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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的雪

(2021-04-09 06:35:39) 下一个

                 

                 瑞雪•暖家

每当我听到殷秀梅那首“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洒洒漫天遍野,你的舞姿是那样的轻盈,你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你是春雨的亲姐妹哟!你是春天派出的使节,春天的使节!......”。

让我情不自禁地时针拨回到上世纪七七年的蜡月初的一个早晨。我和我姐姐们在我妈的惊乍声中,从香甜的梦乡惊醒。“好大的雪啊!多少年罕见的雪呀!”,母亲喃喃自语。这苦寒的塞北,一冬没见雪了,干燥寒冷的冬天乏味无趣,经常伴着漫漫黄风,飞沙走石中渡过。这是一场天地万物共同渴望的瑞雪!

我激动地从温暖的大炕上跳了起来,拉开俩扇小的可怜的玻璃窗户的帘子,外面的世界什么都看不见,满窗户玻璃的花草像精雕细刻上去似的,这冰雕是那么真实地存在。六点钟的天被雪眏的白而亮堂,母亲已经生起了炉火,那呼出的柴火的清烟交织在开水锅热腾腾的蒸汽中,冷清了一夜的窑洞马上热腾了起来,母亲和家姐们有说有笑地烘暖着黎明的热烈气氛。尽管这二年国家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我们百姓的日子还要继续,接下来的形势如何?躺在这个大炕上睡觉的人都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我们要吃,要喝,要生活!我们首要任务是马上清理眼前的积雪!

十一岁的我,贪玩,好奇,东游西逛整天有使不完的精力。翻身下炕,戴上兔皮棉帽,踏上母亲新做的棉鞋,向门外跑去。

先从里面打开俩扇门,再向外推风门,怎么也推不开,从门缝中看到雪有二尺多深,把家门堵住了。使劲推门出去,四处环顾,白茫茫一片,树干上架着厚厚的雪,像盛开的肥硕的白梅,一坨撸一坨撸,压弯了枝条;院墙上的积雪像带上了帽,厚厚的那么沉重。跟我们一样,整个村子醒了,大人小孩的吆喝,泣唱说笑声,鸡鸣犬吠,伴着炊烟袅袅升起,弥漫......。

当下要紧的是开一条通往街上的道,我们用木锹,铁锹铲开俩尺厚的积雪,用扫帚清扫出一条直达大街的通道。然后,开始清扫窑洞顶部的积雪。

我们家有五孔窑洞,其中一孔是刚刚在夏天楦起来的,楦窑洞的“卧腰”是用胶泥参杂麦秸抹成,呈弓形土坯,晒干后结实耐用,但这种土窑洞最怕雨水,所以,每年都要用泥抹一次窑顶。当然有条件的用白灰沙子滚顶,一劳永逸,不用逢雪扫顶,逢雨拍顶了(用锹打光,砸实窑顶土皮,减少渗透水份到土坯)。拍顶是项艰巨的工作,每次都会拍的满手长泡,因此我更喜欢扫雪,活儿轻松人不受累。

套着笨重大棉裤的我和我哥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爬上窑顶。站在了无遮拦的窑头上,向西近眺,眼神触摸到白皑皑的丘陵起伏跌宕,延伸到洪涛山脚下,像穿上一件新银裳,把往日的突兀,荒凉,丑陋包裹起来,显得格外柔美,圆润饱满。圪梁梁,山峁峁,沟叉叉不再是地理缺陷,成了画中的根筋脉络,点破了画的平静。裸露难看的黄土地那里去了?

向东远望,那银蛇般的北岳恒山,起伏滚涌,绵延不断,与那太阳光影下闪闪发光的桑干河交织缠绵,光与色的烘托,云与气的纠缠,把晨光中的山与河推向天际,袅袅炊烟升起的村落,诏示这不是一幅画。这就是我的塞北家乡!

扫完雪,我们一家人围着一口盛满土豆熬稀饭的大铁锅,坐在炕上开始用早餐。这热气腾腾的稀饭喝下肚子里,马上化解了全身的寒冷,脸色开始红润,全身暖和起来。捞俩个大土豆,用快子搅烂,夹一快子胡麻油炝过的烂腌菜搅拌在一起,再捞一疙瘩煮黍子糕沾着吃,享受着天下最香的美食!

                    发小•石鸡

寒冷羁绊不住我那颗不甘寂寞的心,我撂下碗筷就去在村口住的发小活活家玩耍,活活与我同岁,据大人们讲,活活一生下来就没了呼吸,他前面是俩个姐姐,父母盼儿心切,怎么也不相信儿子活不了。父亲把他放在乱石摊上迟迟不肯离去,蹲在那里长嘘短叹。冷风嗖嗖地从他赤身裸体的身上刮过,父亲看到他好像在动,再仔细观察,他真的活了,他父亲高高兴兴地把他抱回家---名字就叫活活了,接下来有了二活,三活。活活他父母相信这是送子观音菩萨的恩典,用泥巴捻了三个小男孩摆放在他家的窑顶烟囱后面,意思是把他们寄养在观音菩萨的名下。文革破四旧,奶奶庙被废,这三个长鸡鸡的小泥人只好躲在自家的窑顶上了。小时候我们太淘气,有时侯,几个小孩偷偷拿走三个长鸡鸡的小泥人去玩耍,经常惹他们家人生气。

我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村口,那白茫茫的雪地里有三五成群的石鸡在雪地里觅食,一场大雪覆盖了大地,也覆盖了石鸡得以活命的生机。《维基百科》“石鸡,头顶至后颈红褐色,额部较灰,头顶两侧亦沾浅灰色,眼上眉纹白色沾棕。有一宽的黑带从额基开始经过眼到后枕,然后沿颈侧而下,横跨下喉,形成一个围绕喉部的完整黑圈;眼先、两颊和喉皮黄白色、黄棕色至深棕色,随亚种而不同;耳羽栗褐色,后颈两侧灰橄榄色,上背紫棕褐色或棕红色,并延至内侧肩羽和胸侧;外侧肩羽肉桂色,大小像鸽子,这种石鸡又叫野生鹌鹑,生长在多石的山区,坡地,所以又叫石鸡”。它们从来不会来村庄觅食,这漫山遍野的积雪把它们赶下山来,显然一些石鸡饥饿过度,没有力气奔跑。

我让活活拿来他们家的放羊鞭子,在雪地里追赶着飞不高,跑不远的石鸡;跑不动的石鸡诱惑我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里,气喘吁吁追赶,终于让我一鞭子下去缠住了一只石鸡的双腿,落入我的手中。我把石鸡交给活活三兄弟看管,兴奋地忘记了临下十几度的寒冷,答应给他们也逮一只,我在田野里的雪地里努力奔跑,怎么也逮不到它们,足足一个多小时无功而返,没戴手套的双手已经麻木,我觉得不好意思--用活活的鞭子给我自己打了一只石鸡。在那个缺肉的年代,母亲把石鸡做成肉汤给一岁的外甥吃了。我受冻的双手十个手指从指甲盖下活生生地脱了一层皮。这个极寒的大雪天,记忆犹新啊!

这场大雪遮盖了裸露的黄土,荒秃的山峦;滋润了田野-----瑞雪兆丰年!

这几年我们和全国人民一样,过的多么不容易!国家神话般的伟大领袖,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逝去,不可逆转的唐山大地震,一个个关呼国家,人民命运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虽然我年幼无知,仍然担忧着国家的前途命运---。好在又出了一个英明领袖华主席一举粉碎了“四人帮”。我们幼小的心灵才得以慰籍,我们又开始唱起了新红歌,“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交城出了个华政委... ...”。 这一年,我们破天荒收到了来自中南海的英明领袖华主席的关怀,大队分配给我们从墨西哥进口的红皮小麦和古巴沙糖;没多久又恢复了停止十年的高考;土地又重新回到农人手里,从自留地到包产到户,政策一天天变化,物质一天一天地丰富了起来。

七七年这场瑞雪象一个分水岭一样,我们家乡,乃至全国从七七年开始风调雨顺十来年,老百姓的粮缸满了,肚子吃饱了!

我深深地纪念这场有史以来的大雪,它不仅覆盖了家乡的贫瘠,丑陋。而且浇灌了丰收,幸福和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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