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Pingscorza 萍

在东方和西方生活中游走、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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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虚构作品:高三少年追风记(连载六十)

(2022-11-01 07:48:08) 下一个

六十、

我吃过早饭,去了教室。同学们晨读的声音琅琅,我坐在座位上准备加入其中,却看见手机上母亲的短信。我想,母亲这么早就醒了。我想,清早,她在床上打开手机,准备在温暖的床上呆一会儿,然后起床烧早饭、上班,却突然看到我在半夜发给她的短信,一定心急如焚吧。她一定在想,该怎么办,于是就发短信过来问我怎么样了。我回答她说没事儿,她说,我上午带你到医院去吧,你几点钟下课?我说,不用了,没事儿的。可是早上,我忍不住又去了卫生间,用力只能使它水涟涟的四散溅出。到了上午第三节课,我藏在桌子下的手机响了,母亲说:“我在外面,等你下课。”我惊讶极了,撩开教室裹得紧紧的窗帘,果然看见母亲的身影,正站在外边。我把窗帘关上了。教室里,英语老师读课文的声音抑扬顿挫,激起一阵阵涟漪。教室外白亮的天空像粉笔画。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老师讲语法,还是讲单词。我在听,母亲在外面,也听到了。老师下课了,我第一个冲到教室外,因为我想赶快找到母亲,不让别的同学看到。我说母亲:“您怎么来了?”“我们去一下医院,不去一下,是不行的。你带不带书?”我说,这是要跟数学老师请假的。我写了一张假条,然后跟母亲说,要去找数学老师签字。于是母亲跟着我,一起到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在那里,母亲对数学老师说,我生病了,要带我去看病。数学老师很爽快地同意了,还说,生病了一定要去看,来找我说一下就行了。我把假条给他签字,他大笔一挥就签了。我不知道看病要多久,我估计我中午回不来了。母亲跟我辞谢了他,我又奔回教室里。然后母亲拉着我下楼了。

母亲的车上母亲的朋友在等我们。我很开心地上了车,却不知道看病很痛苦,还要花钱。母亲说去省医院。她说:“你来说,怎么走。”我感觉很悲剧,但是还是说,从××路走。母亲说,对,从××路一拐,就正好是医院了,这样快一些。结果,汽车从景观大道驶上高架桥,越来越靠近市中心。我又好久没来过了。汽车在高架桥上越爬越高,两边的建筑也随着它长高,我进入了一个丛林。看着桥下穿过的笔直的繁忙马路,里面都是这个城市深处的点滴。在桥最高的一个路口,看匝道笔直地通往下面,有市中心最热闹的一条街和我度过三年的中学。接下来的路段椰树成行,水光潋滟,相映成趣。然后还经过繁忙的新港码头的路口,我只是在欣赏这些风景,却不知道母亲为我着急。不多久已经回到海甸溪边,就到医院了。医院里的人很多,尽管如此母亲还是要带我看病。我与母亲先下了车,母亲的那位朋友去找地儿停车。挂号、上楼、排队,母亲的朋友也过来了,终到了我们可以进去看医生了。医生在我母亲讲述了我的病情之后,拿出听诊器,检查我。然后,我告诉医生我还有腹胀。医生让我去做个化验。这下可麻烦了,母亲先带着我到检验科去登记,领取了一个一次性塑料容器,然后,再由母亲的朋友陪着我,我去卫生间,还要用容器盛化验用品。我感觉虽然早上上了卫生间,然而现在还是那样。从医院的卫生间冲完水出来,还要将盛着化验品的一次性容器交至检验科医生的化验台上。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我们被告知要等快1个小时才能等到化验的结果。检验科窗口前正好有一排排的座位,母亲就带着我坐在这里等候。看着一台循环播放着过时节目的电视机,检验的医生不停叫着病患的姓名,母亲说,你的书呢,要不要现在看一看?这两节上的是什么课?我说,是数学和物理。母亲说,物理你一定要好好学,现在上课没听,回去要看看老师讲了什么。我都一一答应着。我想玩母亲的手机,于是就拿了她的手机。过了一会儿,母亲说:“你怎么还玩手机呢?都不到一星期了,你还不准备好好复习一下吗?”于是我只好拿出书,我记得当时带的是高考书,看起来。我想,我看书,母亲可没有什么事情做,她一定觉得这一个小时特别长。还有她的那位朋友。时间不紧不慢地走,才不管人们的感受。1个小时后检验科的医生才叫了我的名字,母亲如梦初醒,我也是这样,缓步走到窗口前,拿到了一张化验单。接下来又是一刻不停地上楼,找医生。在医生的屋子里,还有几位学生模样的,其中有位女中学生也在等着看病,当然,也有老人。医生看过化验单,说我得的是肠炎。但是,这不是我平时听到最多的肠胃炎。我惊奇,我怎么会不明不白地得了这种病?我以前可没有得过此类疾病呀。这是一种什么病,名字好难听。母亲又对医生说,那怎么办,要吃什么药?他下周还要去北京考试呢。您尽量开能够快点儿治好的药,谢谢您。虽然我们家里看病一般都会找熟人,但是这次没有人可以找。医生开了几帖药,同时对我们说,不要吃硬的难以消化的东西,喝点儿粥就好了,也不要吃刺激性的东西。母亲听了说:“啊?”刚才还在想着一会儿送我回学校呢,母亲觉得我中午吃饭是一个问题。

我们在从医生那里出来以后马上就去了二楼,交药费、取药。交药费的地方,窗口前排着许多人,而窗口内却显得很阴暗。这似乎也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在亮着灯的药房窗口,我们看到一位医生到像山一样的药柜里面拿药。里面银光闪闪,像迷宫一样。最后我们用很多的钱,换来了几盒“活菌片”和更多的“口服液”。走在路上,我看着这些“活菌片”,心想,不就是吃细菌吗?现在还是11点左右,回学校还能赶上最后一节课。看完了病,我们走出医院上车,这下回去,不需要走刚刚来时的路。取而代之的是,经过市中心最繁华的一段。虽然看完了病,但是更伟大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母亲在想,我中午该吃什么呢?母亲说,现在我回家去熬粥,肯定来不及了。我现在打电话给瑞的妈妈,让她帮我煮一锅粥,一会儿我先把你送到学校,再去她家。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觉得母亲的想法太大胆了。但是她一定是想到住得离学校近的家长,就只有她了,这是她在我们班级家长的QQ群里碰到的。母亲说,他们家一定是早就想好了,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我说,瑞初中就在这个学校读书了。母亲说,是啊。我虽然提出了异议,但是母亲很快就拨通了电话,打给了瑞的母亲。“似虹你好,我是××呀,我想请你帮忙一件事儿,不知道你现在在家里吗?我孩子生病了,医生说只能喝粥,我想,我现在回家也来不及了,能不能想你帮我先煮着,我一会儿去你们家拿?哎,好好好……”母亲对我说,你看看那些药,怎么吃,现在先吃点儿。于是我就看了看那些“活菌片”,有一种是什么杆菌、什么杆菌、什么的“三联活菌片”,上面还写着:每片含活菌x亿个。我瞬间恶心了,我跟母亲说:“这不就是吃细菌吗?”“吃细菌?”功效上写着:调节肠道菌群失调。然后我拿出水,弄了一片“细菌”,让自己吞了下去,车窗外,是还未放学的我初中的学校和周围白天显得没人的商业街,一行椰子树迎风站立。

又上高架桥,又下高架桥,一道道连接路两旁小区的行人的足迹横亘在路上,又被我乘坐的车从上碾过。大转盘那个四个路口的高楼,正对着路口在转向的汽车,平日里反射的阳光,都很和缓。转过去,拐进一条小巷,和七拐八折的小路,我又回到了学校。不过两节课的时间,我感觉过了好久。

我回到教室上课了。母亲和母亲的朋友,则把车头掉转,到路口的那个小区去了,他们说,你中午放学把电话打开,好让我们联系你。我走路上楼,站在教室外面,正好下课了,我走进去,不需要太多的人注意到,我的座位只是在后门旁边,最后一排。上课了,伯出现在我的旁边,他嬉皮笑脸地问我:“你前两节课去哪里了呀?”他哪里知道,我怎么会像他一样,愿意什么时候来上课,就什么时候来上课呢?

那一大堆药被我从包里拿出来整齐地摆在抽屉里,怕把口服液的瓶子打碎了,以后成了每天早、中晚必须见面的存在。伯看到了就说,大佬你生病了啊。我说是。“什么病?”他把那些药拿去看,说,你怎么怎么了啊?我只好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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