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僔6: 站队

 

陆修远走到办公室角落的吧台，倒上两杯特意准备的海岛纯麦威士忌，加点冰块，递给罗斯曼一杯。他做过作业，知道老板喜欢什么。

罗斯曼接过酒杯，和陆修远轻轻碰了下，浅啜一口，看上去心情不错，“谢谢，你的货色够劲。等冰块化一化，味道更好。”

陆修远品了一口，在心里做个鬼脸。这威士忌闻上去泥炭芬芳，喝起来却有股子鱼虾的咸腥味，实在不敢恭维。他端着酒杯，附和着老板闲聊了两句酒经，似乎不经意的提道：“据说古铁雷斯也是玩家，家里有两瓶名家古董，上世纪二十年代蒸馏，八十年代装瓶，奇货可居啊。”

罗斯曼眨眨眼睛，“那又怎样，你会把你的老婆和别人分享吗？”

老板愿意和你哈拉总不是坏事，陆修远随口说道：“我没老婆。”

“真的？因为每天都换吗？”罗斯曼调侃道。

二人哈哈一笑，各自饮了一口，罗斯曼看着陆修远，笑意慢慢褪去，恢复了日常的那副做派，“陆，你会不会认为，我亲自来这里，是因为我真的需要和古铁雷斯谈生意？”

罗斯曼加重了“谈”的顿挫，陆修远本就想借题套话，揣摩出老板的想法，便商务微笑道：“愿闻其详。”

罗斯曼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带着倨傲，“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控制整个尼奥行星的金融血脉，从来不需要和任何人谈生意。我不希望我的到来影响你的判断。”

陆修远道：“我懂你的意思。就像之前汇报的，我委托第三方给古铁雷斯安排好了出访秃鹫国的所有细节，专机接送，元首安保，总统接见，21响礼炮，官邸国宴，联合记者招待会，应有尽有。但他就是不肯，宁可不见总统也要在这里见你。我看他就是想摆出一副平等合作的姿态，多捞点筹码。这点小事最后还要劳你大驾，真是见笑了。”

罗斯曼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魅蓝国发展到今天这步，可以说危机重重。如果你是古铁雷斯，你也不会在这个时点冒险飞到国境之外。太多人，太多理由，你可能会被做掉。但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信使，传达老板的命令，让古铁雷斯放心，顺利完成这宗生意。今天会后我会顺路南下,参加一次马球慈善赛。这就是我亲自过来的全部理由，你明白吗？”

“明白。我们制定游戏规则，要么玩，要么滚。如果他不按规则出牌，那必须给出一个我们认可的理由。”陆修远道。

罗斯曼微微点头，“很好。古铁雷斯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这几年过得非常愉快。可惜，酒色财气会让人脱胎换骨，我怀疑他的判断力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准确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无一例外。打开剧本，他们从此幸福的生活下去。翻到下一页，英勇的骑士白马银枪，邪恶的魔鬼终究逃不过正义的审判。”

陆修远心里有了底，不动声色的问道：“所以，现在就是翻页的时点吗？”

“也许。你知道，我讨厌不必要的改变，谁愿意找麻烦呢？但我要做好准备。一旦老大们的自尊盲目膨胀，行事就会出人意表，我们只能通过他的过去判断他的未来。今天是换币截止日对吧，比例多少？一比三万？”

“再加个零。”

“人性总是如此丑陋！古铁雷斯这家伙，吃相不是一般的难看。搜刮这么多外汇黄金，看来是做好了跑路的B计划。那个央行货币改革委员会，你查得怎样？”

陆修远料到老板一定会关注这个问题。非常时期的非常委员会，绝对都是老大的心腹。搞清楚人头，就搞清楚了对方的底细。“所有成员都在我们的薪资名单上，除了国立大学的罗德里格斯。我委托第三方公司调查过了，他负责打理古铁雷斯的秘密离岸账户，这是第一次在魅蓝国内阁公开亮相，应该是来帮忙洗钱的。当然他还有台面上的身份，秃鹫国某二流大学的终身教授，在委员会里的角色也是学术支持。”

罗斯曼撇了撇嘴。“学术支持？哈哈，以现在的形势，什么支持都不如我们的支持。古铁雷斯明白币制改革只是喘口气，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国家能源公司定向发售优先股换取战略物资。金僔内部投资委员会审批通过了吗？”

为保障各个海外公司的项目可行性，金僔专门从全行星抽调9名麾下精英，包括财务、法务、税务、风控等方方面面，组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内部审批机构，直接汇报给约翰弗里曼，连罗斯曼这个级别也无权插手。失踪的拉里就是其中一员。

所有项目完成DD、模型测算、投资和退出机制等常规流程后，确认值得上马的话，必须由该委员会把最后一道关，所有9名委员和项目组在视频会议上进行沟通，然后邮件发送投资许可。最难搞的是，即使有一个人不同意，整个项目的前期工作就算白忙活了。所以每到项目提审，都是各国首代们最头大的时候。这次魅蓝国石油项目二期虽然无懈可击，项目一期也交出了满意的答卷，但陆修远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时刻关注着委员会的反馈。就在今天凌晨，法务委员终于发来了最后一份确认的邮件。

想到这里，陆修远笃定的说道：“没问题，9位委员的确认邮件今晨已全部收到。古铁雷斯的分成走离岸特殊意向公司，15%的可转债。”

罗斯曼微微颌首道：“很好。全球粮价居高不下，魅蓝国央行秃鹫元头寸不足，崩溃临界点是越来越近了。陆，虽然我们合作时间不长，但你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正如我告诉你的，临界点之后绝不是萧条，而是大爆炸，各种隐藏的问题会变成连锁反应。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已经胜券在握，我会记住你的贡献。”

陆修远微微低头，小心的回道:“谢谢您对我的肯定。没有您的指导，我个人绝无可能完成如此繁复的任务。”

“彼此彼此。你的办公室不错”。罗斯曼的目光移回显示器，开始在笔电上进行操作。

“很高兴你喜欢。”陆修远知道暂时没事了，转身走到办公室外面，关好了房门。

一个小时后，罗斯曼离开公司，走之前和陆修远约好下午4点在机场FBO处碰头，乘他的私人飞机去古铁雷斯府邸。陆修远事先联系过罗斯曼的助理，知道老板早有安排，便没有邀约午饭。

目视电梯门徐徐合上，他长出了口气。终于找到了新的靠山，回到了内部政治的轨道。过去这半年，他彻底成为圈外人士，汉利不要他，拉里不置可否，罗斯曼对他明里暗里的投诚没有任何回应，其他首代心照不宣的疏远他，连小道消息也越来越少，除了自己的部下外，没有人和他同一阵营。好几次午夜警醒，他梦到自己变成了内部政治的牺牲品，被金僔扫地出门。伺候罗斯曼，就是他职业生涯的全部希望。天不负我，所有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抱上了罗斯曼这根粗腿，他似乎看到光明的前程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