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八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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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 礼 随 想

(2013-05-23 15:20:57) 下一个
 
      人生如梦,转瞬百年。贫穷富贵,化作泥土。

情人节那天,藤瓜看望了一趟瓜儿父亲,眼瞅着九十二岁的老人家,自己穿好衣服鞋袜,洗漱整洁精神抖擞,柱着拐杖走过长廊,和他九十岁的女朋友“做饭”,拥抱亲吻之后,在玫瑰花前,手握手一起用餐。当时藤儿坐在旁边,看着两位老人情趣盎然,心里还很羡慕呢。

五月十五日晚上,瓜儿忽然说:“爸爸去见妈妈了,愿上帝保佑他。”

藤儿心里“咯噔”一下,噢,老人家终于解脱了!这半年来父亲迅速瘦削虚弱,已经从生活能自理的养老院一房一厅,搬到附近临终关怀医院的单间里了。那时藤儿就明白,日落西山,为时不远。

第二天下午,藤瓜来到一小时外的父亲老家湖城,与瓜儿妹妹和妹夫会合,走进一座大房子。进去有大小客厅、讲经堂、吊唁厅、办公室、棺木室。藤儿转了两圈才明白,原来这是一座殡仪馆。

一位英俊青年稳重而热情,与瓜儿、妹妹、妹夫谈了很久,一项一项地全部记录,然后带领选棺木。只见美国人的棺木,就像一个精致大盒子,外表光滑层次分明,两侧安装着提拉扶手柄,掀开着的前半部里面,内铺白色锦缎枕褥,柔软而舒适。边上一个价格最高的一万五千美元,据说是全铜的,中间几款价格最低的三千美元,可能是木制品。妹妹选的一款约六千美元,是中间里面最贵的。

诸事安排妥当,已是晚餐时间,四人去BBQ餐馆吃完饭,来到父母亲住过的老房子。与藤儿上次见过的原貌不同,房子已经装修刷新,准备卖掉了。唉,老人留下来的一点儿遗产,转换成一笔钱之后,除了回忆和怀念,还能有什么呢?

随后瓜儿妹妹向全体亲属发出一封长信,类似中国人的“唁电”,说明父亲近两年来,患有慢性淋巴白血病,遵医嘱一直服用氧气和吗啡,最后在餐厅独自享用完晚餐后,坐在椅子上垂下了头。。。。。。接着是葬礼地址和具体安排。

啊,这样一位独立而自尊的老人,始终用他自己积累的钱,住在养老院里颐养天年,每次见面都谈笑风生,没有给儿女增添任何麻烦,还赢得一位女朋友的忠诚爱恋,临别时吃饱喝足,安静祥和地离开了人间,该是多么的有福气!

      周日中午,藤瓜正装素净,又来到殡仪馆,父亲已经穿西服打领带,静静躺在棺木中,安放在吊唁厅鲜花丛间,他的脸上化了淡妆,长胡须修剪整齐,还戴着那副眼镜,好像微笑着做梦呢。藤儿忍不住和妹妹一起,摸摸他交叉在胸前的双手,凉冰冰的,竟然一点儿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父母生前常去的一座教堂里,大餐厅成了宴会厅,一边桌上摆放着父亲的各式照片和遗物,有年轻时的军装照、军功章、结婚纪念品、夫妻照、全家福。。。。。。还有与女朋友“做饭”的亲密照;一边桌上摆放着炸鸡块、火腿肉、米饭、蔬菜、鸡蛋、甜点、饮料。瓜儿的女儿女婿带着两个小孙子,从维吉尼亚赶来了;瓜儿的哥哥带着两个高射炮般的儿子,从科罗拉多赶来了;平日见不着的各位亲戚们,也都从四面八方赶来了。大家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如同参加一个“啪儿踢”。

接着亲戚们走进礼拜堂,每人拿一份介绍父亲生平的淡绿色小册子,瞻仰父亲遗容,向他作最后的告别。待哥哥、藤瓜、妹妹妹夫等直系亲属排列长队,在教会神职人员的护送下,肃敬地缓缓走进教堂时,父亲的棺木已经合拢,并覆盖上了美国国旗。呵,已经永远见不到亲爱的父亲了!

舒缓清脆的钢琴奏响了,女高音优美的歌曲唱完了,牧师开始讲述父亲故事,带领大家祈祷。然后全体起立,目送父亲被送进灵车,开往墓地。

来宾们相拥道别,路途远不留宿的打道回府,近距离方便的跟着灵车开往墓地。原本阴有零星小雨的天气,半路突然滂沱大雨,仿佛在为父亲流泪。

车行一个多小时,进入哥伦比亚区域,藤儿正纳闷为什么要跑这么远?瓜儿忽然指着前方住宅:“瞧,我姥姥家的房子,妈妈小时候就在这里。”到了一座老教堂旁边的墓地,藤儿看到两方遮雨棚下,紧挨着九年前去世的瓜儿母亲墓碑,已经掘出一个整齐墓坑,上面架着一个比棺木大一圈的锗金色花纹棺壳及棺盖,似乎是塑胶品,父亲棺木再架在棺壳上,哇,难道是两层棺葬吗?墓前摆放着几排椅子,准备作最后的告别仪式,和瓜儿姨妈四年前“天堂里的葬礼”,同样的形式。

哦,原来瓜儿的父母亲,不能同死,却能同葬,真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藤儿钦佩这样的感情,把带来的两盆小柏树,轻轻放在他们的墓碑旁。

一个世纪的人生历程,就这样完美谢幕。所有的情爱故事,都已尘封。藤儿忽然有些伤感,情不自禁泪湿衣襟。

瓜儿妹夫小声探问:“你以后怎么办?是留在美国?还是回到中国?”

藤儿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随便啦,可以埋在美国,坟头栽一棵树;也可以烧成灰,撒在大海里,漂流地球。”嗨,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藤儿回头问瓜儿:“你以后怎么办?”

瓜儿瞪着牛眼睛:“我不知道啊,不知道。”

藤儿冷静叮嘱:“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把我送回中国,给我的家人增添悲哀和烦琐。”

离开墓地,车队拐上一条小路,驶向原野中间一座两层大房子,主人是一同送葬的姨表姐夫妇。但见房前宽阔翠绿园林美观,房后大湖如镜碧波荡漾,周围庄稼地和森林整齐环绕,与“师生同游老庄园”中的奴隶主家,地貌及环境颇为相似,只是房子改建成现代化,自家人住在里面罢了。

姨表姐家古今结合,门前长廊散放着八把休闲椅,门口插着大束棉花,客厅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手工布毯,上面细密缝补着历代先人照片,如同生动形象的家史图,每个精美的老木柜及角落里,摆有秀美的家传工艺品,几幅窗帘均为手绣花巾组成,餐厅摆满了肉卷、熟虾、菜丝、凉拌、面包、小吃、甜点等等。啊哈,又是一场温馨热闹的“啪儿踢”!

      吃饱喝足,曲终人散,姨表姐与姐夫拿出一摞VCD,分送给每一位亲戚。藤儿拿在手里,不知里面内容是什么。

回家插进电脑一看,却是一部纪录片,记录着一个清教徒家族,自十七世纪从欧洲飘洋过海来到美国,垦荒、狩猎、婚配、生育、战争、饥荒、发展,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其中,早已逝去的瓜儿母亲,竟然神气活现,喜眉笑脸声情并茂,讲述着过去的事情!

藤儿惊呆了,脑海浮现出电影“乱世佳人”场景,一样的时代背景,一样的家世遭遇,与郝思嘉和白瑞德的故事,大同小异而已。想他们的子孙后代,今天不也如此生活着吗?

看着荧屏上的瓜儿母亲笑脸,想起瓜儿父亲也有这样的记录片,藤儿感觉他们没有走远,随时都会回来面对面。

花谢花飞,青山依旧,藤儿不由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来到美国,没有钱财更无遗产,不信宗教不拜神仙,当随风飘逝的那一天,恐怕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唯有这些汉语文字,记录着曾经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那就继续写下去吧,到时候送给大家两本小书,便是最好的留念,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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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8)
评论
心水 回复 悄悄话 回复常春藤88的评论:
得意ai。不过也是返过来看第二遍时看懂的,明白藤瓜是指藤儿和瓜儿两人。
本没想留言,看到留言的人都有困惑,就有了动笔的念头。
ashmia 回复 悄悄话 写得挺感人,文笔不错。不过这个人物称谓及关系看得我差点晕过去。
常春藤88 回复 悄悄话 回复风月2001的评论:
风月、横塘,可别头疼啊,翻看前面,就明白了,其实很简单。
常春藤88 回复 悄悄话 回复和羊在一起的评论:
心水说的对,哈哈。
和羊在一起 回复 悄悄话 人物关系没看懂,麻烦简单解释一下,好吗?
心水 回复 悄悄话 藤儿是Lz,妻子;瓜儿是丈夫,肯定是老外。仙去的是丈夫的父亲。对不?
风月2001 回复 悄悄话 我怎么看不懂,谁和谁是都是什么关系,讲的是谁的父亲?本来我父亲也是上了年纪,心里牵挂他。看了你这文,更头疼,

横塘雨眠 回复 悄悄话 您这文章里瓜啊藤的,人物关系都没好好交代清楚,搞得人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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