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哪扯到哪

随翻随摘随忆 能感受得到 , 那块绕在南院上的云,又来了,看着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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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忆们与张爱玲

(2023-11-14 05:05:56) 下一个

王安忆们与张爱玲

 

王安忆写道:

 

电影《半生缘》里,吴倩莲演的曼桢生病睡在床上,梅艳芳演的姐姐曼璐,进到妹妹房里来看望。看见写字台玻璃板下压着妹妹和朋友的照片,眼光很锐利地说了一句:左边的那人比右边的好,“家底厚”。

“家底厚”指的不只是有钱,还是有根基。这“家底厚”的人是黎明演的世钧。他有些木,为了抢上班车,竟看不见在场的女士,把曼桢挤落了下来。小市民出身的叔惠就不会,叔惠伶俐得多,这就是小家子的风格。他交际要比世钧广,人头也熟。世钧客居他家,倒比他还待得住,很勤快地帮着大人冲开水。这种“家底厚”的人,往往在外面是随和的,回到自己家里,自然就要上些脾气。他带叔惠回自己家,饭桌上同他妈妈讲话,微微蹙着眉。吃空了碗时等女佣添饭,就露出了尊严。而此时,叔惠则瑟缩起来,他的“活络”在这个阴森的大家里施展不开。再看世钧的“木”,其实是包含了大家庭教养的安静的气质,还有一种寂寞的心境。

 

议:

 

总想,让张爱玲说,会是什么样?

 

以为,她不会这么说。她知道,这“木”和“玲珑”都是编的。

 

以前是开会,旗袍都不给穿;现在是开了十届世界互联网大会的中国,还是禁油管,谷歌。这样的天下,产生李克强的一生附和以致眉抬不到正式高的位置 ,亏了有副眼镜挡着不让眼神里的窃全走光。也产生习主席这样红二代官二代的“高干子弟的“亲自布署亲自指挥”着自己嘛也沒弄懂的这大棋一步,那大业一摊。

 

本地几十年间有身份者,“我爸是李刚”军级唱歌的李双江老婆梦鸽跪求放儿子一码;没身份的,去别人地里抢收。

 

“这是秦,不是汉”的辩识力,王安忆没有。她写上海,像在编共和国里的旧时上海滩连续剧。张爱玲有,她的《秧歌》《赤地之恋》,把共和国的秦面目写出,和哈玛斯一样一样的。

 

李安的《色戒》里,梁朝伟的眼神里,有与生俱有的共和国之外才有的平温和礼视;汤唯眼睛,则怎么也脱不掉的大陆女孩常有的丫头凶。章子怡,巩俐,周冬雨,倪妮,都这样。

 

张艺谋,陈凯歌,姜文,陈道明,穿什么样行头,再大的场合,都掩不住知青身世。去查他们高考数学考分,那是看清他们身份底色不错的一个点儿。

 

王安忆,程乃珊等,喜欢旧上海,但也不能拿战上海后的上海当成旧上海,不能把毒地陆家嘴当昔日百老汇来唠。

 

三年疫情末尾的上海,封控下多是闹吃得不好,喝得不好;末了,喊出了“下台”,有了点洋泾浜的硬气。

 

今年万圣节,上汤。年轻人不看李克强死了怎么怎么,玩自己的。这很淞沪会战你打你的,百老汇的舞我跳我的。拎得清。

 

王安忆不写这些的。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张爱玲会不会写。也不会,她嫌“吵死了”。这之间的距离,不只一条代沟。

 

所以,读王安忆程乃珊,总觉得像看拍的《新上海滩》,一帮共和国的儿女,使的是文革打砸抢的招数,穿的是山寨的百里洋场行头。

 

张爱玲就是活在大陆,也不会去写这些。不屑。也不会看。她自有她独一份的“吵死了”的女人直觉。

 

 

 

 

越剧《红楼梦》,王文娟扮的林黛玉,也是大家闺秀。她虽然多愁善感,性子乖张,但形态上却不失持重。她声调低低的,回眸转身都有些“慢”,这就是有规矩,稳重。贾母经常夸薛宝钗,说她“敦厚”,可见“敦厚”是大家风范里的上品。电视剧《红楼梦》里那一群小姐,说话尖起嗓子,眼睛活动游转,神情又娇嗔任性。大家闺秀一般由青衣来扮,电视剧的这群小丫头应归作花旦。中国戏曲是真正了不得的,它将日常生活的形态总结归纳为类型,一下子就抓住了实质。

现在都喜欢说“文化”,“文化”这概念过大了,其实只是日常生活的一点常识。很多情理都是从常识里生出来的,缺乏常识就情理不通了,也就是人民常说的“不象”

 

议:

 

陈丹青大讲民国范儿,章诒和也写最后的贵族,王安忆在眷恋旧上海。

 

张爱玲生活在旧上海,写旧上海。那是她的日子,也是她的命。

 

王安忆们,写旧上海是营生,一边写,一边也和这新上海玩,还玩得风生水起。

 

张爱玲则一看清此秦非汉,润了,不和你玩了。

 

此新中国全部文学加在一起不及一部《小团圆》之因为,也是王安忆程乃珊方方迟子建铁凝严歌苓望张小姐之尘而不及之所以。

 

敢撒“吃共产党的饭,砸共产党的锅”之邪的底气在于,王安忆等虽埋怨其霸道,可也在其中厮混。

 

由此,反顾润出大陆的张爱玲,不写大陆,哪里是用鲁迅级别的深刻能衡量出的?

 

几十年下来,不和你玩了,才是堪称精准且艰深的对于解放后新社会的态度。

 

电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里,巩俐演的小金宝就“不象”。导演和演员显然对上海舞女这行当缺乏了解。“小金宝”只会不停地扭动腰肢,飞扬眼风,浪声大笑。我曾经看过“百乐门”大舞厅头牌舞女的照片,你想不到她竟是那么贤良贞静的。声色场,尤其是上海的声色场,其实是紧跟社会的习俗和潮流的。看史料上写,有一个时期,舞女妓女的流行是女学生的装束,素色衣裙,齐耳短发,甚至还配上一副眼镜。在开放的上海,声色场的风气也能倒过来,影响社会的时尚。可见这一行里,并不是那样娼门气毕露的。她们这样从异性手里讨饭吃得,是要比常人更解风情。什么是风情呢?清代李斗的《扬州画舫录》里,列数名妓,形态各异。有一个“汤二官”,特质是“善谐谑”。“钱三官”,姿色一般,“而豪迈有气”。“杨高三”,其描写大有深意,是“无门户习气”。什么意思?就是不象妓女。

 

议:

 

在“解放后”和“改开后”里找“象”,几乎是当下很有思想,有骨气的行径了。是不是也有点“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的味道?

 

鲁迅曾说,中国的文学较之欧美的,没有他们的凶猛。

 

可不是,刘晓波的最后陈述中有力气的话之一是:我没有敌人。去谷歌,季米特洛夫在法庭上指着纳粹是怎么说的?

 

反思文学中重千钧的《往事并不如烟》,怎么能和《古拉格群岛》排在一个书架上?

 

读王安忆程乃珊等文学,总觉得像看一帮文青在撒娇,玩“丢手绢,丢手绢”,而且是在中山公园玩。

 

《儿女情长》为什么好看,就是有常识。父亲病了,大哥回来裁决谁出多少钱,没人反对,只是沉默着。各人回到家都有一些怨言,怪大哥派得不公,可还是服从。《哎哟,妈妈》里面,将那憨乎乎的小姑娘派给家境优越的“肖雄”作女儿,聪明伶俐的则给了清贫的“张闽”,也对了。穷人家的孩子才能长成精豆似的。《北京人在纽约》的阿春就有常识,穿一身笔挺的洋装,到厨房水槽上洗碗,一点不脏衣服,利利落落,象一个老板娘,靠自己一双手起家的,会劳动。

劳动是日常生活最基本的常识,可现在的演员,大多不会劳动。作家艾明之的小说《火种》,曾经拍过一部电视剧,女主人公殷玉花在烟厂撕烟叶,为表现她老实肯干,两手紧扯,浑身乱颤,看上去是干活最差得一个。不止是她,剧中大凡勤劳的人,总是弄得很狼狈。其实真正善于劳动的人,干活身上是一点不脏的。还有说话,女工中那类嘴利会说的,决不是出言粗鲁,内容单调。我在妇联信访站旁听采访,一个女工来告她的丈夫。她丈夫无中生有地怀疑儿子不是自己的,那女工很激动地说:“这孩子真争气,越来越长得和他象!”《走出冬天的女人》里,女主角和一个京剧的龙套好上了,这也不象,她更可能会喜欢一个勤勉精明的做水产的个体户,她们崇尚生存的技能,而不是象小知识妇女那样,会被些小花头迷住。她们不是那一派情调的。那女主角怀了心事,在沙发上合衣坐了一夜,这可不是劳动的女性派遣心情的方式。有一个记录片拍摄一个瘫痪丈夫的工人妻子,她说道,她心情烦闷睡不着觉,就从床上起来,把家里的玻璃窗全擦一遍。

过去的电影好像比现在的有常识。记得老电影《乌鸦与麻雀》,黄宗英演小国民党官员的姨太太,出场的镜头,是一双纤手,翻着一本连环画。这就合乎她的身份、趣味、生活状态。《马路天使》里,周璇演的小红在卖唱的茶馆里独自一人玩着,将一本什么折子从楼梯扶手上滑下去,再追逐下去。在这嘈杂的茶馆里,她玩得那么开心,不知自己的处境和悲惨。这也符合她的年龄,身世,和所处的环境。《饮食男女》里,老厨子后来竟是和女儿的朋友结婚,令人大吃一惊,但再想想也对,其实老早有迹象了。他每天做了饭菜,送到那年轻女人与前夫生的孩子学校,把孩子母亲做的饭菜换回来自己吃掉。那女人也问过老头,她做的饭是他吃了吧,因为孩子从来也不会吃完她的菜。这个细节很好,有一种上岁数的人,对年轻女人的爱。现在的电影电视,就比较缺乏这样的情景,是对生活了解得不够。

 

议:这类辨识,就是东北的唠叨,苏锡常一带的 “嗑瓜子”,也就是上市不久的小确幸,小惊喜,小机灵。

 

也就是没有无的有。

 

张爱玲文学中,很多很多这样的有。但大都为人生这个严肃的“无”罩着。这些个“有”像玫瑰枝上的刺,戳出血印,使警醒玫瑰带刺的理儿。

 

王安忆们的这些“生活气息”和观察,就是个白相相,白开水里加勺糖什么的。

 

只有凭常识来正三观,是社会的一种无奈,犹如“亡,百姓苦;兴,百姓苦”。只有当作无奈写时,才有份量。玩写得像和不像,比生活底子谁的厚,就是没有无的有,终究不过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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