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散装酒

(2022-11-07 14:39:30) 下一个

摆点龙门阵,扯把子说酒。

四川人个头小,没有北方的高大彪悍,不善金戈铁马;又不似江南玲珑婉转,好不容易出些才子,却都往外地跑。但川人心思结实,用川话讲就是巴地草的根多。住在上帝的后花园,常年没灾无难,风调雨顺,原本有一条桀骜不驯的河也被整的风姿绰约。土地黑得冒油,挖个坑就可以长粮食,二分地可以饱全家。饱暖思淫欲,川人在这天府之地闲得没事干,便开始琢磨吃饱肚子以外的事情。酒便是其中之一。中国十大名酒:贵州茅台、五粮液、洋河大曲、泸州老窖、汾酒、郎酒、古井贡酒、西凤酒、贵州董酒、剑南春。川酒占半壁江山,这是蜀地的水呀温度呀人呀等,天时地利人和而后的造化。

川人产酒,但不善饮酒。这里说善饮者,乃指豪饮。你去川西坝子,看不到几缸几缸喝酒的水浒好汉,却只见一老者面前一小杯,放于四方桌上,桌黑得发亮,可以刮下一层油。一只小盘放几粒花生,一边咂,一边夹起花生扔嘴里。不时抬头看天,念一句:龟儿子,连滴滴儿太阳烘烘都看球不到喔。这杯酒可以喝到傍晚淡黑。然后算账,一毛钱,抹嘴回家。

三十年前的酒,是在杂货铺里的散装酒,人们拿个旧瓶去打点新酒。店老板儿用个提子从酒缸里舀出,吼一声,二两二毛钱。酒是给老汉儿打的,路上偷喝一点,不觉有啥子好。可回数多了,便喜欢上了那东西从口中慢慢顺食道滑下时的热热的感觉,跟热水不一样的感觉。老汉儿后来发现二两酒咋个过不了瘾时,捏起手指准备给我脑壳一个爆栗子,但他发现我已经比他高出一头了。

酒出来是给人喝的。那种存放数百年用来使某人品味陡增,可追溯为贵族后裔的除外,东拉西扯到太阳王路易十四除外,七拐八拐从五粮液酒厂的古窖用矿泉水瓶瓶儿舀的原液除外。哪些不是酒,是面子。按下不表。

不光写诗能出名,喝酒也能出名,但论又喝酒又写诗又出名的,非李白莫属。忆往昔峥嵘岁月,在正是肾上腺素急剧分泌,梦里文青有几回的时光,写诗写得便秘,贝多芬九也听完还是出不来多少。看到有文章讲李白斗酒诗百篇,便麻起胆子往肚里灌酒,后来回忆差不多有一斤。三日后醒来,恍若隔世,只觉得太阳的光特别亮,女孩们比原来漂亮。然而诗是仍然没有,老妈的唠叨却从此多了一个在家里流芳的话题。

想李白,神思荡漾,狂放不羁,大汗淋漓,一泻千里。没酒他可出不来,他的诗情是酒给他憋出来的,就像段誉的六脉神剑的附加功能。好像现在的人已经失去了这个特异功能。比如我要写诗,我非但不把酒问青天酒,我还要把有关酒的所有念头和物件儿全部置之度外。要不然酒洒键盘,诗就出不来了。也有例外,便是摇滚青年或伪青年。他们不光喝酒,还要来点drug。约翰列侬对这个事儿有专门的讲解。当年Woodstock人人都drug,一不小心成为佳话。

李白喝呀喝,最后在当涂倒下。李白倒后,后人不管如何喝酒,诗出不来还是出不来,出来的也软硬度拿捏不当。后来也是我老乡的东坡先生的诗好像还不错,但论喝酒差李白一大截。充其量在喝寡酒时,环顾四周无人,把杯子小心翼翼地对着月亮问道,月儿,今夜你可否陪我喝酒。

李白夜里喝寡酒,能喝出自己的影子,意犹未尽,又唤来月亮,且无需象东坡先生那样问月亮是否愿意,或你可否代表我的心。气象万千多了。人影月一起喝,还要记得写诗,字迹万万不能潦草,不然酒醒后字自己都不认得,如何向出版商交差。古人写诗,想来是没有稿费的,不然老杜为何住茅草屋,虽然现在在成都的杜甫草堂卖了不少门票。古今中外,没有那位只写诗就能养活自己的。顾城在新西兰尚需自己经营农场,养鸡种菜,诸般的不如意,某日与妻争执,一斧头下去,没了她,也没了他自己。中文语境从此失去了一双无邪的眼。

金瓶梅之瓶,有识之士认为是男人基本欲望之瓶中物,杯中酒。另外两个是金钱和女色。李瓶儿是《金瓶梅》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其姿色堪与潘金莲抗衡,所以才深得西门大官人的宠爱。可这位大美人却是“生得甚是白净,五短身材,瓜子面儿,细弯弯两道眉儿”。似乎沉不得鱼,也落不了雁。但仅凭肤色白点的,五短身材如何得宠?有人谓五短身材在兰陵笑笑生笔下乃指娇小。窃不以为然。想必是瓶儿在酒桌上有些秘技把西门大官人伺候爽了。啥子秘技?带一瓶五粮液原液,穿越到大宋去请瓶儿喝酒猜拳耍子,便会分晓。

西洋文字游戏中,将男人的基本欲望谓之3W,不是那个著名的When,Where,Who,而是金(Wealth),瓶(Wine),梅(Women)。纯属巧合,无意想证明中西文化是多么地相似。洋酒与中国酒的区别无论酒本身还是喝酒的方式的差别太大了。去酒吧,吧台后面陈列的洋酒就像洋人的头发颜色,五彩缤纷,琳琅满目,瓶瓶罐罐更是燕瘦环肥。我相信所有中国人到酒吧都有无可适从的感觉,指点江山半天后,对酒保说,就来那个,加冰。一喝,原来只是啤酒。我们每天和啤酒打交道,都知道光啤酒就有多少种,多少不同体积和形状的瓶子们。想必洋人喜欢各色各样不重样的东西,包括人。

反观中国酒,一律白酒跟水的颜色一样,充其量象竹叶青泛点绿,已经另类了。故酒桌上就会有人借机踩假水用白水换了酒跟你吆五喝六作梁山好汉状,猜拳行令,一醉方休。觥筹交错间,自然最后是你喝翻,人家第二天接着喝,你却去了医院打点滴洗胃,数月间倘若有人提到酒这个字,你便会跑去洗手间。当然不是撒尿。

中国酒在海外身份尴尬。不像SAKI已经是大奶地位,登堂入室。这日本清酒实际上和中国的黄酒差不多,都是用米作为原料酿制的。喝法也相同,要温了喝,凉的就没有滋味。颜色也比黄酒浅,几乎是无色。日本的清酒大概也是从中国人学了去的。但不光学了而是加以改进,象SONY当年改进收音机,使之更为符合国际口味。在魁北克的SAQ来自东方的酒也仅SAKI而已。而中国黄酒在海外的境况,已沦落到在中国店当料酒卖。运气好,在中国店里有汾酒等中国白酒,可味儿却变了,且喝了没多久你有可能去洗手间。当然也不是撒尿。

还有一个嗜酒之人,德国人尼采。尼采嗜酒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形而上的,哲学的,悲剧的诞生的,用他自己的话说:酒神的。

[ 打印 ]
阅读 ()评论 (2)
评论
庄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XQQ' 的评论 : 上头
XQQ 回复 悄悄话 洋洋洒洒酒文化, 有看头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