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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2)

(2016-10-05 12:44:30) 下一个

有那么一会儿,蕙兰自己也有些糊涂了,怀安的一番肺腑之言无疑击中了她心里的软肋。一幕幕往事在她眼前倏然而过: 和自成初相识时那个清高自傲的蕙兰,自成为她离乡后那个多愁善感的蕙兰,临近出嫁的那个患得患失的蕙兰,再到母亲离世后那个日渐孤单的蕙兰。这漫长的守候,难道只是一个多舛的梦?渺渺茫茫时,寻寻觅觅中,时辰到了,梦就该醒了。那么刘怀安呢,是她生命中的第二个自成? 要带她踏入一段新的梦境? 如果她应允了,顺从了,何时又是梦醒的时刻?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几乎忘记了挣扎,忘记了眼前的处境,她觉得浑身无力,眯着眼睛,任由摆弄。忽然,蕙兰的脑海里闪现出可心的脸庞,她走的第一步路,她发的第一个音,她的笑,她的泪。原来,她和自成的爱情,在这世上是留有印记的,所以,她的等候不是梦,而是一份执着,一份责任。她已经不是一个少女,而是母亲了。

  就住两人纠缠时,门口传来了晓梅的怒声责问:“刘怀安,你对得起我吗?” 晓梅此刻的心情从云端跌倒了谷底。她之前已经想好了两种结局。一,若怀安也爱着她,两人顺理成章成就一段好姻缘。二,若怀安心中无她,那她就深埋了这份爱,今后就只当做是陌路人,从此不必为他夜不成寐,也算是个了结。可是她有两个脑袋也想不到,刘怀安给了她第三种答案:他只是利用自己去接近蕙兰,她张晓梅只是一个棋子,一个工具。晓梅不能接受这样让她痛地万箭穿心的羞辱,见怀安还搂着惠兰,一时语塞,扭头就跑。

  怀安没料到晓梅突然出现,尴尬间松手放开蕙兰。蕙兰见晓梅跑了,又赶去追晓梅,可晓梅到底年轻跑得快,等到蕙兰追出门外时,早已不见了晓梅的踪影。

  晓梅一直在外游荡,心里空落落的,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她痛恨刘怀安,对蕙兰也是说不清的别扭。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她离家也越来越远了。

  晓梅出门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到现在累了,饿了,步子愈发缓慢。她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望着脚下的路,迟疑着要不要转身回家,暮色中的小镇显得十分冷清。她又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忽然听到有人生硬地叫了一声;“站住!”晓梅抬头,竟是几个穿着制服配着枪支的日本兵,不知何时已围在她身后。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满脸疙瘩,目露凶光,让人不寒而栗,对着晓梅咕嘟咕嘟日本话夹着中国话说了好大一段。晓梅本十分紧张,一句也没听懂,本能地想逃跑,可哪里是那几个日本士兵的对手,他们两个人一拥而上,捉小鸡似的把她擒住。晓梅后悔莫及,大喊救命,尖锐刺耳地划过寂静的小镇,瞬时打破了原本静谧的夜。

  周围的几户人家不是没听见晓梅的求救声,刘媒婆就是其中之一。此刻,她正紧贴着窗棱,警觉地关注着窗外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旁人发现了她的存在。等到晓梅的呼叫和日本兵的吆喝渐渐远去,她这才把头微微探出窗外,一切又归于平静。她叹了口气,这不太平的夜!

  蕙兰寻人未果,一夜未眠,始终没等来晓梅回家。张父也急了,儿子没了,连宠爱的小女儿也不见了。第二天一早,蕙兰去了金花家找人,没有晓梅的踪影。又去了怀安的铺子,裁缝店并没有开门。犹豫再三,寻到了怀安的住处,怀安不知踪影。返家的路上撞到刘媒婆,正绘声绘色地对着一帮街坊描述着昨晚发生的一幕。蕙兰听到晓梅深夜里被日本兵带走了,心里一惊。

  蕙兰把打听到的情况说给张父听,两人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张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蕙兰,晓梅为何离家,又怎么会大半夜跑到刘媒婆家附近那么远的地方去。蕙兰不知怎么解释晓梅和怀安的事,这个事牵扯到自己,岂不是越描越黑? 正僵持着,没想到晓梅自己就回来了,只是她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一回屋里就拴上门,任凭张父在外怎么敲,怎么求,就是不开门。至少,晓梅是安全地回来了,谢天谢地,蕙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一连几天,晓梅不踏出屋子半步,蕙兰把做好的饭菜盛在碗里,又在晓梅的屋门口支个小凳,让可心在门外嚷一声,要她的梅姑出来吃饭。晓梅的门始终关着,但不知什么时候,碗里的饭菜就空了。

  可心问蕙兰; “梅姑这是生病了吗?为什么不找个大夫来瞧瞧?” 

  蕙兰点了点头: “你梅姑得的这是心病,大夫是治不好的。”

  “心病痛不痛? ”

  “嗯,很痛很痛。”惠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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