普通人的生活吗?”见到对方发怒,悬雨面无表情的说道:“面店是我放火烧的,把C55注射到你体内的人也是我,不过夏澜,我实在觉得你是个很有眼光的人,阿染,是我用过的女人中最好的一个。”
  一个手掌几乎将悬雨的头打偏,悬雨回头,满满的血,眼睛里却有笑意:“你气什么?”
  “那要问你做了什么。”他的眼睛里,有了一团冷火。
  陡然听到那个名字,他的手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我□她。在你们房子的客厅里。实在很刺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然面不改色的说不要弄脏她的床。”悬雨笑道:“你有什么好生气的?莫非你还在意一个女人?夏澜什么女人没有?对了,我忘记了,那时侯你失去记忆了嘛。喜欢她也很正常,毕竟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嘛。如果不是她那天躲在酒店床下刚好遇到这事,那么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夏澜的眸子又惊又怒,“你□她?”
  悬雨无辜的笑:“那天圣诞节,她一个人回来,这么晚的夜里,一两点,你不在她实在很寂寞。我说安慰她她便反抗,对了,有带子,在勒云那里,你喜欢可以找他要。实际上那天你中了马可的埋伏,自然就没有回去了。阿染现在好不好?”
  不怕死的人……一个这样的人如何要玷污她?
  夏澜的心沉痛起来。
  看着悬雨的眼睛嗜血起来:“你究竟是为什么这样?”
  “因为我讨厌你,自然要玷污你的女人,毁你的一切。”悬雨笑道。
  “好。”夏澜不怒反笑:“你说得很好。你敢碰她,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我本来想让你死个痛快,但是现在,我想到了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你想不想试试?”
  “我早就没有什么了。”悬雨淡道。
  “我本以为不会这么逼你,你却是这么逼我。”夏澜的语气有了自己也不知道的不稳,他扬手,一个男孩被带上来。
  悬雨的表情,在看到对方十突然睁大。
  如何说什么也不在意?
  “该死的你,为什么在这?”悬雨怒道,失去了冷静,但是回望夏澜,表情却十分冷淡。
  “悬雨,我……”男孩青涩,大约17岁左右,他毫发无伤,但是表情却十分恐惧,看着悬雨。
  “夏澜,你想干什么?”悬雨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对阿染做了什么?”夏澜的眼睛看着对方,冷冷的说:“我要是做这样的事,将来阿染必然怪我,但是我不能原谅你。你如果死,我就亲手杀了这小子。”
  一个身边的人拿着一个注射器走向那男孩,悬雨受制于人,身体却挣扎起来。
  “放了他!!”
  他怒道。
  “但是你却没有放她。”
  夏澜冷冷的说道:“不用担心,给他注射的不是C55,而是强力的□,今天我要让你看看,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人毁去的滋味!”
  悬雨眸子瞬间染上了痛苦摇头,那孩子转眼被一个高大的男人钎住。
  夏澜不在理会,径自走出门去。
  里面的房间,一时间染上了黑暗的颜色。
  他站在门外,看着天空,尽然是满满的白,满满的白。

  找
  “夏澜!”远远的,一辆车停下,出来的是碧纳,焦急的向这边跑过来:“听说你找到了悬雨,不要杀他,求你!”
  碧纳上前,扯住夏澜的衣角,抬头,却觉得夏澜的眼神十分奇怪。
  从来没有这么冷冽,连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他站在那里,看着碧纳,竟然没有平日的自然神色。
  “我原本很想杀他,但是现在,他死了我觉得实在不够痛快。”夏澜淡淡说道。
  碧纳眼神微惊:“你说什么?你做了什么?”
  她听到房门内传来的,是男孩的惨叫声和哭声,碧纳脸上瞬间染白:“这声音是……阿果!夏澜,这是悬雨的事,和阿果无关的,他只是个无辜的局外人!你---------”
  来不及说,碧纳急急的就去推门,夏澜的手一把扼住碧纳的手臂,扳住她的脸,道:“想救他吗?那个混帐活该承受这样的痛,他伤阿染,□阿染,我这么做不过是让他体会我的感受,你想为他出头吗?”
  这……碧纳的眸子突然惊怔。
  “我想不起,那些过去,无论如何我也想不起,但是一想到他做的事,我心中理智全无,一想到阿染受他欺凌侮辱,我就恨不得将他杀得体无完肤。”夏澜的眸色微沉:“阿染的痛就是我的痛,她的伤就是我的伤!”
  恨的却是自己,那一瞬间,竟然是无法反应。
  因为他不在,因为他不在啊……
  “但是你现在做的事情,和悬雨对阿染做的事情有什么区别?”碧纳溟唇。急道:“你报复悬雨,如同悬雨报复你,他恨你,伤你心爱的人,你报复他,你的心也未必开心,因为你心里明白的是,阿果何其无辜,你现在做的事就是制造另外一个阿染!!”
  夏澜的神色微微震撼,立在那里,碧纳将他的手轻轻移开。旋步开门进去。
  夏澜没有阻止。
  他在那里静静的站着,站了很久。然后,他开着车,一个人离开,不再理会身后事。
  --------------------------------  
  “你一个人来,实在是好胆子。我已经把悬雨给了你,你还要什么?”
  厚厚的男声响起,大约是30来岁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人。
  不愧是东联的夏澜,连这么危险的阵仗,眉头也不皱。
  无数手枪对着他的脑袋,他却在云淡风清的喝茶,实在是很看不起淮南。
  “悬雨说有一样东西在你手上。现在我来要这样东西。”夏澜将茶杯放在桌上。
  勒云眉头有些皱,随即笑了:“夏澜,既然肯为了这样东西来,想必一定有它的价值。如果我说我不给,你一定找我麻烦。如果我说我这三十六会社的人都仔细的欣赏过这件东西,你又当如何?”
  感觉空气有些僵冷。
  夏澜抬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却冷得可怕,他分毫不在意的说道:“那自然很简单,我将你这三十六分社的人每一个眼睛都挖出来,耳朵舌头都割掉就是。”
  “你!!”夏澜身后的枪手抬枪,勒云怒道:“不要放肆。”
  夏澜何时是开玩笑的人?虽然现在不是三足鼎立,东联却十分强大,不步火狐的后尘,自然是小心为妙。
  “夏澜,那卷带子,看的只有我。”勒云道,“不用为难我的人。你要,我就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这次的生意,19街区的四个场子,全部都给我。”
  “我给你。”夏澜想也不想:“但是不要以为可以和我谈条件。如果我发现你有拷贝,或者流到第三个人手中,我不知道会做什么。”
  他说得温淡,径自喝茶,勒云心却惊。
  现在的夏澜,说不清楚哪里变了,但是感觉,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杀气,怒意,混合一身,拼命压制着自己的什么。
  仿佛一个人失去理智到及至,而反而如同一潭静止的深水,底下暗潮汹涌。
  这个人让周围的人觉得可怕。
  “夏澜,你有了弱点。”勒云一语说破。
  “那又如何?”夏澜辍茶,看着勒云。
  “他们说你,没有杀悬雨。我觉得可笑。”勒云淡道:“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眼睛,深不可测。
  他的视线移向勒云旁边的庭院,那一株樱花树,树叶枯黄,叶子打着旋转,被风雨刮落在地上。
  深秋已经来了。
  ------------------------------  
  他将那卷录像带从机子里抽出来,在垃圾里燃烧。
  他给那个叫小米的男孩打了电话,然后一步不停的出门,去了一家咖啡厅。
  那个小米的男孩在那家咖啡厅工作,然后,见到他的表情从愤怒到惊讶,最后,在那里坐了四十分钟。
  他走出咖啡厅,天上在下雨。
  他去了星之喷泉,但是那里仍然没有人。
  他在那个喷泉边,从白天到夜晚,一直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也不和任何人言语。
  坐了一个晚上,雨下了一夜。
  他没有等到想等待的人。
  但是,有的记忆,却在他的脑子里,慢慢的复苏。
  记忆纠缠着他的脑子,让他痛苦,让他懊恼,但是,它们的确是,鲜活的。
  鲜活,真实,一切仿佛昨天。

  下雪天
  窗外在飘雪,她静静的坐在窗子边,看着外面的世界。
  原来已经是冬天了……
  外面的草地上,有几个孩子在打雪仗,其中一个孩子跑到树下,摇晃树枝,树枝上的雪片纷纷坠落下来。
  桌上的茶浮动着热气,她趴在窗子前,觉得有了一些困意。
  一闭眼睛,脑子里出现的,是那个人的影子,这么的想忘记,却不能忘记,如何解释这样的感觉?
  不见面,怕是再也不能见面,每每发病,便觉得那时就是绝缘之日……
  她心中有些苦涩,微微闭上眼睛。
  墙上的画,已经完成了。上一幅画稿赚回了还给鸿明的房租,这幅画稿,不知道能不能画完。
  突然有了轻微的敲门声。
  她起身,有些迟缓的走出房间,披了一件外套去开门。
  门打开,满满的雪扑进来,她站在门口,看见台阶上站着一个清秀的男孩,用可怜兮兮的眼睛看她。
  “对不起,小姐,可以给我一些面包和药吗?”男孩大约17岁,衣服烂了好几处,“我家住在附近,请别把我想像成懒惰的要饭人,我工作了一个多月,但是工作地方的老板拒绝给我工资,家里还有一个病人,他病得很重,我请不起医生……”
  她淡淡的看着他,看上去不是说谎的孩子。
  他的神色,是担忧,还是着急?
  “你叫什么?”她问。
  “我叫阿果。”少年回答,看着这位病殃殃的女孩,她不过也才20多一点,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阿果,我家已经没有食物了。我身体不太好,不如这样,你和我一起去药店和超市买点东西可以吗?这样你可以把东西拿给那个人。”她说道。
  少年有些惶恐,“小姐,这样真的好吗?你的身体不好,真的可以出门吗?”
  对方十分干脆,事实上,从今天早上起他已经敲了很多家的门,应他的,只有这个门啊……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闷坏了。”她笑道,“我不重,你可以背我吗?”
  阿果呆了一下,随即感激的笑着,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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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药店和超市买了东西,阿果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等她。
  这位小姐得的是什么病?瘦成这样?
  不能走很多路,看起来随时要消失的样子……
  阿果抬头,看见天上飘散的雪花,觉得很寂寞,很冷。
  他或许,一直不明白那个人的心吧……`发生这样的事,那个人,从来不说喜欢他……其实他真的不怪他,真的,只是帮不了他……
  被白道黑道的人四处寻找,最后来到这样的地方,但是,他不后悔,因为和他在一起啊……只要能在一起,有什么是可担忧的……
  雪花散落在地上,有了声音。
  阿果回神,见到那女孩手里提着小小的袋子,袋子里面塞满了药和食物,不止两片面包。
  阿果眼睛有些酸,突然之间。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觉得是得到特赦。
  袋子递到他手里,对方的手很凉。
  “快回去吧。”女孩笑。
  “那你呢?”他问。
  “很久没有出来了,想在这里坐一会。你先回去吧。”她淡淡的说道。
  “你身体这么差,一会自己怎么回去呢?”阿果说道:“我先回去给他送药,一会回来接你好不好?”
  她仍然是笑,道:“路不远,我很久没有出来,担心走不了路,但是现在觉得还可以。你不用来,我会自己回去。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
  “小姐。”阿果真心担心家里的病人,跑出去两步,却又回头:“你是个好人,如果有神,它会给你幸福的。”
  阿染微微愣,随即笑了起来,向他招招手。
  “快点去吧。”
  那孩子很快的去了,背影,消失在雪中。
  天色有些暗,下午6点,街灯有些亮了。
  商店的霓虹灯亮了起来,一处处分外美丽,圣诞节的装饰摆设出来,这才想起圣诞节好像不远了。
  她呵了一口白气,手心有了一些温度。
  她静静的站在商店街前的雪地里,看着来往的人群。
  幸福,好像真的很遥远。
  神住在那么高的天上,不可能每个人的乞求都能听到。
  对面街角的橱窗,灯亮起来。
  一套套白色的婚纱在橱窗里闪烁,那些和雪一般洁白的婚纱,即使散发光芒,也并不是刺眼而是柔和纷呈的色彩。
  ----阿染,你愿不愿意为我穿婚纱?
  她想起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在光下问她,样子十分认真。
  那时她,没有回答。
  但是或许在她心中早有答案,她愿意,只是,再也不能……
  天空的雪片坠落在她的身上,她抬起头,看着天空的方向,那里是一片深黑的世界,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寂静的,将要被吞噬的,孤独。
  没有神,或许那里从来不曾住着神,他不可能听到祈祷,不可能听到……
  她觉得有些迷蒙,视线有些晕眩,好像着身体随时就要消失。
  眼泪,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无声的滑下来。
  --------------------------
  一只温厚的手掌,将她的眼睛轻轻遮盖。
  下一瞬间,温暖的怀抱,已经将她的身躯细密的包容。
  对方的手,抱住她的腰,熟悉的气味满满,隔绝了雪的空气,隔绝了世界……
  她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
  神啊……
  她不敢动,认定这是虚无的梦一场。
  感觉那个人不稳的呼吸落在她的颈上,散发着温淡的热气。
  她看不见他,因为眼睛被遮住,但是手掌,有她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
  真实也好,虚幻也好,这一瞬间,写着爱……
  感觉抱住她的手,在微微发抖。如何会颤抖……
  “别哭……”
  他轻轻说道,声音很沉,却有些潮湿沙哑。
  “阿染,别哭。”
  她觉得自己的颈边有些温暖的水滴坠落下来。
  不是雪……她的心,满满的叹息……不是雪……
  雪是冷的啊……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他抱着,
  “妈妈,大哥哥在哭吗?”旁边传来稚气的童声,接着是母亲数落的声音。
  温热的,是眼泪……
  温热的,是爱……
  这一刻,觉得心中的寒意化开,融进了温暖。
  她迟疑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紧紧的,抓住。
  有温暖,原来,不是梦,不是错觉……
  原来,他真的在她身边。
  只是,他为何哭了……
  一定是因为,雪太冷了……

  心
  他的脚步走在雪地上,稳稳的。
  她在他的背上,将头轻轻埋在他的衣领间。
  没有问他为什么出现,没有问他如何找到她,这是一个下雪的日子,如果是梦,就当这是一场梦。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变得这么柔和。
  好像隔了一个世纪,为什么感觉改变了?
  他的眼睛里不再有戏屑和玩味,他,变得真实了……
  他走得很慢,走得很稳,让她感觉不到一点摇晃的感觉。
  “阿染,不要睡着,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新家在哪里。”他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她的头有些抬起来了,手指指前面的路。
  他继续向前走,穿过积雪的小巷子,在一个狭窄的路面上停下来。
  门小小的,他把她放下来,她取钥匙开门。
  进门,拍拍身上的积雪。
  “很小,可能你觉得不习惯。”她淡淡的说道。虽然眼睛有些红,不过现在她的眼睛里有了微小的笑。
  大概是因为见到他,而觉得不敢相信,觉得高兴吧。
  他微微一怔,想开口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  
  墙上的时间走到7点,阿染抬头,看见时间,有些叹息。
  已经这么晚了……
  外面天黑了,但是大雪,还没有停。她将窗子关上,觉得气氛很静,有些尴尬。
  “还没有吃东西,我做吃的给你吃。”她说道。打开冰箱。
  他不阻止,在那里坐着,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冰箱里东西很少,她不由得叹息满满。她取了鸡蛋和饭,去到厨房里炒,弄好了抬在桌子上,放在他面前,道:“可能比较简单,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他不说话,也没有反驳,拿起筷子就径自吃起来。
  觉得这饭,是自己熟悉的味道。
  如何忘记了呢?竟然会忘记……
  她看着他,觉得他有些变了,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夏澜是这么一个有些迁就人的人吗?至少她看见的他,不是现在这么静,静得有些奇怪,静得有些让人难以琢磨。
  这倒是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溟唇,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她看着他,有些发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移开视线,看着窗户外面的漆黑世界。
  他抬起眼睛,看着她。
  那是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曾知道的,温柔。
  “阿染,你走的那天,是我的错。”他轻声说道。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事实上没有听错。
  她的脸转过来,看着他。
  “纪都任性,我不明缘由责怪你,实在是不应该。”他温淡的说道,看着她。
  “我没有怪你。夏澜,真的。”她有些诧异他的言语,却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如何应付。“我走,是因为觉得无地自容。”
  只是遗憾没有带走那幅画,要是他追究起来,会不会觉得她自作多情,爱上了他?而现在的关心和温柔,是不是说服她去医院的假象和借口?
  “阿染,你那样走了,我很担心。”他说道。
  一个担心,如何能说得完他日夜所受的折磨?
  不停的自责,不停的想,直到那些记忆从脑海里被挖掘,才发现现实,原来多么可怕……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竟然把心给他?
  何况,是救命恩人啊……他竟然害她……到这样的境地,让她终日惶恐惴惴不安,他竟然可以笑着和她说,做朋友……
  她听到那些话,笑了。
  不知道心里,有多么难过?如果换做是他,恐怕也难过得死掉……何况是伤痕累累的她?
  孩子……竟然有一个夭折的孩子,她的身体不能受孕,自己却不明事理的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让她喜欢?他有什么值得她等待?
  一想到过去的种种,他的心就不能自己了。
  发觉他的神色有些不对,阿染抬头,道:“你在想什么?夏澜……”
  他回神。
  她以前叫他,澜,他失去记忆,之后第一次看到她,她这么叫他,他竟然以为她,认错人。
  自己是多么残酷,竟然无法把手,伸给这个力量薄弱的女孩子`````
  “我在想你,阿染,我在想你。”
  想她……
  她手微微颤。脸上却是笑。
  “好像真的很久不见了。想想,也算我做人不至于太失败吧。”她说道。“以后,可以经常来坐。”
  就这样吗?仿佛陌生人一样推离自己的世界?夏澜的手微微拧紧了,觉得心里满满的窒息感。
  实在是太完美,如果不知道那样的过去,他会觉得自己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但是事实呢?这个最爱的女人现在因为过去的他给予的希望破灭而受到了折磨,她做错什么人生会这么坎坷?她只是比一般人善良一点啊……
  这样的女人,难道得不到幸福吗……
  “阿染,我看到你的画。”他看着她的眼睛:“你画我,是不是证明你喜欢我?”
  果然会这样问呢。
  怎么办?她没有想过还有见面,这个问,她答不出……
  “如果喜欢我,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他温沉的说道:“阿染,你离开的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不希望你死,希望留在你身边,因为我爱上了你。”
  他的话,传到她的脑海,却让她手上的茶勺径直坠落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的状况,怎么会发生?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夏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问他,语气有了自己不知道的颤抖。
  为什么总要这样,一有了希望,就反复的受折磨……
  “我也说过绝对不让你死。事实上,老天让我找到了你。”这一个月来,他整天花费大把的时间经历寻找这个失踪巧妙的女子,在他觉得绝望之际,竟然真的有奇迹这样的东西,碧纳说对了,或许不杀悬雨,是天意。
  “你不是真心爱我。”她说道,眼睛一刻不离开他。“捉弄一个将死之人觉得很有意思吗?”
  他因她的话而心痛,却道:“阿染,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并非真心?”
  好像很久以前,自己刚喜欢他的时候就受到这样的排斥。
  现在,她一点不变啊……
  她看着他的脸,觉得和记忆里的人有些重合。
  “你不要自作主张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她说得尖刻:“自私刻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这样的人凭什么拿我的心?我要我即使死了,心也是自己的。”
  她盯着他,看见他站起来。
  这样的话,必然伤人,即使他随性所说,她也知道分量不轻。
  他眸色转深,握紧手看着她。
  就这样伤害吧,发作吧,就这样一去不回吧。这样,她才能安心,其实,见到他,真的以为是梦啊……
  他的脚步,移到门前。
  她没有回头,等待着转动把手的声音。
  那下一个瞬间,他的手从椅背后面轻轻拥抱了她。
  “如果是真话,你为什么要发抖?”他的声音轻轻问道。
  他俯身,热气就在她的发间,他的鼻息微微吐在她的脸上,而他的手,在抱着她。
  她有些惶恐,摇摇头。
  她的身上,有药的味道。
  “阿染,我不相信你的话,所以不要伤害自己了。”他微微的叹息,“你喜欢我,虽然你不说,但是我看见你的心了。为我,活下来吧。”
  心啊……
  活下来,是如何沉重,她已经很吃力了……
  死何尝不是解脱,但是,她瞬间,也看到他的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变了,但,爱是能够感觉的。
  如何的滑稽呢?他失去记忆,现在的这个他,也说爱她……
  爱她什么?她已经不能问。
  终究,这个人和那个人,他们是一个人。
  她无法拒绝,无法埋怨,即使发生了许多事,她也没有觉得喜欢这个人,是一种错误。
  她微微怔忪,他的手轻轻移过她的脸,温柔的抚摸她的眉眼,她的唇,他探身,吻她。
  苦痛,忧虑,折磨,那些东西飞快的环转,他的吻轻柔的映在她的唇上,有些苦涩的味道。
  她没有拒绝,而闭上眼睛,接受他的怀抱,融化在这么苦涩的爱里。
  因为她的没有拒绝,他的心都在微微发抖,希望这是永远停留的时间。他握着她冰冷的手,不断的,安慰着她,给她温暖。
  原来在他孤独黑暗的心里,早已停驻着这样一个人。
  现在,他明白了。

  假如还有时间
  她在床上睡得很熟,他坐在床头,自己的端详她。
  夜晚的雪好像更加大了,打在窗户上,玻璃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坐在那里,仿佛做了一个世界的长梦,他的眼睛长久的注视着她,充满了担忧,还有淡淡的情意。
  她不知道吧。一定,不知道。
  如果现在她醒来,会知道身旁的人在用什么样的眼睛凝视着她……
  她没有醒,事实上,已经是最后的冬天了。
  她的身体,走向衰弱,除了眼睛的光芒,她的身体悬浮着不好的死气,她,自己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微微的行动,会变得需要努力,会觉得总是疲惫,非常容易入睡,这样一个生病的人,如何这么孤独的在下雪天,度过最后的时光?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啊……在这三年里面究竟发生的是什么事情呢……?
  他的手缓缓抚摸着她的额头,那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冰凉的。
  他没有提。
  换心,现在还来得及吗?
  越晚的话,越危险,他不愿意看她走向死亡,却无法苟同那么危险的方式,或许会迅速的,让死神从她身边带走她啊……
  她站在那里看雪。
  天知道他找了她多久?从那个痛苦的,恢复记忆的下雨的夜晚一直到现在,如果他没有从那家小小的超级市场买东西出来,或许这一生,只能永远在自责和痛悔中度过了吧。
  看到她,设想了整个的情节,却在那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很多,
  想起他在橱窗前,问她愿不愿意为她穿婚纱。
  想起那个出事的夜晚,他倒在血泊里心里脑子里满满是她的名字。
  他在叫她走,事实上她没有走,哪里也没有去。
  她在那里等他,因为她相信不见不散,所以以后,也一直在那里等他……
  她说,她不爱他。
  但是她的眼睛里,有这样的爱,无法隐藏……
  他顺着她的意,假装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这样,她才可以安心的,生活。
  无论等待的是什么,他会和她一起。
  他握着她的手,在寂静的雪夜里,静静的在她身边守着她。
  屋子里的烤炉,散发着淡淡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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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再不愿意醒,还是醒了。
  昨天发生的一切,好像是梦。
  她揉揉眉心,觉得心脏一阵紧缩。
  最近,这样的情况好像变多了呢。
  他走了吗?房间没有人,十分寂静。昨天她睡着了,自然是这样,突然觉得累,的确是很久没有出去走动了。
  外面的雪好像还在下的样子。
  她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却微微一怔,
  他穿着厨房的衣服,在做吃的。桌子上还有很多食物。是今天去买的吗?
  “起来了?懒猫。”他有些懊恼的对她笑,拉过椅子给她:“我在做小米羹,但是怎么看菜谱都不行。”
  菜谱?
  她微微发愣,看见炉子旁边摊着一本书。
  见到他的热喏,她的心没来由的奇怪,竟然有了一些恼意。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是在愧疚什么?是对睿椹有了什么照顾之类的承诺吗还是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用那一模一样的脸笑,说话,对她温柔,但是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我什么也不想吃。”她说道,有些冰冷。“你昨天已经走了,今天为什么还在?”
  夏澜微微一愣,眼神有瞬间的翻转。
  只有瞬间吗?昨天那样的温暖,只有瞬间吗?她还是不能接受他的心意……
  但是他却不着痕迹的掩饰了心思,淡淡说道:“阿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没有什么,已经不用很久了,而且我也很习惯。”她看着他,说道。
  他有了一些苦笑:“什么都不吃,就无法康复了。”
  “即使吃东西,这个身体已经腐烂了。”她看着桌上的食物:“你没有必要来看我。其实你和我,没有什么责任和义务,你不用勉强自己来做什么。”
  真的,不用勉强,他这么一个人,即使在黑社会,也活得如鱼得水,这样的人如何在她身边受她束缚?
  他微微愣,放下手中的汤勺,走到她身边,俯身,淡淡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可是阿染,我想你知道,我没有勉强自己。”
  “我不需要同情。”她有些薄怒。
  “我没有同情你。”他的手温和的抚摸她的头发,“不是同情,你错了。阿染,害怕承认爱,因为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这个人是谁?
  重叠的人,到底是还是不是?
  她不敢想,也不敢问。
  对自己没有信心?或许……
  她以为自己不疑惑,但是事实上,十分的疑惑。
  她摇头。
  “为什么迁就我?夏澜从来不迁就别人。”她看着他的眼睛。
  他微顿,道:“你不是别人。”
  “那我是什么?”她问。
  “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告诉你。”夏澜温吞的笑了:“阿染,你答不答应我?”
  明年的这个时候……
  她突然有些迷糊,觉得脑子混沌起来。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总是不让她安心,总是要让她有牵挂,他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
  “叮咚-----------”`
  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打破了二人的寂静。
  “你朋友?”夏澜问,有些错愕。
  她摇摇头,会是谁?
  突然想到了昨天那个孩子。会是他吗?
  “或许是昨天背我去超级市场的孩子。他住在附近,家里有病人,可能需要帮忙。”她说道,就要去开门。
  “我去吧。”夏澜道,转身去开门。“你的德性倒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阿染眸子微闪,在咀嚼着夏澜的话,门打开了,门口站着的,的确是那个发愣的孩子,但是,他竟然站在那里,僵直的不动了。
  她觉得奇怪,却看见夏澜也是一僵。
  阿果的眼睛里,竟然是满满的惊恐和恨意……
  她从椅子上起身,好像感觉了什么。
  那瞬间,见到阿果的手中拿出了什么,想也不想的朝夏澜过去。
  “澜!!!”情急之下,她叫出了很久以前记忆里的名字。
  她朝前走,心脏猛然收缩,突然的窒息感让她整个人一僵,她扣住自己的心脏,就要倒在地上。
  夏澜来不及思考,伸手接住她。
  那一刻,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穿过了他的后背。只觉得一阵剧痛传达到他的脑子里。
  阿染躺在他怀中,在地上喘息。外面的阳光照耀着雪白的台阶,她睁大眼睛,看见阿果手里的水果刀,上面沾满腥湿的液体。雪地上,坠落下美丽的红色。
  夏澜头上一阵冷汗,看着她,“阿染,药在哪里?别急,我送你去医院。”
  她的手扯住他,摇头,想说话,心脏的剧痛却让她无法开口,她只能看着他,眼泪瞬间就滑落下来。
  “你……”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
  喜欢,喜欢到心痛,看见他受伤她会很难过,喜欢到不可自拔,就是这样的喜欢……
  伤口顺着他的背滑下来,她却看着一旁被吓坏的阿果,泪水也顺着他的脸上滑下来。
  “我只是恨你……刚才我什么都没有想……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阿果喃喃自语,手中的刀,被他握的紧紧的。
  他的手,满满的血,阿染看来,刺目鲜红。
  “我没事的,阿染,别哭,只是皮外伤。”他一手擦去她头上的冷汗,为什么事情总是要这样?
  她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泪水流到他的手掌里。她按住自己的心脏,觉得瞬间,那里就要爆发,将她吞噬。
  要结束了吗??不不不!!不要这么快结束……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还有他的伤,究竟怎么了,她不安心,死也不安心啊!!
  “还站着干什么?”夏澜发怒,对身后的人道:“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来,她有心脏病!”
  阿果呆了,整个人。
  心脏病……他当着她的面,伤人了……
  他的手在发抖,心也在发抖。
  刀,坠落在地上。
  他一个转身,就朝电话亭跑。
  夏澜又急又痛,见到她神智不清,居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但是她的眼睛,却没有闭上,在努力集中焦距,看着他。
  “不会有事,很快就好了。”他不敢移动她,“药在哪里?阿染-------”
  他想起身,她的手却拉住他,眸子间痛苦满满。她的唇动了,他才知道她说的,是他的伤。
  他的手臂,看见了红色的血迹。
  “我没事,所以你也不要有事阿染,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他问道。
  觉得自己的衣服,好像慢慢的湿了。头有些晕眩。
  但是,绝对不能有第二次啊……那样的离别,一次就够了,再见面已经不容易,他不要失去她啊……
  她在哭,她努力的点点头,不放他的手,不让他起来。
  “什么也不要说,阿染,别用力。”他看着她,无法听到她的声音。
  她想说什么,在努力,
  她的唇微微张,脸上尽然有些微笑。
  她的头发,已经湿了,她说,喜欢你。
  一边哭,一边说。
  她的眼泪是热的……流在他的手中,滚烫。
  他如果生存着,永远忘不了这表情。
  他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现在说了,她会不会安心?会不会离开他?虽然残酷,但是他,不能说啊……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湿润,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焦虑和恐惧,瞬间将他包围。
  外面的雪和阳光,交融在一起。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那是一场梦,他拼命的喊她的名字,直到她闭上眼睛。
  光好像一团黑影,他不知道自己痛的是哪里。地上的鲜血在扩散,直到救护车姗姗来迟。

  三途川
  一片浑浊的世界。
  她走在浑浊的世界里。
  前面有一些光,隐隐看见男人□的身体,听见委琐的笑声与咒骂。
  男人身下的女孩,被按在荆棘的草堆里,她□着身体,全身是伤。男人在她身上抽动,打着她的耳光。
  她心里觉得恐惧,离这个画面远了一些。
  她继续走,越走,周围的画面越奇怪。
  她看见那个小女孩,坐在河边画画。其实她的眼睛没有在画画,而是看着远处的房子里,和睦相处的三人。
  小女孩,是孤独和多余的吗……?
  她手中旋转着画笔,画纸上是小女孩自己,在画画。
  远远的,男人走过来,看见她的画,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一手拿过女孩手中的画板,扔到河里。
  阿染心里一片死的寂静。她远远的走开。
  前面有些光,是一颗树,树上飘落这白色的花瓣,铺在地上是闪亮的银色。
  满身是血的女孩倒在树下,一动不动。
  阿染盯着她看了许久,觉得熟悉。
  黑暗缠上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呼吸,浑浊的池水从地上涌出来,包围着她,将她的头埋没其中。
  一转眼,她看到美丽的河。
  河的对面,开满了漂亮的花,
  清澈的水在脚下,她回头,看见身后的黑暗和前面的光,想也不想的跨进河水里。
  河水,好舒服,身体的沉重在消失……
  她头也不回的往前面的光去,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拉住了她。
  她回头,看到一个人。
  一个男人,但是她想不起他是谁。
  “别继续走,阿染。”
  男人开口,急急的对她说。
  她迷蒙的看着他,觉得他的眼脸不十分清晰。
  她想抽出她自己的手,越想抽出男人握得越紧。
  “不要去,阿染,不要离开我!”
  是乞求?是命令?她为这个男人的眼神,动容。
  可是一停下来,身体就觉得痛苦,只有离开黑暗,到光的那边才会觉得舒服……
  她摇摇头,看着那边的光开满的鲜花。
  男人见她迟疑,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醒来,听我的声音,记得约定吗?还没有到时间,你不可以去。”
  约定`````
  她微顿,有些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晃荡着。
  约定啊……
  她抬头,看见这个人,憔悴的脸,却温柔深情,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
  她的手,有些迟疑的感受着他手中的热度。
  他的眼睛,有些湿,那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虽然沉重,却不想这个人,伤心。
  本能的,她抬手,抚摸他的眼睛,
  “我不走。”她淡淡的说道:“你说留下来,我就留下来。”
  她看见他有些震动,风吹拂过来,她觉得手上有些湿,是下雨了吗……
  她看着河对面,光和鲜花都消失了。
  巨大的痛苦瞬间侵袭着她,将她推离了意识,他抱着她的身体,她看见他脸上,晶莹的水滴。
  她笑了。温温淡淡。
  伸手,擦他的眼泪。
  原来那些东西,不是雨水……原来一个男人流泪,也会这么叫人神伤,他的脸,不真实的漂亮,但是却写着忧伤。
  她想起来了。
  这是她最爱的人。

  写着爱
  阳光……
  花的香味,轻轻淡淡,带着有些凉的风进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有些色彩的世界。
  点滴……果然是……怎么脑子这么浑浊,这么沉……
  好像每一寸肌肤都不是自己的,想动一下,却觉得身体沉重……
  她张口,觉得声音沙哑,嗓子犹如旱地一般困苦。
  风……满满的风进来,她的视线清晰了一些。
  有人握着她的手,她知道他在。
  不曾离开。
  只是他一定很累,他的头靠在她身边的手边,静静的睡着。
  她从未看见过那么静止美丽的睡脸,仿佛完美的雕像凝固的瞬间,却永久的静止着。
  他穿的衣服,也是病号服,这么说这里果然是医院?
  她想起他受伤,担心满满……
  不是梦,现在他真实的在,这不是梦啊……
  她原本以为,再也不能睁开眼睛,那么一倒下,就绝对无法再看见他,但是,又活过来了。
  神真的听到了她的乞求吗……
  她轻轻抬手,想触摸他的脸。
  她的手微微一动,他就醒了。
  神情怔然了片刻,像是不相信他自己的眼睛,他有些颤抖的握紧了她的手,开口,声音却很沙哑:“阿染……”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她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亲吻,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两个月的每一天,他都在承受这样的痛苦和焦灼,如此难以想像她的苏醒,是神如何的宽恕和赦免……
  这瞬间,安心的瞬间,竟然是无法言语的。
  她原本不喜欢喜怒于色,但是此时眼睛却有些潮湿。
  “澜……我渴……我起不来……”
  她淡淡的说,竟然这是第一句话。
  “你做了手术,起不来是正常的。不过很快就会好。”他说道,注视着她的眼睛,有了无限的柔和。
  这一刻,他明白为何不造杀孽,或许正是为了向上天乞求,留下这个微薄的生命……
  他喝了桌上的一口水,有些迟缓的起身,将她的头轻轻托起来,将唇齿之间的水,送到了她的口中。
  分明是冬天,但是水,是温暖的。
  他的唇间有了笑意。什么时候,这个人的笑,变得如此温暖?她看着他,无法把视线移开。
  手术啊……他终究还是,要了她的心,连生命也一起要了……
  “阿染,你知不知道,现在即使你发我的脾气,迁怒我,受到我的伤害,你的心,也是自由的了。”他看着她,淡淡的说。“现在你活过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你的心已经改变,就不要受过去的束缚了。”
  没有束缚,原来解脱的瞬间,却觉得心里,并非是快乐的情绪,不敢相信,还有未来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想过了。
  “阿果……”她想起那个站在雪地里的孩子,也想起他的伤。
  看到他自如的说话,何尝不也是一种幸运……`
  他微微的叹息,手轻抚她的额头,“阿染,夏澜已经和以前不同。我不在是东联的人。手术后你睡了两个月,东联已经转手他人,道上的一切从此和夏澜无关了。这样,自然也不能杀人手沾血腥。阿染,我已经无处可去,你要不要我的心?”
  他没有杀阿果……阿果捅了他一刀,他却没有伤他,她如何不惊?
  要不要他的心`````
  她觉得自己冰封的心,渐渐有了裂痕。
  这一刻,她如此的讨厌自己。
  他把心给她,她欣喜若狂,却不敢要不能要……因为自己的过去,是那么一个女子,她已经,没有和他在一起的资格了。
  如果他想起一切,知道一切,应该会觉得恼火,不能原谅吧……
  她不自觉的,悬紧了自己的手。
  “对不起,我……”
  “不要说对不起,阿染,不要和我说。”夏澜的眼神有些疲惫。却温柔的看着她。
  他或许明白了,她在意什么。
  他懊恼自己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而现在她是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敞开心扉了呢?有时候无力承担她的痛苦,他真的觉得绝望无奈,但是现在她生存着安稳的呼吸着还有什么不能寻找还有什么理由不幸福?
  “阿染,我只想要告诉你一句话,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还在你身边。无论多久,我爱的是你,不会改变。”
  一句温淡的话,透彻了他的心。
  写着爱。
  “即使我喜欢上别人?”她问。
  “即使你喜欢上别人。”他说道。
  眼神驾定,并不迟疑。
  “我喜欢的是你。”她满满的叹息:“一直都是你。”

  DEAREST
  盛夏,马里油画获奖作品在安里画廊展出。
  一幅油画,静静的挂在画展回廊中。
  它不是第一,但是却比第一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高大的男人,站在油画前。
  他好像在那里立了很久。
  夏天的风挂起来,微微掀他的头发。扬起他白色有线条的衣襟。他站在那里,视线一直未从那画上离开。
  油画,名叫“DEAREST”,
  最爱的人。
  他久久的看着油画,忍不住伸手抚摸那画布,感受到作者的笔触,是如何的真实。
  “那里的那位先生,不好意思,请勿用手触摸展品……”
  正在隔壁对其他画解说的工作人员说道,男人回头,那解说人员和旁边的参观者都发出了惊讶的呼声。
  那画,真实的活现了。
  一样的完美,那个脸上有伤痕的男人,和那画中的人,是一个人。
  孤独,温和,那画上,是这么说的。
  眼睛里,写着爱,跨越了时间的界限,跨越了心和心的距离。
  已经不会再孤独了。

  新的圣诞夜
  转眼之间,又到圣诞节。
  和以往一样,依然下雪。
  他开着车,她坐在旁边,头靠在窗子上,望着外面的世界有些出神。
  外面的街灯和漂亮的橱窗缓缓滑过,她和他一起参加完一夫的婚礼,在回家的路上。
  虽然说那是家,却是阿染一个人的地方。
  她康复了,说想一个人,他不问为什么,爽快的答应了。说:“做你喜欢的事情吧。”
  这个长久的爱恋关系,一直持续着,大半年就要过去了。旁边的朋友看着着急,两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年,他没有碰过她,偶然只是接吻,拉拉她的手,算是禁欲的生活吧。整天在喜欢的人身边,这算不算一种折磨?夏澜微微苦笑。
  一夫结婚了。
  算是最早的。实际上,也该是这个时候了。
  二人一起参加朋友的婚礼,各怀心事。
  “刚才在婚礼上看见睿椹了。”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我知道。”她有些叹气,对这个弟弟没有办法。
  她不恨他,却没有办法接纳他。
  如同家人,连憎恨,都显得多余。
  “睿椹看的是你。”他淡淡的说,想抽烟,却想起她在,把烟盒放进口袋里了:“看到你康复,他放心了。”
  “或许有一天可以自然的和他吃饭说话,但是现在还是不要了。”她说道,转头看他:“澜,我已经好了。不要把我当病人。你想抽烟,就抽吧。”
  百感交集啊……
  如今的一切何尝不是美梦?她如何能想到今天可以这么自然的坐在车上,旁边坐着一个他?
  “这样啊……”他微微扬唇。笑了。“阿染,我们下车走走好吗?”
  下车?
  她微怔,看着窗外的风景,这里是……
  星之喷泉啊……
  她转头,见他说得十分自然,她有些疑惑,却是点点头。
  他暝唇,将车停下来。
  他说到对面超市买热饮,她坐在台阶上等他。
  天空的雪片坠落在她的肩头,她伸出手,接住晶莹的雪花。
  远处的记时塔,时针要走到12点了。
  她想起那个晚上,自己在这里等一个人。
  天知道她是多么的后悔,那件事情发生后,她不止一次的责怪自己,因为自己的私心,不想打破平静的私心,而没有把危险的消息及时告诉他,让他遭遇了意外,失去记忆,甚至在脸上,留下了那样的伤痕。
  那个晚上的痛心,现在瞬间,想起来。
  为何她这样的人,也能活下来?
  那一时间,她有些迷惑。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有些怔忪,却突然觉得时间过去很久,他去买东西,没有回来。
  如何会那么久?
  她竟然有些焦虑。
  突然,雪地上有了脚步声,她迟疑的起身回头,看见他在她身后。
  他的手中,没有热饮。
  不是热饮,而是一个小小的盒子。
  “阿染,圣诞快乐。”
  他温和的说。
  雪片,坠落在他的头发上,一片晶莹。
  她看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色的,发光的戒指。
  那一瞬间,她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她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虽然有些迟了,但是,会接受的吧。”他温和的看着她,说道。
  盒子放在他的手中,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那一瞬间仿佛就是时间停止一般。
  相爱就要在一起,可是,却出了这么多的事,她有那样的过去,如何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
  他若是知道得更多,会更加介意吧……
  那样,不要连这样的喜欢也破坏吧……
  她握紧自己的手,不敢去接,不敢看他的眼睛。
  为何选择圣诞节?为何在这里?
  “阿染,喜欢我,就收下我的心意吧。你在犹豫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淡淡的说道。
  喜欢,但是不能收……
  她摇头,伸出手,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合上。
  心有些颤抖……
  “我不能。”
  “不能什么?”他眼睛微闪:“还是你不喜欢我?你明明喜欢我,但是却拒绝我。原来我喜欢的人是这么怯懦。”
  她听出了他语气之中淡淡缠绕的恼意。心中微微一惊,抬头看他的眼睛,那视线里面却是波澜不惊。
  怯懦?的确是怯懦。
  “没有人可以完全不在乎另外一个人的过去。”她说道。
  “我已经不是黑社会了。你可以放心和我一起生活。”他看着她,说。
  “你分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她盯着他的眼睛。
  他微微一愣,而后了然了。
  有些叹息。
  “如果因为那样的过去而不幸福,你实在是太傻了,阿染。”他说道,握紧她的手:“要介意,也要介意伤害你的人,而不是埋怨受伤害的你。你无法忘记不好的过去,我们一起忘记吧。阿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为我穿婚纱?”
  -----阿染,你愿不愿意为我穿婚纱?
  橱窗下,有个男人淡淡的说。
  她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
  听到这句话,却比什么言语都让她心惊,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神情没有变,那么不一样的是什么??
  温和的神情,一直如此的注视着她。
  不曾移开视线,在那样的视线里面看到了爱,看到了期待。
  温热的眼泪,滑下来。
  原来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记忆,失而复得。
  “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她问他。
  “你走的那一天。或许我认为永远见不到你了。”他说。
  在没有那段记忆的时候,却也已经在脑子里,自然的寻找到她的影子。
  如此的不可思议,这个他和那个他,竟然都选择了这样一个女子。
  “什么都……知道了?”她流着泪,看他。
  会不会责怪?事实上没有责怪,这个人,一直不曾责怪她。
  他有些无奈的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什么都知道了。”
  如果知道自己的记忆,有的事情以他的性格必然是确认过了。
  “不好的事情,也知道了吗?”她问他,情绪有些失控了。
  在这样的时刻,如何能云淡风轻?
  “全部都知道了。”他淡淡的说,离她更加接近了一些:“所以,我也对悬雨,做了不好的事情,而喜欢他的阿果才会伤我,后来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原来他一直,什么都明白……
  这样也没有抱怨的在她身边吗……
  她抬眼,泪水还在她的脸上。
  “知道了,也还喜欢我?”
  他笑了。
  “知道了,也还喜欢你,比任何人都喜欢你。”他淡淡的说道,“阿染,我要你幸福。”
  他的心,何尝不也遭受了折磨?
  一旦回忆起那个出事的圣诞节的夜晚,他的心就紧紧的窒息。他想起自己倒在冰冷的水池里,全身鲜血,想到在这里有一个等待他的女子,他就是连死,也不能安心!
  事实上,她真的,在这里等他。
  如果他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没有相遇,她会不会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究竟哪里是幸福哪里是痛苦,他也分不清了。
  但是,尽管辛苦,却还是觉得相遇真好。
  能够喜欢别人的自己,也很好。
  他如何会后悔?这个世界里,他只在看她,如何会后悔?
  她握紧了他的手,掂起脚尖,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眼泪虽然在她的脸上,但是却是第一次,她真心的笑了。
  “我为你穿婚纱,澜,其实那个圣诞节,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句话。”
  她小声的说。
  他的眼睛突然不可置信,呆了一呆。
  知道自己被接受的瞬间,竟然是这样的心情。
  “阿染,认真说的?”
  自己的语气,不明所以的颤抖。
  她抬起他的手心,将盒子里的戒指,轻轻戴在自己的手上。将手张大,和他的手并在一起。
  他的眼睛,满满的是惊喜,在她错愕的瞬间,他的手揽住她的腰,竟然将她抱起来,他的手压着她的头,就吻她。
  还是烟草的气息,霸道却温和,夹杂着满满的冬天的寒气。
  “一起生活吧,阿染。”
  他谓叹道,这句话实在已经想了很久了。
  她在他的吻中流泪,却是幸福的味道。
  远处的钟声响了。
  那是十二点的钟声。
  雪在下,可是已经不冷了。
  幸福虽然来得迟了,可是终究还是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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