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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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群雄传(73)

(2021-11-22 08:22:36) 下一个

第七十三回 肇谅讲古扯出田五牛

连升领了份差事,这可是份掉脑袋的差事。连升已经答应龚庆有,想反悔来不及了。
身上背着一堆事,又没人可以商议,连升心中烦闷。恰巧遇上肇谅,于是歇一脚喝上几杯。
肇谅遇到连升以为时来运转,起初还挺高兴,后来知道连升即将辞了事由回老家,想搭这梯子也搭不上,有些丧气。
连升心里清楚,尤知府的这行人只要出了奉天界就有危险,也不知道高字号的人是怎么得到信儿的,听莲香话里话外的意思,山上的人要下来打劫。
土匪打劫官府天经地义,再加上跟山上的关系,连升不能阻拦。可真到了那当口自己该怎么办,连升一点主意都没有。
好在有这位肇掌柜,久于当铺、古玩行里混迹,土匪打劫的事他一定听说过,跟他打听打听押镖的人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肇大爷本也不太清楚绺子的事儿,可问到自己头上了不能说不知道,卖拍能耐的时候到了,还真有件事知道个大概,可以拿出来说说。
“兄弟,咱们做的是正经买卖,结识的都是正经生意人,按理说黑道上那些事接触不到,也不爱打听。今天你问到这儿了,我就给你讲一件,这事句句保真,绝无半句谎言。”
连升心说你编瞎话我也听不出来,可凡事都有因由,太离谱可不行。只要听出来你胡说八道,我站起来就走。
那么肇谅讲的是真事吗,是真事。
这件事传遍东三省,江湖上传为佳话,山上的土匪和镖局的镖师都是好汉,人人赞叹。
话说奉天城北有个奉北镖局,那一年接了个活儿,押送几车金银入关。
这趟活儿的镖头叫田五牛,此人五十来岁不到六十,年轻的时候因为一身好把式,被征召进京城,在紫禁城里的善扑营当差。
善扑营里的人都会摔跤,摔跤这门技艺不是满族人的特长,满蒙一家,都是跟蒙古人学的。
田五牛在京城里干到三十几岁,年岁大了,且京城好手众多,他这岁数排不上号。又因为生性耿直,不巴结上司,正当年的时候就被辞退。
他祖籍奉天,故土难离,从京城就回来了。
回到奉天先是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过了几年没什么意思。奉天城里没有土匪,小偷小摸的吃过田五牛的亏,也不来他的主家来找麻烦。时间一长,田五牛觉得闲闷,一身好能耐没地方用,就把事由辞了。
那时候田五牛已经是名声在外,回家没闲几日,奉北镖局的东家备了厚礼迎请田五牛。
言说只要田爷出山,便可坐镖局头把交椅,薪俸不算,还给一层股份。
田五牛这类武师想施展本事,只有三个去处。一是给富户看家护院,二是进衙门当捕快,第三就是去镖局做镖师。
那位说了,还有两条道儿,吃粮当兵、上山入伙。
糊涂,田五牛这种性格,他能走这两条道吗。看家护院他不爱干,伺候官府更不行了。他只能走最后一条道,进镖局做镖师。
肇谅讲到这儿,连升暗赞。这位田五牛果然是条好汉,宁愿拿自己性命本事换口饭吃,也不进官场走邪道,做人做的干净。
田五牛坐上奉北镖局头把交椅,这消息没几天就传出去了。奉天人只听说田五牛是从京城善扑营回来的,给富户看家护院的时候也没什么叫得响的事。谁都不知道他本领如何。
最开始没什么大活儿,小来小去的路途也不远,田五牛走的镖都是安然无恙,也没露什么本事。
辽东有实力的土匪只有那么几伙,他们一般时候不与镖局结梁子。土匪和镖师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拿命换饭吃,两下一交手,就是生死架。
一招一式都下死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故此除非有非干不可的大买卖,胡子从不劫镖局。
田五牛在镖局干了三年,大大小小几十趟活儿,没有失镖的时候。虽然有小股绺子经常出来打劫镖车,但每每都被田五牛击败,三年过后田镖头的名声就传开了,行里行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应了那句老话,出头的椽子先烂。江湖上的好手都想会会田五牛,上门比武的不少,练传统武术的田五牛不理,只有玩儿跤的才陪着练练。
几十次下来互有胜负,很多时候田五牛故意卖个破绽输给对方,这下名声更大了,能耐好,武德也好,真英雄也。
肇谅嘚吧嘚吧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连升有点不爱听了。
“肇先生,说正题。”
肇谅正讲兴头上,也不接茬。
奉天城里有个武艺人品俱佳的好手,把城外的几伙胡子也惊动了。
这其中有伙胡子势力不小,匪首叫韦向天。
熟悉作者的朋友这会儿明白了,我说的是《石奉山的民国岁月》中的人物。
韦向天那是家传的买卖,那年也就四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刚接了山寨的寨主位置,也想扬名立万。
碰巧奉北镖局接了个活儿,城里的天合当有批银子送京城。甭问啊,除了找田五牛谁都不敢接手。
肇谅这故事也是听天合当头柜郝如春说的,那一次要不是田五牛英勇侠义,天合当的这笔钱财就算没了。
郝如春给肇谅讲这事,也是想让肇谅明白做人要侠义,可也是白瞎他那份心了,肇爷压根儿没往那上琢磨。
田五牛押着十几万两银子,还有古玩字画就奔关内去了。
据说这笔钱财是送给京里的一位王爷,这位王爷是天合当的股东,是谁不知道,也没人敢问。
本来那些银子应该兑换成银票,带着也方便。可兑换银票票号得抽水,也就是手续费,那王爷舍不得。说古玩字画既然能送过来,那随车的银子也能带过来,何苦多花冤枉钱呢。

就这么着,这些东西装满五辆马车上路了。
田五牛挑的那条道正好路过韦向天地面儿,那时候韦大爷还没上千山呢。
因为这几年田五牛的万儿响,关外也结交了不少绿林好汉,所以只要镖车插上奉北的镖旗,趟子手嘴再勤快点,一路无忧。
可这一次不同往常,有人成心干件大事,就是奔田五牛来的,祸事就这么起了。
田五牛的车队路过韦向天地界的时候,道路两旁早就埋伏了人马。
镖车一到,树林中跑出一匹快马,马上坐着个山贼,扛着一面大皂旗,上书个斗大的“韦”字。
那山贼高声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这儿过,留下买路财!”
众镖师知道遇到打劫的了,立刻将马车车头朝外围成一圈,从车上抽出兵刃,俩人守一辆把车护住,都瞧着田五牛。
田五牛没想到在关外还有人劫奉北镖局的买卖,看大旗上的字号,知道是韦家的人。
他自己与韦家素无往来,没有交情,也不认识。但他知道韦家有几百号人,在辽东这片势力最大。
既然人家说了要买路钱,那多少也得意思意思,花钱买面子,两下都好看。
有人说了,田五牛不是好身手嘛,一路杀过去多威风,还省钱。
混江湖最重要的是脸面,能杀人不算能耐,天下英雄无数,你杀得完吗。
再者说,对面只出一人,就说明压根儿没把奉北镖局放眼里,也就是没把田五牛放眼里。人家想的是一亮‘韦’字旗,镖师就麻溜的留下镖车滚蛋,哪有交手的机会。
田五牛明白今天要崴泥,韦字号不给奉北镖局面子,这堆东西人家要定了。老话讲擒贼先擒王,把领头的诓出来拿了,兴许还能混过去。
就是这个主意,田五牛掏出张银票,二百两,这叫买路钱。
跟扛大旗那位先客气一番,银票也交上去了,没想到那位不接,只朝镖车努嘴。
这招不行,田五牛说把管事的找来,盘盘道吧。
这才有个头目出来,田五牛好说歹说不行,提了几个江湖上的老辈也不好使。这下坏了,看来只能拼命。
此次出来只带了十位镖师,俩人护一辆车,对面的胡子可是不计其数,玩命打也打不过人家。
本来是不打也行,先让土匪把货劫了,回头再找人说情要回来。但如此一来田五牛就栽面了,镖师就是保护财物的,遇事就找人说情,那让一师爷押镖多好。
既然对面的盐酱不进,摆明了要结这粱子,那就拼命吧。
田五牛回头告诉身后的众镖师,今天就得埋这儿了,谁要是舍不得这身肉,现在可以走。
镖师是干嘛的,就是玩命的差事,谁敢走啊,只要临阵脱逃,往后就甭想端这饭碗了。
大伙儿都不说话,也没人退缩。
田五牛让大伙儿把镖车上的镖旗拔下来,他都揣怀里。也不拿兵刃,徒手就过去了。
对面除了骑马扛大旗那位,只出来个小头目。
田五牛对那头目道:“想要后面的东西,得不能让我看见。”言下之意就是得我闭上眼你们才能动。
小头目冷笑一声:“真有敢跟韦字号这么说话的,活腻了你。”
说罢抡刀 便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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