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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旧笺

(2010-09-16 09:50:58) 下一个
岁末怀人(5):谪仙记续一



再次上网,日历翻过去了一年,已然年初。新桃旧符,老伯随手抓了一件新马甲,依旧是瞎看,观棋不语的多,也依旧是来去匆匆;只偶尔贴首诗,贴篇短文。西线无战事,黎明静悄悄。

可是不久发生了一件事情,从此改变了一切。就象罗大佑的歌中唱的一样: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

满腹沧桑的老伯曾经在另一篇文章中提到,老伯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象传奇一样出现在老伯的人生当中。最不可思议的是,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为,一年以后,老伯猝然发现,这个人却原来是当初那个口水贴的原创人。造化还有这样弄人的吗?

那是一个极其纯粹的女孩儿。那种晶莹剔透的心思,那种浑然天成的气韵,让你想起屈原的《山鬼》,想起《聊斋》中的狐仙。还有什么形容词呢?雨霁的月虹,水中的花朵,井边的水仙,玉池的荷叶,烛上的新芽?真是天纵。

好一颗七窍玲珑心,好一个临水照花人!

老伯一生最爱,万事万物,莫过于纯粹。而且,那么的痴心,那么的深挚。试问,世间之美,还有什么能胜过无邪的心?世事之动人,还有什么能比过一颗真诚的心?

真挚的情感是无敌的。

那个故事发生在老伯生活中一个黯淡的时刻。那个叫做等等的年轻女孩子,以她晶莹的心和无邪的爱,在早春寂寞的寒夜里,在一个松林掩映的窗口,点燃了一只明亮的蜡烛。那摇曳的火苗,洞穿老伯的心怀。夜色如磐,一个失路的旅人看到这漆黑中的光亮,就像远游的游子看到村口的树,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地走过去?人是需要温暖的。

老伯后来在孤寂的旅途上曾试图写一篇小说,记叙生命中的这次遇合:“我与等等的相遇,是生命中的一个偶然。事情过去了很长时间,现在想起来,我仍然会惊讶不已,感叹平凡的人生里竟然还有如此美丽动人的际遇,而我自己冷漠的内心,依然会再一次被感动,于不经意间就有热情的火焰,猝然燃烧起来。我本以为在某一个凄冷的冬夜,在彻骨的寒风中,这奄奄一息的火焰几经挣扎,经过无力的闪烁、明灭,已经袅袅地熄灭, 随之化成烟,化成泥,委弃在一个零落的过去。是等等又把它小心地拾起来,轻轻地吹去上面的尘灰,并解下头上的丝帕,小心地包起来,藏在怀里暖着。”

这一个未曾雕琢的人,这一颗不曾被俗世沾染的心,让老伯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老伯风雨半生,自诩学得满身文武之艺,阅尽世间百态,吃了多少盐,过了多少桥,看了多少春雨秋霜,却料不到斜刺里杀出这么一个少年英豪,不照剑诀使剑,不按排理出排,一下子倒被她一通乱拳,无招胜有招了,而且输的心悦诚服。后来老伯就想,不怪自己不努力,是敌人太狡猾了。

那件事情起源于一个谐谑。当时的文学城有两个以意淫娱众的人,一个叫做混混,另一个叫做老实巴交。这个老实巴交一点都不老实,每天都要短短地连载对他小姨子的向往,或是晨昏午昼的眉目传情,或是一个屋檐下的挨擦撞挤,总之是天假其便机会很多,却又咫尺天涯有贼心没贼胆,只能到文学城来沾沾自喜。那个混混走的是另外一个路数,想象自己是反法西斯战场的一个苏军少尉,英勇负伤后为一个青春妙龄的捷克护士照料,这个有着蓝眼睛的美丽姑娘后来为了掩护他而牺牲,葬在辽阔的乌克兰大草原上。多年后混混来到墓前凭吊,人事皆非,只有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寂寥地盛放。非常凄美的故事,荡气回肠。

老伯看得笑出声来,跟了这个混混一贴,建议他参考David Lynn拍的《Ryan’s Daughter》,将背景虚化,换成梦幻般的朦胧和感伤,只留画面中心一株紫色的蒲公英,在风中轻轻摇曳,然后有花絮随风飘散,旁边的树枝上一滴绿色的水珠无声地移动,等到枝端,欲滴未滴之际,背景响起轻柔沉婉的无字歌。

David Lynn这个英国大导演,名声当然是响彻云霄。他拍的《Dr. Zhivago》,《Lawrence of Arabia》,大概无人不知。《Ryan’s Daughter》秉其一贯维美、史诗般的风格,讲的也是大时代下小人物的命运和情感,个体被压抑的愿望及这愿望与艰难时世的抗争,凄美而煽情。

这时候有人又跟了老伯一贴,针对David Lynn的电影,高屋建瓴地总结,世间最浪漫的故事,亦喜亦悲,让人看的时候痛哭失声,闲时想起,也不禁热泪盈眶;欢笑中有眼泪,眼泪中有彩虹。

老伯没法不同意;人家说的老神在在,肯定是真理在握,不由分说。更有甚者,心里也不由得一动,竟有惺惺相惜的感觉。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人知道《Ryan’s Daughter》,
也没有想到还有另外一个人心领神会,短短的几句话直击老伯心怀。以往也有过类似的经验,一句话说者无心,听在老伯的耳里就意味深长,经年不忘。刹那间也就油然有种感受,犹如听到一曲久已遗忘的歌曲,让老伯颔首沉思。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句打动人心的话,出自那个口水贴的主人。老伯从此注意到这个ID,却万万想不到,这无意的初识,原来却是失散后的重逢;这当然都是一年后才恍然发现的。由此发韧,渐渐就频频相遇。不知道是不期而遇,还是有意而为,讨论的都是相同的话题,无论是文学、社会、艺术、绘画,甚或是随意的调侃与玩笑,观点都是惊人的一致。那一种巧合和默契,让人惊奇且快乐,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忽隐忽现地与自己同步,活跃在一个遥远的未知的地方。

大抵这世间之事,无论对于社会还是个人,只在成为往事之时方见其意义。初时的网上过从,老伯并不以为意。我们本可以云淡风清,继续在那坛子里应和,假以时日,料必会有兴味阑珊的一天,如此这一段来往也便无疾而终。可是这时候接连发生了几件事情,阴差阳乱,竟促成两个完全不可能遭遇的人,劈面相逢。几通电邮过后,彼此都进一步发现,原来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还有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类似的成长经历,相同的渴望与热爱,相同的失落与孤独。这就象两个孩提时的挚友,阔别几十年后,经过半生的漂泊和跋涉,却不经意间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沙漠小镇上相遇,那种欣喜和惊奇难以言喻,却又真切可触。一个孤独的人只有当遇到同样孤独的人才不孤独,一个孤独的灵魂只有遇到更孤独的灵魂才会找到家园。倏忽间,距离在急剧缩小,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已如经年的旧交。

或许可以说,我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后来想起来,那个时候我们的网龄都太短,没有经验,也不知利害,两个人的内心都象不设防的城市,遇到一个同类,便全然没有保留,也不懂得设限,没有收束,率性而为。设若是在现在,这样的情景是断不会出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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