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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品浩妇至民国女杰》 第五章 贡米案

(2023-10-12 05:43:07) 下一个

 

第五章  贡米案

 

再说那日马家众人离开,徐胜贤却并未同行,而是径自去了尉氏县衙。张知县见是翰林大人马吉樟身边的人,当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迎了进来。徐胜贤也不客气,只道马吉樟不放心妹妹远嫁在此,托付自己代为照看,所以还请张知县给安排个差事。那张知县把眼珠转了一转,说出个官粮办主办的职务来,问徐胜贤是否可心。徐胜贤也不计较,当日便走马就任。不想这职务还确是个肥缺,每家所纳官粮是优是劣,几品几级,皆由主办一口定夺,徐胜贤本性正直,所以兢兢业业,也绝不胡来。

这天库前来了一家大户,前前后后足有十来辆粮车,为首那位掌柜唤作赵四的,非但不似旁人谦恭,竟还有几分骄横之气。徐胜贤看得纳闷,问了手下,才知道正是公茂典刘耀德家的粮行。徐胜贤哼了一声,走过来,从麻袋里取出几粒麦子,打量一番,又抓起几颗扔进嘴里,装模作样地尝上一尝,然后道:“不行,这是陈麦,不收。”

那赵四一下瞪大了眼,道:“主办大人,你好好看看,这可是今年刚打下来的新麦呀。”

徐胜贤白了他一眼,道:“我说是陈麦就是陈麦,你是主办还是我是主办?”

那赵四不屑地扫了徐胜贤一眼,“主办大人,交这麦子的可是公茂典的刘耀德刘公子,你……”

徐胜贤一听再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刘耀德算个屁,目不识丁的浮浪之徒!”

赵四哪知道其中缘由,听得愣了愣,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回去禀报刘耀德。耀德听了这赵四的说话,也是不解,只说自家粮食本无问题,而县衙里自张知县往下个个交好,怎会冒出这种怪事,便问这主办之人哪位。赵四便道是位新人,打听了一下,名字唤作徐胜贤。耀德这一听肺都要气炸了,嚷着叫赵四多叫人手,这便奔官粮库而来。

到得这地,刘家家丁过去将大门推开,见只一个徐胜贤孤身一人立在那里,冷冷地打量着众位来人。刘耀德更是生气,大声喝道:“姓徐的,你说,你留在尉氏想干啥?”

徐胜贤微微一笑,道:“你真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是为了七丫,就是马青霞才留下来的!你知道七丫与我是啥关系?我们俩青梅竹马,打在娘胎里就订了亲,你算个啥东西!”

刘耀德气得暴跳如雷,怒道:“好啊,我看你是找死!赵四,打他!打死我偿命,打折他的腿我养着!”

家丁们正要上前,却不想那徐胜贤到底武将世家,身手敏捷,随手从身旁抄起一根木棍,几步过来,劈头便向耀德打下。耀德躲闪不及,头上重重受了一记,鲜血一下流了下来。耀德抹了把血,咬牙切齿喊道:“好啊,你敢打我!我扒了你的皮!”

一帮家丁们正要往前冲,大门外这时却进来一顶小轿,周围还簇拥着众多衙役,赵四忙小声喊道:“少爷,不能打了,知县老爷来了!”

刘家众人只好停下,那顶小轿落地,张知县果然从小轿内出来。耀德上前行了一礼,然后委屈地道:“知县老爷,你来得正好,可得为我做主啊!”

张知县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又看看徐胜贤,然后厉声喝道:“拿下!押入大牢!”

两边衙役们答应一声,上前将徐胜贤牢牢抓住。徐胜贤不服地大声喊道:“哎,知县大人,我犯了什么罪?就算我不该假借翰林老爷之名,可也不致于押入大牢啊?”

张知县并不理会,也不和那边刘耀德搭话,转身上轿便离开了。衙役们押着徐胜贤往外出去,经过耀德身边时,徐胜贤转过头来,恨恨说道:“我明白了,刘耀德,你好狠哪,我会记住你!”

衙役们喝了一声,推起徐胜贤便走远了。刘耀德和赵四等人也都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事实在蹊跷,似乎在哪里不大对劲,却又一时想不明白。

耀德去医馆简单包扎了一番,这才回家。马青霞见他头上挂伤,大吃了一惊,忙追问缘由,耀德正一肚子闷气,忍不住愤愤地道:“还不是被你那个小白脸给打的!”

马青霞一愣,道:“你胡说啥呀!”

刘耀德道:“你说你跟姓徐的娃娃亲不算数了,我信了你。可你不该接着骗我!”

马青霞急道:“我咋骗你了?”

刘耀德瞪她一眼,“姓徐的为了你赖在尉氏不走,你敢说你不知道?”

马青霞大吃了一惊,“啥?徐胜贤还在尉氏?”

耀德一指脑袋,“甭跟我装了!你看看,这就是他打的!”

“他……他在哪儿?我去找他,让他走,让他马上离开尉氏!”

刘耀德撇撇嘴,道:“晚啦,他想走也走不成了!”

马青霞奇道:“你这话是啥意思?”

“知县大人已经把他押入大牢了!”

马青霞这下急了,“为啥?他犯了啥罪?”

耀德见状颇为不满,哼了一声,“咋地,替他着急了?心疼了?”

马青霞急道:“耀德,你快说呀,徐胜贤到底犯了啥罪呀?”

耀德一翻眼,“那我咋知道!”

马青霞怒道:“噢,是你把他告了!刘耀德,你也太狠了吧!他打你不对,可也不致于惊动官府啊!”

刘耀德忙道:“我没告他!”

“除了你告他,还能因为啥?你……你做事也太绝了!”马青霞越说越急,推开耀德往外边走。

耀德奇道:“你要去哪儿?”

马青霞边走边说道:“我去见知县老爷!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能见死不救!”

“嘿,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姓徐的。你回来,给我回来!”耀德说着,气冲冲追过来,拦在马青霞前面。

马青霞瞪着他,大声道:“让开!今天我算看清了你,原来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你的心也太狠了!”

“不是,真不是我……”耀德叹了口气,知道解释无用,只得道,“好好,你在家里等着,我去打探。”

“你能有这样的好心?哼!”马青霞依然不信,推开耀德又要往外走。

刘耀德一把拉住她,大声道:“站住!你一个女子哪能抛头露面?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

马青霞这才停住,看着耀德一脸认真的样子,知道他并非戏言,便柔声道:“耀德,徐家与我们马家是世交,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你得答应我,一定要跟知县大人说清楚,说你不追究徐胜贤,赶紧把他放出来!”

“哎呀,我说过不是我告的他,你咋还不信呢!”耀德也懒得再做解释,转身便出门而去。

刘耀德赶到县衙,往日里笑脸相迎的衙役们这会儿却出奇的冷淡,耀德也顾不得多想,掏出银两来一番打点,这才给进去禀报。张知县倒是恭恭敬敬将耀德迎进了大堂,劈头先来了一句,“刘公子!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哪!”

刘耀德一愣,忙道:“多谢知县大人。大人知道在下为何事而来?”

张知县道:“当然知道。”

刘耀德奇道:“啊,大人,我并没有告姓徐的,为何要将他押入大牢啊?”

张知县面露诡笑,“刘公子,这个案子通着天哪!”

“啥?通天?”

“这可不仅仅牵涉徐胜贤一人,你们刘家大祸临头啦!”

刘耀德大惊失色,“啥?我们刘家……”

张知县凑近过来,小声道:“你们刘家交的贡米出事啦!这件事太大,我也无能为力,宫里派来押运贡米的张公公亲自去抓人了!”

耀德被唬得面如土色,好半天没缓过神来,张知县又告诉他张公公已经领兵前去捉拿刘家族长刘鸿举,而且听说刘鸿举始终拒不认罪,情绪激动,再加上年老体弱,结果一口气没上来,就此当场毙命了。

耀德浑浑噩噩回到家中,一下瘫软在床上,皱眉苦思。马青霞心中焦急,忙追问情况,耀德这才勉强打起精神,一一说了。马青霞听完大吃一惊,道:“这么说,并不是徐胜贤犯了罪,而是被牵连进去了?”

耀德叹了口气,道:“是。知县大人说,那些贡米是六月份收的,前不久,姓何的粮仓主办突然不辞而别,不知下落。这个位置空了出来,恰好徐胜贤假借你二哥之名,让知县大人为他谋个差事。知县大人顺手就让他当了粮库主办,这不,刚上任没几天就成了替罪羊!”

“哎呀,这个徐胜贤可真是……耀德,你得想办法救他呀!”

刘耀德苦着脸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

马青霞急道:“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刘耀德一撇嘴,“死不了。又不是他收的粮,他最多只是……”

马青霞急得直跺脚,道:“不不,你不知道。他是徐世泰徐大人的公子,在押运阿尔泰途中逃跑出来的。如果将他押回京城,那也是死罪呀!”

刘耀德一愣,“对呀,这可咋办?”

“族长大爷死了,那族里主事儿的是谁?你们也要赶紧商量出一个对策才是呀!”

刘耀德略一沉思,回道:“除了族长大爷,能主事的就是三哥了……”

马青霞便道:“那就快去找三哥商量啊!我看三哥精明能干,一定能想出好办法!”

刘耀德无奈,只好再次起身,又赶往刘树德家。刘家众人早已齐聚这里,见到耀德进来,都是堆出一脸笑容,赶忙把他让到上席。耀德人还未坐稳,便先问道:“三哥,想出办法没?”

刘树德微微点头,道:“办法倒是有。”

“啥办法?赶紧说呀!”

“使钱!我听说前来押解贡米的张公公是个贪财的人。若是私下里给他使上钱,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再赶紧用好米把次米换下来,只要不影响启运的时间,那就神不知鬼不觉,只当这件事压根儿就没发生!”

众人一听纷纷议论起来,都称赞果然好主意,还有人冲着耀德喊道:““哎,老十一,你可得出钱哪!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边刘秉德却问道:“三哥,这时候到哪儿去找那么多上好的贡米呀?”

刘树德大声道:“我家的粮行倒是有不少存米,我可以全都拿出来,分文不取!”

众人又都大声称赞起来,直呼“活菩萨”、“观世音”,刘秉德冲着耀德说道:“老十一,你瞅瞅三哥,人家把存米都献出来了,你可不能心疼钱哪!”

耀德望着刘树德,郑重问道:“三哥,你说吧,需要多少银子?”

刘树德沉吟了片刻,伸出一只巴掌,“五万两!”

耀德的五万两银票辗转送到张公公手上,转天刘鸿举的儿子刘欣德等人便被放了出来,徐胜贤自然也在其列。耀德亲自随马车前去迎接,将徐胜贤接来了刘府。但到了刘府大门,徐胜贤的执拗脾气却上来了,只说不必进去,便在这里道别罢了。耀德挽留道:“进去进去,换身衣裳,好好吃顿饱饭,跟青霞说一声再走不迟!”

徐胜贤一脸愧色,只说道:“不了不了,我就不见七丫了。此番多蒙刘公子疏财相救,在下感激万分。”

两人正说着,马青霞和秋莲已从大门里走了出来,马青霞望着徐胜贤,关切地问道:“胜贤,你出来啦?”

徐胜贤别过脸去,刻意不去看马青霞的眼,答道:“对,我要走了,要去浪迹天涯!”

马青霞凄然一笑,柔声道:“你走吧,去谋个差事,成家立业,好好过日子。”

徐胜贤依然别着头,哽咽地说道:“我……你说得对,咱们两个有缘无份,我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请不要挂怀。哦,这位刘公子性情豪爽,为人仗义,祝你们白头偕老……”说着转头望向刘耀德,“刘公子,还请善待七丫,在下拜托了!”说罢迈步便走。

“哎,徐公子,等一等!”耀德喊了两声,见徐胜贤只是不理,只好扭头再喊彭大,“赶紧套车,把徐公子送到开封!”

彭大应了一声,忙过去准备。徐胜贤远远地喊了一声,“不必了!”

刘耀德几步追上去,掏出一张银票递向徐胜贤,“这张银票你拿着,路上当盘缠。”

徐胜贤轻蔑一笑,“刘公子,你的好意心领了。可是,徐某人宁可饿死,不吃嗟来之食。”

马青霞也快步走过来,从耀德手上拿过银票,再度递向徐胜贤,“胜贤,这不是嗟来之食,这是我给你的盘缠,你就不肯拿着么?”

徐胜贤两眼含泪,定定地望着马青霞,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将那银票接了过去,口中哽咽地唤了声,“七丫……”

那边马青霞微微点头,勉强冲他一笑,然后掩面奔回大门里去了。彭大将马车赶了过来,见此情形有些发愣,耀德过去亲自把马车拉过来,对徐胜贤轻声道:“兄弟,上车吧。”

徐胜贤这才回过头来,望着刘耀德长叹一声,道:“七丫以后就拜托刘公子了,许某这厢先谢过!”

说罢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也不去看耀德,转身扬长而去。耀德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酸甜苦辣,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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