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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读《古文观止》(二)“郑伯克段于鄢”读议

(2021-04-15 04:07:43) 下一个
 

 

 

闲读《古文观止》(二)“郑伯克段于鄢”读议

 

郑伯克段于鄢

 

(议:“郑伯克段于鄢”。好个“于”字!准而狠,且含着雄与浑。后,成为军事语言:“阵于城下”“白崇禧兵团于左,黄维兵团于右”。

 

副词不副,用在窝窝里,能“小三”压倒正宫。)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

 

(议:  《左传》吝墨,胜于欧也尼.葛朗台。

 

一个“初”字,打发了多少“到现在为止”“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多少年没见了”了的叨叨。且多了字的韵。

 

尝试加个字,减个字。不果。“增之一分嫌长,减之一分嫌短”之恰,妥妥于此。

 

“寤”而“惊”,而恶,名“寤生”。女性好恶之特征,尽显。椽笔之力作工笔之描,这就是。

 

用了“爱”。秦王母赵姬对嫪毐“绝爱之”,也用了爱字。

 

总以为,斯重情绪,女性专属。上帝造心于男人,添加进更多的瞎想;于女人,注入许多情绪。一见钟情,男人谁不“眼见为实”为准?没有“窈窕”之实,哪来“好逑”之意?女人不看,心已归之,定定有谱。好几十的男拐着二十几的女,多了去。女不看故也。反之亦然的,有几双?看不到色故也。

 

于子女间的偏心,于情人的耿耿于怀于不渝,是上帝为女人开的小灶。男人,吃馍去!

 

于是“爱公叔段”。左氏笔,这准头!

 

“公弗许”,不是“不许”。透露出武姜的枕边叨,案上叨。武公由“不”而“弗”,在让步。

 

喜欢《左传》对读者智商的尊重!恨死大陆影视里,博文里不停嘴地叭叭叭叭!

 

有种恐怕,弥漫到处:就怕人不懂。理解都万岁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动不动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左传》,几个字,多少心!)

 

 

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

 

译文:到庄公即位的时候,武姜就替共叔段请求分封到制邑去。庄公说:“制邑是个险要的地方,从前虢叔就死在那里,若是封给其它城邑,我都可以照吩咐办。”武姜便请求封给太叔京邑,庄公答应了,让他住在那里,称他为京城太叔。

 

(议:事先,曾请,不果。于是,又两个“请”字,写出武姜的无奈而又不肯低头,为了“偏心”又不得不求之态。不准头请准次请,写出庄公之诡。

 

春秋笔法,豈止于“弑”?先秦文雄,也在这“弗”,这“请”。

 

哪有寻常字眼,只有庸俗心眼。谁不会“不要不要”“请,请,请”,几个“弗”出这精细,“请”出这么多名堂经!

 

知道这些个后,再在史书读到“某某,通《易经》,精《左传》”,不敢不驻目。)

 

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译文: “大夫祭仲说:“分封的都城如果城墙超过三百方丈长,那就会成为国家的祸害。先王的制度规定,国内最大的城邑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得超过它的五分之一,小的不能超过它的九分之一。京邑的城墙不合法度,非法制所许,恐怕对您有所不利。”庄公说:“姜氏想要这样,我怎能躲开这种祸害呢?”祭仲回答说:“姜氏哪有满足的时候!不如及早处置,别让祸根滋长蔓延,一滋长蔓延就难办了。蔓延开来的野草还不能铲除干净,何况是您受荣宠[4] 的弟弟呢?”庄公说:“多做不义的事情,必定会自己垮台,你姑且等着瞧吧。”

 

(议: 这样的文章,光是个读,可惜了五成不止。诵之,得另外五成还多。敬佩古人带着乐感行文。祭仲言如慢板加快,庄公答如“曲终收拨当心画”。这哪是行文,分明是作曲!

 

古曰诵吟,文章原是可从当歌唱,当曲吟的。怎能叫人不想她!

 

不言母而呼姜氏,这恨有多深!明明知是“害”,却以“焉”字敷衍,心有多狠!但hold 住不言,让祭仲说。尔后凶相毕露,使“毙”。

 

这几乎是个短篇的素材,竟在三言两语里了却。

 

读《左传》,常会想,这左丘明大约一天只能写几行,而一行要想好多天。好实诚的文格!)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卜:“不义,不暱,厚将崩。”

 

译文:“过了不久,太叔段使原来属于郑国的西边和北边的边邑也背叛归为自己。公子吕说:“国家不能有两个国君,现在您打算怎么办?您如果打算把郑国交给太叔,那么我就去服侍他;如果不给,那么就请除掉他,不要使百姓们产生疑虑。”庄公说:“不用除掉他,他自己将要遭到灾祸的。”太叔又把两属的边邑改为自己统辖的地方,一直扩展到廪延。公子吕说:“可以行动了!土地扩大了,他将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庄公说:“对君主不义,对兄长不亲,土地虽然扩大了,他也会垮台的。”

 

(议:“你是我的兄弟”是眼下男人学女人的话“这是我的闺蜜”。庄公告诉:兄弟是什么?纵然是亲兄弟。

 

庄公不装什么“手足情”“同胞谊”。用“多行不义必自毙”,尽了天下难得的手足情同胞谊。每读每感,这一辈子也不能企及的情商。

 

以计谋论,可谓好兄弟间专计专用。任其性,等结果。

 

为什么不规劝?三十岁以后的男人,(女人亦然。)劝得了吗?纵然受劝的,有人信吗?所以,听之任之,彼此留下彼此。

 

以手足情论,任胡闹,纵性情,很难得。

 

《左传》在说人之伦常,所以循并非别人规定下的三纲五常,而是以着实的发生详细道来。

 

兄弟情,尽到这份儿上,是历史上少有的够意思。

 

“多行不义必自毙”,是不是春秋笔法的另一例:褒像贬,贬中褒,抖露出人情世事的真相。)

 

大叔完聚52,缮甲兵53,具卒乘54,将袭55郑。夫人将启之56。公闻其期57,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58以伐京。京叛59大叔段,段入60于鄢,公伐诸鄢61。五月辛丑62,大叔出奔共63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64,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65;称郑伯,讥失教也66;谓之郑志67。不言出奔,难之也68

 

译文:“太叔修治城廓,聚集百姓,修整盔甲武器,准备好兵马战车,将要偷袭郑国。武姜打算开城门作内应。庄公打听到公叔段偷袭的时候,说:“可以出击了!”命令子封率领车二百乘,去讨伐京邑。京邑的人民背叛共叔段,共叔段于是逃到鄢城。庄公又追到鄢城讨伐他。五月二十三日,太叔段逃到共国。

 

春秋》记载道:“郑伯克段于鄢。”意思是说共叔段不遵守做弟弟的本分,所以不说他是庄公的弟弟;兄弟俩如同两个国君一样争斗,所以用“克”字;称庄公为“郑伯”,是讥讽他对弟弟失教;赶走共叔段是出于郑庄公的本意,不写共叔段自动出奔,是史官下笔有为难之处。”

 

 

(议: 《左传》行文,很大男人。不碎嘴。攻公叔段,浩大的国是,两个“伐”字打发了;也不大嘴巴。打掉了事,不大摆庆功宴,不《东方红》史诗;举重若轻,庄公做了桩该做的事而已,有什么好多说的。

 

左丘明对“郑伯克段于鄢”的解读,说明着原作“春秋”的厉害,不虚置一辞,简则简矣,却不遗不漏。读者左丘明更厉害,一展微言大意,更于其中说出了自己的独立文格,思想格和人品格。)

 

遂寘69姜氏于城颍,而誓之70曰:“不及黄泉71,无相见也。”既而悔之72。颍考叔73为颍谷封人74,闻之,有献75于公,公赐之食76,食舍肉77。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78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79,请以遗之80。”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81!”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82?”公语之故83,且告之悔84。对曰:“君何患焉85?若阙86地及泉,隧而相见87,其谁曰不然88?”公从之。公入而赋89:“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90!”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洩洩91。”遂为母子如初92

 

君子93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94。《诗》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95其是之謂乎。

 

 

(议:没法喜欢这种演戏,做作,装蒜。

 

颖叔,颇魏征,司马光,周恩来,即鲁迅所说的道士:“人往往憎和尚,憎尼姑,憎回教徒,憎耶教徒,而不憎道士。 懂得此理者,懂得中国大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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