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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我的网上岁月

(2008-10-16 02:12:28) 下一个
追忆我的网上岁月

我老了。我老了以后,无事可做,只有依靠回忆度日。

我的回忆常常以四十年前作为起点。按照日历,四十年前,位于二十一世纪初叶,准确地说,是2002年。2002年,我四十岁。四十岁的我结了婚,有了孩子,买了房子。我四十岁的时候,工作稳定,家庭幸福,年轻时有过的梦想似乎都已经找到了落脚之处。但是我四十岁的时候,常常感到心烦意乱,常常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慌感。

他们说:其实你很正常,只不过到了中年危机的阶段。他们说:你可以找一点娱乐来消遣自己,这样,你就更加正常啦。

我四十岁的时候,为了抵抗中年危机,为了让自己和他们一样正常,开始寻找自己的爱好。

现在我八十岁,现在看来,我的四十岁是一段年轻的岁月。但是在那以前,我还有过更加年轻的岁月。在我更加年轻的岁月里,也就是二十岁以前,我曾经是一个文学青年。我那时读过很多很多小说,还写过很多很多锁在抽屉里的文字,那时候我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我只能在别人的文字里去幻想和组合我即将开始的人生。那时候我热爱文字,就像热爱生命。

当我二十岁的时候,我的梦想是做一个文学家,写出伟大不凡的文字来。但是别人婉转地对我说:文学属于上层建筑,没有经济基础,何来上层建筑?于是在我二十岁和四十岁之间的日子里,我开始了经济基础的建设工作。实际上,当我忘记文字的时候,我的人生才真正开始了。我觉得别人说得很对,在我二十岁和四十岁之间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碰过文字。

但是我四十岁的时候,听从别人的劝告回头去寻找自己的爱好,我花了很多时间,做了很多认真的尝试,最后发现:除了文字,我竟然没有任何其它爱好。

我四十岁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其它爱好,开始上网写字。

四十年前的互联网,个人影视制造技术还没有发展到今天的程度。互联网上人们互相交流意见的地方,有聊天室,有论坛,还有博克日记。我的网上岁月,起于论坛,起于博克日记。

不管是聊天室,论坛还是博克日记,四十年前,互联网上交流的主要工具是文字。那些用文字交流的人在网上给自己另外取了名字,他们把这个名字叫做“马甲”。马甲多多少少流露了一个人上网的态度,一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有的人整个网络生涯只有一个或少个马甲,有的人,却有很多很多的马甲。

我最早的马甲叫做“无梦”。你看,那是一个相当风花雪月,用当时的话来说,相当小资的马甲。是的,我四十岁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风花雪月的小资样子。

如果你去查找四十年前的网络纪录,你会找到上百个“无梦”,就像你会找到上百个“飞花”,上百个“飘雪”一样。这些“无梦”并不都是我,我只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我肯定,他们跟我一样地小资。

如果你去查找四十年前的网络纪录,你会发现者上百个“无梦”留下的文字,都是关于他们的梦的。实际上,当我叫“无梦”的时候,我是有梦的。就像后来当我叫“无所谓”的时候,我是有所谓的,而当我叫“无话可说”时,我正好是一个废话篓子。

我最后的马甲叫“有所谓”,那时候,我其实已经不上网了,那时候,我才真正地无所谓了。我的这些马甲,也展现了一种态度。四十年前,互联网方便和简化了人类群体的沟通,但是当人类在寻求到群体的时候,他们发现的却是个体本身,他们一边沉迷于这种个体的发现,另一边却难以摆脱群体的大本营,这种矛盾,让他们往往显出一幅口是心非的态度,而这种态度,就是典型的小资态度。

四十年前,是小资流行的岁月。

(二)
我老了。我老了以后,无事可做,只有依靠回忆度日。

我的记忆里充满了文字,我自己的文字。

和其他人一样,我是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论坛上的,四十年前,网络上的文字被叫做“帖子”。我的第一个马甲无梦写了很多帖子,他的帖子都是关于他四十岁以前的生活的。像很多四十岁的人一样,无梦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他人生中经济基础的建设,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应该开始上层建筑的工程了。也就是说:他产生了对倾诉和被理解的强烈需要。

我说过,当我叫“无梦”的时候,我其实是有梦的,无梦的梦,是渴望理解的梦。

那个时候,在互联网上,如果你对某一位马甲的帖子发生兴趣,你可以在他的帖子下面发表意见,你可以表扬他,批评他,甚至骂他,这些表达,被叫做“跟贴”。那时候,跟贴的多少是互联网上评判一张帖子,以至于帖子的作者马甲,是否受欢迎的基本方法。

如果你去查一查四十年前的互联网,你不难发现:那些被叫做“无梦”的马甲的帖子后面是没有多少跟贴的。

对于无梦来说:他四十年的人生经历,独一无二。但是对于人类的整体来讲,这种经历其实稀松平常。在比四十年前更早的日子里,当互联网刚刚出现的时候,很多人欣喜如狂,因为他们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地方,他们不停地讲啊讲啊,一直把互联网讲成了一个记忆保存站。但是四十年前,互联网上的人们已经开始厌烦这种真实的讲诉,人生本来平淡如水,他们需要一点酒精,一些更加能够刺激神经的饮料。

四十年前,无梦发现:理解必须是一种两厢情愿的行为,单方面的努力无异于自作多情。而在互联网上发贴的马甲们,他们大多象无梦一样,满怀被理解,被倾听的愿望,但是他们大部分理解和倾听的行为,不过是三心二意,投桃报李而已。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无梦关于理解的梦破灭了。没有了梦的无梦,从此在网络上消失。

“无所谓”是我的第二个马甲,我用“无所谓”的马甲写小说。其实,小说并不难写,如果你把你记忆里的人物改换一下人称和名字,你把自己变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个角色,或者你把两个三个更多个任何成一体,你把甲乙丙丁的故事张冠李戴,你就可以写成一篇小说了。

四十年前,小说界有各种流派,就祥今天影视坛的各种流派一样。只要你宣称自己写的是小说,你完全可以抛弃逻辑,抛弃历史,甚至抛弃人物。这也是一种流派,但是这个流派的名字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从来对文艺评论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文字本身。

当文字被用来记述真实的时候,他不能完全被称作上乘的文字。就像追求准确的肖像画可以用相片来代替一样,实事求是的文字也可以用电子镜头来代替。只有充满气息的文字,才是真正好的文字。

但是四十年前,无所谓并不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四十年前,曾经有过一个中国作家,提出了“伟大的中国小说”的说法。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时,我才四十岁,今天看来,四十岁还很年轻,很容易被激动。我曾经把这个作为自己的目标。当我把这个作为目标的时候,我的中年危机感终于消失了。

我知道,在写小说方面,我只不过是一个业余的票友。但是四十年前,很多人相信,专业作家正在腐烂,业余作家方兴未艾。很多人相信,真正的好作品来自民间。四十年前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岁月,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有目标,我们还相信伟大。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那时候还有用文字写成的小说。

我于是读了许多被称为“伟大的”小说,当然,他们都是外国小说。因为按照那个中国作家的观点,到四十年前为止,中国还没有出现过哪怕一部伟大的小说。我开始琢磨那些伟大的小说,我观察那些作家的描述方式,取材特点,观察他们作品的结构和思想。

我开始模仿他们。

四十年前,经过潜心阅读,我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伟大小说”。我认为,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伟大的小说应该是描写人性的小说。我还认为:除去性格的外衣,所有的人性都是相同的。而人类表面显示的差距只是人性对不同环境的各种反应方式。

四十年过去了,我现在八十岁。四十年后,我仍然坚持着自己四十年前关于人性的想法,但是我对于“伟大小说”的信仰却越来越摇摇欲坠。四十年前,当我着手书写 “伟大小说”的时候,网上影视坛已经开始初露头角。网上影视坛那时叫“视频”和“音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放弃抽象的阅读,他们需要形象的官能感受。

无所谓感到很寂寞,因为他的小说的读者越来越少。

三十年前,马甲“无所谓”从网上消失。因为无所谓发现:当环境还趋于简单的时候,人性的反应也相对简单,所以人类表面的差距相对比较小,在这种情况下,人类还比较容易看到他们的共性,所谓“伟大”,不过是一种共性的愿望。当环境越来越复杂的时候,人类迷惑于表象的细节,就已经失去了共鸣的愿望。

四十年前,“伟大”就已经不复存在。人类借助对细节的追求和夸大,以显示和增加个体的区别,其实,这也属于人性。四十年前,他们把这个叫做“个性”。

(三)
我老了。我老了以后,无事可做,只有依靠回忆度日。

在我老去的记忆里,那些我曾经心仪过的女马甲们的身影呼之欲出。

除了写小说,跟无梦不同的是,无所谓开始和其他马甲们在真实生活中见面。

四十年前,当我第一次上网的时候,我就开始了对女性马甲的爱恋。那时候,他们把这个叫做“网恋”。

我网恋过无数的女马甲。那些女马甲们,她们阴柔,她们妩媚,她们激烈,他们有的柔情百结,有的豪爽奔放。四十年前的互联网,男马甲们大部分热衷于政治的争论,只有女马甲们,她们操纵文字就像挥针举线,她们的文字是一张张的网,每一张网都让我晕头转向,不能自拔。

女人离人性的距离只有男人的一半,因为她们是内省型的,是直觉的动物。这一点,今天已经得到人体科学家的证明。但是四十年前,这还只是一种猜测。

我和女马甲们见面。

我见过很多女马甲。有些女马甲,在生活中其实是个男人。不过这不重要,我说过,我热爱文字,就像热爱生命一样。我热爱女马甲们文字下面的形象,我的网恋,那时候叫做“精神恋爱”。

我见过很多女马甲。我和女马甲的每一次见面,都以失望告终。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说,生活中的马甲本人不漂亮,不潇洒,或者没有她们文字中的性格。不是,我见过的女马甲们,有的艳丽惊人,有的温柔似水,有的大性大情,还有的智慧超群。

但是我还是失望了。在无数次的见面之后,我终于找到了失望的原因:原来我爱上的,只是那些女马甲们文字的影子!这个影子虚无缥缈,这个影子可收可放,这个影子变化无穷。这个影子是那些可爱的真实的女人的灵感,而灵感来自一瞬间,当他被记录下来之后,就远离了他的载体。

这个灵感没有形体,这个灵感是及至的美,这个灵感,只存在于文字。

有形的美丽,是永远无法和无形的美丽相媲美的。

我热爱文字,就像热爱生命一样。

当我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再也不写小说了。

(四)
我老了。我老了以后,无事可做,只有依靠回忆度日。

我想起了三十年前那场网络大战。

三十年前,马甲“无所谓”从网上消失,代之而来的是“无话可说”。

早在四十年前,当我还在使用“无梦”的马甲出入论坛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理解的存在取决于某种神秘的化学因素。只有当倾诉者和倾听者双方都同时具有这种因素时,他们才有可能达到最终的理解。而这一切,跟文字无关。

今天,在2042年,人体科学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语言文字是翻译思想的一种工具。而这种翻译的准确性永远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语言文字作为一种交流工具,曾经推动过社会的发展,但是也曾经阻碍过社会的发展,带来骚动,争论,猜疑甚至战争,所以,语言文字注定是要消失的。

实际上,人类已经走在摆脱语言文字的路上。2042年的网络是影视坛的天下,上网的人使用影相和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思想。他们的“帖子”,按照四十年前的观点,是一部部小电影,有的纪实,有的虚构。2042年已经完全放弃了纸张的使用,2042年的字典也不完全由文字组成,在每一个词下面,都有一副脑神经图,标记出这个词所描写的思维产生的部位。同时,还有各种小电影作为解释。据说,研究利用人类脑电波直接进行沟通的工程已经取得巨大进步,到那一天,不要说文字,就连影视都会被淘汰掉。

三十年前,虽然音频和视频已经出现,但是网络上主要的沟通工具仍然非文字莫属。

比起对话来讲,文字有着更大的误导作用。当对话在借助了表情,眼神以及身体语言对思想进行表达的同时,文字对思想的诠释,则完全依靠施者和受者对文字内容和外延的理解的相同程度。这就是说,对于同一个词语来讲,除非写字的人和读字的人对其内容和外延的理解是完全相同的,否则在表达和理解之间就会存在一个误区。事实上,这个误区的存在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一个人对某一个词语外延的理解,多少取决于这个人本身,比如他学习这个词的时间和环境,比如他阅读这个词的心境,再比如他使用这个词的背景。考虑到这个因素,再考虑到一篇文章不是由一个词语或几个词语,而是由几百几千甚至几万个词语组成,你对这个误区的存在就不难理解了。四十年前,人们已经开始探讨人类个体之间的异同,他们把这叫做“化学”。实际上,这种异同与人体化学有关,但是并不仅仅与人体化学有关。

表达和理解之间的误区产生的负面影响是误解和猜疑。三十年前,互联网上曾经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文字大战,全球半数以上的人参与了这场大战。一时间,黑客各显神通,整个网络数十日处于瘫痪和紊乱状态,引起了全球性的网络大恐慌。

在2042年的现代史研究书籍里,对于互联网刚刚出现的头二十年,有一条定义是:原始心理治疗所。在2042年,心理诊所已经是人类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2042年的心理诊所,安装着现实虚拟仪。

现实虚拟仪是一种模拟想象的仪器。来就诊的人只要戴上一顶帽子,就可以进入一个想象的虚拟世界。这个世界完全是按照就诊者的愿望而塑造的。没钱的人,可以想象自己成为巨富,呼风唤雨,花天酒地;有钱的人,也可以把自己想象成卖火柴的小女孩,凄凉孤苦,博得全世界好心人的同情。

但是三十年前还没有现实虚拟仪,三十年前,网络法还没有发展成现在的系统,没有如今完善的监控程序和各种复杂的立法。三十年前,网络使用者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完全以虚构的方式存在的,三十年前的网络,还是一个自由的网络。对于很多人来说,三十年前的网络就像2042年的现实虚拟仪,就像2042年的心理治疗所。

如果没有三十年前那场波及全球的网络大战,也许人们还不会意识到文字的误导作用。实际上,在整个人类历史上,经常发生对某类文字的禁止和灭绝事件。但是这些事件的发生并不是针对文字本身,而是针对文字所表达的思想。当互联网兴起,文字成为人类沟通的主要工具之后,文字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日趋明显化了。

对于三十年前那场网络大战的起因,我已经记忆模糊。我只记得大战结束后,世界各国纷纷抽派专家,组成一个国际调查小组对其进行详细的调查。调查的结果非常出人意料,也非常滑稽:原来最初开战的两派,他们的观点大同小异,只是在表达方式上面,完全各行其道。

我使用“无话可说”这个马甲参加了那次大战。其实在大战开始的最初,我就看到了双方误解的趋势,我无意参加任何一派,我只是小心翼翼地试图做中性的调解。不幸的是,我的调节同时被双方误会,于是他们联合起来向我进攻。这时候,旁观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地卷入到网战之中,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派系,观点不再重要,这场战争演变成一场比赛,一场以揭露隐私,人身攻击,制造谣言为内容的比赛。

如果没有这场网络大战,网络大概不会发展成现在的系统,不会有如今完善的监控程序和各种复杂的立法,科学家更不会着手进行对脑电波沟通途径的研究。人类就是这样,人性和科学就如放在一架天平上的筹码,人类依靠科学的发展,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架天平的平衡。

三十年后,脑电波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历史性的飞跃,据说:用不了多久,人类只需要在脑后植入一个小小小的交流芯片,需要沟通的时候,互相双手相牵,双方的想法就会明白无误地传达到对方相应的脑神经部位。这种交流方式,完全避免了语言的误区,而且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之间没有了语言翻译的麻烦。又据说:未来的网络是以交换脑电波磁盘进行交流的地方,人们再不用费时费力地打字,再不用为寻找合适的词语心力交瘁。

他们说:这是一个伟大的发现。

但是我老了,我早已不相信伟大。在互联网出现的最初,人们也曾振臂高呼:这是一个伟大的发现。他们以为,互联网将拉近人类的距离,加深人类相互之间的理解。但是事实上,互联网最终成为了一个体现个性的平台。当人类开始唾弃共性的时候,伟大就已经消失。

我老了,我早已不相信伟大,如果你到了我的年纪,你就会发现,表面上,人类历史是向前发展的,科学发明,政治变革,无一不对历史的发展起着积极的推动作用。但是实质上,就人性来讲,几千年来的人类历史不过是一部原地打转的圆规图画。我有一大堆儿孙,他们的生活就像我的生活的再现。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使用影视上网,他们乘坐以水作为燃料的汽车,他们彻底废除了婚姻制度。

但是他们仍然需要饮食来维持生命,需要爱情来慰籍心灵,需要沟通来排除孤独,这些,跟我当年一模一样。他们对长辈的意见不屑一顾,这一点,也和我当年一样。


三十年前的那场网络大战结束之后,无话可说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的最后一个马甲,叫做“有所谓”。实际上,有所谓只在网络上出现过一次,发过一张帖子。他在这张帖子里说:文字终究会被淘汰的。


(五)
我老了。我老了以后,无事可做,只有依靠回忆度日。

像很多人一样,我曾经多次试图离开网络,就是说“戒网”,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即便是在“有所谓”的日子里。

有所谓不再发贴。我成了一个观望者,那时候叫做“潜水”。我观望一切争执,一切讨论。我透过马甲看到他们的性格,我揣测他们被别人的文字误导的方向,我的揣测越来越准确。

2042 年,文字正在消失。但是仍然有一些人,他们像我一样,拒绝影视,拒绝脑电波,他们组织成保字派,仍然使用文字发表思想。为了证明文字的作用,他们不停地重新组合和诠释文字,推出了名目繁多的文字表达方式。我不是保字派,我爱文字,但是我爱的文字是灵感的载体,不是他的形式。

我一直在寻找灵感的文字,但是这种文字却越来越少了。他们认为:自人类的文字历史以来,人性已经被描写至尽,而自互联网产生以来,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了一个个性社会的新纪元,所以,人类再也不必忍受共性的束缚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所有的变化都起于不变,他们越追求表象的变化,他们离灵感的距离越远。在文字消失之前,灵感已经死亡。

没有灵感的文字,是注定要消失的。

我老了。2042年,我八十岁的眼睛近乎失明,我已经无法上网。在我不上网的日子里,经常在回忆的空隙间沉沉睡去。我的睡眠是老年人的睡眠,充满不平静的乱梦。我梦见各种各样的文字,他们飘在空中,似乎随手可即,却又转瞬即逝,让我惆怅不已。

那些美丽的文字啊!

但是有一天,我的梦变成了一片空白。等到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我开始很忧伤,后来却哈哈大笑起来。

是的,我终于梦到他了。我梦到了最伟大的小说。



26.08.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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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过耳风 回复 悄悄话 回复群众普遍反映的评论:
呵呵,白兄这件新衣服太牛了,照片也很牛啊。谢谢你给面子过来,这里红尘万丈,很适合咱们躲起来说悄悄话
过耳风 回复 悄悄话 回复娅米的评论:
我自己觉得,当时想了很多事情,想得很玄,作为小说,并不好,因为没有故事。但是作为自己思想发展的一个记录,以后看看可能会很有意思
群众普遍反映 回复 悄悄话 我有时候生个小病,特别是如果发烧卧床,就爱在脑子里演练那个小时。想象谁围着我,谁还在远处让我牵挂。我的“遗嘱”只有两项。一项是这个时候给我放什么样的音乐;还一项是通知一个我围着的人想不到的人。(说遗嘱当然不准确,但我怕临了已经不能说话)

原来过同学在这里上课。谢谢你在白家留言,让我过来看豆腐坊。
娅米 回复 悄悄话 过同学好! 这篇调侃得有意味.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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