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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揭秘:唯一走出野人山的远征军女兵

(2012-05-14 18:33:14) 下一个

刘桂英是唯一活着走出野人山的女兵。“反右”开始以后,因为有跟随远征军出国征战的“历史问题”,刘桂英成了“女特务”,被揪出来批斗1962年,她被遣送到农村进行劳动改造。


1942年,中国远征军第一次远征失败,数万名远征军穿越原始莽荒的“野人山”回国,因为疾病流行,缺医少食,再加上瘴气弥漫,这短短数百里的丛林 之路,竟变成了吞噬至少一万五千名远征军将士的死亡之路,由此也写下世界军事史上最悲惨的—幕。而当仅存的这寥寥无几的官兵奇迹般走出野人山的时候,迎接 他们的人们此时无比惊讶地发现,这其中竟然还有一位女性,在所有生还者的名单当中,他么第一次在性别那一栏里填下了一个女字。这位奇迹般活着走出“野人 山”的女兵叫刘桂英,在走过了野人山,走过了数十年劫难重重的人生之后,如今91岁的她依然健在。


生活的不幸锻炼她生命的韧性


刘 桂英1920年出生于湖南长沙郊区。她年幼时,母亲带着她和弟弟在长沙城里要饭,有一天走了一上午的路,刘桂英滴水未进,疲惫不堪,竟然在长沙城里一户 家,的门口,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母亲和弟弟早就踪影不见,急得刘桂英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位当时在长沙美孚行当巡捕的山东人收留了 刘桂英,并给她起了现在的名字。养父养母对乖巧懂事的小桂英非常疼爱,吃的喝的总是想办法满足她,并尝试着教她读书写字。幸福的日子仅仅只过了几年,养父 养母因为生病相继去世,由于养父母都是外乡人,在长沙也没有什么亲戚,房子也是花钱租来的,这样,刘桂英就一无所有地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看到刘桂英的身 世这么可怜,养父母的朋友韩福海鼎力相助,终于使她进入了王先焕女士创办的长沙贫女院。1937年,在贫女院里面学习了6年的刘桂英,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考 上了长沙市湘雅医院护士助理班,担任助理护士,终于第一次使自己的生活有了依靠。抗战爆发后,刘桂英报名参军,被编入国民革命军第五军新二十二师野战医 院,成为了一名护士。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此后一个月,马尼拉、吉隆坡、新加坡、香港相继失陷,七万美菲守军无条件投 降,13万英联邦军队向三万日军挂出了白旗,日军势如破竹,兵锋直指缅甸。应英国邀请,为保卫西南大后方,保卫当时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国际交通线----滇 缅公路,1942年1月,中国国民政府命令国民革命军第五、第六、第六十六军及第二百师十万精锐,组成“中国远征军”,由杜肆明率领远征缅甸。1942年 3月,中国远征军沿滇缅公路世入缅甸。十万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浴血奋战,转战1500余公里,使日军遭到太平洋战争以米少有的沉重打击。然而由于英军屡次 临阵脱逃,5月1日,日军进占曼德勒,中英联军全面溃败。1942年5月9号,日军攻克密支那,切断了远征军回国的所有通道,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听从史迪 威将军的劝告,率部向印度退却。而中国远征军的副司令官杜聿明,因为英美方面要求中国军队以难民身份撤人印度,而断然拒绝了战区参谋长史迪威的这个命令, 他电请蒋介石同意之后,选择绕道密支那北部的“野人山”辗转回国。“野人山”位于中印缅陵界地带,是一条长达400公里的狭长河谷,这里山岭纵横、河流密 布,传说有“野人”出没,当地人给这个地方起了个名字叫胡康河谷。所谓胡康,在缅语当中就是“魔鬼出没的地方”。


在最绝望的时候她能树立生命昀勇气


进到“野人山”,刘桂英看到这个原始森林无边无际,像海一样的看不到边,四周的山峰高得插到云上,像个天柱一样,那些低矮的山丘就像海浪一样,身边的古树,枝叶搭起来了,根本连阳光都透不过,黑洞洞的,灰蒙蒙的,空气特别闷。


进 入“野人山”不久,远征军将士即迎来了热带原始丛林肆虐无常、危机四伏的雨季,将士们的衣服就没干过。不时发生的山洪冲走不少人,甚至有时整个班都被冲 走。大家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和外界的联系也随即中断。数周后,部队全面断粮,从杜聿明到士兵都只能靠树皮草根维系生命。越来越多的远征军将士掉队、倒下, 部队所有的建制已不复存在,三三两两的士兵各自结伴而行。不到一米五、身材瘦小的刘桂英,和护士班的四个女战友走在了一起。一天,女护士小孙在寻找食物 时,突然被毒蛇咬伤,经过姐妹及时抢救,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身体已极度虚弱,跟在队伍后面走。突然,刘桂英听到小孙一点嘶哑的救命声,回头一看,竟然狼把 她叼跑了,有人开枪吓走了狼,可小孙的食管已经被咬断了,无法救活了。活泼好动的女护士王平,也倒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每天大批将士因饥饿、疾病或食物中 毒死亡,蚁蝗吸血侵蚀,大雨冲刷下,数小时内就变为白骨,远征军回家的路,白骨累累,前后相继。在最绝望的时候,刘桂英也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希望,那甚至不 是用什么信念、理想可解释得了的东西,那恐怕就是一种很本能的求生欲,那是无论如何要活下去的一口气,那也是潜藏在这个弱小女子心里,连她自己也没有发 现,可是在这个时候却突然爆发出来的一种力量,一种神奇的生命的勇气。她曾大声呼唤战友,给他们鼓劲,让大家坚定生的信念和勇气。也不知走了多少日子,一 天,刘桂英和掉队的几个远征军士兵艰难地爬上了一座陡峭的山峰。大家看见一些红的、绿的、黄的棚子,一片广阔,蓝蓝的天,阳光也特别的蓝,就这样,刘桂英 和最后走出野人山的一批战友被送抵中国远征军位于印度朗姆茄的基地。刘桂英是唯一活着走出野人山的女兵。整个朗姆茄基地只有刘桂英—个中国女兵,大家都很 照顾她。新二十二师的师长廖耀湘和他的夫人黄伯容热情地请她到家里做客。著名画家叶浅予先生专程从重庆赶过来为她画像,并且送给她一张作为纪念。刘桂英一 直珍藏着那幅画像,奉为至爱。几个月以后,她和男朋友在朗姆茄基地举行了婚礼。1943年,她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在最阴霾的日子她能看到生活的阳光


抗 战胜利后,刘桂英以为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谁知曾与她生死与共的丈夫竟爱上了别人,离开了她和两个年幼孩子,她觉得不可思议,伤心极了,但是为了两个孩 子,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坚强面划,靠打零工和好心人的按济勉强度日。“反右”开始以后,因为有跟随远征军出国征战的“历史问题”,刘桂英成了“女特务”,被 揪出来批斗1962年,她被遣送到农村进行劳动改造。直到1990年,蒙辱受难30多年的刘桂英才荻得平反,恢复了教师身份,按照退休教师的待遇领取退休 金。这一年,她已经71岁高龄。即使在这段漫长的劫难里,刘桂英依然没有丧失生活的信念,她始终坚信会有云开雾散那一天,她一直在生活的阴影里寻找和发现 生活的阳光,这让她一直能充满斗志和蚂虽地生活着。2007年6月29日,有关部门为刘桂英补颁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作为远征军抗 日的“活档案”和“活化石”的刘桂英老人,如今定居在合肥,和女儿生活在一起。8年抗战,10年教书,30年下放,刘桂英这一生可谓历尽坎坷。虽然吃了那 么多苦,但是她仍然坚强乐观。已经91岁高龄的她现在每天都坚持打太极拳,另外还坚持每天拍球1000次,写100个毛笔字。空闲下来就写写自己的会议 录,还学学英语。和那些离开人世的战友比,她说,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廿王很知足,能够这样健康地活着就已经很快乐了。刘桂英还用一句特别简单的话总结了 她的人生,她说,“吃苦也是一种学问。”从这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身上,我们依然能一下子找到当年那个九死一生的小个子女兵的身影,找到贯穿她一生并目,给予 她神奇力量的,那种叫做生命力的东西。正是这种东两,让她穿越了生活的各种磨难,依然健康长寿的活着,给予我们关于生命和健康的启示。


廖耀湘忆远征军女兵:遭野人掠食 乳头被咬去


核心提示:天亮了,我们终于找到了我们这位忠实的同伴,她用一根枯藤,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她赤身裸体,下身流出很多血,两条瘦瘦的腿被血染红了,血已经干涸,凝在腿上。她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深深的齿印,在乳房上更多,乳头已被咬去,只留下凝着黑血的创口……”


1942年1月,英国请求中国方面派遣远征军赴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为保卫滇缅公路,中国方面同意英方请求,由杜聿明、廖耀湘、戴安澜等率领中国远征军赴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


部队中有一部分女兵,她们告别自己温馨的家庭,告别热恋中的恋人,和廖耀湘等一起到缅甸抗日,几经奋战,遭到惨重失败,后被逼转入野人山。在野人山,她们历尽磨难,吃尽苦头,最后大部分英勇牺牲在野人山,为抗日战争谱写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廖耀湘是湖南邵阳人,是笔者的老乡,又是笔者父亲、一位老新闻工作者的挚友。因而,我得以和家父一起亲自采访廖耀湘,聆听廖耀湘悲情回忆在中国远征军中广为流传的、惊心动魄的关于女兵的故事----


我率领部队越往野人山深处走,情况越复杂,特别是我和杜聿明招来的那些女兵,在这次野人山“死亡大行军”中,其境遇更加悲惨。


黑夜来了,这是我最为紧张的时候,因为,这时是野人山中的男野人袭击远征军女兵最为频繁的时候。我下令男兵去保护女兵。然而,女兵宿营并不都住在一起,总有几个掉队单独行动的。


一天晚上,我刚布置完几个男兵去保护宿营在附近芭蕉棚里的女兵,正想躺下来休息一会,一个勤务兵匆忙走进来报告道:“一个女兵上吊自杀了!”


“啊!”我一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在哪儿?”


“就在前面!”勤务兵指着前面一棵大树。


我冲出窝棚,向大树跑去。大树下站着几个啜泪的女兵,几个男兵正把吊在树上的女兵解下来。


“怎么回事?”我急切地问身旁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兵。女兵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向我哭诉道:


“黑 夜来了,黑夜对我们女兵来说是最为恐怖的时候。我们几个女兵来到一棵大芭蕉树下,匆匆用芭蕉叶搭了一个简陋的窝棚,搭好后马上便钻了进去。走了一天,又饿 又累,我们紧紧靠在一起,一下就睡着了。不一会儿,我们被近处不断发出的‘沙沙’声弄醒了,一听就知道,是这两天一直跟随我们的怪物又来骚扰我们了。我们 被这十分可怕的‘沙沙’声弄得半点睡意也没有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枪,拿起步枪,将子弹推上膛,在窝棚里严阵以待。


忽然,两个高大的黑影从窝棚前一闪而过,我们一起朝黑影开了火,但没有击中。


这是两个男野人,他们已经悄悄紧跟我们3天3夜了。


我们的枪声到底把男野人吓走了,我们松了一口气,准备立即生起一堆火,以吓住野人,使他们不敢靠近我们。因为我们听说野人最怕火。


附近全是芭蕉树,没有柴火。


一个女兵自告奋勇说:“我去弄柴火,你们在后面掩护我。一有动静,你们就开枪!”


她提着上膛的枪走出了窝棚,前面是一片密密的灌木。她搜索着向前走,走着,走着,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我们在窝棚里等着,等着,怎么也没有见她回来。后来,我们终于醒悟过来,她一定是被跟踪我们几天几夜的那两个男野人掠走了。


我们一起冲出窝棚,朝前面密密的灌木丛扫射着,一直将我们的子弹全部打光,可得到的,只是子弹空空的回声。我们四处去搜寻。天亮了,我们终于找到了我们这 位忠实的同伴,她用一根枯藤,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她赤身裸体,下身流出很多血,两条瘦瘦的腿被血染红了,血已经干涸,凝在腿上。她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深 深的齿印,在乳房上更多,乳头已被咬去,只留下凝着黑血的创口……”


出了这次事件以后,我把全师能够召集到的女兵,尽可能集中起来,跟着师部前进。


新二十二师是中国远征军所有部队中女兵最多的部队,因而,女兵就牵扯着我这个当师长的更多的精力。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得任命一个政治部管“战地小报”的政治队员,专门分管女兵的事。他叫李志明,由于我的任命,官兵们送了他两个绰号:“女兵队长”和“妇联主任”。


李志明作为“女兵队长”和“妇联主任”,是十分负责的。他尽可能跟着女兵一起行军,一起吃饭,宿营时在女兵窝棚旁搭个小窝棚,守护着女兵过夜。


李 志明有三个特点:一、身强力壮,五大三粗,是军官中身体最结实的一个,而且,有着一副难得的关心他人的热心肠。因而,女兵们自然把这个牛高马大的异性“队 长”当成自己的“保护神”,她们也戏称李志明为“女兵队长”、“妇联主任”,李志明也一概当仁不让乐呵呵地答应;二、李志明说他一生最崇拜的就是我这位师 长老乡,他之所以参军到新二十二师,就是因为师长是我。他常跟新二十二师的官兵说:“我们湖南邵阳出了两个著名的将领,一个是护国元勋蔡锷,一个就是我们 师长廖耀湘。”因而,他对我吩咐的一切,言听计从,特别是这次“任命”他担任“女兵队长”,他更感光荣,认为这是我对他的一种特殊的信任;三、李志明写得 一手好文章,参军以来,他就常在地方报纸上发表一些通讯和散文,因而在当地小有名气,以致我到家乡招兵时,一听提到李志明的名字时就说:“我们邵阳的大作 家呀!”


所以,一到新二十二师,我就将他分到师政治部当政治队员,专管师部的宣传小报,凡新二十二师的对外报道,都出自他的小报。他的文章多次在军部和全国得奖,因而我常说:“这是我们新二十二师不可多得的‘笔杆子’!”


这 次,我“任命”他担任“女兵队长”,还悄悄交给了他一个任务:“你去当女兵队长,一方面,可以代替我去管理和帮助女兵,及时将有关情况向我报告,以求得及 时解决;另一方面,你是作家,还可以为你的创作搜集素材。将来,我们从野人山闯了出去,你就可以以我们中国远征女兵在野人山悲壮的征程,写出一部最出色的 纪实小说。”


“是!”李志明向我行了一个军礼:“我一定完成师座交给的这一光荣任务,将来把这一部纪实小说写好,将它奉献给师座!”


“不!”我摆了摆手:“你现在就要打草稿,打腹稿,而且要陆续整理成正式的文字,做为下级的正规报告,定期上交给我,以便我及时了解女兵的情况。”


“是!”


从此,李志明宿营的窝棚里,行军的防风灯常常亮到深夜,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所以,女兵又送了他一个生动的绰号:“里常亮”,意思是他窝棚里的灯常常亮着。


一天,行军途中又惨死一个女兵,我心情十分沉重,来到亮着防风灯的李志明的窝棚,拿起桌上李志明的笔记本,笔记本封面上草草地写着《中国远征军女兵野人山悲壮的历程》。我坐下来,捧着这本草稿,在灯下仔细阅读起来:


《廖耀湘的八个女兵》


前面是一条河,很明显,这是缅甸雨季来临之前,由于山洪暴发而由林中峡谷形成的,因而,河中泛着黄色的浊浪。几个女兵呆呆地立在河边的灌木丛中,望着浑浊的河水急速地向前流去。


她们不知河的深浅,不敢下水。我远远就望见了她们。今天下午,廖耀湘师长交待我,要我当“女兵队长”,因而,无形中就对女兵多了一层关注。我走近看她们胸 前挂着的已被沿途荆棘划破的符号,原来这些女兵大部分竟都是我们新二十二师的。这就更增加了我对她们应负的责任感。她们看见我来了,竟像获得了什么救星, 急促地向我拥来。


“啊!李干事,您可来啦!可把我们急坏了!”政治部演出队只有十五六岁的李丹拉着我的衣角,差点跳了起来。


“是呀!大李----”被廖耀湘师长称为“女作家”的师报编辑王冬君和我比较熟悉,一直叫我“大李”。“有了你,我们就放心啦!”


我笑了:“可过河得靠你们自己的双腿呀!”


“唉!这男女平等呀,什么时候也做不到。”师医疗队护士邱清莲说:“女人在生理上和男人就是有差别嘛!”邱清莲到底是学医的。


女兵们七嘴八舌,还要说些什么,我摆了摆手,说:“天快黑了,天黑以前,一定要渡过河去,要不,我们就赶不上大部队了,你们在这待着,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我像一个军官,向女兵们下着“命令”,女兵们果真静了下来。


我走进竹林,用工兵赠给我的2尺多长的用以开路的大砍刀,“咔嚓”一下砍倒一根大竹子,将竹枝削掉,扛着竹竿向女兵们走去。


“是 这样,”我扛着竹竿,再次向女兵们下着“命令”:“我横举着竹竿,站在河心,将竹竿伸向你们,你们一个一个摸着这竹竿过来,平时说:‘摸着石头过河’,我 们这叫‘摸着竹竿过河’。”我说了一句笑话,想使女兵紧张的心情放松一些,岂知平时爱笑的女兵此时竟没有一个笑出声来。


她们神情紧张地站在浊浪滔滔的河边。


“怎么,害怕啦?”我问,没有人吱声。


“小李丹,”我点名了,“你平时给士兵说快板时怎么说来着?”


李丹垂下了头。


我敲着肩上的竹竿,学着李丹说起快板来:


“士兵们,请听清,


我们都是廖耀湘的兵!


一二一,急行军!


过大江,爬山岭!


滔滔江水脚下踩!


莽莽山林当小坪……


怎么,真的看到大江就怕起来了?”


“谁怕来着?”李丹猛一抬头,第一个从士兵堆里站了出来。


“好!”我鼓励着,“排好队!”


女兵顺从地排好队。


“报数!”我喊着口令。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整整8个女兵,高矮不齐、神色各异。


“你们都是新二十二师的吗?”我站在女兵列队前,扫视了一下这8个女兵问。


“是!”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竟然回答得很整齐。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排在第一位的女兵问。我必须记住她们的名字,以便掉队时便于呼叫和寻找。因而,我对这几个不熟悉的女兵逐个问去。


“李世湘”一个女兵立正回答。


李世湘长得单单瘦瘦,微喘着气,显得十分虚弱。她带着一副深度眼镜,仍然像一个学生。


“干什么的?”


“新二十二师师部的缅语翻译。”女兵回答道。


“嗬!人才难得!”我打量一下她,“怎么没跟师部廖师长一起走?”


“掉队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扶了一下眼镜,轻微地喘着气。


“哪里人?”


“长沙人。”


“半个老乡。”


“你呢?”我对另一个个子较高的女兵问。


“师医疗队的护士长。”女兵立正回答道。


“叫什么名字?”


“赵庆香。”


“哪里人?”


“湖南邵阳人。”


“那是我们廖师长的正宗老乡了。”我笑了笑说:“我也是邵阳人。我们可不要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赵庆香浅浅一笑,说:“我在邵阳参军时廖师长就对我们说,我们‘宝庆佬’----邵阳人可没有掉泪的习惯。”说完,她微微昂了一下头。


剩下的几个女兵,看我这样随和,便主动自报了家门:


“我叫张志芳,师报译电员,湘乡人。”


“我叫朱清莲,师医疗队护士,湘潭人。”


“我叫何亚菲,师政治部宣传员,衡阳人。”


“嗬!”我笑了,“都是湖南人,真是无湘不成军呀!”


我望着眼前这一排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衣、饿得皮包骨、头发长短不一的女兵,哈哈一笑:“这可真是名副其实了!”


“好!”我一声令下,“女兵们,现在,我命令你们跟着我过河。注意河水太急,很可能有人被河水卷走,谁要是万一被河水卷走,任何人千万不能去救,一去救,就会两人一起被洪水冲走。我是在资江河边长大的,对这激流太了解了。记住:这是纪律,也是命令,听见没有?”


“是!”女兵不整齐地回答道,声音有高有低。


我扛着竹竿,奋力向河心游去。凶猛的河水,已没过我的胸膛,一个个激浪向我袭来。不过,我有从小练就的水性,恶浪奈何我不得。


游到河心,我迎着激浪拼力站立下来,将手中的竹竿伸向岸边,命令道:“下水!”


邵阳籍的高个子护士赵庆香首先下水,她拉着我伸过去的竹竿,一步步略 显胆怯地向我靠来,正要靠近我,上游一个激浪打来,将她打了个趔趄,但倒底也是资江边长大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两晃,挺住了!她立刻伸手抓住竹竿,顶着激流 慢慢一步一步向对岸移去……终于移到了对岸的浅滩,她成功了!我长长吁了一口气。


第二个、第三个,过去了。到第四个湘潭籍的护士朱清莲时,我体力有些不支,手打了一下晃,朱清莲抓着竹竿的手被甩开了,突然一个急浪打来,她“唰”的一下被急浪冲走,再也没有回来。


接 着,我喘着气,奋力引渡过第五个女兵、第六个女兵。最后,第七个女兵何亚菲和第八个女兵邱清莲,看到前面的几个女兵都引渡过去了,有些着急,便两人一起扶 着竹竿吃力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两个女兵在怒涛中着力不一,竹竿在汹涌的波涛中一晃一摇,我竭尽全力,双手紧攥着竹竿,体力几乎耗尽。突然一个巨浪打来, 我们三人一起倒在滔滔的江里,我凭着熟练的水性,在激流中喘着气勉强游到对岸,何亚菲和邱清莲却永远留在了滔滔的江里……


渡过去的5个女兵立在河边,望着滔滔地江水,久久不愿离去。


“走!”我咬咬牙,命令道:“大部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宿营了,我挥着砍刀,砍下一些芭蕉叶,给她们搭起了一个大一点的窝棚,还在她们旁边搭起了一个小一点的窝棚,给我自己住。


因为过河,她们的衣服都湿透了。


“将衣服烤一烤吧!这样穿着湿衣睡,会闹病的。”我建议道。


女兵们同意了我的建议,分别去找柴火。


不一会儿,一堆大火在窝棚边升起。因为我在场,她们不便脱衣,便围坐在火堆旁,烤着身上湿透的衣服。火光照映着她们由于长久饥饿而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和冻成灰绿色的双手。


女兵们默默地在烤着,没有一点声音。


渐渐地,大概是由于篝火的熏烤吧,她们脸上慢慢有了一点病态的血色,因而,情绪也略为好了一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饿不死人,但一个人的情绪却可以窒息死人。我想起了廖耀湘师长常给我讲的:“军可夺帅,但不可夺志。”


于是,我有意找了个话题,与她们聊了起来。


“王冬君,”我对“女作家”说,“打完日本以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吗?”王冬君从沉默中醒悟过来:“上大学,读中文系,当一名新闻记者,有可能的话争取当一名作家。”


提起上大学,小李丹兴趣来了,她连忙“揭露”着王冬君的“秘密”:“打倒日本鬼子以后,她还想跟我们廖师长一样,到法国留洋呢!说什么到法国学文学最好了,那儿出过什么雨果,出过什么巴扎尔克……”


“巴尔扎克!”我纠正道。


“巴扎尔克也好,巴尔扎克也好,”小李丹一点也不因为自己说错了名字而不好意思,“反正是出了很多作家吧!所以,她要去法国学文学。”


“是又怎么样,小妮子!”王冬君十分大方,“告诉你吧,大李,”她面对着我,把声音放低了:“到法国去学文学,还是廖师长向我建议的呢!”


“啊!”我确实有点惊异。


“有一次,廖师长无意中看到我在昆仑关会战后在师部小报上写的一首不像样的小诗,将我找了去,对这首小诗赞赏不已。说我的 文学功底不浅啊!将来要送我到法国学文学,接着他用法文背了一首雨果的诗,然后亲自翻译成中文,朗诵给我听,真美!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优美的诗。从那以 后,我就真想等打走日本鬼子以后到法国去学文学。”


“只要努力,我想你一定能去成的。”我鼓励着。


“我早跟冬君姐约好了,”小李丹自告奋勇地说起来,“打垮日本鬼子以后呀!我跟她一起去法国。”


“你去法国干什么呀?”我故做惊讶地问。


“到巴黎去学芭蕾舞呀!”小李丹头儿一歪,十分认真地说,“你不知道,李上尉,芭蕾舞是巴黎发明的呀!”


“芭蕾舞产生于意大利。”我再次纠正道。


“这您就错啦,李上尉,芭蕾、巴黎,”她手儿一挥,“正因为芭蕾舞产生于巴黎,所以才叫芭蕾,而不叫意大利蕾,对吗?”


我“扑哧”一笑,她头一昂:“反正不管芭蕾舞诞生在哪儿吧!打倒日本鬼子以后,冬君姐到法国学文学,我就一定要跟她到巴黎去学芭蕾舞!”


“好,有意思!”我点点头,“你呢?我们的缅语翻译小姐?”我对满脸病容、带着深度眼镜的李世湘说。


“我嘛,”李世湘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还来缅甸当翻译,或者说,到北平大学东方语言系学习一个时期以后再来缅甸当翻译。虽然缅甸人目前暂时还对我们有一些误解,但我想,他们一旦了解事情真相以后,一定会支持和拥护我们的,我很喜欢缅甸的山山水水。”


“我 呀!”高个子的护士长赵庆香昂昂头,插上嘴来,“打垮日本鬼子以后,可再也不到缅甸这个鬼地方来了,我要廖师长送我到湘雅医学院学医。听说他跟医学院院长 很熟呢,保证一说就成。要我考可考不上,我还只上过初中呢!学好了医,我要当个好外科医士,再到部队来,为士兵们治病,部队太需要好的外科医生了!”


一 直在一旁默默不语的文静的译电员张志芳,也被大家的谈话鼓起了热情,大概是因为经常译电报,将眼睛弄近视了,她带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她向后撩了一下辫 子,轻言细语慢慢地说:“打垮日本鬼子以后,我就在当地邮电局当个报务员,再也不到部队来了,因为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需要我照顾。”


女兵们一边烤着湿湿的衣服,一边谈着自己的理想,随着这熊熊的火焰,女兵们的感情越来越炽热,轻声的充满憧憬的谈话越来越兴奋。她们忘了几十天米粒未沾的艰辛,她们忘了处处布满陷井和凶险的野人山,她们忘了随时可能遇到的不测,而在编织着自己美好和绚丽的理想。


人,是应当为理想而活着。


当天晚上宿营,女兵们美美睡了一觉,仿佛她们美好的理想,明天就能实现……


第二天,女兵们行起军来,步伐也有力多了,仿佛她们正在走向大学的课堂,或者在芭蕾舞练习大厅……有时,竟能听到女兵们久违的笑声。


作为“女兵队长”,我当然更加高兴,我带领着这群女兵,沿着小路向前行进着。


这几天,由于女兵们情绪较高,因而,行军速度也比较快。一路上,偶尔也能听到她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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